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影无痕(第一部)————irch
irch  发于:2009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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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顿住了势,侧耳倾听。

「木中兆!不论我开出的条件为何,你势必都得答应。毕竟,是你落入我的手中。」

「若不是谢贤之趁你我决斗之际,暗算於我,我大可全身而退。」一道温和的男中音不急不徐缓缓说著,可明显的中气不足,显示了伤重未愈。

是中兆!石无痕辨认出这明明才两天没有听到的温柔嗓音,竟让他有股止不住的温热,在眼中成形。胸中翻腾不止的莫名情绪,更使他几乎无法自抑。

还活著!中兆真的还活著!雀跃欣喜的声音在石无痕脑中不断响起。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一道极为冰冷的声音唤醒了激动不已、导致听漏许多的石无痕。他赶紧歛了歛心神,专心窃听。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可前提是,我不希望你限制无痕。无论是行动或想法,请让他拥有自主的权利。」

接下来的一阵沉默,让听得片段的石无痕不得不压下满腹疑惑、屏气凝神地仔细聆听。

终於,「好!我答应你。」石雪鸿一句冰冷回应。

「在此谢过。」

「哼!」随著一声冷哼,石雪鸿从屋内推门而出,飘然而去。


随著石雪鸿的离开,屋内原本点亮的烛火也随之暗去。石无痕在确定了周遭已无动静後,终於翻窗而入。

「谁?」黑暗中传来一声充满警戒的质问。

石无痕随声跳上了床,「是我!无痕!」

「无痕!……你的声音怎麽了?」

对方呼唤出名的同时,石无痕亦摸索到对方身体,却惊觉一阵稍显过高的温度,「你的身子怎麽了?」

两人皆因对方提问而停顿了下,紧接却又同时出声:

「你的声音……」

「你的身子……」

「风寒吗?……」

「伤势吗?……」

又是一个像说好了般地同时出声。


「呵呵……」
忽然,一阵轻笑声缓缓响起。


石无痕微一皱眉,「有什麽好笑!你的身子烫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已经不碍事了,无痕。」

石无痕忽然发觉,黑暗中从自己对面传来的温和男中音,隐隐有种稳定人心的魔力,让从出事至今胸中那份惶惑不安、惊惧难宁的心情缓缓沉淀了下来。

「倒是你的声音怎麽了?生病了吗?」发觉自己的手此刻正被中兆紧紧握著,关怀的语调表露无疑。

「我……」紧绷的情绪似乎找到出口,怎奈此刻却不是抒发的绝佳时机。

「先别说那麽多!快跟我走!」石无痕反手紧握对方,赶紧说道。
然他却没得到立即回应。

在这片黑漆、仅有两人的房中,正有一道深凝不放的目光正紧锁著自己。石无痕知道是木中兆正看著他,用著一如以往注视他的专注目光,可他却有些著急了起来,因为木中兆的迟疑、因为对方迟不予答覆的态度。

他不明白他在犹豫什麽?在顾虑什麽?

不由地,他加深了正紧握对方手腕的力道。


「跟我走。」木中兆终於开口。

可或许身处黑暗,这句话听在石无痕耳中,竟有种错觉。让他以为木中兆的语气似有种恐惧、有种不安、有种激动、有种……无法分辨的情绪。

一定是大哥害木中兆变成这样!石无痕有点气愤地归咎於他大哥。

「中兆……你别怕!我带你离开这。」

「不,你跟我走、一块走。」

「喂……你脑袋烧糊啦!还不都一样。快走吧!」不由分说,石无痕趁木中兆元气、体力都抵不过他的此刻,猛然一个紧抱,便迅疾翻身,将两人带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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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两道迅捷俐落的身影翻墙而出,石雪鸿仍是凝著一身肃冷,静立著。似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般,就这麽站在庭院一角。

天际那抹银月如勾,照出他平静无波的面容,却瞧不出此刻他的想法。

不知多久~~

「不去追回来,好吗?」
暗处,一道参杂著些许笑意的询问从石雪鸿背後发出。

「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石雪鸿周身肃冷的气息依旧不变,伫立不动的姿势亦是完全未变,就这麽背对身处暗处中的发问者,就彷佛早知有人潜伏於此般的清冷自若。

「哈……..我该说荣幸还是庆幸?竟让石大当家把我搁在心上、挂怀我。」随著这声爽朗笑声,从暗处走出的竟是…….谢贤之!

「让我搁在心上的通常只有一种人-要杀的人!」终於背转过身,面对谢贤之的石雪鸿冷冷回视对方。

「呃……伤脑筋,那我该叫您得记得我,还是忘了我呢?」无视对方那冰冷态度,谢贤之竟皱著眉,自顾自地烦恼了起来。

「你欠我个解释。」一点也不想配合对方的石雪鸿迳自说道。

「咦…..」

「不是吗?」此际,石雪鸿冰冷的眼神更加了些锐利。「我希望听到的,是一个会让我满意的解释。」

「你说的是……我毁约的事吧?」谢贤之笑著回应。

石雪鸿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是那种让人无法看透的阴暗深沉。似带著点怒气,带著点杀气,又或带著点……


唉!谢贤之轻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记忆力愈发衰退了!印象中不知是多久前甚或多少年,曾听得一个在脑海深处早模糊掉身影的某个人说过:『宁愿去惹恶人、小人,可千万别去招惹冰山美人啊!』

唉!自己怎会把这句话给忘了呢。现在可好!此刻不就正在身体力行、自讨苦吃地印证这句话的真理。

真是不听前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石大当家,我可不算违诺。严格说来,我还是为了恪守对您的诺言,才会插手杀那木小子的。」谢贤之脸上依旧笑笑说道:「当初之所以会立下合作灭了『潇湘楼』的约定,想来石大当家也明白,那是因为你我都想杀掉木氏父子。」

「照当初约定是由你杀木斐峰,而我杀木中兆才是。可没想到木斐峰人虽昏庸,对自己的死期,倒机警的紧。也因此导致石大当家赶赴不及『潇湘楼』,最後更演变至由那时正好在那厮身旁的在下我予以代劳了。」

「虽然在下後来说过,既然木斐峰已被我杀了,那麽木小子就交给石大当家处置。可是嘛……嘿………」谢贤之轻笑了声,「可事後我左想右想,木斐峰被我所杀实是情势所逼、随机应变所致,根本算不上违诺。再加上,暗算木小子本就是照著咱俩这『木中兆由我杀』的约定罢了!所以……..石大当家,我可没有毁约呦!」

听完了对方这一大串明显是强词夺理的开脱之辞,石雪鸿却只是静静地看著眼前这人。

微凉的秋风,将谢贤之额前的那撮白发给轻拂了开,露出了那张本就充满魅惑,此刻却笑意无限的俊朗面容。

冷冷的、看不出任何意念的视线终从谢贤之的身上移开,然下一刻出人意料地,石雪鸿却仅是抬头望月、不发一语地伫立著。

「你…..今晚很反常。」谢贤之轻轻说著,语气竟似与对方相识多年般的熟稔。

只见石雪鸿轻挑了下右眉,「我应该杀了你……」犹如叹气般的一句话,竟少了平常的冰冷。

谢贤之亦察觉到对方难得的、细微的情绪波动,看著眼前这始终散发冰冷气息的『暗龙堡』堡主,竟使他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愣。

「呃…….咳!」谢贤之轻咳一声,藉以掩饰方才瞬间的失神。「应该吗?呵呵………那就不是非杀不可罗。…….嗯!那麽我可以说石大当家接受在下的解释?」

「木中兆的命是我的了。要生要死,只有我能决定!」冰冷的语调再度从眼前这面貌绝美的男子口中说出,一贯地霸者威仪。

「那麽石大当家是打定主意阻扰我到底罗?」

「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那麽您今晚是打算不让我赴『醉轩楼』之约罗?」

「不,你今晚来去自如。」

「咦……莫非您的阻扰只是记恨那时我对木中兆的暗算啊!」谢贤之双手环胸,笑著反问,「嗯…..也就是说,现在不论是何人,就算是我也不能杀他罗?」

「不是。」

「不是?」

「谁要杀他,我不管!有本事,就取了吧!」石雪鸿再度面向谢贤之,神色冷然地说著,「唯独你!若你要取他性命,我势必阻止!」

这一席话可把谢贤之震得咋舌以对,大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哎呀呀!冰山美人果真是最难惹啊!

「唉……真是令人难过惋惜啊!」谢贤之终究在石雪鸿面前大大叹了一口气,「我真希望你就是那个人,为什麽你不是呢?」从头至尾始终半带玩笑的语气,此次竟半真半假地多了抹认真口吻。

「哦!那麽我该说荣幸还是庆幸呢?」这是任谁都听得出,除了冷依旧是冷的冰寒口吻。

「呃…..」一瞬间的哑口无言,让谢贤之再度发愣。

「哈哈…….有趣!哈……有趣极了!」无法扼抑,他发出了一串爽朗笑声。「石大当家,跟你谈话真是有趣极了!哈哈…………」

笑声未止,却见谢贤之猛一转身,轻轻一跃,便不见了身影。伴著夜风,远处林间传来一阵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大当家!」一声充满恭敬的叫唤,在入侵者离去後响起。

望入石雪鸿眼中的来人,仍是一身粗衣蓝衫,惟此刻双掌多了副铁手套。

想必这人从谢贤之一现身,便处於警戒状态吧!

始终冰冷的眼眸突地参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翔云,我没事。」

「属下知道。」

「那麽…….你也启程吧。」

「属下遵命!」


夜,看来真的深了。
第十九章  桃花笑影


「中兆…….中兆……中兆!」

因伤口引起炽热,始终半显昏沉的木中兆,在感觉到一阵剧烈摇晃,以及随之而来、一声声似急带忧的叫唤後,终於勉强睁开了眼睛。

一入眼看到的竟是一张皱成一团,写满焦虑著急、忧心忡忡的惊恐脸蛋。

「很难受吗?…….」似乎还带著点哭腔。

看著眼前这张明显是在担心自己的面容,木中兆不自禁地想著。

无痕……是在乎自己的,对吧?

即便冒著忤逆他大哥命令,也要拼命救他出来;即便无痕自己是这副大病初愈的身体,也要带著他逃离那所庄园。他……是不是终把自己的位子置於他大哥之前了呢?是吧?是吧……………

再次看向对方,木中兆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很好、非常好,虽然身子绝对称不上好受。

「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他感觉自己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嘴角已仰了个半天高。

石无痕似愣了下,可随後竟突然靠拢过来,就见他眯著双眼、紧依木中兆那张因高烧而呈现潮红的脸庞,冲口喝道:「别用这烂桃花的笑容对著我!」明显带著怒意。

「呃…..无痕……」

因对方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狂澜,显然有点诧异的木中兆,一时还不知如何反应,就又听到石无痕再度吼道:「大骗子!明明刚刚痛昏了过去,还说自己很好!明明就难受的要死,还要死命硬撑!明明倒在床上奄奄一息,还说自己不碍事!明明叫你躲好等我回来,还故意泄漏行踪给大哥寻到!你根本就自身难保,干嘛还管我为难不为难的!你当世上好人全死光、死绝啦!抢著争做好人!偏偏还是个彻头彻尾死脑筋的滥好人!滥好人你懂不懂啊你!」彷佛用尽气力的嘶吼,让石无痕在叫嚣完後止不住地喘息著。

「…….无痕…」木中兆缓缓地眨了眨眼,轻轻叫唤著。

紧接著,石无痕感觉到自己的发旋处正被温柔地轻抚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谁…..谁担心你了!」用力拨掉放在头顶的那只手,石无痕撇过头去不愿正视对方,可微微发红的耳根却不客气地出卖了他。

瞧了瞧眼前只有可爱两字可以形容的石无痕,好不容易忍住想要紧抱住他的冲动。半坐在地的木中兆抓了抓自己头发,有点明白对方为何生气了。

「原来方才我昏过去了。」说著这句话的同时,他发现自己身後竟早铺好了一堆乾树叶。

不由,他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这一张望,可赫然发觉他们不在破庙、不在路边,竟是在一棵树上。
明显地,这是一棵极利於他们藏身的处所,因为此时虽已是枯黄遍地的秋天,理所当然这棵树的树叶也早已掉了大半,可过分浓密的树须仍旧隐去了他们的身形。再加上这天然形成、类似平台的树干,竟成了绝佳的躲避处。

「你好像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呢。」木中兆不由赞叹了声。

「前几天我们路过这,我意外发现的。」石无痕终於回过头来,却压低著头闷声说著,似乎仍为方才的失态介意著。

木中兆轻挑了下右眉,「呃…..无痕,刚刚被你这样一说,我的伤口还真的被你说中了,有一点点在痛欸。」

此话一出,果见石无痕慌忙抬头,急靠向木中兆身旁,「我身上有药!」一边说著,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可让木中兆吃了一惊,「你哪来这麽多瓶瓶罐罐啊?我们身上不是只有同碔给的金创药?」

「只有金创药哪够!挪!你瞧!这罐绿瓶是天香凝露,可以尽快恢复你的真气;这罐蓝瓶是银莲参果,可以加速愈合伤口;这罐白瓶是寒冰丹,可以退烧;这罐墨瓶是神仙草,消炎止血的;这罐褐瓶………」

「行…..行了!无痕,你该不会要把这些啥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全用在我身上吧?」木中兆有点想笑地问向对方。

「废话!不是你用,难道我用?」石无痕给了他一个真问了个白痴问题的表情。

「那些外敷药姑且不论,可你确定这些内服药在全进了我的肚子後,不会因混搅在一起而产生问题?」此刻木中兆的声音再也克制不住地带著点闷笑声。

「罗…..罗唆!我先帮你伤口上药总成了吧!」显得有点困窘的石无痕一边吼著,一边难得粗鲁地扯开木中兆的衣襟。

尚未及阻止,他的外袍已被疑似报复的气力给抛到远远的一角,腰带也不知被硬扯到哪去了,猛然一阵微凉的寒意让木中兆知道此际自己的单衣也正被对方很不客气的脱了去。

忽听对方深吸了一口气,竟语带轻颤地说道:「你的…伤口……你的伤口……」

「你的伤口到哪去了!怎麽没有伤口!」一阵怒吼再度从石无痕口中咆哮而出。

「呃…..」木中兆抓了抓头,笑得有点傻气甚至可说相当稚气可爱,俨然是一副无辜模样。就听他呐呐说道:「我没说我伤口在左臂、不在胸口这件事吗?」

「你没说!」相当冷的一句话,冷度指数直逼他大哥石雪鸿了。

「呃……..是…是吗?呵呵…….谁叫你脱我衣服脱得那麽快….呃…..」看到石无痕那张快冻成冰块的脸,他连忙又说,「呃……应该说是因为我一时太过舒服所以…..呃……不是……是因为这衣服很好脱……也不对…….是因为….因为…..」
「呜…..对不起,是我不对!」木中兆终於放弃挣扎、低头认错。

唉!早早认错不就好了哞!看看上头的解释,真是糟得一榻糊涂、越描越黑。

「真会被你气死!看我下次还管不管你死活!」石无痕嘴巴仍不留情地嘀咕著,双手却不得閒地轻扯对方单衣、探视其伤口。

木中兆突觉左臂伤口一阵清爽冰凉,疼痛烧灼的感受亦慢慢消退了去。不自觉闭上了眼,享受这片刻创痛稍缓的感受。

直至感到对方手指传来的阵阵颤抖,他不由睁开了眼,「怎麽了?会冷吗?」

「…..都…..见骨了…..」

石无痕语气中的内疚与不忍,木中兆恍然明白。

他看了看自己已被包扎完毕的伤处,忽然笑著向对方伸出右手。

「干嘛?」

「看也知道,伸出手来啊!」这会木中兆那桃花似的笑靥可更是笑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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