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传奇 金瓯志————云水在瓶(上)
云水在瓶(上)  发于:2009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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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佐心中一颤,睁眼望去,正是颜儿,一手拿着一包药,另一手却抱着一只金黄色的小松鼠,眼睛滴溜溜乱转。颜儿素来容色清冷,此时买药回来,忽然发现元佐已经醒转,又惊又喜,瞬间竟是忍不住笑靥如花。

      元佐心中震撼,他本已想好要如何措辞,然而真的见面,见他为自己苏醒欢喜,一时之间,想好的话竟是说不出口来。
      颜儿见他不言语,以为他重伤后虚弱,心中柔情一动:“平日里那么罗嗦的人,竟不爱说话了,他……虚弱得厉害呢……我这些天可要对他好些。”
      他见元佐苏醒,心中欢喜无限,想起一物,忙走到元佐面前拿出那只金黄色的小松鼠,笑道:“你喜欢畜牲,我便给你寻了一只小的来,你给它起个名儿吧。”见元佐怔怔不语,心中更是柔软,随即想到了当日此人精神百倍呼唤胭脂玉“阿玉”时的情形,当时几欲气晕过去,此刻想来,却甚是温馨。当下微微一笑,道:“要不,就叫它阿黄吧。”

      他本是才华出众之人,此等俚俗名称从他口中而出,恐怕是平生第一次。元佐却是面色不动,凝视身前两幅卷轴不语。平时若是听到大美人儿起这样的名儿,他怕是早捧腹狂笑,叫了起来:“阿黄?你当是养狗啊!”。

      颜儿见他闷声不吭,顺他眼光看去,只见两幅卷轴被对折着并排放在榻上,于是笑道:“书法绘画本为一家,你看这两幅《金刚经》对折着相向而放,远远看来,倒颇像一幅青山江潮图。仿佛有青山,有江水,还有一线江潮,自东汹涌而来,倒是甚妙。”他随口说着,猛然想起面前这人粗俗惫懒,哪懂什么书啊画的,微微一笑,想起元佐一句口头禅:“他奶奶的,我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元佐昏迷之中,颜儿早发现了《金刚经》在天山雪的鞍下,他不愿就此离开,只装没发现。此刻见元佐将卷轴拿了出来,却是不意外。

      见元佐沉吟不语,那张脸原本肮脏不堪,昏迷中却已被自己一一悉心擦洗干净,露出入鬓的剑眉,斜飞的凤目。此刻看来,神清骨秀,高贵端庄,竟是个叫人移不开眼睛的男子。

      颜儿心中一动,嗔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正经了?你这个人,一会儿扮痴癫,一会儿扮端庄,到底有几张面皮?”
      却见元佐手指一幅卷轴对折处一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那个字虽然是难以辨认的狂草,却难不倒颜儿,当下说道:“是个‘同’字啊。”
      元佐又指着另一幅卷轴对折处一字问道:“那么这个,又是什么字?”
      颜儿一看,却是“甚大世尊何以故”一句中的“大”字,虽然字迹潦草,却还辨认得出来,于是笑道:“这有何难,不就是……”
      “大”字未出口,猛然反应过来,面色不禁一变。
      元佐凝视着他的脸,自是没放过这瞬间的神色变化,缓缓问道:“你是为‘大同’而来,对不对?”
      21
      颜儿心头剧震。
      一般人,只知道怀素狂草《金刚经》是价值万金的唐代宝物,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金刚经》里,竟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名叫“大同”。
      据说,得到“大同”,并参祥出个中秘密的人,可以征服这片海水之内的所有土地。昔年,唐太宗李世民曾经得到过“大同”,却苦思冥想不知秘密何在。“大同”不惧刀砍火烧,世间竟是没有可以毁坏它的东西,唐太宗临死前恐别人得了“大同”参祥出其中秘密威胁李家江山,密嘱心腹爱将尉迟恭将“大同”暗地处理掉。

      那尉迟恭对李世民忠心不二,在李世民死后便自刎墓前,殉主于地下。他的独生爱子尉迟扁却偷窥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尉迟扁知干系重大,不敢告诉任何人,却也不甘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带入坟墓里。他本是书画大家,竟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大同”的下落藏于《金刚经》卷轴之中,密嘱后代,将《金刚经》当做传家之宝,此物关系天下,切不可丢失。

      是以,《金刚经》失去之时,尉迟世家五巨头倾巢而出,来追一幅小小的书法真迹。却不幸被元佐摆了一道:《金刚经》再重要,毕竟不比自己性命重要。
      元佐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汴京来的,对不对?”不待颜儿回答,继续说道:“天底下识得暹罗进贡的香水,有资格骂尉迟家主是土包子的人,却也不多。你口音非江南人士,饭量虽大,却甚是挑食,无脍不精。你才华武功出众,见识过人一等,这却绝非寻常富贵家可培养出。你知道‘大同’中秘密,你又是汉人,如此一来,你大约是哪里来的,答案呼之欲出。”

      盯着颜儿,元佐淡淡一笑,傲然说道:“不错,我也从汴京来。我姓赵。”
      颜儿心中电光一转:“你是楚王赵元佐!”
      楚王元佐,当今皇帝嫡长子,皇族中首屈一指的不世豪杰。宋史载,楚王元佐自幼聪警,有王者风,深得太宗欢心,尝曰:“朕百年之后,大宋须赖此竖子。”及长,善武功骑射,果决多智,为一时之冠。尝从征太原、幽、蓟,返拜检校太傅,加职太尉,晋封楚王。

      “可是……我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是不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我的来历,生气了?”颜儿喃喃说着,心中一阵迷惘。
      只听元佐冷冷的声音传来:“本王不管你是谁,也不需要知道你是谁。你只需记住,和本王争夺‘大同’,你是不自量力。本来,逗你玩玩也挺开心的,至少我很满意。只是现在,该说正事了。你在我昏迷中照料过我,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两个卷轴,你可随便取一个走,是真迹或赝品,便看你的运气。颜儿,我们就此别过,下次相见,怕是没有这么风流好玩了。”

      颜儿妙目怔怔,凝视着面前的人。此时的他,不再故意装疯卖傻,自然散发出高贵慑人的气势,即使破衣烂衫,也掩盖不住一身与生俱来的夺目光华。这个男子,原本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族豪杰,是在这个世间最有资格角逐“大同”的人,也似乎是在这个世间的种种舞台上,最会演戏的人。

      颜儿心中大痛,涩声道:“好,你我就此别过。最好是,永远不要见了。”也不去拿卷轴,白衫疾动,发足狂奔了出去。
      只听一阵疾风暴雨般的马蹄声,胭脂玉长声悲鸣。元佐扑到窗前,只见一人一骑迅速远去,流星般消逝在茅舍青山之外。
      元佐呆呆立在窗前。他本是绝顶聪明狡诈之人,生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之中,说谎伪装便是家常便饭。别的小孩还在天真懵懂之时,他早早便知道了什么情形下该用什么样的脸。装痴呆,装天真,装粗俗,装忠心,无不是拿手好戏。以至装到后来,有时候自己也难以分辨,哪些是原本就有的,哪些是装出来的,究竟自己性情中,是不是也有这些装出来的部分。

      又或者,伪装的至高境界正是如此。假作真时,真亦为假,真真假假,再也难以分辨。好比恋爱之中,真真假假的情话说得多了,到得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哪句是出自真心,哪句是哄情人欢喜,或者,根本是兼而有之。

      只是,表面上再怎么样,内心却始终冷静锐利,保持清明理智。否则刀光剑影中走来,怎能无恙?岂是偶然。
      不过,这种日子过得多了,却也难免有厌烦的时候。这次“大同”之事虽然重要,倒也不至于要他亲自出马。于他而言,只是找个鱼服微行的借口,到江南一游,顺便在江湖中消遣消遣。一路虽然惊险,却端的畅快,哪像在京中当皇子时,时时刻刻一大堆的利弊权衡、机谋布局?心机倒少用了不知几多倍。

      不料碰上了个奇异的绝色美少年,短短几天相处,把心底隐藏至深的天真引发了出来。和他一起,只觉笑骂由心,单纯畅快,竟在不知不觉中致于内心深处,搅乱了那一丝清明理智。本也未能发觉,直到这次客栈遇袭,生死关头,昏迷之中自我控制力薄弱,以至不由自主地哀求他不要离开,难以自持。然而此时神志清明,猛然醒悟:自己身上,一个万不可存在的弱点正欲形成。

      如果颜儿只是平民伶人之流,或许还有可转圜的余地。可是颜儿的来历决不简单。一路同行,彼此早已深知,对方是个有资格与自己一战的绝顶人物,何况同时意在大同?江山一片,岂容二主!

      谁爱了,谁便输了。他不是可以输的人。
      可是在这世间,有的事,即使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会心痛。
      日色渐黄昏。元佐仍呆呆立在窗前,不知自己嘴唇已被咬出血来。
      22
      颜儿疯狂地抽打着胭脂玉。马鞭在胭脂玉身上无情抽出条条血痕,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刮得脸颊热辣辣地痛。眼中或许有泪,早被狂风吹干。他外貌清冷如冰,内心却是偏激之至,遭此大变,五内俱焚,只恨不得要将自己全身撕得粉碎,让血管里沸腾的血奔流喷射出来。

      也不知狂奔了多久,胭脂玉终于支持不住,忽然一个趔趄,前膝跪地,险些将颜儿摔下地去。
      颜儿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提缰绳,稳住身形。茫然抬眼望去,晚霞已是漫天。遮天蔽地的鲜红晚霞之中,一片烟水横在天际,芦苇瑟瑟,波光粼粼,大群飞鸟在天空和水面间展翅盘旋,长声悲鸣。

      原来,颜儿不辨方向纵马狂奔,胭脂玉脚程全力施展开来,竟已从青山小村奔到了无锡太湖。
      颜儿茫然坐在马上,马鞭早已落在地上,任凭浑身是血的胭脂玉挣扎着蹒跚前行。他容颜依然寒冷如冰,心中却转着无数个疯狂火热的念头,纠缠着,爆炸着,此起彼伏,直欲令人不管不顾地疯狂大叫,把身体里的血全部都宣泄呕吐出来方才快意。

      大群白色的水鸟在云水间翩然盘旋,叫声高低起伏。巨大的鲜红夕阳之中,缓缓行来一骑。纯黑的马,纯黑色的斗篷在风中猎猎飘飞。黑色。完全的黑色。
      颜儿漠然看着那片黑色缓缓靠近。目光穿过黑色的斗篷,扫过雕刻般的下巴和脖子,宽阔的肩膀,肌肉平滑的胸膛,扫过修长结实的双腿。很像,真的很像。
      黑色斗篷里的人在漫天晚霞中看到一个白衫绝美少年,有着冰雪般的容颜,寒霜般的神情,漆黑湿润的眸子里,却燃烧着可以将世间万物焚烧殆尽的熊熊火焰。
      烟波如梦,夕阳如血。绝色美少年用那样一双不可形容的眸子看着莫栩然,清清冷冷说道:
      “我要你。”
      23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时刻,当时刻骨铭心,回忆起来却淡得像水。
      可是,还有一些时刻,当时淡淡如水,回忆起来却刻骨铭心,用尽一生一世,再也无法遗忘。
      那一刻,烟波如梦,夕阳如血。绝色美少年用一双无法形容的黑色眸子看着莫栩然,冷冷说了三个字:
      “我要你。”
      莫栩然当时扬了扬眉毛,嘴角挑起,也说了三个字,声音慵懒而沙哑:
      “好,现在?”
      两人两骑对峙。
      众鸟高飞,啼声悲切。
      忽然,空中白衫飘拂,如花影颤动,白鸟展翼。绝色美少年从胭脂玉上翩然跃起,落在黑马之上,黑衣人之前。
      白衫下修长的双腿,没有夹着马,而是夹上了黑衣人挺拔的腰肢。
      黑与白静静对峙着。
      黑色斗篷里的人,看起来至多二十八九岁的容颜,淡淡的邪佞,淡淡的沧桑,却是最能勾动少女心怀的气质。狭长微翘的桃花眼,顾盼间有种漫不在乎的漠然,眼神异常锐利。

      黑色。这是一个黑色的男子。如果说,那人是惯使风云变色的火热太阳,面前这人,便是不可知的深深黑夜。
      黑色。彻底的黑色。
      却是此刻最需要的颜色。
      颜儿伸出食指,避开那双眼睛,轻轻划过斜飞的长眉,高挺的鼻子,缓缓抚上不羁的薄唇。
      食指一紧,已被那人轻轻咬住。
      柔软的唇裹住指尖,将食指向口中吸去。纤长如玉的食指被一节一节吸入温暖的口中,舌尖随即缠上来,若有若无地轻轻挑弄。
      喘息声渐渐粗重。
      颜儿忽觉食指一凉,却是被那人吐出。
      狭长的桃花眼在黑斗篷里慵懒地斜睨着他,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一语双关:
      “这样的开始,好么?”
      绝色少年清冷如冰:
      “这样的开始,不好么?”
      狭长的桃花眼一眯,随即淡淡笑了:“好啊,直接从情欲开始,难道不是最好的?”
      暧昧的桃花眼对面,漆黑湿润的眸子里跳动着火焰:
      “不错,从情欲开始,彻头彻尾只有情欲。这样,才是最好的。”
      桃花眼里倏地精光一闪。
      颜儿不再看他眼睛,缓缓伸出两只纤白如玉的手,放到黑衣领口,猛然狠狠一撕。衣帛破裂声中,现出雕刻般的双肩,结实匀滑的胸肌也裸露出来,在晚霞之中,宛如神像般完美。

      柔滑的小舌尖轻轻点上喉结,打着圈儿。唇随即贴了上去,有力地吮吸着喉结。唇与舌如蛇一般向下吸吮滑动。蓦地,舌头卷住了左胸前的乳尖,用唇牢牢吸住,头往后一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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