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页的日期,是我知道了张云这个人,为了逃避失恋创伤而到他家过夜的翌日。日期的下面只有大大的五个字:
「爱的初体验」
下面附加两个大红心。
那个家伙……看不出他原来纯情到变态的地步。白痴一个……
字化开了,我摸摸看,是湿的,我的眼泪吗?
我也是个笨蛋,为甚麽我笨得去计较猩猩的愚蠢?对他来说,为我做到那个地步已是他脑容量的极限吧?那种毫无意义的牺牲……蠢得要命、白痴的极致、低能的最
高境界……
却是他最大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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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小陶,是我。」
『阿恒?甚麽事?』
「有没有空?我想见见你。」
『现在?』
「嗯。我有话想当面跟你说。」
『不能在电话里说?』
「我想当面说,拜托,给我一分钟就够了。」
『……』
「不行吗?」
『不是,好吧,我在我家门口等你。』
「谢谢你!」
『阿恒……』
「怎麽?」
『……还是没有了。我等你,你快点过来。』
掴上电话,心情放松了一点,但这只算是第一步而已,更难过的还在後头,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我连踏出这房子的勇气也没有。
继续维持现状不好吗?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当然好,只是我做不到。
抱一抱紧猩猩王的日记本,我还是下定了决心,深呼吸,我要挺起胸膛面对小陶,要是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决定,又会让小陶担心多一次了。
「阿恒,你要说的是……」
是我心里有愧?小陶的样子好像无精打采的……可是我不能退缩、不想退缩,咬一咬牙,我艰难地直视著小陶的眼睛,使劲把蓝色的本子递出去,「小陶,你看看这
个!」
我知道传阅他人的日记不太道德,但有些话说不出口,便不得不找其他方法表达。反正猩猩王都习惯了这种委屈的角色,也不差这一次。小陶也不是爱揭别人私隐的
人,揭了几页,大约看到里面写的是甚麽,便閤起来还给我。
「那麽……阿恒你打算怎样做?」
「我……」就一句,说了这一句就可以,我得快点……「我想……我……」
「阿恒!」小陶一把拉我过去抱住,「不要勉强!你甚麽不用说。我明白的,你开不了口对我说,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这几天你怪怪的,我早有一点预感,也
作了心理准备。」
「小陶……」
「别这样,别觉得亏欠我,我不希望我是你的负担。我们是对等的,你不该被我束缚著,而且……」轻轻的,小陶放开了我,我看到的是一张微笑著的脸,「要怪便
只能怪我太疏忽,要是以前我多留意你一点,今天我们就不会是这样子。一直以来都是我忽略你的心意,这次换我来等也很应份。」
「小陶,我……」
「好啦,如果你不想我伤心,就不要一副要哭的表情,你不是有事要赶著办才急著叫我出来吗?还浪费时间?快走吧。」
对,我得赶紧去阻止猩猩王。再看小陶一眼,我终於可以自然的笑著说:「谢谢你,小陶。」
「傻瓜。」
到最後,小陶还是这麽温柔。
「再见……」
再见了,我的初恋,我唯一的王子。还有,对不起。
我曾经对自己说可以为猩猩王放弃小陶是因为猩猩王不能没有我,原来放不下我们之间一分一秒的是我自己,所以当猩猩王说不需要我时,我才会那麽愤怒那麽悲
伤,甚至不敢承认自己受的伤害。我没有自己想的潇洒。
他需要我的……
他需要我的……
我制止不了狂喜的心情,因此我不能再欺骗自己。
要跟小陶比,猩猩王除了比打架绝对比十场输十一场。只是……
喜欢小陶,因为小陶每一个部份都吸引我;喜欢猩猩王,却是因为我爱上了这个人。那麽粗鲁、大意、没神经,却让我打从心里的快乐。
求求你,千万要让我赶上……
初恋(十一之一)
还赶得上吧……
赶得上的!我知道。
猩猩王一定在等著我,没有了我他干得了甚麽?他绝对丢不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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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等我……我是那麽的深信著。
他却没有。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猩猩学园,还以为会是一个感人肺腑、荡气回肠的结局,结果迎接我的,就只有一大群哭丧著脸的猩猩子民。
「小恒哥,你来得太迟了,老大已经出发……」
这是我唯一听得清楚的说话,或许他们还有说些甚麽,但我的耳朵失了灵,没有听进去。
两手空空的,心也空空的,我被急步走过的路人撞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已身在大街上,原来游魂野鬼走路的感觉就是这样。
差一点,只是差一点而已,要是没有了那麽一点儿的差错……
就是那麽一点儿,我们便结束了……
为甚麽?那麽一点儿也不等我?
失落,然後是不甘,再然後是愤怒。
为甚麽不等我?他一点也不相信我麽?我明明来了,我来叫他不要走,因为我知道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所以他没有离开的理由……
我是想这样告诉他的,为甚麽他却没有相信我?
我咀咒他!我咀咒他在非洲被食人族咬死、在澳洲被袋鼠踢死、在欧洲被黑手党杀死、在北美洲被飞机砸死、在南美洲跟黑猩猩决斗死……虽然未必用得著。那副暴
力犯罪者的长相,人家会让他入境才怪,说不定明天便给打回头呢……哈哈……
哈……
……没有可能吧。
其实、其实……猩猩王很帅,很笨拙,很温柔,总是傻傻的黏在我旁边,傻傻的为我设想。其实……我比谁都要清楚他的好……
是我的错,不信任他的是我,本来有两天的时间,都是我错过了。是我太固执、太好胜、太自我中心,於是我又失败了一次。
上一次我能一下子忘掉失恋的创伤是因为有他在我身边,那这次我要多少时间才忘得掉他?
猩猩王呢?他会忘记我吗?
我不要……他是我的!要是他忘了我……我该怎办?
谁都好,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够了。只要他回来,我答应我不会再一心二用、不会叫他猩猩、不会恃著自己是小受来欺负他……甚麽也好,我只希望他不要走……
很多人在看我,这时我的脸一定很丑吧,眼泪鼻涕都爬满脸了,还是止不住淅淅嗦嗦的哭,可我不想躲起来,有一个地方我现在非去不可。
那个公园……在那里有我们的开始……
初恋(十一之二)(完结)
更新时间:
12/12
2002
蹲在水池旁边,啤酒罐零零落落地散在我脚下,夜凉如水,孤单的我抱著肩膀发抖,一切好像回到一年多前的夜晚,不同的是我已不期待有人会来安慰我。
他现在去到哪儿呢?这种时间了,不会还在骑车吧?
……才怪,那个不长脑筋的蠢材,才不会懂得节制两个字。要是他的技术还是那麽「狠」……可恶,还要让我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那家伙总是这样,一点生活常识也没有,教我怎能放心?就算没出车祸,他不是迷路就是被人骗钱吧?凭他的头脑,没十年八载绝对回不来……
他倒好,自己一个走得潇洒,到外面风流快活泡洋妞,就把我这个小受剩下来熬到人老珠黄,还得为他牵肠挂肚,没良心!人神共愤的负心猩猩!你这……你这……
你……他妈的我爱死你这个混蛋了!
回来啊!我都说我爱你了!为甚麽还要走?
混蛋……
我气猩猩王,我更气我自己。我气自己竟然那麽的喜欢一个已经远去的笨蛋,喜欢得眼疼、心疼、手疼、脚疼,全身都在疼;喜欢得看见幻觉,我把那辆停在公园外
面的电单车看成猩猩王的爱车,又把那个一直在树丛处徘徊的高大男人看成是猩猩王……一天也不到,我便思忆成狂了吗?
慢著!不可以这样,像我这麽一个风华正茂的花样美少年,就这样报销岂不严重浪费地球的宝贵资源?不行!我得振作!我得鼓起勇气面对现实!我……我要坚强地
等著我最爱的猩猩王回来!
去吧,去看清楚,即使得忍痛拆穿短暂安慰的假像,我也决不手软!
「……」
「!」
「*☆※○▲#%!!!」
人家的决心如此悲壮,几乎要准备好贞操带了,有个混帐加三级却在开我的玩笑。
「恒恒!你怎麽……怎麽会在这里?啊!谁把你弄哭的?」
是你啊!就是你这头该死的猩猩啊!
气死我气死我气死我气死我气死我气死我气死我!我要杀人!我要咬住他的喉咙吸他的血,用剪刀剪开他的肚皮把肠子挖出来,泼他浓硫酸加蜜糖然後送他一个蚁
窝……我……
怎麽我会没出息的紧紧蹭著他哭?!该死!
「恒恒、恒恒……你不要哭……」
我以为猩猩王会搂住我,他的手却伸了出来又缩回去,哭得喘不过气的我还得亲自动手拉他的手到背後,气上加气之下我把心一横,扯著猩猩王的衣服猛擤鼻涕。
「恒恒,对不起……我是真想离开的,可是……我舍不得你,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你,我没办法踏出第一步……恒恒,我绝不会碍著你们,求求你,只要能远远地看
著你我就很满足……」
「你这个笨蛋!说得好像是我赶你走似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还以为要等十年……」
「恒恒!你是说……你打算等我?」
「不等!我干麽等你?你都不要我了!」
「恒恒,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走?」
看他那副白痴相,我越发觉得自己委屈,本来想给他一巴掌的,可举了手却打不下去。罢了,只好以後多些欺压他作为补偿吧(之前我是说他「回来」就不欺负他,
但他根本没走,不算数)。
兜兜转转的最终,在柔和的晨光眷顾下,我们再次手牵著手回家。
「恒恒……」
「甚麽?」
「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麽……你爱我吗?」
死相,我会害羞啊。「爱。」
「那麽……今天可以试试××◇★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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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有没有××◇★?待他伤好了再说吧。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他在楼梯口耍变态?不过他老是骗医院摔楼梯,来一次真的也很天公地道嘛。
「恒恒,我想喝水。」
「这种小事别叫我啦,我在替你洗衣服耶,你要到几时才拆石膏?」
「又不是我喜欢这样……」
「甚麽?」
「没有……」
「呐,快喝,我还赶著煮饭。」
「恒恒……」
「又怎麽了?」
「你真好……」
真是死相,我真的会害羞啊!
也算是大团圆结局吧……?
《初恋》番外《美少年与野兽》
(上)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小村落里,一对穷苦的夫妇生了一个儿子,替他改了个名字叫阿恒。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知不觉阿恒已经四岁了,又嫩又白,脸蛋儿像个桃子似的泛著粉红,黑澄澄的眼珠子,红艳艳的小嘴唇,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不想狠狠抱一抱
的。
然而,阿恒万千宠爱的长相,实在不应该生在那个贫穷的家。
「亲爱的,怎麽样?」阿恒妈妈一看阿恒爸爸回家,急忙抓著他问。
阿恒爸爸摇摇头,「不行,地主说我们再不交税,就要拉我去坐牢。」
「怎可以这样?你坐了牢谁去耕田?近年天旱,土地不好,就是榨我们也榨不出税粮来呀!」
穷途末路,夫妇俩含泪相对,这时午睡中的阿恒不识相地翻一个身小小呻吟了一声,让爸爸瞥到他,断定了他今後坎坷的命运。
第二天,爸爸抱著阿恒出去,说带他到郊外玩。
「亲爱的,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临行前,妈妈紧紧抓住阿恒的小手,阿恒叫痛甩著也不放。
「要是有的话我也不会这样做,他也是我的孩子啊!可是就算我们不吃来喂饱他,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捱得了苦,我们要是都不在了他怎麽办?早些解脱也是受少些
罪。况且阿恒的脸也不该是生在我们家的,说不定是老天爷搞错,放他出去自然会有贵人带他回去他该去的地方呢?」阿恒不明白爸爸在说甚麽,但爸爸这样说完,
妈妈终於愿意放开他的手。
爸爸抱起他的样子好像很辛苦,阿恒心想难道自己重了许多麽?
「走吧,小宝贝。」
辛劳的爸爸早出晚归,很少和阿恒见面,虽然有妈妈,可是男人有些话题只能跟男人谈。想著去到郊外,要告诉爸爸他打倒了隔壁比他长一岁的大明,把大毛虫放进
那个老虔婆艾太太的盆栽里,还有跳进妈妈禁止他走近小河里救了一条小黄狗等事迹,阿恒的心情很愉快,窝在爸爸肩头啍起不成调的童谣来。
可是到了树林,阿恒看见鹿,便把要说的男人话题都忘掉。看著阿恒追著小鹿越跑越深,爸爸喃喃说:「对不起。」
起初阿恒还不时回头,确认一下爸爸在身後,後来渐渐忘了形,到他跑累了跑饿了想回家时,才发觉爸爸不见了。
幼小的阿恒独个儿流落在森林中,天色一点一点昏暗下去,他的小心肝又慌又难过。
「爸爸……爸爸……」
阿恒懂的字不多,还不知道「抛弃」这两个字的意义,但他觉得自己的眼泪里面,除了害怕还有另一种悲伤……
走来走去,草草木木仍是草草木木,怎样也找不到回家的路,阿恒的腿又累又被野草刮的满是伤,终於走也走不动,小小的身体卷曲在地上饮泣。
「爸爸……妈妈……」
突然一旁的草丛沙沙作响抖动起来,阿恒怕得浑身发抖,想逃却站不起,人生经验不足的他又不懂装死,只能眼睁睁望著一只全身黑色的庞然大物拨开草丛一步步的
逼近他……
没见过猩猩的阿恒不知道那是甚麽,只觉得它像是人,体型却比他认识的人都大得多,而且满身黑毛,样子比艾太太还凶恶,牙齿又尖又大,要是给它咬一口一定会
很痛。
「不要……你不要吃我……爸爸……救我……」
眼看黑色的大手掌伸向他,阿恒紧闭上泪涔涔的大眼睛不敢漏一条小缝,生怕一张眼就看到那副大牙齿要铡下来。
爸爸……妈妈……为甚麽你们不来救我?
想起自己寒酸但有爸妈守护著的家,阿恒更是伤心,哭得气都促了。
暖暖的、毛毛的,阿恒感到那只黑色的大手摸上他的脸,整个人都僵住,只有两行泪水还在不住流。
毛茸茸的手却只是轻轻地扫著,比起要伤害他,更像是在替他擦眼泪。忽然身体轻飘飘的,阿恒忍不住偷看,发觉自己被黑色怪物抱了起来。
「你想干甚麽!」
阿恒大叫挣扎,但对大猩猩来说一只手掌便可以把他按下去了。
大猩猩跃起跳到树上,抱著阿恒的庞大身躯轻灵地穿疏在林木间,吓得阿恒呆住,连眼泪都忘了掉。
跳到一棵大得像城堡的树,大猩猩把阿恒带进一个搭在巨型枝桠间的简陋草蓬里才放下他,走了出去一会,又带著一大堆水果回来,堆到阿恒前面。
「这些……给我的?」
大猩猩当然听不懂阿恒的话,但它看阿恒不动,便把水果推近一点。阿恒试著拿起一颗草莓,大猩猩立刻替他拣了一堆草莓出来,又拔了条香蕉剥了皮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