人体素描————爱染
爱染  发于:2009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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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柜子拿了钥匙,蒋雷临出门前,不忘高声叫了一句:“哎,吴桐,谢了啊!”回答他的,是厕所门被甩上的“砰”的一声。

吃饱喝足,两人拎着饭盒下了楼。吴桐随手把饭盒往垃圾箱里一塞,回头问道:“你叫我陪你去哪?”

“我有个哥们盘了间碟店,过去给他捧捧场。”蒋雷笑道。

吴桐不语,只是默默地跟上蒋雷。

这开碟店的哥们不是别人,正是蒋雷的前女友——沈东苑。沈东苑在父亲的命令下乖乖回了老家,并顺利进入当地某高中实习。一切本来如此完美,揣着沈爸爸送的礼金,该校领导都对这位古怪的美术老师睁一眼闭一眼。然而在教育局委员目睹了沈东苑把学生拎出教室的惨状,并为此拂袖而去后,沈东苑便被劝回了家。当天晚上,她便包裹款款地又奔回了学校。蒋雷也是才知道她盘了个店,挂了手机后,蒋雷心里就有了计较。


“西园路134号,”蒋雷喃喃念了几遍,便回头问吴桐,“你这边熟吗?”

“熟,不过不知道134号在哪,我知道路口有个邮局是112号,估计得往里走吧。”吴桐指了指前方,闪过一辆自行车,上了便道。

西园路并非主干道,却也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这会已是中午,路两旁的饭店敞开大门,把烧烤架子摆在门外,一股股煤炭的气味冲人脑门。

“这边我来过几次,夏天晚上,这两边便道上都是吃饭的人,汽车根本过不去。”吴桐抬眼望了望,指着前方问蒋雷:“那牌子上写得不是音像店?是那吧?”

蒋雷眯起眼望过去,前方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果然挂着个蓝色的牌子,上面印着“好再来音像店”。

“我说,院儿!”蒋雷一进门就叫了起来,“你怎么起这么个破名,一点情调没有,又不是卖果仁的你。”

沈东苑把帐薄一扣,绕过柜台,“切,你懂个屁!这才实在呢。”

吴桐进门只是对沈东苑点了点头,便径自走到CD架前,慢慢翻看。

“你这还分两部分?”蒋雷拉了把椅子坐下。

沈东苑笑道:“对,里面租碟,外面卖。CD,DVD都有,最新的。不惠顾一张?”话音才落,就听身后吴桐问道:“这张怎么卖?”

沈东苑忙凑过头去看,“哎?这张怎么没贴价,这是…”接过来左右看看,“这是个外国乐队吧?外国的好像是卖…”

吴桐指着旁边的货架,道:“这是Metallica的精选吧,我看那边有几张也是他们的,双碟的贴了15,单的是10元,”说着敲了敲CD盒,“这张单的也是10元吧。”


沈东苑目瞪口呆地望着吴桐,半晌才说:“嗯,对,就是10元!”

吴桐笑笑,掏出10元钱递给了沈东苑。一旁蒋雷已笑了起来,损道:“我说院儿,你怎么混到营业执照的你?就你这样,有两天不亏死了!”(损:挖苦的意思)


沈东苑撇撇嘴,“我自己办什么营业执照?这本来是我婶的生意,回来我听他们说想关,我就接手了,每月给他们交2成。”

“你在这儿还有婶婶?”

“嗯,当初考学要不是仗着我叔婶在这儿,我老爹哪能让我离家这么远!”

两人说着,蒋雷偷眼见吴桐已走到里面去了,便拉过沈东苑,悄声道:“我看他这方面挺熟的,你就帮帮忙?”

沈东苑叹口气,“我真不是不帮忙,你也看见我这情况了。说实在的蒋雷,我要不是雕塑系不好找工作,干吗非受这份罪。”

两人正争着,忽然门上铃铛脆生生响了起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走了进来。“问下,XXX那张合辑有没有?”

沈东苑忙道:“你坐这儿稍等,我给你查查。”正要转身进去查进货目录,就听吴桐叫道:“有,这儿呢。”

青年走过去,瞄了一眼吴桐递过来的碟,便点头道:“嗯,行,多少钱?”

吴桐照标价报了给他,又随口问他:“你喜欢他们的歌?”

“喜欢。”青年回答得很利索。

吴桐一笑,又从货架上拿了一张盘出来,“这是他们90年的一张专辑,你既然喜欢他们,想必听说过这张专辑吧?”

青年又惊又喜地接了过来,低头细看,吴桐却撇开了他,走到沈东苑身边,“开票吧。”

等那青年装着两张CD走出门去,沈东苑便一把拽住吴桐的胳膊,问:“你想不想在我这儿干?”

甫听见这话,吴桐愣了愣,立刻转眼望向蒋雷,蒋雷却只是咧嘴微笑。

见吴桐不答话,沈东苑慢慢松开手,道:“我一开始确实给不了你太多钱,一个月只能给你800…”

吴桐摇头道:“我真不是嫌钱少,”瞥了蒋雷一眼,他续道:“我稍微考虑一下好吗?三天内给你答复。”

沈东苑也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是嫌钱少,如果决定了就打电话给我,蒋雷有我手机号。”说着,走了过去,拍了拍吴桐的肩膀,“今天谢谢你了。”

出了沈东苑的店门,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好半天,吴桐才打破沉默,问:“你给我找的工作?”

“我跟院儿提过,她没答应我。”蒋雷道:“这是你自己找的工作。”

吴桐不语,两人又走了一会,他忽然停住脚步,抬头正对着蒋雷的眼睛,又问:“…你不想我再去赚…”

蒋雷极干脆地回答说:“对,不乐意你干那个。”

吴桐再度低下头去,蒋雷也并不打搅他,两人继续向前走,一路无话。正要进楼洞,吴桐口袋里的手机却嗡嗡地响了起来,蒋雷闻声停住了脚步,问道:“是姓尚的电话?”


吴桐简短地“嗯”了一声,把手机掏出来,正要按掉,不想蒋雷竟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让我接怎么样?”

吴桐愣了片刻,只是呆呆地望着蒋雷,嘴唇略微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直过了好一会,等到铃声第二次响起,吴桐才终于松开了手指,任蒋雷把自己的手机拿了过去。


13

紧盯着蒋雷,吴桐心里莫明有些紧张。没想到蒋雷却只“喂,喂”了几声,便把手机又递了回来。

“他说什么?”

“我刚喂了一声,那边就挂了。”蒋雷摸摸鼻子,“他对我声音那么熟?”

吴桐笑了起来,伸手推了他一把,“少臭美了你!”

吴桐家的窗子不大,但正好向阳。午后的阳光均匀地打了进来,蒋雷懒洋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惹得吴桐忍不住喝道:“你老实点行不行,到底睡不睡呀你?”

蒋雷翻过身来,笑道:“我这不正找舒服地方呢吗。”

“你打一枪换个地方啊!”话才出口,吴桐就觉出不对来。一瞥之间,果然见蒋雷一脸贼笑,眨了眨眼,道:“不用换了,这儿就不错。”

吴桐本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偏偏脸上还是热了起来。眼见蒋雷笑得更欢,心下火大,直起身扑过去,把蒋雷按在身下,骂道:“我X你。”

蒋雷笑着反搂住吴桐的脖子,把他拉了下来。吴桐心里一暖,便也放松了手臂,俯下去任蒋雷吻住自己。

蒋雷的唇从吴桐脸上渐渐徘徊到他耳后,吴桐只觉身上也热了起来,便也凑过去吻蒋雷的鬓角。两人正在厮磨,衣服都褪了大半下去,忽听“咻——咣啷啷”一声巨响,随即就听楼上一个女子大骂道:“叫你别往下泼水,你TM下去给老娘把盆捡上来!”


两人面面相觑,顿了片刻,一齐放声大笑起来。蒋雷揉着肚子,呻吟道:“我靠,搞什么,我TM都软了!”吴桐也笑得趴在蒋雷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笑了半天,听着楼上骂骂咧咧的声音止了下去,蒋雷忽然拍拍趴在他身上的吴桐,问道:“院儿那个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吴桐叹了口气,把脸整个埋在蒋雷身上,闷闷地说:“我真能去吗?”

“这不是废话吗,她指着你赚钱呢。”

吴桐这才抬起头来,望着蒋雷的眼睛,道:“你不懂,我真是怕给你们惹事…”

蒋雷也半支起身子,撩了一把吴桐的头发,“瞎J8废话,挣了钱请客啊!”

吴桐慢慢低下头去,好半天不言语。蒋雷看他这样,便坐直身子,抱了抱他,吴桐这才开口道:“嗯,我去。不过,”他顿了顿,轻声道:“我没身份证,没事吗?”


听见这话,着实让蒋雷一愣,“你多大了?”

“20了。”

“20还没身份证?”

吴桐咧了咧嘴角,笑得极是干涩,“那不是出来太早,就一直没办。”

蒋雷偏头想了想,笑道:“我想没大事吧,你这么几年不都这么过了。要那么严,丢身份证还不成大事了。”说着,摸摸吴桐的发尾,“我给院儿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意思。”


见蒋雷掏出手机,吴桐忽觉得心跳加快起来。工作,他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年龄不够、学历不够、没有经验、吴桐记得那些回绝的理由。他还记得,当初好不容易托乐队的朋友,给自己找了个公司内勤的工作。而那个工作,就是因为身份证的问题黄了的。那个女孩,看起来人不错,但这么麻烦的事,她也未必…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肩头被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蒋雷笑眯眯地道。

看他的神色,吴桐的心悠悠放下了一半,干巴巴地道:“没想什么。”顿了顿,终于还是问道:“她的意思怎么样?”

蒋雷笑着坐了下来,“让你明天就过去,说是先支你一个月工资,800。还说不好意思,少了点,生意好点就加。”

吴桐愣了好一会,才轻道:“谢谢了。”说毕,抬起头,笑了出来。

对于吴桐来说,他的生活恍如重新翻过了一页,曾经偏离的轨道又并回了正轨。三天前,他把那盒子里剩下的3000多元,一口气汇了过去。“以后大概不能一次汇那么多了…”把汇款单递出去后,吴桐轻轻舒了一口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才推门出去,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起来。


“哎,在哪呢?”

“就门口没多远,买份炒饭,马上回去。”远远地看到店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吴桐微微笑了起来,加快脚步过了马路。

“你们不是自己订饭吗?买什么?”迎着吴桐,蒋雷问道。

“院儿说换一家,明儿才送饭呢。”举了举手中的饭盒,吴桐笑道:“你吃了没?活儿赶完了?”

“刚完,下午没什么事,过来一趟。”拉了张椅子坐下,蒋雷一脸愤懑:“院儿她堂弟说出去会,半个小时回来,逮着我跟这儿盯着。”

吴桐笑了笑,拿筷子拨了一半炒饭在盒盖里,递给了蒋雷。“他女朋友学校就这儿附近,估计去找去了吧。”

扒拉了一口饭,蒋雷略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今儿得回家住。”

吴桐短促地应了声,“嗯,这事打个电话不完了,干吗跑这一趟。”不知什么时候,蒋雷已常驻在吴桐处,两人同食同睡,已成自然。

“靠,他们跟屋里打联众呢,怪TM没劲的,过来逛逛,”拿筷子划拉了半拉煎鸡蛋到吴桐的饭盒里,蒋雷状似不经意地道:“那姓尚的还搅和你没?”

“没,你那个电话后,他就没信了。”夹起鸡蛋才咬了一口,就听门口铃铛做响,吴桐正要站起来,却被蒋雷按了回去。看着蒋雷收碟收钱,吴桐笑眯眯地把整个鸡蛋咽下了肚。


两个星期来,蒋雷这还是头一遭没住在吴桐家。才进家门,蒋妈妈叫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回来这么晚!嘱咐你多少次了!”

蒋教授放下报纸,也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轻重呢?”

蒋雷谄着脸,一把搂上蒋妈妈的脖子,“老妈,不就请人吃个饭吗?要我说,外面摆一桌不完了吗,你自己弄多累。”说着,从蒋妈妈背后伸出手去,捻桌上的醉鸡。谁知指尖还没挨上,已被蒋妈妈一巴掌打了下来,“你这孩子,手也不洗!”摸摸儿子的肩膀,蒋妈妈一脸地慈爱,“知道心疼你妈,就好好争气。”


伸伸舌头,蒋雷心知这是爹妈为自己留院铺路,考研的事已是稳拿了,老爸就开始筹划留院的事了。电话里也没听清楚,说是一共请了两个,一个是管人事的严院、另一个就不知道是谁了。


“哎,爸,干吗一次请两个啊?找严院不就完了!”蒋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扯下了蒋教授手里的报纸。

“这不刚调整,原来管招生的马申鹏下去了,调上来一个。你考研的事还得敲打敲打。”

“谁升上来了?”蒋雷刚问了一句,就听门响,蒋妈妈的声音大了起来,“哎,严院,老尚,快进来,别换鞋了,客气什么!”

14

“老蒋?老蒋…”见蒋教授挂上电话,蒋妈妈忙凑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那个姓尚的怎么突然来这手,严院也是,不是定的好好的吗?怎么…”

蒋教授全不理她,一手将蒋妈妈推了开来,铁青着脸,拉开门沉声叫道:“蒋雷!蒋雷!”

无论是蒋妈妈还是蒋教授,一向都只叫蒋雷的小名,猛然听见这一声,蒋雷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从他打定注意住到吴桐那儿开始,蒋雷就知道早晚躲不了这么一天。


“怎么了,爸?”笑眯眯地踱过来,蒋雷拉住了父亲,把他按坐在沙发上,“老爸,你别总站着,那膝盖不是才好,得多歇歇。”

往常蒋雷这般话一出口,再大的事也揭过一半去了。身后蒋妈妈听到这话本已露出了些笑纹,正要开口叱骂一句,却赫然看见蒋爸爸一巴掌隔开了蒋雷的胳膊,“你别跟我这嬉皮笑脸地!”蒋爸爸硬邦邦地道:“你最近怎么回事?”


蒋雷略僵了僵,却马上回过劲来,笑道:“爸,我怎么了?我一直在老张那任劳任怨的啊!”

蒋妈妈这会看出蒋教授脸上神色不对,忙伸手轻拍了儿子肩膀一下,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个样儿,你爸爸跟你说话呢,老实回答。”

蒋教授却全不吃这套,冷着脸道:“你别插嘴。”说着,又转过头去向着蒋雷问道:“我刚给严院打电话,他怎么说你最近有点问题?”

蒋妈妈听见这话已是急了,顾不得别的,忙拉住蒋教授追问:“他说小雷怎么了?怎么个不对劲?他好处收了,这么多年你可一直捧着他,他不能说翻脸就翻脸!”


蒋教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他说不行,咱们正当当考就是了,你还怕咱们儿子考不上?”

蒋教授这话一出口,蒋妈妈更是着慌,“什么叫正当去考,咱们弄什么歪的斜的了?他这么多年…”话还没说完,却被蒋教授再次喝住了。

“爸,我最近没干什么。”蒋雷平静地道。

蒋教授半晌不语,打量了儿子几眼,也淡淡地回道:“没有就好,他也就那么一问,你以后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要考研了,还不多下点心思!”

蒋雷低头应了,蒋教授走到门边,忽然回过头来,又道:“你住回来吧,总麻烦你那同学也不是个事。”说罢,伸手招呼了兀自满腹疑惑的蒋妈妈,两人一同走出了屋。


蒋雷这边初起波澜,吴桐还浑然不晓。蒋雷只说是为了考研的事,最近不得不住回去,吴桐也没疑心,只是笑着叫他加油,嘴里说着,手里不忘把那袋热牛奶又递了回去。“你喝吧,这个是不是补脑?”


蒋雷笑了起来,“补个屁,我早喝完了。咱俩别跟家里这儿傻站着了,好不容易今天院儿叫你轮休,去哪啊?”

吴桐笑笑,指指床角那几个纸箱子,“我说把那些杂志、碟什么的都收箱子里,省得占地方,你再回来的时候,又踢得满屋子都是。”

蒋雷闻言愣了愣,看了吴桐半晌,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笑道:“那行。”

两人忙忙叨叨一上午,总算是把东西归置好了,吴桐指着放杂志的箱子,说是要把它搬到店里去。他和院儿挑挑,找出些推荐碟的老杂志出来挂店里,再摆上几个凳子,有累了的跟那儿一坐,翻翻杂志,看到喜欢的碟他们也可以帮着进,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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