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如玉(上)————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09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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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你……”一阵剧痛袭来,颜如玉来不及说话,捂着胸口徒然退后一步。

禄龄怔怔道:“言语——颜如玉,原来你就是这样在我面前将样子变来变去,累是不累?”

“禄龄……”颜如玉声音虚弱。

“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呢?就因为后来我没有去找你,还是因为后来的后来我不再记得你了

?”禄龄眼中积攒了泪水不知看着何方,自言自语似地说着,“然后你想报复,让我发现自

己居然有悖伦理地喜欢上你,最后狠狠地捅我一刀?”


“禄龄……不要再说……”几乎快要听不见。

“对啊,你本就是一个冷血的人么,杀人不眨眼睛。那么,就算我妹妹现在已经不在,我是

不是也无需吃惊,”禄龄将视线拉回,看着他的眼睛,在齿间狠狠地挤出锥心的话语,“你

很厉害啊,颜如玉。”


颜如玉浑身颤抖,脸色越发苍白,连嘴唇都已看不出血色。

“公子?!”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颜如玉随之双眼一闭,生生栽倒在雨里。

惊起水花四溅,宛若池面盛开了忧伤的莲花。

第十六章

冬季仍未过去,吹来的风里还有一丝凉意,脸颊上却背道而驰似地冒出了温热的暖意。

“好恶心啊,黏糊糊的都是口水。”小公子皱一皱眉,伸手在脸上使劲抹了抹。

“明天此时,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禄龄笑嘻嘻地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圆月,学着勾栏

院里的风流公子念了首诗。

“这……这说的是情人约会的啊!”真是汗颜。

“管他的,不行我要走了!”禄龄退后两步,胡乱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跑出老远,声音回荡

在凉风吹拂的街头,“小颜,记得方才没猜出的字谜,我明天一定能给你答案。”


“那我明天在这等你啊!”

**

天色已暮,雨势渐弱。

寂静无声的夜里,一声脆响传来。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扇了过去,看着颇为凶猛,实际也未下多少气力。但禄龄神思飘忽未做防备

,仍旧是被打得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哗啦啦”翻倒一堆茶壶杯碗。

“你个扫把星,我才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要是我家公子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找人给你处理

后事吧!”

正在一边忙活的婢女全部被这声响吓了一跳,纷纷收起手上的活退了出去。

“……”禄龄趴在桌子上眼神空茫不知看着何方,指甲狠狠掐进手心。

他持续这个停滞的状态已经良久,就连承受了刚才那一巴掌都不曾有任何的反应。

“一整天都没醒,眼看这雨都快要停了,我带给他的药居然都没有服,现在喂进去又吐一半

出来。”许止念已经出离了愤怒,双手叉在腰上暴躁地在房内走来走去,“还说什么想死—

—全部都是太贱,分明就是欠打!”


“喂,臭小子!”许止念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指着禄龄道,“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怨些什么

,若是他对我能像对你那样的一半好,我就……要不是公子会心疼,真想再打你一次。”


“……”

“你不要这副表情,看得我心烦!”许止念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撑开折扇“呼呼”地摇着

,“这样不行,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杀过来,还是趁早离开这里为上。”


“……”

“啧,哎呀,都是死气沉沉的。”许止念站了起来,伸手将禄龄扶起,“烦死了,好了好了

我道歉,刚才下手狠了点。你快去收拾东西,我们先逃命吧,我一个人要拖两个油瓶子,”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是不承认打你有错。”


“那我妹妹呢?把先她还给我,”禄龄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他一开口声音已经沙哑,“我

只要带她走,绝不再给你添麻烦,我……想回家。”

“对了,你好像一直在念叨着你妹妹啊?”许止念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公子把你妹妹抢

走了?啊,不可能吧——”

许止念看了看禄龄,又看了看安然睡在床上的颜如玉,突然眼角抽搐:“公子难道还会饥不

择食,强抢民女?”

“你莫要胡说!”禄龄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许止念的衣领,咬牙道,“快把我妹妹还给

我!”

“你冷静一点!”许止念甩开他的手,愤恨道,“像你这种无理取闹的人还真是少见,我公

子才不会是那种人,他要是藏了你妹妹,肯定早就拿出来还给你了,再说这里你也看到了,

虽是被外人捧得神神秘秘,其实不过就是个点大栖身的地方,真要藏着个人为什么我到现在

都没发现。你若是真想走我也不会留你,我巴不得你马上离开,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最

好了,省得公子每天都为你难过。”


“那我妹妹在哪里?”禄龄瞪眼退后两步。

“我怎知你妹妹在哪里?”

“那他骗我作甚?”

“骗你?我了解了,这误会太多就是麻烦,”许止念叹一口气,缓缓道,“便是告诉你也无

妨。”

“公子小时便一直体弱多病,他爹爹本是当朝丞相,奈何性格暴躁,为人尖刻且说话嚣张不

知收敛,连累公子从小就被人嫌恶欺负。

颜家树大招风,最后被人陷害,公子被人暗中下毒不说,最后全家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此前夫人预感到有事将要发生,求我连夜将公子带离颜府。

这事我也是我离开颜府后才得知,那时我已经和公子走散,他不知丢下我去了哪里。

那时公子也不过十岁,但他懂事得早,从小就聪明,性格又是温和隐忍的,被人欺负时从不

多说一句话。

我年纪小时一直都很崇拜和依赖他,他走的时候我不知有多少伤心,以为他就这么嫌弃我这

书童呢。

再后来我便被好心人家收留了,但此后一直都未放弃寻他……

直到三年后的元月,已经是很晚将近丑时了,我也是凑巧溜出去逛逛,没想就碰见他独自站

在树下,像在等人的样子。乍然见到他我自然很是开心,一迭声地问他许多问题,他却不答

我,脸上满是伤心的表情。”


许止念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他那时就是在等你,你倒是去了哪里?”

“我……”禄龄不知又在想些什么,怔怔地出了神去,“我接连高烧不退,我娘将我关在家

里呢!”

许止念又笑:“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还说你第二天必会回去找他,你去了吗?”

禄龄依旧是出神的模样:“我去了,去了好几次,他一直没再出现,我也便把他忘记了。”

“小孩子就是不记事,你把他忘记,他却是一直将你摆在心里最高的地方。”许止念指着心

口顿了顿,依旧是笑,“他去报仇了,原先他一直在为要不要报仇犹豫良久……说来都是你

的错,你让他想家了呢。”


“想家?”

“他嫉妒你啊,”许止念斜着眼将禄龄上下打量一番,“你这娃娃,身上肯定有奶香,他老

和我说看到你就想起自己的娘。”

“……”

“他那会必是不想再见你了,公子那么要强,要强的人最自卑了。双手沾染的是血腥,连最

美好的样貌都被别人狠心剥夺……他从来都是这样地在跟自己过不去,甚至连我都不想再见

。”


禄龄不语,转目望向床上的那个身影,他静静地躺在那儿,黑发铺陈在枕边,脸上的红疮不

知何时已逐渐褪去,此刻的肤色白得透明,睫毛的阴影覆在眼睑上,瞧来确实温润而和缓。


这张脸如此熟悉,他曾经对着他一直笑,如春风和煦;也曾抱着他哭,在内心压抑无助的时

候。

他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不知该如何欺骗。

最后唯有选择逃避。

禄龄挪步过去,站在床边,愣愣地看着那个熟睡的人:“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之间本就不

该有怨恨?”

“噗——”许止念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真是天真啊,现在这个年月,哪里说得清谁仇谁

恨,真正苦大仇深的两个人说不定每天都称兄道弟……诶我不能教你这些,带坏小孩子。”


“咳咳……”这边话音未落,那边一声轻咳传来。

禄龄突然睁大了眼睛转过头去,语中带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颤抖:“小颜,你醒了?

颜如玉微微睁开眼睛,脸上一阵迷茫:“龄……”

“小颜,你醒了?”禄龄又问了一遍。

这孩子,方才一直挂着那样无措的表情,必然也是因为正吊着一颗心呢,特别是听见许止念

说他想死的时候。

想到“死”字,禄龄一俯身“扑”地趴到了床边,脑中装了太多的东西,此刻正如一团乱麻

纠结着他,他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平日伶牙俐齿的模样全然不见,再开口居然又是那几个字

:“你醒了呀?”


颜如玉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是恍然展颜笑了起来,他轻轻伸手抚上禄龄的发:“难道现在

连做梦都会梦见你这个傻瓜?”

许止念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这空旷的话语回荡在房内,听来格外细软。

“你、你在说什么?”禄龄愣道,“小颜,你倒是醒了没有?”

“我没醒。”颜如玉笑意更深一些,眼睛一如既往地弯了起来,“我娘方才对我说,要让你

往我脸上亲一下我才会醒。”

“……”禄龄冒出冷汗一滴,“这做的是什么梦?”

“想你的梦呀!”颜如玉眼睛看向床幔顶端,“你亲是不亲,不亲我还是不醒了吧。”

禄龄犹豫了一会,终于一低头将嘴凑了过去。

位置却不在脸上。

两唇相触时,颜如玉忽然怔住。

“我原谅你了。”禄龄退开几分,看着对方的眼睛用地头霸王的语气问道,“你呢,要不要

好好想想有什么需要原谅我的?”

颜如玉愣愣伸出手来,冰凉的手心触到禄龄温热的脸,他猛地一缩。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没醒吧?”禄龄突然反应过来。

颜如玉忽而又笑了起来,将手搭上禄龄的后脑勺,轻轻一使力,“我真的没醒。”

禄龄一不提防跌了下去,手下一滑压到颜如玉的头发,疼得他蹙起了眉,但他确是不管,眉

眼更加弯了一些。

他终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禄龄还未回神,只觉得眼前一花,天地一番旋转,两人竟然换了个位置。

颜如玉看着他笑道:“我犹是记得,龄儿曾说自己喜欢我呢。”

“有吗,我……不记得了。”禄龄涨红了脸,眼神飘向一边。

“你不记得无妨,我已经刻在脑子里了。”颜如玉话语似水,低头吻上禄龄的唇,这一吻绵

长而缱绻,不知包含了多少浓浓的情意,辗转又是扑鼻的香。

两心重叠,今夕何夕?

那吻逐渐深入,唇齿纠缠间,湿润了周遭的空气,连呼吸的空气都成困境。

窗外已然放晴,屋檐树梢悬挂良久的水珠不情不愿地一滴滴跌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晶莹。

禄龄直觉心跳加快,脸上身上如同点燃了火苗,焦灼而炽热。

脊背都要开始发麻。

桌上的蜡烛“啪”地跳出火星,满屋的透亮。

心跳快要破膛而出,却有什么黑色的虚幻阴影逐渐蒙住了双眼,禄龄倏然伸出手去,抓紧了

对方的衣角,连同身子一起颤抖起来。

“怎么了?”颜如玉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攥紧的指节已经泛白。

察觉到他似有异样,颜如玉慌忙想要退开,却被禄龄拉得更紧:“不要走……”说着已有泪

光盈入眼眶,声线极是不稳,“我很害怕……”

“怕什么?”

“我看见他了……”禄龄眼睛不知瞧着何处,说话开始语无伦次,“那个人是死在我身上的

,我每隔几日便会做这样的梦,好似他已化作厉鬼要死死地跟着我不放,小颜——他要作甚

,他要、他要缠着我一辈子么?”


颜如玉一愣,猛然想起那日烈日下的空山,罪恶的脸,猥亵的笑声,每每忆起都忍不住要切

齿。

“你快帮我把他赶走吧。”禄龄带着哭腔,像是怕他要走,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

颜如玉压下恨意,抿了抿嘴,将他紧握在衣角上的手掰开,温言劝道:“龄儿乖……”

说着一手不经意地摸上了禄龄下身的灼热所在。

“嗯咳……”禄龄浑身一颤,惊得连连往后退缩,脸上满是恐惧,“你、不要过来。”

“龄儿不怕,你还记得那次,我们最后未猜出的字谜吗?”颜如玉一边轻缓地问他,一边伸

手解开了禄龄腰上的衣带。

“……好似……记得。”禄龄强压着不安分的意念答道。

“那你念给我听。”颜如玉对着他微微一笑,声音如蛊。

修长的手指伸进裤腰,已然触上让他一直觉得羞耻的地方。

“我……不要,不要动,求求你!”

“龄儿,那个谜面我已经忘记了,若你不说,我们谁赢谁负?”颜如玉手下仍旧未停,执意

要引他跌入记忆。

“一弯、一弯新弓沉江底……”禄龄使力拉扯着思绪,说到一半却猛然止住了话语,脸上泛

出迷蒙的潮红。

“然后呢?”

微凉的手指似绵长的纨丝,缠缠绕绕地编织出细密的网。

“四面……嗯……”吐出的字终究是变成柔软的呻吟,禄龄闭紧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滑入发

间。

“四面山色入画中。”颜如玉笑道,“我猜是相思的‘思’字,你要不要认输?”

隐忍许久的温热喷薄而出,禄龄终于哭出了声:“小颜……”

“好了好了。”颜如玉俯身将其抱起,轻拍着他的背道,“你看看,他还在不在?”

“你做什么要先我一步将谜底说出来。”禄龄的声音闷在他的肩上,“呼呼”地带着抽泣,

“我第二天就已经知道了。”还是跑去问了好几个上仙院里附庸风雅的嫖客。


“那也不能怪我呀,谁叫你反应这么慢。”颜如玉话间依旧带着笑意。

“今年元月已经过去,我明年还要和你接着比。”禄龄红着眼眶,一伸手圈紧了他的脖子。

(报答平生未展眉)

第十七章

连日来的降雨似是消了老天爷的火,忽而放晴后的天气已开始转凉。

彼时正是夜晚,清风拂过街角,摇起小旗翩飞,隐约可见上面写有“喜福”二字。

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店面较为偏僻。因着晚间的街上格外清静,叶落飘零,越发衬出

小客栈的萧条。

事实上,这里已经接连几日没有什么生意。独自坐在厅堂台前的掌柜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眼

睛逐渐眯了起来,最后脑袋一点一点,已然入眠。

正至半酣,突然觉得鼻孔微微发痒,他不以为意,蠕了蠕鼻端,咂咂嘴继续打瞌睡。

然而这感觉却一直不紧不慢地缠着他,逐渐变得强烈。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之

精神抖擞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目就看见咫尺内一双清亮的大眼,正眨巴眨巴地盯着他。

年已及艾的掌柜被生生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退后了几分。

“嘿嘿……掌柜的你这样不对哦!”方看清那眼睛的主人是一个束发少年,脸上犹是稚气未

脱,一脸顽皮地笑着,手上还握了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他回头指了指外头道,“这个时候

若是偷懒,谁来招呼客人?”


“是是,近日清冷,倒真是一时恍了神去,客人几位,可是要住宿?”掌柜擦了擦额角的细

汗,慌忙地应了一声,低头拿出抽屉里的算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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