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无痕狠狠瞪了他一眼，有点迟疑地伸出手来。可才刚那麽一握住，竟被木中兆猛然一个使劲，全然没有防备地、更好死不死地整个攀趴在刚被自己扒个一乾二净、此刻完全是裸露的对方胸膛上。

「喂…..你！」

「秋天了啊！」木中兆感慨似地朗声一句，完全截断对方的话。

「那又怎样！快放手！」脸颊已完全紧贴在对方胸口上的石无痕，很不满地叫著。

「我不要！」

「什麽…….」石无痕有点错愕地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对方竟会用这种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语气。分明……分明就是自己最常用的耍赖语气。

「什麽不要！快放手！」石无痕再度大叫。

「我不要放手！再也不放手了。」木中兆理直气壮地说完之後，他的另一只魔手更是老大不客气地缠上了石无痕的腰。

「你……你脑子烧糊了啦！」石无痕死命挣扎，双手硬是将两人原本紧密的身躯拉出了个空隙。

「我会冷嘛，只得借你抱抱。」

此话一出，可把紧接著要补踹木中兆一脚的石无痕给止住了动作，也让他想起木中兆如今的确因真气不足、体温过高，难以抵抗这秋夜微凉的气温。

「先吃天香凝露与寒冰丹，好吗？」石无痕皱起眉头，想从怀中取出两颗丹药来。

木中兆看著石无痕又恢复方才那份忧心内疚的难过神色，不由暗叹一口。他松开石无痕、接过药丸，就著可能是他昏迷之际、对方采集到的夜露吞咽入喉，便又倒躺下去，并准备试著睡去。

可接下来的情况却让他大大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石无痕竟随著他倒卧下来，以著如同方才相当亲密的姿势紧贴他的身躯，双手甚至还主动紧抱住他的脖子。

一时之间，他闻到了阵阵的梅花清香。

「无…无痕…..」

木中兆心下一阵悸动，手亦缓缓抚上石无痕的腰际，却忽然听得对方说道：「挪！今晚我就委屈点，当你的暖被，你呢就给我躺著别动当卧垫，就当做我的报酬好了。还有啊！明儿个咱们就回同碔那，让他给你好好治伤，总比我给你胡乱吃药的好。知道了吗？」

口头上的争胜却掩不了对自个儿的关怀，原来他还在担心自己说会冷的这件事啊！木中兆对自己苦笑著，还以为…………..

「无痕，明天还不能回同碔那。」

「为什麽不能回同碔那？」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木中兆赤裸的胸口，原本轻软舒柔的语调，如今却因风寒而略带嘶哑的难听嗓音，对木中兆而言却依旧充满该死的诱惑。他不得不挪了挪身子，轻咳了声才回答。

「明天我要去『醉轩楼』赴谢贤之之约。」

这话才一出口，石无痕几乎是弹跳起来，「谁告诉你的！你怎麽知道『醉轩楼』之约？是不是大哥！是不是？」

「无痕…..」木中兆有点讶异对方如此激烈的反应。

「别去！不准去！我不准你去！」紧抓住的手劲，让木中兆有点吃痛。

「无痕！」木中兆反手握住对方双臂，语意坚决地说道：「我一定得去！」

「…………..是不是与你跟大哥的约定有关？」石无痕一瞬间的沉默，却在下刻丢出这个问题，砸得木中兆无法招架。

「你…..你…..」你知道了？烧红的脸色此刻竟是蔓延至耳根、脖子甚至全身，木中兆觉得自己彷佛快被蒸发了。

「是不是大哥逼你去做什麽事？或是逼你去见谢贤之，叫你送死去？」因石无痕过於介意木中兆与他大哥的约定以致没瞧出对方那抹异样神色。

原来…………

「……不，你大哥没逼我去见谢贤之，也没逼我做任何事。」木中兆恢复原有神情，浅浅笑著。

「胡说！我明明听到你跟大哥说，只要他答应让我拥有自主权，你就答应他任何条件！你敢说没有吗！」

「我…….我的确这样说过。」木中兆轻叹一口，「不过……无痕，你大哥开的条件，对我而言，并非被逼迫，而是出於自愿的。」

「你！」

木中兆不管石无痕的挣扎，紧拉著他再度躺下。

「你大哥开出的条件，就是要我重新创建『潇湘楼』。」毫不松手、紧抱石无痕的木中兆缓缓说著。「你可知你大哥的用意？」

感觉到怀中人儿不再擅动，木中兆不由露出得逞的笑容。

看来直接丢个问题给无痕动脑，是最快安抚他的方法。木中兆偷瞄他一眼，瞧到的正是对方那副陷入深思的可爱模样。

「……大哥他..….他要你帮他稳固南方的经济势力。」

轻轻将头埋入对方颈项，木中兆偷吸了一口梅花香，才笑笑说道：「是啊。对我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试想，若以一件易事来排除你大哥阻止我们交往的阻碍，我何乐而不为呢？」木中兆紧依对方耳际，以著彷佛微风呢喃的语气，轻声说著：「除非…..是你自己不愿见我、不愿交我这个朋友。」

果然，此言一出，就见石无痕几乎是同时就紧紧回抱住对方，急忙且激动地回应道：「我不会不愿意的！就算大哥阻止我，我也交定你这个朋友！你要相信我！」

木中兆再度露出个得逞微笑，「嗯，我相信你！……那现在别生我气了，好吗？」

「我…我……嗯……」似乎欲言又止的石无痕终於闷声应承著。

「那今晚我们就好好休息吧？」

「……嗯。」

「那明晨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嗯！」

「那明天我们一起去『醉轩楼』？」

「嗯！…..咦………」猛然醒悟的石无痕这会才发现自己许了什麽样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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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醉轩楼』，却始终不见谢贤之的木中兆两人，此刻已身处在『醉轩楼』附近的小巷中。而原本争执不下，各有想法的两人竟猛然同时起了动作。

但见木中兆欲将石无痕护在身後，却反被对方抢先护住。

「别忘了，你身上有伤。」石无痕以「束音传密」的武功说了这句话递入对方耳中，要木中兆接下来全交给他。

於是石无痕往前踏了一步，朗声说道：「阁下是谁？别藏头缩尾的！」

这一出声，一道身影急速窜出，出现的却是出乎他们两人意料之外的人物。

「小少爷！」来人一身蓝衫，一脸恭敬地唤著他的小主子。

「陆管事！」

这下，可换木中兆将石无痕拉往身後，一脸戒慎地看著他。

「陆管事，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我要留下来帮中兆。」石无痕抢先说著，双手不自觉紧拉住木中兆衣袖。

发觉对方这出於下意识的动作，木中兆心中的一块大石不由轻了许多。

「小少爷，我只是转达大当家交代的话，得了您的回覆後立刻就走。」

木中兆两人皆因对方此言显得有点诧异错愕，当下木中兆更是提起全副精神警戒中。

「陆管事，您请说。」石无痕回应著。

「大当家昨晚接获『十二骑营』回报，说已探查到春泥小姐的消息。可是却是探到小小姐被追杀，困在大雪山的讯息。昨晚大当家一得消息，便已先遣游管事前往支援，不过大当家希望小少爷能随後前往协助。」

「我……」石无痕神色不定地望向木中兆。

看来…..石雪鸿的确棋高一著啊！

木中兆不由暗叹一口，因为他早看到石无痕在听闻石春泥被追杀时，那铁青惨白的脸色，更在听闻石雪鸿欲派他前往相救石春泥时，显得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的神情。

再度在心中为自己叹息一声，木中兆这才开口道：「陆管事，我想和你家小少爷单独谈谈。」

陆管事轻点了下头，「小少爷，大当家的话已传达到此。属下就等在前头转角处的小茶坊，稍後请您移驾前往、回覆属下。」话一说完，便见他踱步离开。

直至陆翔云的身影消失不见，两人仍维持了一段沉默，似乎谁也不愿开口，互相凝视著。

「对不起。」终於石无痕先说了出来。

木中兆第一次有种想笑却笑不出来的苦涩感，虽然在请陆翔云离开的同时也就下了决定，可没想到……….

终於，他还是笑了，可他明白定是相当难看的苦笑。

「我明白的，你…….就去吧。去救那位……嗯…叫…….春…..春泥是吧？」木中兆再度笑著，忽然感觉自己笑得出来了，看看他现在可不是越笑越好看了吗！

不止如此，他还听到自己的声音竟也是充满愉悦、不急不徐地缓缓说著：「如果我有一个亲兄弟遇上危险，我也会奋不顾身、前往相救的。呵呵…….所以你别担心，我不会介意的。」

「可我介意啊！我担心你一个人，不但要重建『潇湘楼』，还要提防谢贤之。我…..我想留下来…..可是春泥她…..她有危险…….我…….我….…」

『我担心你一个人………』

是吗？或许这样就够了！他还是担心自己的，不是吗？
木中兆看著眼前陷入一片慌乱、六神无主的石无痕，心中又是酸甜、又是苦涩。

「那麽你更应该去啊！」木中兆笑开著说：「你忘啦！我还有同碔，接下来我一定还能找到维言及雷绍他们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是一个人。我可是有一群朋友在的喔！」

「中兆…….」石无痕听了对方这一席话，反不知该如何回应。突然，他紧抓住对方，大声说道：「等我！等我一救回春泥，就立刻南下找你。所以…..所以…..」所以什麽啊！石无痕压根不知自己在说啥，只知道想尽快回到木中兆这里、帮他的忙，如此……如此而已……是吧！

忽觉腰际两侧缓缓被木中兆揽上，石无痕不由抬头看向对方。

於是……一个让他有著错觉般的吻……….竟在他以为发生、却又未有所觉的当口被立刻结束掉………..

是错觉吗？当对方的唇才碰触到自己唇瓣的那一刹那，却已全然分了开，就犹如清风般飘邈，船过无痕般几不可觉……………

石无痕还未想到该如何反应，木中兆却已放开了他。

就见他漾了一个似火桃花的灿烂笑靥，连眼角都笑弯了。

不知为何，每当石无痕想起了木中兆当时的这个笑容，即便在多年後的此刻，他知道自己依旧一如当年相同的想法、一如当时初见到的感受。

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笑容。

美得找不到形容词，只能说很美…….很美……….可却也美得让自己的心都疼了………………….

为何当时没有发觉呢？

就连同他当时所说的那句话，也是很美…..很美……………

那就是－

「无痕，我等你。」

日落大道-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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