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话篓
话篓  发于:2009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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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顿了一下,我和他之间的空气变得干燥灼人。
"妈的!"他的身体贴过来,我的手拦在前面不让他靠近。
他扣着我的手腕掰开我的手:"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不敢再操你!"
"你是敢!"我被他压在墙壁上,用脑袋去撞他的下巴,"你不是一直做的顺利成章!"
"我杀了你......"他恼羞成怒,用很轻但咬牙切齿的声音,撕磨音节。
脖子被牢牢掐住,我的眼前开始模糊,唯有他的眼睛如死亡星一般绝望的亮着,将要塌陷为扭曲所有的黑洞。
熟悉的窒息,熟悉的半途而废。
他放开我,一拳击打在我耳边的墙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哥哥把烟扔在地上,用力踩熄,抖动着嘴唇,胸口起伏,用那种像要剜出我心脏的方式看着我。
"你原来......有机会的,"我大口呼吸着,不知道是因为激动或是窒息后的隐痛,我发声艰难,"像任何一个兄长那样......你原来是有机会的。"
哥哥的身影在温热的风里站了几秒钟,一言不发的进了房间。
"......我曾那么崇拜你。"我用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在他身后喃喃。
现在,一切不过就是个过了期的灯谜,既没有奖品,也没有再挂出来的机会。

离开多时,十分抱歉,此文不会很长,努力填中~~
^^12.12更新
10.报纸
不去谈哥哥做过什么,他的话还是足够可以信任,反正学费最终解决了,我和后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最后的交集,竟然也在平静中过完了剩下的短暂日子。
这不稳定的平衡气氛似乎要乘着‘我离开'的契机,化解为稳定下坠的尘埃。
原来一切都在等待我跑得远远的。
那之后我很少见到哥哥,在我报到那天,他也没有来。我和他像断了线的风筝和线,一个飞走,一个落下。
我是乘区间车离开的,在英语里是ShuttleBus,shuttle,意为穿梭,我就从城市的一角,带着几乎所有属于我的物品,妈妈的眼泪,哥哥不甘心立下的约定,以及与谁都无法共鸣萎缩枯萎了的十二岁记忆残骸,shuttle到它的另一角。
距离并不远,但此端彼端,毋庸是东西两个概念。
我打开窗户,将头侧着伸出窗户,让温热的风撸过头发,把过去吹到脑后。
八月底,我住进了学校寝室,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寝室老大成震阳是山东汉子,直爽热情,常常带领六个大男人一伙溜出学校吃炒粉,除了小么余翼和老大,都是本城高中考上来的,讲起谁谁母校的谁谁都很有共鸣,成震阳很自来熟,完全不了解的话题也能时不时插上一句半句,还能够在每次话题结束给一个煞有其事的总结,很有领导者风范。阿翼只有在边上眨巴眼睛问"谁?""什么事啊?""怎么啦?"的份了,开始我们还好心的为他解释,讲到好玩的亢奋了没人搭理他,他恼了,就会很霸道的大声喊暂停,板着脸强烈要求先帮他解决十万个为什么。阿翼虽然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是寝室第一海拔,却只有十七岁,还长着一张漂亮的孩子脸,没有冒着小豆豆分泌过多皮脂,也没有他五大三粗的哥哥们下巴上每天孜孜不倦冒出的青茬,大家都很照顾这个脾气毛躁的小弟,也喜欢逗他。
周六十点半,做完对于商业购物区的拦防回来,我有点头重脚轻,拉上了外套的拉链。日子已经断断续续过了两个多月,十一月底的晚风还算不上冷,在身边走过的男生大都穿着长袖汗衫,更有甚者,从操场回来刚打完球的,赤膊上身,运动短裤的裤边还刻意往上卷着,皮肤在路灯下发射出汗水的亮光。
一个个健康宝宝。
寝室里只有阿翼坐在下铺翻书,他看着我进来,眼中泛起不易察觉的失望又很快收敛下来,笑着打了招呼。
"他们还没回来?"我问。
"嗯,喝酒去了。"
"小孩怎么不去玩?"
他翻了下白眼,意为对我给他的称呼表示不满,故意奶刁着嗓门:"他们去吃川菜,小孩不会吃辣,小孩要看书。"
"小孩真乖,哥哥奖励你糖吃。"
我掏出一小罐奶糖,这是上午口味测试时候多的。
"嘿,老头真好!"
阿翼露出一口白牙,动作麻利的开了封,"呲拉呲拉"的剥开纸,把糖送进口中,饶有兴致的大嚼。等我洗刷完,糖纸在床上一字摊开,活像色彩艳丽的棺材板。
这小子是甜点杀手么?
不多久,老大一伙也回来了,阿翼听见隔着门老远传来的他们的笑骂声,眼睛也亮了,成震阳刚开了门,阿翼就翻身下床。
"我的可爱多!谢谢老大。"阿翼接过成震阳手里的两根蛋筒,勾住他的脖子一跳,整个堪称庞大的身体就挂在成震阳身上。
完全不一样的待遇嘛,我心里嘀咕。
成震阳似乎也没料到,有一刻僵住了,眼神里初始的惊讶后,隐隐透出温柔。也就那么一会儿,阿翼放开他,欢呼着捧着蛋筒一骨碌爬上床专心致志的啃起来。
大家都见怪不怪他常常干的低幼行为,后面跟上的几位开始例行公事一般的笑话他,阿翼无所谓的咬着脆壳,摆明了只要蛋筒在,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成震阳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垂下眼,低头往外走。
"老大你怎么又出去?"老四拉住他问。
"喝多了,我去去厕所。"成震阳一边说话,一边急匆匆地走了。
阿翼停下来好奇似的向外看了一眼,神思又继续回归到了冷饮上头。
刚进了学生会的校友通过他的学长帮我找了早上给宿舍楼收发报纸的活计,现下我的时间已经完全被工作、学习、吃饭、睡觉占领了,偶尔还一窝一起出去吃顿饭,但大家也都习惯了各自行动,政法的阴阳比例失调到,足以让一些新生光听数据就能增加荷尔蒙分泌,老二凭着一副金边眼镜成功诱骗了邻班的美人,老四脑袋灵活,兼有本地男人的温柔多情,竟然钓到了高两届的师姐,老三和以前高中的恋人打得火热,每到周五就不见人影。
成震阳看上去对学校里的亲亲我我并不热心,有了时间就是拉成天往网吧跑的阿翼去自习。他有时看阿翼的眼神,并不像一个普通朋友的样子。当阿翼在食堂向老四讨教追女孩经验的时候,成震阳沉沉的看着阿翼,然后恢复平和的神态,爽朗的打趣。
十二月的天开始露出寒冷的味道,早上六点敞开门的寝室大厅里,我缩着脖子打了个喷嚏,手下没闲,从面前三大叠解放日报上各抽一张夹好,放在一边。
"凌村,听说你跟成震阳是一屋的?"行管的柴定烨在我边上叠文汇报,突然拿手肘捅捅我。
"嗯,怎么?"我应了一声,没回头。
"那个,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我转过身,看着他斜歪着嘴,眉毛下意识的往左半脸扯了扯,模样古怪。
"不对劲?你什么意思?"我皱着眉瞥了他一眼。
"哈哈,他跟我女友不但是同乡还是校友呢......我女朋友跟我说了点儿事。"
"这样啊。"我不喜欢这家伙,最乐于蜚短流长,和他那个八婆女友蛇鼠一窝,八成不是好事。
"别爱理不理,成震阳在高中可是个名人呢,弄到高三不得不转学的地步......他现在多老实,你可看不出来吧。"他嘿嘿笑了笑,似乎在为自己掌握的八卦新闻得意非凡。
我自管自的夹报纸,这家伙还没死心。
"真没兴趣听?"
"你有闲不如帮我夹报纸。"我冷淡的回答。
他打了个哈哈,阴阳怪气的压着嗓子:"是啊,糊涂着才能住一屋呢,知道了恐怕连一起上厕所都要胆寒不可!"
手里整理整齐的报纸重重的落在地面,击起的响声‘碰'的冲撞到我的大脑。
"你,你拽着我干吗?"
我看了看前面弯腰苦干的其它学生,楼管服务台上也空着,没人注意到我们。
"我们出去说。"我低低的说。
天空中渐聚黑云,撒下低气压的沉闷渔网,丝丝缕缕勒进肺里。我觉得憋气,解开衬衫领扣,冷风自高远的空中,向着我敞开的领口,进行漂亮的俯冲,妄图乘虚而入。
打开寝室门,难得人都齐着,老三老四在电脑前拼杀,老二的拇指正在手机上施展凌波微步,我低头看见阿翼的床空着。
"老五,回来啦?"
我循着阿翼的声音往成震阳床上望去:阿翼和成震阳并肩坐在一起,阿翼ipod的耳线一根挂在左耳,一根悬在成震阳右耳。
"小孩你怎么又占老大床,你干脆把自己打包送给老大做童养媳算了。"我微笑着透过阿翼注视着成震阳,装作漫不经心的调笑。
成震阳不置可否的笑笑。
"沈清,快去B区拆弹!"老四一心二用,"那怎么行?这小孩既不会洗衣服也不会做饭,还是一只超星级大馋猫-"
阿翼打断了他,惊讶的指了指我的脸:"你打架了?"
"唔?"我下意识摸了下脸,"嗯。"
成震阳沉了脸:"是谁干的?"
走到床边,我脱下外套随意的扔到床脚:"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床口坐下,抬眼正看见成震阳看着我,"做街头拦访,碰上个毛躁点的。"
我随口胡说,做拦访调查员确实挺招人嫌,尤其没有礼品手里只有厚厚问卷的情形,但情况再糟道个歉也过去了,远不至动手的境地。
"我帮你找份家教吧。"成震阳说。
"现在挺好的。"
"给留学生教中文,钱也不少,也不用学校公司两头赶。"他又补上一句。
我躺在床上,伸展开手脚闭上眼睛,舒服。
"老大认识学校不少人,让他帮你吧。"老三在下指如飞的百忙中朝我看了一眼。
"是啊是啊,干嘛受闲气嘛。"阿翼也来帮腔。
柴定烨左眼的黑眼圈赫然浮现眼前,这家伙今天怕怎么都不敢去上课了。
"......不用,那家伙可比我惨多了。"
阿翼"切"了一声。
"不信?我可是很有经验的。"这话不假。
阿翼抢着说:"不信!凭你一身排骨?......老大,你不听了?"
"嗯,下午柔道社有活动。"
我转过脑袋,睁开眼,叫住成震阳。
"改主意啦?"成震阳笑问。
老大仍笑着,在躺着的我看来,逆时针九十度的怪异,但他挺着腰板,上下不见任何畏缩的端倪。
舌头和牙齿交手数回,胜负未定。
"......我可以看你书架上的小说么?"
"这还要问?去拿吧。"成震阳平静的回答我。
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八度,冬天结结实实的到来了,即便武装上厚厚的羽绒服,自从寒流降临那天着了凉,一个月里我都处在时好时坏的感冒里,日夜和百服宁打交道,时不时做客校医院。
所谓的免疫力在短期内将跟着某个器官一起消失,每次头昏脑涨的看着点滴缓慢到心烦的下降,就不能不想起哥哥,像是他遵守着约定仍巧妙让我难以忘怀的计谋。
我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已经两个小时,有点内急,睁开眼望了望最后半瓶盐水,速度已经调到最大,手机没有讯号,周围空荡荡的。我站起来踩在旁边的凳子上把输液瓶挂到悬钩子的钢丝上,水开始滴滴答答的汇成小流,流入我体内。
越来越冷了,接着头也开始晕眩,泛着恶心,我半梦半醒,浑浑噩噩。
有人自作主张的沿着输液管摸到控制滑轮,调慢了点滴的速度。
我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看见哥哥握着拳头,脸上的表情分不出是痛恨还是指责,我有几分愤怒,几分无措......直到哥哥的脸变成了成震阳的模样。
"老大?"我吃了一惊,也清醒了。
"最近老是病病殃殃,手机又打不通,就知道你又蹲这里了......怎么不叫人陪?"
"下班后直接来的-"
"烧得活像只红烧蹄膀还去露天吹冷风!活腻味了你?"一贯耐心很好的成震阳听了一半生气的打断我,把手里提着的外套扔在我腿上。
从厕所回来,成震阳坐在我边上目光空洞的望着扶手,若有所思,隔几分钟看看盐水下降的水位。他要问我的什么,也是我想向他求证的,但我们保持着大相径庭的沉默,他出不了口,我则没有过问的立场。
出了医院,半夜里迎面吹来的风满含恶毒,药效还未发挥,两大瓶冷水灌入身体立竿见影的结果就是让我烧得更烫人。
成震阳原来站在我边上,走着走就到我前头,挡住了风。
这温柔的举动让我有点沉不住气。
"老大......"风吹走了我的声音。
"老大!"我沙哑的叫住他。
成震阳立在前头,在刮得猛烈的夜风里平稳如磐石,他回头,看着我,虽然我和他心知肚明将要引起怎样的话题,他还是说了句:"风很大,回去再说。"
算是给我一个叉开话题的小道,还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因为身体缘故,有些气短,我喘着气等他反应,觉得该由当事人来选择是否继续。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到我跟前。
"柴定烨?"他说。
我有些吃惊,点了点头。
成震阳把手插进夹克口袋,又抽出,撸了撸前额的刘海,不自然的看了看周围,但四周没别人,唯独冷风肆无忌惮的掠过光秃的梧桐,落叶在地上刮擦出萧瑟......除了我,没人在看他。
"他女朋友说了?"
"你知道?"他头脑清醒的令我感觉沉重。
"觉得意外是吧。"成震阳苦笑,"如果说我从头至尾没有后悔过,也从未觉得有所谓的过错,我会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就算是跑的远远地,从山东半岛到长江三角,就算一切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我依然噤若寒蝉。和谁都难以交心,却想方设法和尽可能多的人交往,存着掌握住从我老家来到这的学生有多少,其中有谁曾和我在一起读书,他们在什么系学习这类信息的居心......"
我的脑子被冰冻脸孔的冷风和高烧的内热搅和的麻木,单只能看着他自嘲的微笑,一成不变的微笑。
"一共有三个人......我甚至费尽心机去搞到他们的选修课程表,为了不要不巧选在一起,为了躲的远远地。"他闭上嘴。
"......柴定烨说的都是事实?"
"都是事实,"成震阳的神情疼痛但坚定:"小村,我一直把你当作好兄弟,但你想从我这听到否认或者什么该死的苦衷,那就期望错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艰难的吞咽下口水:"我在一年里做够了笑柄,怪物,极端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过,但我并不后悔。"
"对于自己的性向我只有义务向我的父母说抱歉,除此外我没有对不起谁,更没后悔和老师他在一起,如果我们真犯了莫须有的罪名,那么在他被迫辞职离开山东,我处分转学之后,也都该了结了......"
他缓了口气,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向前走。
"那小么呢?他对于你又是什么?"
我的声音很轻,某种混合着冷风涌来的压抑让我无法张开嘴唇,然他骤然停了下来......也许相反的反应才是我希望的。
"小么当我是他的大哥,我也只会让他这么以为......你不必担心,我很早就打定了主意。"他顿了顿,"小村,我看得出你对同志很反感,出于其他理由或是和别人一样的理由,也没奢望你能理解,但我希望没有失去一个肯为了我的名声打架的好兄弟。"
他大步的往前走,腰板直直的挺着,我站着没动,就这样看着他义无反顾的走入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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