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小不点在那里！」

小不点除了我还有谁？会叫我小不点并在街上大声呐喊的又除了那些猩猩手下还有谁？

「快点！别让他跑掉！」

天……

「喂！别跑！」

不跑才怪，他们一看到我便两眼发光的样子，像极那些找回失踪客户的专业高利贷，恨不得把我剥皮而後快。

我不记得哪里得罪了他们，硬是要说个理由，一定跟他们的首领有关。不过完全不把我当一回事的猩猩王不太像会找我这个小人物麻烦，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上次我

当著他们的面凑了在他们心里有著无比崇高地位的老大两拳，他们一直怀恨在心，鉴於猩猩王没有反应才没有动作，终於今天仇人见面份外眼红，要代替猩猩王大开

杀戒。

「在那边！追！」

跑到一路口，前面竟来多数名敌人，正想转向另一边，但见迎面又是几个来势汹汹的追兵，幸而我身手矫捷，在投入猩猩怀抱之前，及时一百八十度转驮闪向唯一生

路。

左转右转，每到一个弯角也随时会碰上猩猩，肯定不是我多心，他们在召集人马围堵我，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之势。不过是两拳而已，而且两拳都在同一位置，没有

造成额外的伤害，用得著这麽大阵仗麽？

要是被他们抓到我会是甚麽下场？我想像一下黑社会惯用的手段，他们会把我灌进水泥里丢进茫茫大海里毁尸灭迹吗？还是……直接把我绞成水泥建房子，让我成为

甚麽怪谈甚麽七不思议之类的一部份？

「看你哪里走！」

「不要啊啊啊啊！」恐惧成为了我的能量，让我两条腿超越了极限到达化境（？），连我也不敢相信仅是比普通人类美型一点的自己居然可以跑得比身後的猎食者还

快，原来我不参加奥运对地球人来说会是如此一大损失（过度恐慌，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不过目前我能否保住性命也成问题。

「截住了！」

话没说完，我的前面又被堵住，看左边，不行；再看右边，也不行，後面不用说……我被四面包抄了！

「呼……呼……竟然跑这麽快，还好没跑掉……」

猩猩们四方八面逼近我，其他走散的同伴也断断续续的聚集过来，我才惊觉对方的人数之多，他们是来真的……？

「你们……你们想怎样？」

你看我我看你，猩猩们互打了眼色，最後一个代表沉著脸走向我。

一步、两步……他跟我的距离越来越短，我的牙关也抖得越来越厉害。我才打过电话，所以可以肯定小陶正在他家里等著，至於……

……没有至於了，总之不会有人来救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等死。

来吧！十八年後又是一条好汉！

「这是你忘了的东西。」

「……？」

一头雾水的我单著一只眼睛先看看情况，看到的是猩猩手下拿著我逃命时弄丢的那袋子牛扒要还给我。

「谢谢……」为甚麽我要道谢……？说到底都是因为他们我才掉了牛扒，他们该不会是为了还我东西才这麽夸张地追截我吧？

我乍信还疑地伸手去接，不料塑料袋甫到我手，面前的猩猩霎地跪下去，「小恒哥求求你！只有你可以阻止老大了！」

初恋（十）

更新时间:

12/10

2002

「哦，你们老大高大英俊风流倜傥德高望重，身边美女如云，小弟何德何能去插手他的大人大事？」当日他是怎麽对我的？现在有麻烦便来找回我，他当我是廿四小

时便利店可以自出自入啊？我也有我的尊严，他们再来多几个人也休想逼我就范。

「小恒哥……」猩猩手下面露难色，考虑了一阵，才嚅嚅地说：「老大跟那个阿香已经分手了。」

「是吗？虽然跟我没甚麽关系，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呢。」我拚命按捺住内心的狂笑，活该活该活该活该，一百万个活该。那个丑女人之前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

威，早知道我当时就该回赠她一句「他朝君体也相同」。

「小恒哥你一定还在生气，可是事情不是你想这样的，老大他……」

猩猩手下吞吞吐吐的，害我那副爱理不理的酷样子快要装不下去。别误会，猩猩王的事是与我无关，不过八挂之心人皆有之，而且可以打听到那只花心猩猩惹上了甚

麽麻烦，娱乐一下自己也不错。

「老大……老大他……」

我知道你在说你老大了，快说啊！

「他……」

他甚麽他？没看见我的小耳朵伸到长得不能再长了麽？还不说！

「其实老大……」

这家伙是不是在耍我？

「如果你是有甚麽难言之隐，我也不好多事，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可不可以让我回家？」

「等一下！我说、我说！」单细胞生物就是单细胞生物，简单一招以退为进，猩猩们便连忙慌张的挡住我，「老大他……老大……」

快去死吧。「我要回家。」

「等等……哎！不能说的我都要说了！是老大叫我们不能告诉你的！那个阿香又泼辣又霸道，脸涂得比石灰还厚，老大有甚麽可能会喜欢她？老大所做的一切全都是

为了你！」

「那我真该感激他嘛。」因为爱你，所以伤害你，哈哈，难道我是低能儿？

「是真的！因为老大和那个阿香一起时一点也不高兴，我们也问过老大，有次老大喝多了一点才说你真正喜欢的是另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也喜欢你，但你人太好，要

是不替你找个理由你便不能安心离开他。」

我沉默了，因为我心虚。

「老大是真心为你好的，他告诉我们说看到你哭著从你喜欢的人身边跑开时，他的样子不知有多难过，可是他还是希望你开心，才决定退出成全你。」

那次……猩猩王看到我和小陶……？

「是这样吗？」表面上我很平静，其实是太多反应，一时表现不出来。

猩猩们却误解了我的回答，竟一并全跪下来，「小恒哥，就算你不爱老大，念著他对你的心意，求求你帮一次忙吧！再不阻止老大就来不及了！」

「你们快起来呀！别人看到会乱想的，我又不知道你们要我帮甚麽！」真是，他们以为我神仙啊？又跪又拜的，还未卜先知咧！

「你不在後老大越来越消沉，前几天他决定了要离开这个伤心地，还准备骑车环绕世界一周，好拖个十年八载。」

亏他想得出来，猩猩王的脑袋果然是长草的。

不过看猩猩手下悲壮的表情，我一刻不答应他们一刻也不会让我走，於是我先敷衍著说要先想想办法，猩猩们有求於我，也不好太为难，便不情愿地让开一条路让我

离开。

「老大说後天就要发了，小恒哥你一定要快点想好。」

他们一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样子，一簌簌哀求般的眼光盯得我背脊发麻，我不敢回头望一眼，只模棱两可地稍稍点了一下头快步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便拔

腿连跑带滚的逃到小陶家去。

「小陶！」小陶一打开门，立刻被我抱个死紧。

「阿恒……？发生了甚麽事？」

我把脸埋进小陶的衣服里蹭来蹭去，「没事……就想抱抱你嘛。」

「你这小子……有事没事都跑来吓人。」小陶笑著戳一下我的额头，让我进到房子里。

我也笑著，走进厨房煎呀煎的把几斤牛排全煎了，又笑著大口大口地把除了小陶那一份的全放进肚子里，好不痛快。

「阿恒，你真的没有事？」小陶半惊吓半担心地问道。

「没有啊，不过不知怎的今天特别好胃口。」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吃东西，只是怎麽吃也吃不到饱的感觉，刚巧前面有剩便不要浪费。

可是所谓若然不报时辰未到，甫回到家，我的胃就开始抗议，又绞肚又作呕，占著厕所老半天，不满的小梅尖酸地不停质问我在小陶那儿干了甚麽搞得害喜。吥吥，

她还算是个女人？谁害喜会害得猛拉肚子？

不过现在气虚血弱，挪不出气力来跟她吵，我忍。吃了药我抖著腿趴到床上，还是很不舒服，便把枕头抱下来垫住胸口和肚子。

甚麽东西硬硬的？

摸过来一看，原来是猩猩王的蓝色本子，是我放到枕头下面的，我倒忘了这件事，就这麽一直放著。

用力一挥，本子狠狠飞向墙壁再「啪」的落在地上。

所有跟他有关的物品都让我看不过眼。有甚麽了不起？要装大方嘛，那就快点走！到外面走一转说不定他还会变聪明一点呢。以为自己很伟大吗？他根本没有想过我

是以甚麽心情决定放弃小陶，说甚麽为我好，事实就是他不相信我，用他的角度衡量我、伤害我。我才不稀罕他这种自我满足的牺牲精神，是他把我双手让给小陶

的，为甚麽我还要自贬身价来留住他？他不在更好，没有人碍著我和小陶，也没有人搅乱我的情绪，真教人期待啊。

呜……一动气，胃又痛了……

************************************************************

我在家里窝了两天，因为我知道我一出门那些猩猩就会来抓我，於是我装病（反正我病惯了）死活不去上学，打算熬到猩猩王出发为止。

他快要起行了吧？我直直瞪著铁嘴鸡闹钟，希望时间走快一点。只要猩猩王一走，我一定可以回复正常，不会闭上眼便见到他的脸，不会焦躁得心脏发疼，也不会手

脚无力整天浑浑噩噩的。

唔唔，人有三急，先解决再算，快快快快……

「呜！」出师不利，才滚下床便见血光之灾。

我可怜的小脚趾啊！该死的哪个混蛋随地乱丢东西？罪无可恕……我眯著眼睛看清楚，誓要找出罪魁祸首。

咦？好像是我丢的……？

没有的事！那个猩猩王有够霸道，人都要走了，垃圾还留下来占地方。我使尽全力在躺了两日地板的蓝色本子上踩上两脚，以报小脚趾滴血之仇，然後大脚一抽，十

恶不赦的本子再度直飞墙壁惨烈堕地，然而我的大脚趾也因此遭殃。

「呜……」十只脚趾头报销了两只，经过我的深思熟虑，君子报仇应该是动脑不动脚的，所以我很有风度地把本子拾起来，研究一下那个密码锁。

要我留他嘛，有何难？我就把他的罪证影印一百份寄给全世界的警察大哥，看他还出不出得了境。嘿，区区一只小锁儿拦得了我啊？也不想想凭他的动物智慧，有甚

麽想法儿逃得出我的五指山？

密码是……四个数目字，以他那种程度的想像力，除了他的生日之外还有甚……甚麽？不对！？

算、算他有一点进步吧，不过要难倒我还差得远！我还有……还有……还有我的生日？

也好，试试无妨。

「卡嚓。」

真的打开了？可恶，要是被其他人先解开，岂不以为我是同谋？好哇，里面写满满的，就看你有多无恶不作。

随手翻开一页，第一行是：

「三月二十六日　　　　　晴天」

日记？

这麽想著，眼睛已经扫到下面。

「天气开始回暖了，今天恒恒剪了个新发型，比以前短了一点，但也很可爱，跟他的夏季校服很相衬。恒恒的脖子和手臂很细，和我走在一起好像很突兀，街上很多

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们，不过不要紧，只要跟恒恒一起我都觉得很开心，其他人怎麽想不重要。真的好可爱……怎麽办？我睡不著，这个时间又不能打电话……」

笨蛋。

我明明是想閤上本子的，手一滑，却掀到前面几页。

「三日十八日　　　　　晴天

恒恒好像不太喜欢看电影，大半场都在睡觉，是为了迁就我吗？虽然很内疚，但一想到这一点我还是很感动。幸好後来我照恒恒的意思买了新衣服，他看来很满意，

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一点分数？话说回来，恒恒替我选的衣服都很好看，他的品味真好。恒恒这麽可爱，我得努力一点改进自己的形象才行。」

看到这里，我的手忽然不受控制，不住的向前翻。

……

……

「三月五日　　　　　雨天

以前我很讨厌下雨，因为很不方便，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下雨的好。我不习惯带伞，被恒恒念了几句，但他还是让我跟他撑一把，两中慢步的感觉很浪漫，我舍不得跟

他分开，不知不觉走过了几个车站才发现恒恒累得脸色发青，真是失败……下次我一定会多加注意，可是我还是很希望快点再下雨。」

……

……

「二月十五日　　　　　阴天

今天是星期天，我没有约恒恒，是因为我才跟他分开，这也是我昨晚没有写日记的原因。昨天是我人生里面的第一个情人节，我跟恒恒预约了酒店，买了蛋糕、香槟

和花。在酒店的餐厅吃晚饭，虽然不习惯那麽安静，不过气氛真的很好，我觉得好像电影的场面。然後我们回到房间，原来我们送给对方的礼物一样是手表，好像交

换戒指……我在乱写甚麽！总之，切了蛋糕开了香槟，也做了之後该做的，我还是感动到现在，每天都是情人节多好？」

……

……

「二月三日　　　　　晴天

很高兴第一次拍的大头贴是跟恒恒一起。其实以前也对这东西很好奇，不过一个大男人自个儿又没甚麽好拍的，提不起劲，现在我才明白大头贴的意义就是要两个人

一起拍才行。那麽小的画面，就算我们脸贴著脸来拍也不会不自然。我可没有甚麽怀念头，只是看到我们亲密的模样印在相片上，恒恒还在上面写了I　LOVE

U，像是我们之间的证明似的，我该到处贴让我可以随时见到，还是不要浪费好好珍藏起来？真是左右为难……」

……

……

「一月二十七日　　　　　睛天

以前的生日因为觉得大幼稚便都没有特别庆祝，可是今年不同，恒恒很重视这一天，所以我也不能怠慢，而且能够有多一个特别的日子跟恒恒一起过也不错。蛋糕是

恒恒亲手烤的，焦了一点，还是很好吃，大慨是包含了爱吧。我不相信生日愿望甚麽，但今天我很诚心地许了愿，希望下一年、下下一年、下下下一年……几多年都

好，我的生日还可以跟恒恒一起渡过。」

……

……

「一月四日　　　　　晴天

寒假期，我却高兴不起来，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这鬼地方跟恒恒相隔两地。不过一整年见不到几次，要是新年也跑掉老妈老爸不太可能放过我。刚才跟恒恒通过电

话，感觉好了一点，可是连乘飞机回去的一天算在内，还要捱过六天才能见到面，想到我就坐也不自在睡也不自在，快点让我回去吧！」

……

……

「十二月十九日　　　　　阴天

天气不是很好，害我心情更紧张了，直到这一分钟我还不敢相信今天我上过恒恒的家，还见到恒恒的妈妈和妹妹，最重要的是他们留我下来和他们一家人吃饭……恒

恒是对我有甚麽暗示吗？一时兴奋过头我就向伯母表白了，当然我也不敢太直接，只是很婉转地问伯母可不可以跟恒恒一样叫她妈咪，伯母不但爽快地答应，还叫我

多去他们家，一切都顺利得好像作梦。只是可能我又不自觉的作了甚麽失礼的事，回家时恒恒都不太说话，应该是在生气，我是不是该上一下礼仪课？」

「十二月十八日……」

「十二月十七日……」

「十二月十六日……」

「十二月十五日……」

……

……

一页一页的向前翻，每一天都是「我」。看不出那麽粗枝大叶的猩猩王竟是这样的纯情。

越看到前面，我越看得不真切，因为回忆已随著猩猩王的字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沥沥在目。最後我连瞄一眼也省掉，一下子翻到最前头。

「十一月十日　　　　　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