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话篓
话篓  发于:2009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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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踢开吹到脚边的落叶。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在12就会完结
To小白和所有朋友
非常抱歉
1.15更新,改了标题
11.啤酒
"小村。"
我低下头:"嗯?"
"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媛子的手轻轻抚摸我的下巴,微皱着眉,月光下她眼波流动,温柔如水,"钱的话,爸爸会帮助的,别再去打工了。"
我握住她的手,贴在我凉凉的脸上:"那怎么行?现在就依靠你,你爸一定给我一个不及格。"
媛子想说话,我摇摇头,笑着逗她:"我有时会胡思乱想,今后我们有个宝宝该叫什么好,男孩的话要威风凛凛的,女孩的名字一定和她一样可爱才行......如果你爸爸因为我没通过他的考试不把你给我,岂不是浪费了一个好名字?"
"坏人,只可惜名字啊。"她眨眨眼,也笑了,"......我突然不想吃皮萨了,我们去吃吉祥馄饨吧?"
"我可不要大学第一个情人节留下馄饨店的记忆。"我一本正经的说,偷偷瞄她。
媛子的脸红彤彤,红晕里是粉红色的希冀。
我搂着她,凑的更紧,贪婪的攫取温暖。
二月的夜晚,被彩灯打得通明的街头,人头攒动,食肆爆满,必胜客前等候的男女更将队伍排到了马路边上。
忽然一条黑白相间的影子从不远的路边掠过。
从余光可以看到影子在街心漂亮的打了个弧,冲上对过边道停下。
我不明白那么强烈的熟悉感根植于何处,也许是振颤了四年的马达声已经深入细胞,难以用一年半载去平息。
车手下了车,笔挺的站在他的机车边上,安静得如同一尊关于机车和赛车手的城市景观雕塑。路灯下,机车的车贴明显与过去的不同,颜色不对,款式相异,他带着巨大的安全帽没有摘下,将整个脸遮盖住,但我毫无怀疑是哥哥站在那里,在看着我。眼睛在帽子底下的黑暗中燃烧,空气传递来热度,出于我无法辨别的情绪,也不想去思考,直感这发热的视线不断被走过的身影扯断,又竭力从人群的间隙里穿过,愈发滚烫。
"小村,你想吃什么口味呢?"
我回过神:"你呢?"
"芝士卷边吧。"
"那我们就吃那个。"
媛子撒娇的笑着,我给她的玫瑰在她怀里微微摇颤出甜蜜,然她的微笑比香味更甜美,镇定了我的心。
公路对面,车和人的雕塑已然不见,如被整体拆除完毕,没剩下任何蛛丝马迹。
必胜客前恋人组成的队伍越来越长,所有的彩灯都在争奇斗艳,将城市照得俗气又热闹,人们谈论着,嬉笑着,依次占据机车曾停靠的位置,踩入,跨出,走远,踩入......
就好像他从未来过。
大约由于那个半夜里的开诚布公,成震阳决定疏远阿翼,而我则成了炮灰,他总是故意在阿翼面前装作和我谈笑风生,拉着我去图书馆,尽管一出宿舍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阿翼开始对我产生隔阂,甚至不和我讲话,但我还是坚信这对他比较好,在第二个学期里,慢慢传出了老大以前的事,虽然还是缺乏信度的流言蜚语,谈不上言之凿凿。
五点下课,现下狭小的学校浴室保准爆满,十点前浴室又早早关闭,无奈晚上还有工作。
在中国高校里,什么资源都缺乏,唯有学生是多余的。
我甩了下头,把正沿着发梢往下掉的水珠甩开,抱着盛满脏衣服的脸盆,从宿舍楼的淋浴室出来,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真不是洗冷水浴的日子。
插入钥匙,隐约听见门内传来压低嗓音的争论,纵然听不出词句,我肯定是阿翼的声音。争论的另一方一直保持着沉默,仅有阿翼一种音色的明净嗓音,动摇了空气,将咽喉深处强忍的呜咽传递给门板,振动了我的钥匙。
拔出钥匙,我朝天花板呼了口气,斜靠着墙壁。
天花板上去年入学前翻新时粉上的白漆已经大面积脱落,好像得了严重牛皮癣,掉漆的周围鼓起了硕大的空心泡泡,俨然倒置的一口口白色瓦罐,盛着各种形状不同深浅的希望,摇摇欲坠。
"小村,在看什么呢?"
隔壁寝室的段辛不解的瞅着天花板:"不就一块破屋顶么?"
我看着他的举动感到有点好笑:"那是,你还指望那里贴满了pornstar的海报?"
"是啊,正那么想呢,小样!"他不屑的朝我露了露牙齿,像只示威的猴子,"忘带钥匙了?"
"大人明鉴。"
他拍拍我的肩膀:"别傻等,去我们屋坐坐。"
"谢了,晚上有事,我还是去楼管那借吧。"我也玩笑的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我有些事想跟你说,"他的声音变了味道,不自然的严肃起来。
"什么事?神样样的。"
"学校BBS,你知道我也是版主之一......"
"我看到一些传闻......"
他不再往下讲,气氛里已经聚起足够的阴霾。
刚从段辛的屋里出来,正碰上开门冲出的阿翼,我来不及避让,和他撞了满怀,脸盆打翻在地。
"对不-"他的道歉被生生拗断,愤怒攻陷了做错事不安的歉意眼神,在采光不好的走廊里,他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闪着简单直白的,比愤怒更揪心的悲伤。
成震阳紧跟着出来,焦虑的看了一眼零星有人经过的楼梯转角,避开我的视线,靠着门,不知所措。
阿翼直直盯着我,突然一脚踢开了地上的脸盆,抓起洒的满地都是的物品朝我脸上扔。
我挥开他摔来的肥皂:"你抽什么风!"
他直截了当的挥拳回应,我挡了一下,他并不善罢甘休,攥紧拳头向我招呼,成震阳反应过来拉住阿翼,死命往寝室里拖。阿翼挣扎着,用手肘撞着成震阳,眼睛红的惨然,鞋跟发了狠的敲击着地面,张开口,却只发出单音的低嚎。
关上门,阿翼仍然在用肘部顶着默然承受的成震阳,但对方没有松手,紧紧抱着,交叉在阿翼胸口的双手,在手背上突起青色的血管。
阿翼的疯劲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是根绷紧的皮筋,终归会失去弹力,进而疲软。阿翼惨白着脸,喘着粗气倒在成震阳怀里。
成震阳抱着他瘫坐在房间中央,指尖振颤着,脸色像鬼一样。
那个笑起来会露出酒窝,鲁莽但嘴巴甜甜的漂亮小孩去哪里了?那个稳重可靠的山东大汉又他妈死到哪里去了?
我在这低气压下憋闷的难受,粗暴的抓起脸盆扣入架子里,脸盆与金属撞击,发出难听的惨叫。
响声让阿翼缩了一下脖子,越发低垂着头,没了刚才的歇斯底里,宛若一个等待大人训话的孩子。
"......老五,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心的,......对不起......老大......我一定让你烦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翼从成震阳手里抽出手,使了死劲的揉搓头发,一蓬蓬乱发狰狞耸立,然后倒塌。
这里没有人有教训他的资格。
温软的四月春风被反反复复没头没脑的"对不起"阻隔在外,窗外传来吃完饭结伴回来的学生肆无忌惮的嬉笑,讽刺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
"是我的错......别这样吓我......小翼......"成震阳掰开阿翼的双手,一贯的坚毅硬朗已经荡然无存,表情一点不比阿翼冷静,眼睛里泛着血丝,也如阿翼一般的红,灼痛我的眼睛。
同性之间,连那个字也不能出口,会那么疼么?
一直摆出反对者姿态的我,从未了解也逃避去了解那些我不懂的感情,老大和阿翼的,哥哥的-也许称为情绪更为适当,我以为自己是有资格鄙视他们,有资格去教训那些人,以一个自以为是的被害者的立场。
然而,我没有那资格,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未曾被赋予那种资格。
取了外衣,带上门,我打了通电话推了今晚的工作,给另外三个家伙发了简讯,请他们喝酒,跑下楼去截住他们。
老三看到我时,我正在抽一年来的第一根烟,他笑我装颓废,嘲讽我口口声声不能喝酒终究要狼性毕露,我回击了他一拳,搭着老二老四的肩膀混迹在谈笑风生的人群里,向着学校边上学生常去的酒吧进军。
我想,我要好好喝一杯。
烟和酒的味道,与长久前在口腔留下的已转换为刺激进入大脑贮存库的记忆,遥相呼应,我还记得和明宇在天台抽烟撒欢的情景,记得一大伙人挤在小包厢里喝啤酒的疯癫,似乎一伸手即可接到阿飞扔过来的空罐头,踩上昔日天台上尚未熄灭的烟蒂......然而,无论我怎样自作多情,以为一切恍如昨日,一切都只能称为记忆的记忆,只能证明我实在是有点醉了。
那个家伙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和我屋那一伙儿一起撒酒疯,争先恐后的提名本届"法律系"的三大系花,可惜青菜萝卜,众口难调,惟有喝多了尝不出味道的啤酒在各自肚子里一个劲头的热乎。
他拦住我往嘴里送的酒杯,微笑着说了一句:"我是你哥哥的朋友,还记得吗?"
嘈杂声中几乎要被淹没的纤细嗓音,却让原本已经糊涂了的我,很快清醒过来。
原来所谓的啤酒,也只有这点能耐。
"你不应该喝酒的。"眼镜男的语气有点责怪的意味。
我朝正离开的室友挥了挥手,等他们走了,就退下笑,放松脸部肌肉,看着他:"既然你知道那家伙做了什么,身为他的朋友,装做不认识立马掉头离开,才是真的关照我。"
眼镜男依然温和的微笑,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生气:"我不是作为你哥哥的朋友,而是以一名医生的身份对你提出忠告,烟和酒都不要再碰,别再加重肝脏的负担,忌冷食,平时睡眠要足够,不可过度劳累-"
"谢谢你的忠告,以后有空再聊吧。"我打断他起身离开,他却拉住我。
"我实习的医院在市中心,去那里可是要换轻轨和班车,大费周折。"他突然说。
我迟疑地开口:"......你来找我的?"
"我想和你谈谈,就一会儿,可以吗?"眼镜男笑起来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眼角也会随着肌肉的拉扯漾出真切的笑意,好像已准备宽容我可能出口的冒失言辞,让人没法硬梆梆拒绝的表情。
重新坐下,但就在那瞬间,我没由来的感觉心脏未曾有过的惶恐颤抖,有什么将要发生。
在眼前这个讲述者平稳的,充满逻辑的词句中,我的神思也缥缈起来,只注意着他的薄嘴唇一张一合堪称精确的翕动,我不想去了解任何句意,不想去关心那个家伙的现在。
当眼镜男第一次在我面前袒露情绪,忧愁的说出那个词时,我如同一只猎狗一样警觉起来,机械的站起身,离开了那里,拒绝去理解它的意思。
洒着白色路灯的小道上映着拉长的影子,从一盏灯走到另一盏灯的过程,是影子拉长又缩短的循环,我着迷于这奇妙的变化,让它随随便便占领我的大脑,不管它要引我至城市哪个角落。
过了很久或者只是转瞬之间,我停下来,旁边是曾和媛子去过的必胜客。必胜客里的灯光温暖的亮着,有不少人在用餐,一对情侣坐在靠窗的位置,男人煞有介事的舞动刀叉分解小小的烤翅,女人则舀了半勺浓汤优雅饮下,一个孩子在盛沙拉,水果在盘子里已经堆得老高,但他还在贪心的撒上浆料,准备再往上加叠......不是任何的节假,一切显得再平常不过,门外无人排队等候,安静又整洁,马路对面的过道上,没有故弄玄虚的机车,没有令人不安的灼热目光。
但那空荡的空间里,必定残留下了车手当时的心情,他破坏约定的原因。
可惜我没有解读的义务,于是我调头往回走。
就像迷路的人寻找归途。
作者有话要说:1.21
小更新
1.24
11fin
12.夜街
老大和小幺的转系申请已经批准下来,考完试就搬了出去,阿翼暗地里贼贼的告诉我,他们在新学院的分校区周围找了一间小屋,早早过起了两人世界,有空调,有淋浴,有煤气灶,有微波炉,有电视机,还有一张床,我嘲笑他们,这房里哪一样家具都是腐化生活的标准道具,阿翼和我斗嘴,成震阳温和的笑着。
作为流言的,终归要散去,又况且是拿我与成震阳做文章这么离谱的。
"像柴这样的家伙,对他没什么可计较的,我看多了,再次被他们咬伤,只能说是对人的阴暗面估计不足",老大曾在事后习惯性的总结。
"但这一次要好多了,我没有失去你这个兄弟,小翼还在我身边,传言随着我的离开正在消失,",他又补上一句,眼睛注视着正津津有味看着圣斗士漫画的阿翼,似乎在仔细地核对确认自己的幸福。
作为Freshmen的生涯在六月底结束了,已经变得跟大火炉无异的宿舍,非常成功的哄跑了同城的那几个信誓旦旦要与我同甘共苦的兔崽子,于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整个空荡荡的闷热宿舍就这样被我占领了。
生活变得轻松起来,白天晚上有工作的时候工作,清闲了就去图书馆吹空调背书,媛子报了口译学习班,我天天巴望着她没有课的周末到来,可以和她在一起。然而事实上我有很多事可做,我每周都能从学校兼职网上找到一两份零工,一有空还要泡在图书馆,背各种法律条文弥补学期里为了打工影响的学习,要吃饭睡觉要洗澡洗衣服,我不停的找事做,以便不会闲置自己的大脑,防止思维失去控制的情况发生......一旦陷入那种状况,我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一颗装着内置读秒的定时炸弹......唯独媛子在我身边,它才会停止走针。
七月底,周四。
气象报道说,今天将是今夏里最热的一天。
晚上十点,图书馆关门前我才从里头出来,整个小道上空荡荡的,蝉和青蛙在黑夜淹没的树叶间草丛里,不厌其烦的制造空气的波动。
热风迎面,吹出一身烦躁。
手机上有眼镜男的未接电话,我摁了取消键,于是屏幕上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在这不平静的黑夜里,久违的梦境上演它的最后一幕。
高塔上,太阳正在西沉,光色变为柔和的桔红。
身后安静躺着的手,随着落日西行,像植物一样的发黑,萎缩,干瘪,漫布上逐渐加深的褶皱。
太阳又倾斜了一点。
那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用极其缓慢的蛇行方式,一前一后蹭着地面向我靠近,在那过程中有皮屑被擦裂,发出嘶哑刺耳的声音。
直到行至我的脚边,它们开始摇晃上升,这举动加速了枯萎,褶皱里渗透出稠粘的黑色血液,沿着纹路滴落。
黄昏的风变大了,它在我耳际低语,鼓动我张开翅膀,翅膀上的肌肉收紧着,虚势等候我向外跨去。
风里自由的气味要比身后接近尸体的腐臭好闻许多,我直觉的将一条腿伸入空中。
如受到刺激,从手的指端,皮肤开始剥离,一片片飞开,发出凄厉的撕裂之声。
风扇在头顶旋转,我睁开眼睛喘息着,头上是没有层次无法给与焦点的黑暗,那双腐尸一样破裂的手,浮现在灰白的天花板上,就像在仰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影院中矗立起的银幕,无论我是不是闭上眼睛都无法回避。
似乎梦境并没有结束。
皮肤破裂的声音或轻或重的回荡着,在这个室内。
断断续续,但不止。
那噪音越来越喧闹,它甚至夺取了我思考的能力,撑满了我的大脑。
眼前的画面抖动起来,破裂声渐渐消失,慢慢的,我以为再也无须保存的图像却一点点的淡入巨大的银幕里。
? 男孩走在归家必经的小道上。
男孩已经读小学六年级了,但个子仍旧矮矮的,瘦得不像话。
此刻他怀着每天走过这条以敲诈小学生闻名的小道的胆怯,东张西望的往里走。他的兜里有学校在期末退还的多余学杂费,被他用手掌一路捂着,在口袋里暖烘烘的。以前爸爸有空就会来接他,这样他就不怕周围中学里那些拦路勒索的高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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