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上龙床 第二部————林寒烟卿
林寒烟卿  发于:2009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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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归也没有什么错。

      马车始终在赶路,苏小洵每天都不甚精神。苏小砚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离开

朱昭明的愁绪被冲淡了一些。

      一个半个月后他们到了琴州,苏小洵已经病的迷糊了。每日里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

,只告诉弟弟舅舅回来接他们。

      苏小砚全心全意的相信哥哥,相信苏小洵说到了江南病便会好了。如今苏小洵病成

这样几乎吓的他魂飞魄散。离开了朱昭明,他心里便不能安稳,总是会心痛。哥哥病

的愈发重了,他每天守在苏小洵床边,熬了这么多时日,也有些坚持不住。

      朱昭明一路派来保护他们的侍卫让驿站飞速传信回去禀报,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生

怕出错。这里有一直跟着苏小砚的人,心里又是恼怒他倔强,又是心疼他吃苦。

      十五这天,苏小洵精神比平时好些,他伸手去抚弟弟的头发:“小砚,你还记得小

时候,我们去钓虾么。”
      苏小砚微微摇头,他的确不记得了,那是太久远的事情。

      苏小洵低声道:“小时候我最爱背着你去河边钓虾,用火烧熟了吃。那时候总在河

边洗衣服的大人都说,要是有肉吃,你就会长得快一点,实在没有肉,虾也可以。”
      苏小砚伏在他的腿上:“哥哥。”

      苏小洵柔声道:“我从前对你冷淡,是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怕有一天我死了,你会

害怕难过。那时候我以为只有我不好,原来你也不好。你身上的轻,本来一辈子都不

会有事,可是你那么喜欢太子……”

      他的眼泪流下来:“早知道我每天都会对你好,我每次训你,心里就像刀尖在搅。

      苏小砚痛哭:“哥哥,你一直都对我好,一直都很好。”他觉得苏小洵说的话很怪

,感到恐惧和心痛。

      苏小洵合上眼睛,不再说话,苏小砚趴在他的床边。晚饭送来,他们两个谁都没吃

。等到月亮升起来,苏小洵咳嗽了一声睁开眼睛,对弟弟道:“去把我黑色的那个盒

子取来。”

      苏小砚去桌子上把黑色的盒子从大盒子里拿出来,递给苏小洵。苏小洵的手指冰凉

,他抬头看苏小洵,觉得哥哥的眼睛里似乎泛着一种奇异的光。

      苏小洵招呼他上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苏小洵问他:“哥哥,你怎么了?”苏

小洵柔声道:“我本来给你准备了药,可我自己吃了几颗,原来这药没我想的那么有

用。小砚,哥哥要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苏小砚灵动天真的眼睛望着他:“去哪里?”
      苏小洵在他身后的手拿出盒子里的匕首,拔掉刀鞘,柔声道:“去爹娘那。”


      误上龙床2 十六

      房门被猛的推开,匕首也被暗器打落。苏小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看向来人。

那是常年跟着朱昭明的一个铁卫,他大步过去,袖子一甩已将匕首收了起来,然后把

苏小砚抱起来放在离苏小洵床有几步远的大椅子上。去察看了下苏小洵,厉声道:“

叫陈太医来,苏大人病糊涂了。

      苏小砚看着太医开药,心里越来越慌。等太医服侍苏小洵睡了,苏小砚一步步挪去

苏小洵的身边。他握住苏小洵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哥哥,你不是说到了江南你的病

就好了么,为什么你还没有好,我心里好害怕。”

      苏小洵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长发披在枕上,双目紧闭。苏小砚知道他不能回答,

可是忍了那么多的畏惧和思念,离开了自己生长的地方,为的就是哥哥说到了江南他

就不会再病了。现在不但没有好,还病的更加严重。

      耳边似乎有人笑了一声,苏小砚听的不真切。四处望了望,屋子里的确只有自己和

哥哥。他轻轻伏在苏小洵的身上:“哥哥,你不说舅舅会来接我们,为什么他还没有

来。”

      “谁说我没有来,我总要布置一下再带你们走,嘘,我知道你听见我了,你不要说

话。”

      房间里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神态自然大方。穿着一件黑色深衣,长得和苏家兄

弟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目中多了高傲、犀利与霸气。

      苏小砚耳边却继续传来他的声音:“小砚,我就是你的舅舅。”他招呼苏小砚过去

,点了苏小洵几处穴道。苏小洵低声呻吟,睁开了眼睛。

      那黑衣人把苏小砚抱在怀里:“小砚,你真是个有趣孩子,别人说的话,怎么会都

是真的。你哥哥的话,也不要全相信,他从小就最会骗人了。”

      苏小洵支撑着坐起来,并没有说话。黑衣人的口唇微动,过一会苏小砚看哥哥点了

点头,才知道这舅舅说话竟然是只有一个人能听见。

      朱昭明坐在上书房里,低声道:“你再说一次。”

      那铁卫躬身道:“苏大人说要趁夜去琴州乡下,途中有猛虎自山中出来。我们的马

都受了惊不敢动,拉车的马狂奔。车厢被岩石所阻翻覆,苏家兄弟从马车的车门摔入

了下面的万丈深渊。”

      朱昭明厉声道:“你胡说!”
      那侍卫沉稳道:“臣无能,还望陛下节哀。臣不能善尽保护之责,定要见陛下之面

回禀了再以死谢罪。”

      询问了所有人这一路的任何一件小事。得知了包括苏小洵亲手弑弟的一切消息。朱

昭明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崔楷题上前:“皇上。”朱昭明又挥了挥手,一个人慢慢

走回寝宫去。

      书房到寝宫,是这样遥远么。这是上午还是下午,或者是傍晚。已经是夕阳了,照

在白石上到处都是血洇洇的红。

      不要想,不能想,不去想。

      他一步一步走着,浓重的悲哀和绝望渐渐将他没顶。像是将死的人在水里窒息。丝

毫不想再挣扎,面无表情的迈进寝宫,坐在龙床上。

      苏小砚伏在他的脚边抱着他的腿,天真灵动的眼睛望着他:“苏小砚永远属于朱昭

明,直到天崩地裂。”

      天……崩……地……裂!


      误上龙床2 十七


      朱昭明贴身的内侍看他脸色不对,跟了进来。朱昭明坐在龙床上,一大口血喷出来

,慢慢倒了下去。

      那内侍魂飞魄散,高呼:“快来人,宣太医,快派人去太後那里。皇上……皇上…

…”寝宫内慌乱成一团。

      去太後寝宫的人还没出门,太後已经走了进来,那人连忙跪下:“太後,皇上忽然

吐血。”

      太後冷道:“都下去,谁也不准传这消息。”

      崔楷题去她那里说了苏小砚坠崖之事,沈慧蕴不敢置信。她最是明白自己儿子,强

忍心痛和崔楷题赶来。太医气喘吁吁的跑来,看见太後,只行了礼就靠近床边给朱昭

明把脉。

      沈慧蕴不需要太医诊断,也知道是悲伤过度,心情激荡所致。她在旁边站了一会,

出去问崔楷题:“有没有可能还在人间。”

      崔楷题摇头:“全部人都看著他们跌下悬崖,之後曾经到崖下看过,那悬崖怪石嶙

峋,苔藓密布,绝没有人的踪迹。”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有几处突出的怪石,上无苔藓,是因为被重重

撞击,他们系了绳子下去,说那石头上有血迹,接连撞击几丈之远,人决没有幸免之

理。”

      沈慧蕴听的脸色惨白,失声痛哭:“小砚,我的乖孩子。”从前太子府没有建那道

墙的时候,苏小砚在宫里来去自如。

      苏小砚七岁之前,朱昭明不放心别人带他,如果自己有事情忙,常常把苏小砚放在

母亲这边。

      沈慧蕴对他的感情仅次於朱昭明,苏小砚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现在听说他这样凄

惨的去了,几乎支持不住。

      崔楷题咽下叹息和心痛:“太後,皇上还要靠您开解。”

      沈慧蕴颤声道:“开解什麽,他说小砚在宫里伤心,非要答应送他走。我无论如何

不肯,他偏偏不听。如今一个好好的孩子没了。那苏小洵,他本是个疯子,他让小砚

去乞讨,是逼明儿的命。”

      朱昭明的贴身内侍出来:“太後,皇上醒了。”

      沈慧蕴连忙擦了脸上的泪,疾步进去。太医躬身行礼,沈慧蕴道:“快去熬药,再

进来不用行礼。”

      朱昭明望著床帐上方,眼睛里是一片虚无。
      沈慧蕴握住他的手:“明儿。”

      她本来想劝朱昭明,话音才出口,自己便哭了。伤心到这样地步,原本是忍耐不了

,承受不起的。

      这声明儿让朱昭明略微清醒了一些,转头看向母亲。从前只有在私下,母亲才会不

叫他太子,而是宠溺无比的呼唤各种亲昵的名字,明儿是其中一个。

      母亲常常坐在庭院里,先是呼唤:“明儿。”接著又叫:“小砚儿乖宝宝。”那时

候母亲只有二十多岁,是後宫里的第一美人,但父皇已经不怎麽来正宫了。

      母亲曾经给小砚取了许多许多名字,什麽猪宝砚、兔宝砚、飞将军小砚、大学士小

砚、神仙小老虎砚。

      沈慧蕴握牢他的手:“好孩子,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小砚的事情不怪你。”


      误上龙床2 十八

      朱昭明合上眼睛,沈慧蕴把太医送上来的药喂给他。药还是滚荡的,朱昭明喝了几

口,推开药碗叹了口气:“不喝也罢。”

      沈慧蕴柔声道:“明儿,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和我说过的话。那时我家族已不掌兵

权,父亲急流勇退,全家富贵荣华。我自己也不稀罕这皇后的位置,看你每天那么辛

苦用功,受兄弟的私下排挤。我就和你说,不做皇帝也罢。你父皇是多情人,只要求

了,他一定会赏我江南的行宫静养。你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注定一生安乐。那时候

你回答我的话,我现在都不能忘。”


      沈慧蕴抬起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我并不愿意做皇帝,我用功是因为我已经

享受了皇子的荣耀,就要背负起与生俱来的责任,用我的作为来展示我对得起这荣誉

。我希望可以用一己之身,为天下生民立命。保护子民的周全,不让他们遭受被践踏

和掠夺的灾难。就是将我在风浪里粉碎了,我也不会后悔这志向。”


      朱昭明面无表情,良久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在讥讽命运,还是讥讽自己曾经的过往

      沈慧蕴抱住他,痛哭失声:“明儿,明儿。”

      朱昭明皱眉:“母后,我不舒服。”

      沈慧蕴松开手,亲自拿了枕头垫在他背部扶他坐起来,把药碗端在手里:“明儿,

你已经坚持到了今天,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坚持下去。”

      朱昭明只是痴望床栏上的雕花,半晌疲惫至极的开口:“是我的错,我不该想着做

什么对得起身份的好皇帝。我宁可陈家人和陈家军的血流尽了,也不要我的小砚有事

。我对天下人有情,天下人对我的小砚无情。”


      他看向沈慧蕴:“母后,你先回去吧。”

      沈慧蕴一时不放心,但他最清楚儿子的脾气,站了起来:“明儿,你除了小砚,也

有母亲。”转身掩面离去。

      崔楷题仍在寝宫门外,沈慧蕴招了他一起回自己的宫殿。崔楷题看太后双目通红,

心中同感酸楚。

      沈慧蕴看着他的眼睛:“崔楷题,你是我沈家出来的人,我问你,皇上的事情你瞒

了我多少。”

      崔楷题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臣不敢有所隐瞒。”

      沈慧蕴道:“皇上为什么说,他对天下人有情,天下人对他的小砚无情。”

      崔楷题犹豫良久:“可能有两桩事让皇上这样感慨。”

      是两桩什么事,朱昭明想必嘱咐过他不能说,沈慧蕴等了半天,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沈慧蕴急着知道朱昭明自责的根源都在哪里。怒气上来发狠道:“他是皇上,我是

他的娘啊,难道这是什么朝政要事不成,你窝窝囊囊哪里像个男人。”

      崔楷题低声道:“皇上要娶太子妃之前,曾经犹豫许久。当时沈侯爷已经表示会全

力支持皇上,即便是朱昭允勾结胡人,也有和他一拼的实力。那之后不久我们收到一

个密探的消息。朱昭允已的确已与胡人商量妥当。胡人答应为朱昭允出兵对付皇上。

朱昭允答应送胡人西部边境六郡,六郡的人都予胡人为奴。皇上原本就担心起内乱,

说内乱纵然平定了也自伤国本,因此终于娶了陈义仁之女。”


      他停顿了一下,叹气道:“这可能是第一桩,什么都为了天下人周全,却不能保自

己最心爱的人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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