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素描————爱染
爱染  发于:2009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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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儿——”蒋雷扬脖才叫了一声,就见走廊尽头的教室门被打了开来,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张口骂道:“嚎个屁啊!”

蒋雷笑起来,倚在墙上,看院儿款款轻轻地走过来。

“干吗?”

“没,毕业设计有点事,问问你!”

院儿一把扒拉下蒋雷糊在她头发上的爪子,冷冷一笑,“我说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你个环艺的,交份室内设计图不完了?就算你心气儿高,大不了弄个3D的,展览的时候大屏幕一打,多有面子。”说着,皱起眉头看他,“你非多弄个环雕干什么?”


蒋雷笑笑,没说什么,他真没什么出风头的意思,设计图之外多加个环雕确实没必要,但他灵感来了,就是没理由的想做。

院儿又瞪他一眼,“吃饱了撑的,时间多!给!”说着,从包里拿出个文件袋来,递给了蒋雷。“操作步骤都写上了,不明白的你再手机问我。听说你钢材都预备好了?里面有钥匙,房子先借你用几天,焊把、焊条我那儿都齐的。”


“你上哪去?”

“我爸妈给我在老家找了个地方儿,总得意思意思去看看!”

“院儿,大恩不言谢啦,回来请你吃饭!”蒋雷一躬到地。院儿绕到他身后,一脚虚踢上他的屁股,笑骂:“少来吧你!”

尽管手里有了院儿的资料,但蒋雷虽然总算弄清了大概的操作方法,但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则是另一回事了!手工焊接工位之复杂,完全超出蒋雷的想象,费了两天的功夫,他倒是焊上了两钢条,但问题是那焊接效果相比他原本的预想,差的不只千万里。


郁闷之下,蒋雷又溜达回了学校,偏巧宿舍居然门锁高挂,愤恨地在宿舍门上留下自己27码的鞋印后,蒋雷转回壁画系找老帽去了。

画到第四天,再好的素材也拴不住学生了,画室里人寥寥,蒋雷举手和站在台上的吴桐打个招呼,便逛到老帽身边去了。

“我看你干脆也别弄了,你那个什么展览两星期后不就开始了?你根本来不及!”老帽身上一股松节油夹杂着菜油的怪味,呛得蒋雷忙往旁边迈了一步。

“只要找准了窍门,肯定赶得及,靠,那个破焊把,真TM难弄!”

“焊把?”一个声音问:“你说焊把?你要焊接吗?”

蒋雷没反应过来,习惯性地回答:“对!我要焊钢条。”

“我会焊!”

“??什么?”蒋雷和老帽一齐张大了嘴,望着不知什么站到身边的吴桐。

“我说我会焊接,我以前干过这个!”吴桐笃定的微笑。

“你会?早说啊,多少…”蒋雷话才出口,又再咽了一半回肚子里去。

吴桐看了看蒋雷,“不急,回头再说,我得上去了。”说罢一笑,径自又站上台子去了。

“这人挺邪门啊!”老帽鬼鬼祟祟地把头凑到蒋雷耳边,低声说道。

揪了揪发痒的耳朵,蒋雷一脚踹了过去,“MD,看你最邪门!”

一眼瞥见那位尚教授又走了进来,蒋雷寻思着自己在画室里白占地儿不合适,便几步走到台子前,拍拍吴桐光滑的肩膀,低声道:“我外面等你!”

吴桐微微点头,蒋雷便走了出去,毫不理会尚教授那估量的目光。

在门口的小超市混了一个多小时,估摸着差不多点了,探头一看,吴桐果然已经出了画室,正站在主楼门外,四处张望。

“哎!这儿来!”

一进门正见蒋雷拎着个塑料兜走了出来,“给!”顺手往吴桐怀里扔了罐东西,“走着聊?”

握住那罐热乎乎的牛奶,吴桐一笑,“行。”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我是要把钢条就这么着焊一块…”蒋雷比划着,“就是这样每个都错开一点,可能和一般工地的要求不一样。”

“是,工地的要求更高些。”把牛奶塞进外套口袋,吴桐也伸出手比划起来,“我们一般都是用焊条直接焊钢条两端,然后掌握好工位对上。可听你的那意思,钢条两头不用全部焊紧,只需接上一半就可以了?”


“没错,就是那个意思!”蒋雷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多少钱?”

吴桐不语,转过脸去,好半晌才问:“大概要几天?”

“不到两个星期吧。”

“300!”吴桐站定了脚,又把那罐牛奶掏出来拿在手上捂着。

蒋雷寻思这个价钱着实不低,但要说找别人帮忙:第一,离那个环艺设计展开幕只有半个月,时间上来不及;更何况这年刚过完,一般的农民工还都没回来,自己根本没地儿找去。想到这儿,便痛快地应道:“行,你什么时候方便?”


吴桐淡淡地道:“除了晚上不方便什么时候都行。”

蒋雷便不再多说什么,利落地和吴桐定好了时间:每天早上10点到下午4点,时间为两个星期,如提前做完,工钱照付。

“不用签个合同?”接下蒋雷预付的100元,吴桐眉毛一扬,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又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合同?找乐啊!”蒋雷把食品兜往背上一背,掏出手机挥挥手,自忙着去给院儿打电话。

吴桐望着蒋雷的背影呆了片刻,便转身走回美院大门里去。

“我说院儿,行么这事?…嗯,嗯,就是那人不太地道,我跟你说声儿…你回来就退房?那行,那就齐了…我?切,我个大男的,我有什么事儿?”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蒋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事儿,齐了!(能办成的意思。)


夹了两块蜂窝煤进去,蒋雷搓了搓手,院儿这间小破房子连个暖气也没有,真TM不是一般的冷。“估计不能塞得太满了吧,没氧气烧不起来…”边自语边掏出门口买的火柴,划了一根直接扔进炉子里。


火星闪了一闪,随即熄灭,只散出一缕青烟,直冒上来晃了晃,连个味儿还没闻着,便散在空气中了。

“…怎么点不着?”一根根划着的火柴接二连三被扔了进去,到最后,索性连烟也不冒了。“我靠…”跺了跺发僵的脚,彻底没了辙的蒋雷只得锁上房门家去了。

蒋雷的家离美院不算近,开车要40多分钟才到,若赶上个交通高峰期,在路上晃悠个把钟头也是常有的事。在出租车里活活熬到了7点,蒋雷才算看到自家小区的大门。


“妈——我饿死了!”甫进门,把脚上的鞋一甩,蒋雷便直奔饭厅。

“不是打电话说不回来么?”蒋妈妈忙从厨房出来,一脸爱怜地伸手抚上儿子的脸,“也不提前说声,看冻的这个样子!喝点热水去,我给你把饭热了端过去。”

蒋雷的妈妈姓谢,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她本来在一间经贸公司当会计,但丈夫升了系主任后,蒋妈妈便也退了下来,当了专门的家庭主妇。对她来说,丈夫儿子都是她的骄傲,摊上这么两个人,她觉得自己这一生也不枉了。


把热好的紫菜汤端到饭桌上,隐隐能听到那爷儿两正聊着什么,蒋妈妈脸上不由露出笑来,小心翼翼地把饭菜盛到托盘里,直端到儿子面前。

“那个设计部办的环艺年展意义不大,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实习上面,我和你们张教授打过招呼了,下个月你直接去就行了。”

“嗯,”扒拉了一口饭,蒋雷笑道:“行啦,老爸,我你还不放心?展览月底开幕,完了事我直接过去找老张。”

“什么老张?!那是你们系主任!”蒋教授斥道,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小雷啊,到人家张教授那里别任性,有点眼力,主动点啊!”蒋妈妈语重心长。

“我想差不多,咱这孩子还成!”蒋教授接道。蒋妈妈听了这话,一笑不答,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小雷这孩子打小没让她操过心,“我的孩子那还有不成的?”蒋妈妈看着儿子端了托盘走出去,心中无限自豪。


一夜好眠,等蒋雷一睁眼,已经是早上9点半了。

“啊——”惨叫一声,蒋雷慌里慌张地套上衣服,匆匆洗漱一番便冲出门去。好在这个点儿路上没多少车,但等他下了出租时,也已经10点20了。

“对不起,等很久了?”

吴桐轻轻直起身子,“嗯,够久的,”他缓缓溜了蒋雷一眼,问道:“几点了?”

“10点半了…”

“明天早点。”

“啊,对了,我带你去个地儿,你明天就直接到那儿去找我。”蒋雷挠挠头,让人等这么久,确实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明天我还这儿找你?”

“不用了,去一次我就认识了,明天你等我吧。走吧…”走了几步,吴桐便又转过身来,略歪着头望向蒋雷,长刘海滑过额角,露出光滑的额头来,“哪儿走?”

蒋雷一眼瞧见他冻的发红的脸颊,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你等我会儿啊!”

见他转身进了旁边的小超市,倚在院门口,吴桐撇撇嘴角,心道:“几点也忘不了吃,这群人…”

“接着——”吴桐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只觉得手心一暖,低头看去,又是一罐加了热的牛奶。把牛奶压在手心里,吴桐冲蒋雷微微一笑。

“对了,昨天忘了问你,咱们定的点儿是10点到4点,你模特的活儿怎么办?”院儿的小屋就在美院东面的那一片家属楼里,两人走了5,6分钟,便已到了。“就这儿,你记记门!”掏出钥匙开了门,蒋雷当先进了屋。


吴桐站在门口四下望了望,便道:“行,我明天直接过来。”进屋扔下外套,又续道:“模特就做到昨天,这几天没事。”

“那就好,这屋没暖气,这个炉子也不行,冷点…你还是把外套穿上得了。”

吴桐闻言便弯下腰去看了看炉子,又把炉盖掀开往里瞧瞧,“你不会生炉子?”

蒋雷正抱了一怀的钢条过来,忙道:“昨天生了,点不着。”

吴桐冷笑一声,“你不放劈柴怎么点的着,把那儿的木头拿几根小的过来。”

蒋雷心中纳闷,但还是依言拣了几块碎木头递给了吴桐。这时吴桐已把炉子里的煤夹了出来,接过木头就塞进了炉子底部的炉膛,随后找了张纸点起来权作火媒一并扔了进去。待炉膛里火势渐旺,这才揭开炉盖,倒了些碎煤进去。


蒋雷见他轻手轻脚,有条不紊地生起炉子来,忍不住问他:“这就行了?”

“还不行,让碎煤烧一烧,再放整块的。”

“你以前常生炉子?”

“嗯,”吴桐短促地应了一声,便低着头径自扒拉着炉子,不再言语。

蒋雷见他不吱声,也不再问他,只是把钢条搬到屋子中央,又把各种工具一一捡了过来。

这时,屋内的温度已经渐渐缓过劲儿来,一室的温暖。

环雕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有吴桐的帮忙,确是省了蒋雷好大力气。才不过四天功夫,两人已经焊上大半钢条。只是到了这个地步,蒋雷才发现自己设计上的一个大漏洞——无法做出扭曲的效果来。


“你要让它弯的自然,只有高温加热再倒到事先做好的模具里冷却,不然凭人工,再怎么样也达不到你要的效果。”吴桐的脸被焊条的高温熏得绯红。

“看来理想永远比不上实践,”蒋雷叹了口气,现在再设计根本来不及,看来这个环雕的设计从根儿上就有问题。

“怎么着,还弄不弄,那儿还一半呢!”吴桐努努嘴,意指地上堆的那些钢条。

“算了,不用费那功夫啦,”蒋雷站起抻了抻胳膊,其实环艺展的设计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环雕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那好。”吴桐也利索地把工具往地上一扔,站起身来。

“喏,给你钱,这几天多谢了啊!”

吴桐接过钱塞在裤口袋里,“你毕业设计还做这个吗?”他指了指地上焊得乱七八糟的钢条。

“毕业设计?我这个就是毕业设计。”蒋雷笑着打量吴桐,“怎么,你还惦着赚钱呢啊!”

这话问出来,蒋雷才意识到有点不妥。果然见吴桐脸色变了变,但随即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问他:“我听说你们毕业不是还早,你这么赶?”

不知为何,看他这样,蒋雷心中反而莫明不爽,但还是回答了他:“嗯,我过几天参加个展览,完事后把这一套直接挪毕业展上去就行。”说到这儿,蒋雷睨了吴桐一眼,“我们学校的事儿你还挺清楚。”


笑了一笑,吴桐并没接蒋雷的茬,径自捡起外套穿上。

“哎,我说!”

吴桐闻声回过头来,望向蒋雷。

“这都5点多了,超时了,我请你吃饭吧,怎么说也得谢谢你!”蒋雷也披上了外衣,提起壶揭开炉盖,正要往下倒,却被人按住了。

“不能直接这么倒…”吴桐说着左手按在蒋雷胳膊上,右手即接过蒋雷手上的壶,直接压到了炉口上,又俯身把下方的炉腔盖关上。“这样一会自然就灭了。”

“谢啦,你说吃哪儿吧!”

“不用了,我得走了。”吴桐回过头冲蒋雷挥挥手里的百元钞票,笑道:“以后有这儿事记着叫我,反正不赚白不赚!”笑容未逝,人已经背过身,扬长而去。

“我操!”望着他的背影,蒋雷骂了出来,骂完却忍不住笑,这人…。

看看表,差不多将6点半了,这会回家又得麻烦老妈,不如找老帽去混一顿算了。打算好了,蒋雷便锁了门,直冲到学校去堵老帽。

这个点儿,一般画室早就没人了,晚上天黑,打灯的效果往往远比不上自然光,所以一般除了夏天,一过五点半,画室里就走得干干净净的了。

蒋雷路上听老帽宿舍的人说他还没回去,便转到画室来碰碰运气。

画室的门果然还没上锁,那把铁质锁头兀自挂在锁环上,“老帽!”蒋雷边叫边推画室的门,不料那门竟然纹丝不动,“谁NM在里面锁门啊!”

“咣——”

听里面的声儿,蒋雷估计多半是画架子倒了,便又给那门来了一拳,“哎!MD,谁在里面呢,老帽在不在,吱个声儿!”

这次再没丝毫的声音传出来,一片寂静。蒋雷知道有些学生会趁画室没人,反锁了门在里面胡天胡地,看来这次是让自己碰上了。

想到这,蒋雷轻轻敲了敲门,叫道:“哎,里面的兄弟,对不住了啊,继续继续!”话音才落,就听见画室里有人“呵呵”地笑出声来,笑声既亮且脆,而且声音颇为熟悉。


“这谁啊?这么耳熟?算了,管他的,看来还真搅了别人好事了。”蒋雷边寻思着,边绕过走廊向食堂走去。才抬起头,就见老帽端一搪瓷罐子匆匆走了过来。

“哎!老帽,这儿呢!”

“我回去才听说你来找我,”老帽抹了把头上的汗,蒋雷见他鬓角都湿了,知道他多半是一路跑过来的,便拉了他慢慢走着。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食堂吃饭了?”

“唉…我那个环雕不成了,郁闷啊!”蒋雷长长叹了口气,使劲攀在老帽的肩膀上,胳膊勒着他的脖子,做哀怨状,勒得老帽直翻白眼。

“去你M的,”一脚踢开蒋雷,老帽笑骂:“你TM的还能不成啊你!”

“说真的,是我想岔了,”蒋雷正色道:“我想得太简单了,实际弄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是个长久的教训啊!”

老帽瞪着他那抚胸感慨的德行,适时地做出了呕吐的姿势捧场。

蒋雷正待继续说,不防有人重重一掌拍到他后背上,呕得蒋雷差点跪地上,“我操,你知道点轻重不知道?!”

杨忠言(老忠)“嘿嘿”一笑,他女友看了蒋雷一眼便忙走了开去。老帽见状笑道:“你老婆够纯情的啊!”

杨忠言摆摆手,“得了,别拿她开涮了!”三个人这时已经打好了菜坐下,老忠老婆自去找熟人,并没有坐过来。蒋雷知道她是见着自己尴尬,便暗自给了老帽一脚,眼色示意他不要在闹。


“哎,你们实习的地儿定了没?”甫坐下,杨忠言便问道。

“我直接去老张那儿,”蒋雷答道。

杨忠言脸上立即露出了艳羡之色,“靠,还是你小子命好,知道么,他那个工作室刚接了盈泰的活儿,…到时候你不是顺理成章留那儿,”说着不忘上上下下打量蒋雷,“到时候发达了别忘了哥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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