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恋爱中 下部+番外————碧连
碧连  发于:2009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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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福冈一切顺利吗?”
  平静下来後逐渐展露微笑的眉目,虽然逆著投射进来的阳光,他却从中清晰地看见那沈沈的忧郁和苦楚。
  
  “好,挺顺利的。”
  简单而机械的回答整个掩藏住了他的真实情绪。
  
  “那,就等著去悉尼了?”
  “嗯。”
  
  恋人继续努力地保持笑容,好像还和部长一起说了些客套的祝贺的话,徐逸只是安静地倾听,几乎真的可以听见对方内心有泪水滴落的声音。
  
  可那已经与自己无关了,不是吗?
  今後会有那个幸福的四月新娘来守护他,哪怕自己的这颗心早就伤痕累累,……哪怕再不舍得再不甘愿,就如雪人不能忘记成形为人的甜蜜,却最终还是会蒸发消融在空气中无影无踪一样的,他只有选择收回或丢弃这样无奈的方式。
  
  临近出发的只能倒数的双休日里,自告奋勇来为兄长整理行李的妹妹,只帮著胡乱叠了几件衣服便急不可待地露出真正的目的。
  
  “请我吃饭吧,要去最近介绍的那家法国餐厅。”
  一脸理所当然地斜睨著哥哥,很坦率地提出非份要求。
  
  “那个商店街上的?贵得要死的?”
  徐逸无用地抵抗,“还是不要了吧,……我会破产的,晓慧!……”
  
  丝毫不加理会的女孩用力拽住他的衣领,潇洒地往客房外拖走。
  
  “是1002室的徐先生啊?”
  结果还未到电梯门口就被服务生轻声叫住了。
  
  “嗯,是我。”
  整整行装,徐逸有些困惑地看著对方,“请问有什麽事吗?”
  
  “哦,这是刚才有位叫林正敏的先生留给您的便签,请您收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伸手接过那张小小的薄薄的素色纸片,低下头飞速地扫了一遍。
  
  “那个混蛋的哥哥写了些啥,让我瞧瞧嘛!……”
  
  妹妹好奇的脑袋眼看要冲撞过来,他干脆果断地将便签撕得粉碎,随手扔进一旁的圆形垃圾桶。
  “没什麽,……就是让我去看看那个人罢了。”
  
  晓慧正想挑眉发作,却听见兄长没有感情地兀自说了下去,“好像是他们家里出事了,叫我去当他弟弟的慰问品。……你放心,我已经不会傻到再自投罗网了。”


  双休日的第二天,由於还有一些证明文件和验证身份的证件要取,事先和母亲联系了好几次,确定父亲届时会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後,他才敲开了熟悉而又惦念的小洋楼外的那扇铁门。
  
  母亲正拿著扫帚在清理小小的庭院,“小逸,你回来了。”
  
  几乎和以前每一天的招呼声一模一样,他也微笑著点点头,“嗯,我回来了。”
  
  这之後又和母亲聊了几句关於自己的近况,以及到澳洲的工作和生活上的安排,他便独自走上楼,从楼梯一旁的玻璃窗内斜射而入的春光,将影子拉得格外的细长。
  
  当时为了想要那段叛逆的恋爱而毫不留恋的家,现在却意外的难舍,或许这就是俗话常说的“物是人非”吧。
  不管什麽,……深爱的恋人所选择的婚姻,自己的状况,曾经彼此伤害的言行,……都和执著的想要抛弃一切跟对方走的那一刻,不一样了。
  
  “梦总有一天会醒来的。”
  徐逸站在母亲因为思念离家的儿子,而尽力维持原貌的卧室的中央,寂寞地喃喃自语。
  
  熟门熟路地找到要带走的文件资料,又稍许整理了一下寥寥挂著几件衣物的橱柜,然後留连的视线突然被书桌上静默的电脑给吸引住。
  象往常一般拖过桌前的椅子坐上去,并顺手打开机箱上的开关。
  
  “要不要喝杯茶?”
  不知什麽时候身後传来母亲轻柔的声音,他恍然一惊地转过头,“噢,……好的,谢谢妈妈。”
  
  母子俩人面对面坐著喝茶,位於大学校园尽头的这一带很是安静,春日的午後偶然可以听到学生运动时欢快的声响,虽然只是隐约的几下,但也令人有种奇妙的安心感。
  
  “对不起,小逸,”沈默良久的母亲终於忍不住开口道,“我知道那是你的隐私,可还是自作主张地帮你删除了,对不起。”
  
  不知不觉茶杯已经空了,他双手有些颤抖地拿起水壶再度倒满。
  
  “你都看到了,妈妈?”
  “嗯,所有的你写的日记,我都很认真地读了一遍。”
  母亲坦诚地说著,“你走之後的那些日子,我总是想不通,象你这样乖巧的孩子怎麽会如此坚决地要和一个男人走,……那种叛逆的义无反顾的样子,我觉得很陌生,也很害怕。所以,所以就一直在你的屋子里查找能说服我自己的证据,……最後,在电脑里看到了你写的日记,……那些文字我整整读了一天,心里非常难受,……原来我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一点都不曾了解你,对不起!……”
  
  “然後呢?……妈妈,然後呢?……”
  徐逸呆呆望著面前蒸腾起渺渺热气的茶水,执拗地寻求著内心困惑的答案。
  
  “我去找了林先生,恳求他,请他放弃你。”
  尽管母亲的脸上显出忐忑不安的神情,但她还是诚实地说了,“因为林先生告诉我他就快要结婚了,今後无法再照顾你,所以我恳求他让你彻底死了心。……就算真的不能使你放弃,也务必要让你离开,从此以後不要再见面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妈妈……”
  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几乎令他无从思考。
  
  “而当你出了车祸以後,我天天守在你的床边想著,我是不是做错了,”母亲慢慢低下头,声音哽咽著,“尤其是看见林先生那样悲痛绝望的样子,我真的後悔了,……小逸,如果你没有好起来,没有振作起来的话,妈妈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啊。”
  
  “妈妈,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他蓦地起身,伸手抓过沙发上的提包,“是不是我以後做了什麽样的选择你都会支持我,站在我这边?”
  
  “小逸?……”母亲疑惑地抬头目视著他,随後很艰难地点点头,“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不後悔就成。”
  
  “这是公司此次海外派驻的考试安排,请认真做好准备吧。”
  “如果是我恳求你呢?……如果我说虽然你尽力在躲避着我,但是只要一看见你还是令人困扰的话,你会不会认真考虑离开的事?”
  …………
  
  那些母亲请求过恋人后,对方曾经说出口的绝情的话语,不停地在脑海中翻腾。
  
  徐逸就在恍惚中回到酒店,茫然地跌坐在整洁的单人床上,双手不自觉地开始翻弄起早已整理好的旅行包,乱七八糟地将里面的物品倾倒在脚边,滚烫的掌心中只牢牢握紧那串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丢弃的钥匙。
  
  伤心、痛苦、哀愁、绝望……,这样的混杂的感觉虽然如纠结的乱麻一样多,然而只有自己的感情依然可以清晰地确定。
  ——只要想起对方就会狂跳不已的心脏,还有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消除不去的深厚情意。
  
  “正平他彻底废了,如果不想看着他死的话,就好心来瞧瞧这个混帐吧。”
  
  那是昨天被自己撕碎的便签上正敏哥的留言,他不住地挪动嘴唇重复着。
  虽然可以切开心来证明那里面只有恋人一个人而已,但是害怕伤痕累累的身心或许再也无力承受又一次的舍弃和分离,所以这几十个小时内他尽力控制着早已过度沦陷的感情,只求不要再痴心妄想重新得到什么永恒不变的爱情罢了。
  
  而现在这个时刻,如此激荡矛盾的心情根本无从令人安稳下来,忽然惧怕着那种会后悔悲痛的预感,他努力想叫自己安静,但思想却无法停顿地纠缠在担忧恋人安危的关节上。
  
  最终还是冲出了酒店,甚至跳下出租车后飞快地奔跑进午后闲适安宁的小区,控制不了气喘和颤抖地用沾满手中汗水的钥匙打开大门。
  
  “正平,你在吗?……”
  从不曾见识过的,零乱的恍若经历过世界大战的客厅使他开始慌张地叫着恋人的名字,“正平,正平!……你没事吧?”
  
  在始终无人回应的寂静的情形下,他轻轻推开紧闭的房门,一股刺鼻的酒精和烟草混合起来的臭气熏熏的味道扑面而来。
  
  揉搓着自己的鼻尖,徐逸在被窗帘遮掩得无甚亮光的室内,眯起眼睛凝视着大手大脚横卧在床中央,一动不动的似乎陷入沉睡状态的男人。
  
  视线所及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堆满了瘪瘪的啤酒罐子,还有到处乱扔的烟蒂和脏兮兮粘在地板表层的烟灰。
  
  心疼不已地蹲下身子,他抱着头“呜呜”地哭出声来,漫溢的泪水怎么都擦不干。
  
  彻底抛却痛恨地大哭了一场,床上躺着的恋人好像有了点活气的样子,逐渐口齿不清地哼哼唧唧。
  他急忙用袖管拭去了脸上的潮湿,手忙脚乱地跑进浴室,在冷水里搓了把毛巾,然后小心翼翼地跪倒在床边,轻手轻脚地为胡子拉碴的,脸庞异常削瘦和潮红的恋人擦拭起来。
  
  “小逸,……小逸,……”
  在对方身上移动的手腕突兀地被抓住,前一刻还仿佛尸体一般的恋人忽然睁大眼睛,像是难以置信地颠来倒去叫着他的名字。
  
  徐逸尴尬地躲避着他的目光,稍显无措地不作声。
  
  “我一定是在做梦吧,……”恋人突然又颓废地松开手,歪倒在枕头一边的眉目间露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小逸他不会来的,……他怎么还会来看我呢?……小逸……”
  
  眼看着对方憔悴的脸上有泪水滑落,他有些犹豫,却还是抵不住自己的伤心,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恋人因为发烧而滚烫的头。
  
  “正平,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不会,不会离开你!……”
  听见自己的低语中满满的是宁愿再次受伤,也要依赖着对方的傻瓜一般的痴情,他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地流下眼泪。


  当屋子外面隐隐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徐逸突然想起恋人的未婚妻怎麽不见身影。
  於是整个人像被电击一样的僵直身体,直到门“吱呀”推开後,他才好似受到惊吓地跳起来倒退了两步。
  
  “啊?……原来是你!”
  脸色同样憔悴的女人好象对於他这样一个陌生人的到来丝毫不觉诧异,“对不起这里太脏了,我要打扫一下,请去客厅坐一会儿。”
  她很有礼貌地对整张脸红到耳根的男人说著,“正敏在外面,找他聊聊天吧。”
  
  “嗯?……哦!”
  明明心中有太多的困惑和疑问,此时却只能无奈地绞动著双手,厚重的窗帘蓦地拉开时一下拥进屋内的阳光,令他的脑子就像眼前这明晃晃的光芒般一片空白。
  
  低头走到客厅里,心还半悬著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肩膀猛然被搂住了。
  
  “小逸果然还是太善良了,……心那麽软,难道以後就不怕再吃苦头吗?”
  
  听到恋人的兄长这句意想不到的话,他紧紧瞪著地板发呆了。
  
  “即便正平这个混蛋坚持要结婚,你也愿意当作是情人那样的存在吗?”
  
  “我,我不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麽想把那个傻到极点,甚至没了应有的伦理道德的自己捏碎,……尽管这是根本就办不到的事。
  
  “或许最可怜的人是潘玲吧,”林正敏不经意地又转变了话题,“正平终究还是选择了你,小逸,……他真的爱惨你了!”
  
  他愣愣地抬起头,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地盯著对方锐利的眼眸。
  
  “可能你觉得正平所做的没有什麽了不起,因为那些事你早就已经做过了。……可是你要知道,我弟弟他是那样一个遵守规范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的模范,……他为父母活著,为公司活著,为朋友活著,甚至连抛弃过他的女人,知道对方生活得不好,不快乐,明明就不是他的责任,却还要揽在身上为她活著。”
  
  “那我呢?……对他而言我算什麽呢?”
  徐逸不无凄楚地问道。
  
  “你?你就是他,对正平而言,你和他是不可分的。……实在是太难理解的想法,但对於他来说,事实就是这样。……正平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他可以那样狠心绝情地丢下你。……我今天的这番话不是要为他找借口,只是我知道这样的话,弟弟他永远都不会对你说的。小逸,至於怎麽想,怎麽去理解他怪异的逻辑,……就在於你自己了。”
  
  屋内陷入另一阵的寂静,他用力咬住下唇,到血几乎要渗出来时才开口,“他,……他和家里都摊牌了吗?……正敏哥,请你告诉我!”
  
  “嗯!先是和潘玲说的,说是要退婚,因为爱上了另外的一个人,想要一辈子守护他,所以不能结婚了。”
  
  “他真的,……真的就这麽做了……”
  泪眼朦胧地嗫嚅著,觉得浑身都在簌簌地颤抖。
  
  “对啊,更奇怪的是,潘玲居然猜到了你!……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啊!”
  林正敏夸张地耸耸肩,继续说著,“你从日本培训回来後,正巧赶上发放结婚请柬的时期,无法再隐瞒婚礼已经取消的事实,正平向我妈全都坦白了。”
  
  “怎麽样了?……正平他怎麽样了?”
  他无法隐藏忧虑地抓住对方的手臂。
  
  “今天你不是看到了?就这种活死人的样子啊!……当然是被我老妈给赶出来了,而且他在门外跪了整整一天,也没有什麽效用。要知道当初我出柜的时候,两个老人家只是不屑一顾地说晓得了,随便你,可轮到正平就完全不同了,我妈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最宝贝的,一直是当作骄傲的小儿子也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荒唐事来。”
  
  “正平他一定很痛苦吧,……伤害到自己最亲的人,他一定很痛苦吧!……”
  想象著恋人明知道会坠落还是飞蛾扑火的决心,他闭上眼睛忍受著内心愧疚的煎熬。
  
  “其实想通了也没什麽,”对方温柔地向他敞开了充满暖意的怀抱,“有多少人能享受完美的,毫无任何挫折的人生呢?……尤其是感情上的抉择,一旦全心投入之後就没有退路了。这样的道理,尽管晚了点,但正平他还是懂了。”
  
  “屋子我打扫干净了,那个退烧的吊针我也帮他弄好了。”
  女人有些疲倦的声音响起,徐逸转身眼眶红肿地对著她。
  “正平,……正平就交给你了,拜托请好好照顾他。”
  
  “潘小姐,我?……”
  看见对方突然涌出的泪水,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地局促地站著。
  
  “对不起,我失礼了。”女人像是无法忍受这般压抑的气氛,匆匆鞠了一躬後,便快步走到大门口,“麻烦等他醒了请转告他,我父母那里,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就说,是我突然发现不能和他生活一辈子,……我真的除了感激已经不爱他了,所以,是我自己要退婚的。……请正平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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