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素描————爱染
爱染  发于:2009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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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不语,只默默望着蒋雷。

蒋雷尴尬一笑,“你说我找他干什么呢,也不是说咱们现在就低人一等,可找上他…这话就不好说,让我怎么跟他解释呢,我TM就是看上你了,”蒋雷说着望了吴桐一眼,“我要就这么说,肯定又得挨上一拳。等把这里面的事跟他捣腾明白了,他孙子都满地跑了!再说还得说上那王八蛋,我TM都嫌嘴脏!”


听到这儿,吴桐拍拍蒋雷的肩,还是没话,但蒋雷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明白,可院儿不明白,你说这小姑娘吧,也20好几了,这人和人,关系不到了,能用强力胶粘上么…”


吴桐轻声说了句:“行了,”伸手在蒋雷后颈上摩挲了两下,两人相视笑笑,这事便算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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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雷!”院儿不满地转过筷子在桌上狠狠敲了两下,这才让吴桐回过神来。“到底怎么着啊?这么点事拖拖拖,拖了这么久!”吴桐见蒋雷无奈的笑,便转脸温声对院儿道:“算了,沉沉吧,这一阵事赶事的,过过再说。”


院儿没想到吴桐竟然会插了一杠子进来,不由得一愣,片刻后又向着蒋雷望了一眼,便也默默点了点头。

吴桐心知院儿也是为了蒋雷好,只是蒋雷心里的那些话却是无论如何难以对她说出口的。眼见气氛沉了下来,院儿脸上也讪讪的,颇有几分尴尬味道,便想着说上几句什么,把这事岔过去。不想才待开口,却见蒋雷伸手蹭了蹭油嘴,咧嘴笑道:“我说,别净顾着老帽了,也关心关心我行不行?”


院儿大大一个白眼赏了过去,却也不由笑了起来,道:“关心什么啊,还欠我顿饭呢,我可记着呢!”

“那哪能忘啊!”蒋雷笑着偏头看着吴桐,“我找到工作了!”

吴桐呆了呆,还没等反应了过来,那边院儿已经大声叫了起来,连蹦带跳地从柜台后面蹿了出来,重重给了蒋雷后背一巴掌,“你小子行啊!不早说!”说话间,就从抽屉里掏出“停业”的牌子来,“欠我顿饭,你今儿就补上吧!”


蒋雷也扬声笑道:“成,你说地儿,咱这就走!”

院儿瞪他一眼,哼道:“走个P,等你发了,还有的是挨宰的日子呢!”说着,轻推了吴桐一把,“我把这屋里收拾收拾,你们两买点啤酒回来,别少买啊,别给你们家蒋雷省钱!”


整整五年了,从吴桐离家的那天开始,他就没再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时光。院儿随手把公放拧开,“It’s my
      life”就轰轰烈烈地响了起来,开第一罐啤酒的时候,三人还都安分地坐在椅子上,等到蒋雷一脚把易拉罐踩扁,发出一声刺耳的“咯拉声”时,三人已经东倒西歪地横在了地上,吴桐把半个身子靠在躺倒的椅子上,探手去够脚边的啤酒,蒋雷那儿吆五喝六地和院儿猜起拳来,院儿喝得上脸(喝得脸红),头发早夹到了脑顶,兀自喃喃喊热。吴桐大笑着远远扔了本杂志过去,院儿毫不在意,抄起来前后左右地扇风。时候不大,沈东伟带着他的小女友进了店门,一见眼前这景象,也不问个究竟,只把袖子一掳,嘴里大喝一句:“靠,干他娘!”抄起一罐啤酒就开了封。喝了半晌,尚觉不过瘾,蒋雷索性连皮夹一起扔了过去,沈东伟临出门前还不忘叨叨一句:“等着啊,等着,还一趟呢!”


吴桐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他只记得满地的易拉罐,沈东伟还蹦着一个个地去踩。推了推身边呈大字形的蒋雷,“哎,咱们出来的时候,院儿锁门了没有?”


蒋雷也刚醒过来,半撑起身子,道:“锁了,看着她锁的。”

吴桐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咱们怎么回来的?我都不太记得了。”

蒋雷伸手摸了摸他的前额,“喝糊涂了不是,打车回的啊,还你付的车钱呢,看你那会挺明白的,怎么睡了一觉就糊涂了。”

吴桐闻言笑了起来,探身扯开窗帘望了望,夜色正稠,昏黄的灯光混了月光汇进屋里,映得蒋雷的身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实。吴桐忽然心有不甘,便翻身压到了蒋雷的胸口上,把自己的脸靠了过去,直到看清蒋雷漆黑的眼珠,这才觉得心满意足,“下午喝高了,也没顾上问,什么工作?”黑暗中,吴桐清清楚楚看到蒋雷嘴角的那抹笑,“嗯,要说那公司还挺有名的,就是爱家设计。”


“爱家?就是前阵子总上车站广告牌的那个公司?”

“嗯。”

“那还真是不错啊!”吴桐也觉欣喜。

“嗯,”蒋雷顿了顿,略犹豫了片刻,终于道:“不过我不是做设计…”

吴桐停了半晌,才问道:“那做什么?”

“那人事老总说我挺能说的,让我招呼客户,专门负责留人!”

愣了愣神,吴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蒋雷的手臂,倒是蒋雷笑着抬脸吻了吻吴桐的鬓角,“挺好的,慢慢来吧。我爸刚工作的时候连教授都没混上,熬年头不也熬成系主任了么。”


吴桐心内一软,手从蒋雷颈下穿过,就嘴吻了过去。蒋雷浅浅呻吟了一声,笑了出来,也把手探进了吴桐的T恤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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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不咸不淡地过,好再来音像店慢慢也有了固定客户,顾及院儿总是个女孩,吴桐不由分说,硬是抢了晚班,每每总要忙到十一,二点这才关门。蒋雷的工作虽算不上忙,但他个新丁,想熬出头也不得不有点眼力价(看眼色的意思),看人家加班他也不得不熬汤熬水地陪着等,常回来一拍桌子抱怨道:“我靠,那TM什么玩意啊!改个房型,能给弄成平行四边型,画个线路图,大哥整个哪不跟哪,客户一看脸都绿了!”吴桐听这话就是笑,也不搭茬,他知道蒋雷虽然心理明白,但还是没法说出口,一个新来的,还没怎么着了,先挑刺拿尖,怎么说也不好。


日子平平淡淡,两人却也知足。每天累个臭死,回家就只是横着;白天话说得太多,晚上两人对面望着连口懒得开,可两人就觉得挺不错,虽说平淡点,可人呗,谁不是这么过啊。偶尔,吴桐拉下铁门的时候,回头看见蒋雷拎着个西瓜迎面走来,吴桐心里便一阵慰贴。五年前梦想中设计的生活,五年后终于实现了。


“天冷,西瓜也不怎么样了,你明天回来带点葡萄吧…”蒋雷叼着勺,粗鲁地把半拉西瓜往键盘旁推了推,两眼直瞪着电脑屏幕。

“嗯,你明儿加班?”吴桐笑着走过来,扯下蒋雷嘴里的勺子,也剜了一口西瓜。

“不是,”蒋雷笑着回过头来,“明儿我回家一趟。”

一句话让吴桐停了手,半晌才问:“给你电话了?”

“嗯,我妈发了个短信,”蒋雷伸手插进吴桐的背心,只觉得大夏天的他脊背冰凉。“没什么事,我回去看看。”

吴桐心里着实的怕蒋雷父母,对他们,他有种莫明的负罪感。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毕竟是自己硬生生从他们身边夺走了的。吴桐能理解蒋雷的父母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而这一切却从蒋雷离家的那天起,都成了泡影。


“想什么呢?”蒋雷弯过吴桐的胳膊,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慢慢耗着吧,都这样了。”他咧嘴笑了笑,抬头望向吴桐,忽地拉下他的头吻了上去,吴桐坐在椅子扶手上,任蒋雷的手轻轻捋着自己的发,听他在自己耳边温声道:“我挺惦记他们,…慢慢耗,嗯,…咱就这么着!”


吴桐只觉得胸口发涩,心内柔软,也笑道:“不急…”半晌又低声道:“真不急…我明白…”

转天,出乎吴桐预料,一切风平浪静。吴桐晚上回家,都打算好要自己铺床叠被独个睡了,没想到一推门,赫然见蒋雷蹲在地上,把头扎在床下,不知在捣腾什么。吴桐站在门口略愣了片刻,不知不觉大出了口气,心中却反而添上了丝不安。


“几点回来的?”

蒋雷被唬了一跳,猛地抬头,却正磕在床梆上,才“哎哟”了一声,吴桐已经把外衣兜头罩在他脸上了。

“几点回的,你这折腾什么呢?”笑着在床边坐下,吴桐伸手隔着衣服揉了揉蒋雷的头。

“早就回来了,我请了个假,中午过去的,跟我妈那儿吃的晚饭。”蒋雷笑着撩起衣服,转头看了看地上,从床上扯了张报纸,一屁股就地坐了下去,“吃饭了么?”


吴桐点头,“嗯,盒饭。”说着,弯下腰去翻弄蒋雷脚边的大箱子,“都带了什么回来了。”

“我把厚被都背来了,打了个车!”蒋雷咧嘴一笑,吴桐心中却百感交集,那翻到嘴边的滋味,不知是涩是甜。好半晌,才问道:“那你妈…伯母,能让…”话说了一半却又咽了回去,顿了顿才终于笑道:“你是准备长期抗战了!”


蒋雷笑而不答,把夏天穿不上的衣服一股脑塞进箱子,伸出长腿一踹,那箱子“吱扭”响着就滑进了床底。“那儿,”蒋雷站起来努努嘴,吴桐顺他的指引看去,却见桌上一个大号铝质饭盒,盖子合得紧紧的,掂起来颇有点份量。


“饺子,”蒋雷笑道:“你热热去吧!”

吴桐捧着饭盒盖,两眼直勾勾地瞪着那一盒挤的满满的水饺,蒋雷笑着凑近,一把搭上他的肩膀,右手一长,便捏了一个在嘴里。

“你买的…”吴桐呆呆问道,心里也知道不可能,但忍不住还是问了出口。

“哪啊,我从家里带的,没吃了剩下我就包圆了。”蒋雷笑起来。

“那…”吴桐的心被这句话慢慢提到了喉咙口,颤颤巍巍,竟没回出一句整话。

蒋雷转脸正色望向吴桐,好半天忽然笑了出来,“我妈知道我给你带的,她在厨房门口站了半天,临了还递了个饭盒给我…她没说什么。”

吴桐独自愣了半晌,便也拈了一个,打量了几眼才慢慢咬下,蒋雷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见他嚼了几口,忽然也笑了起来,“真不错,这是猪肉白菜的吧!”

这个夜里,两人没有做爱,只是肩并肩躺着,蒋雷轻声叙述着他这半天的经历,“我爸还是不理我,也不和我一桌吃饭。我妈只是说之前那个设计展的组委会来了个电话,说是周末让我抽空过去一趟。”


吴桐闻言欠起身,“那是不是…”

“嗯,有这信多半得奖了吧!”蒋雷平静地道。

吴桐顺手给了他一拳,骂道:“操!你还挺稳当啊!卖关子卖到现在!”

黑暗中,吴桐却能清晰地看到蒋雷弯起的嘴角,一口白牙露了出来,不等吴桐再伸脚踹过去,蒋雷已经张臂把他抱了个满怀,嘴里兀自抱怨:“靠,你那破骨头,咯死我了!”说着又笑,吴桐平趴在蒋雷的胸口,只觉得他的胸膛嗡嗡地颤动,好半天,蒋雷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也TMD该给咱点甜头尝尝了吧!”


吴桐不语,只是收了收胳膊,把蒋雷从上揽住,两人的心口紧贴着,寂静中,几乎能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咚,咚…”吴桐噙着笑,下意识数着心跳声朦胧睡去了。


也不知是放松了心情,还是最近真累得狠了,吴桐一觉醒来已是大中午了。明晃晃的阳光透过薄布帘打在吴桐脸上,刺得他眼前一片迷蒙。习惯性的伸手摸摸了身边,被褥都是冰凉的了。吴桐只觉心里轻飘飘的,没着没落,莫明的愉悦感让他不由扯了扯嘴角。


也是凑巧,才跻了拖鞋下床,门就“咣咣”响了起来。吴桐扬声叫道:“靠,你又不带钥匙!狗脑子!”说着顺手就拉开了门。

“您找谁…”吴桐皱着眉头望着门口的中年妇人。

那妇女并不答话,只把焦距慢慢凝到吴桐脸上,那目光刺得吴桐心里一冷,脑里灵光一闪,声音便低了下来,“请问,您找哪位…”

“是…”吴桐略斟酌了片刻,终于还是道:“是阿姨吧,您进来说话。”

蒋妈妈抬起眼皮瞄了吴桐一眼,没说什么,拎着手里的大包闪过吴桐就进了门。

吴桐呐呐跟在后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关了门,门响声像是惊动了她,不由得转脸看了吴桐一眼,却仍没有话。

吴桐呆呆站了片刻,看蒋雷母亲四下里细细打量这屋子,还伸手拈拈被子,似乎是在试试薄厚,屋子里空气犹如凝滞住一般,吴桐大喘了一口气,拉了拉衣领。

“您,您坐,”好半天回过味来,吴桐忙着拉过凳子,底下却伸长了脚,悄悄地把床边的袜子往里面捅了捅。

蒋妈妈冷冷瞥了吴桐一眼,吴桐只觉得那眼神中蕴含了太多的东西,厌憎、鄙夷、无奈…一个眼神就把他所有的话都噎回了喉咙里,端着杯子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半晌,蒋妈妈回转头,在床边站了一会,忽然伸出手去,扯过床上的被子叠了起来。吴桐慌忙抢上几步,拽住被子,嘴里抢着道:“不用,我叠吧,我叠…”话还未完,蒋妈妈忽然用力一夺,把被子往自己手里掳去。但她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力气哪里比得上吴桐呢,手上徒然使劲,脚下却被床沿一拌,几乎栽在地下,吴桐急忙伸手掺了她一把,却不料蒋妈妈竟然用力推开了他,自己委在床边,呼呼喘气。


吴桐心里一凉,嘴上却泛起苦笑,“我叠吧,您别忙活了。”三下五除二叠好了被子,抬头看时,蒋妈妈已经把那偌大的行李包拉了过来,从拉链里面拽出一床被子来。


“您这是…”

蒋妈妈仍旧不言不语,把那床新被整齐码好,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来,扯下一张,吴桐把一切看在眼里,忙着递了枝笔过来。蒋妈妈溜了他一眼,没搭腔,就着桌子刷刷写了起来。


吴桐心知蒋雷母亲怕是恨透了自己,一句话也不愿和自己说,自己在旁边她恐怕还觉得厌烦。但他又不知做点什么,一双手脚只觉得没有地方放,只好坐在椅子上,低头紧盯着地面,心想若是有个瞬间传送器,把他传到店里去,不知该有多好。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一句“你告诉蒋雷,被子给他拿来了,羽绒服他昨儿没拿!”

吴桐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蒋妈妈竟是在同自己讲话,“啊?啊,好,好的。”

蒋妈妈紧紧盯住了吴桐,好一会方才移开视线,径自起身开门去了。任吴桐在后面追着喊着:“阿姨,您慢点,再见…”

又一次关上门,吴桐踢塌着拖鞋,慢慢坐在床边,伸手抚了抚那床棉被,又松又软,远远地看着似乎鼻子尖就嗅到了上面的阳光味道,吴桐的心又酸又软,抓了抓头发,终于叹了口气。


这是谢瑶(蒋妈妈)第一次见到吴桐,她想象中的吴桐,本是个不男不女的样儿。你说吗,一个男孩子,干点什么不好,去干那个!蒋雷他爸只含糊讲过一次,再问就要发火。你说这说出来都脏了嘴的,他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怎么能干呢?小雷就为了这么个人,学也不上了,家也不要了,说出去自己都恨不得钻地缝里死了去。蒋雷他爸虽然嘴上不提,一次次地撩孩子的电话,但自己亲生儿子哪有不想的,眼见着这才几天啊,头发就见着白了起来。每想到这,谢瑶就恨吴桐恨得心肝都发颤,我们蒋家,我们蒋雷哪点对不起他,他要这么着祸害我的孩子!


但她没想到的是,昨天蒋雷回来,还是那么精精神神的样儿,张口就说找到了工作,自己拿话塞他,他也不应,只是说要吃饺子。自己下午眼看着他收拾衣服,知道他忘拿了羽绒服,却不愿提这个醒。哪怕就是拿件衣服呢,他能借着回家吃顿饺子。谢瑶叹了口气,自己今天早上借着送被子的名义过来,就是想看看这孩子生活的环境到底怎么样,别煤灰堆里窝着也不吭一声,再怎么说,到底是自己怀胎十个月,一点一滴看着他长起来的,这心头上的肉再咯得人疼,那也是自己的。


吴桐,想不到也是干干净净的样子,这男孩子也没那个妖里妖气的劲儿啊,看他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样子,自己也骂不出口。好好的男孩子,怎么…唉,这就是我和老蒋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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