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如玉(下)+番外————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09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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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勾思,连带昏黄的画卷一起铺展,映出回忆里模糊的笑靥。

“那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标榜自己很厉害,猜谜大王?哈!自、己、想。”

“难不成你已经有答案了么?”一双明亮的眼睛瞧了过来,竟是有着期盼的情感,画面的色

彩犹是如昨日那般清晰。

“哼哼!”依旧是少年模样的颜如玉得意的挺直腰板。

“不要婆婆妈妈地,说嘛!”

“我说了你得认输。”

“你先说了再和我谈条件。”

眼前这比自己矮一截的小毛孩,口气里耍赖的意味十分明显,他却还是耐不住性子将藏在嘴

里的答案吐了出来:“是日出。”

“日出?”说到这个词,不知是为了逃避还是真的想表达什么,小毛孩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

,“听说很漂亮的嘛,好想什么时候去看看。”

“你早上爬起来早些不就好了。”

“我能爬得起来我早就去看了。”小毛孩白他一眼,一背手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仿似睡懒

觉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

红日完全跃上半空的时候,天色已完全地透亮。表情因着那份回忆而不觉变得柔软,颜如玉

踱步过去,对着依旧呆呆站在那的禄龄道:“我们去买了早饭,你饿不饿?”


“不饿。”“我们”这两个字又是让他心中一刺,禄龄下意识地答得很快。

“不吃早饭会肚子疼。”

禄龄别过脸去,将手中的小馒头抱得更紧一些,不再答他的话,到底是怕说多了惹来不必要

厌恶,还是正堵着那么一口莫名其妙的怨气,连禄龄自己也说不清楚。

心中犹是有些介意他摔坏了玉佩的事情,如今却听不到一句解释的话语,颜如玉也有些厌倦

,回过头去不再理会他:“那么一会饿了记得告诉我。止念,那主人家若是起了,就把这些

鸡蛋饼送去给他们,我们准备一下可以动身了。”


“我不想走。”不知哪里来的蛮气,禄龄突然又说了一句。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不迭,到底

是该懂事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无缘无故地跟人家赌这么一口气,这不是平白地更惹人不喜么


“为什么不想走?”颜如玉强忍下心中的不耐。

“我都知道了!”禄龄说着,嘴角撇了起来,眼中蓄出泪水,说话的语气有些恶狠狠,“莫

名其妙害得你毒发,你们必定在心里嫌着我呢。明知在一起不会欢喜,我也不愿老给你们添

麻烦,何况小颜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带着我这样的人不是累赘么?要是我又绊着你们

怎么办……我就是不想和你们一起走了。”


说罢用手背抹了抹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又强调一句:“我不走了。”

颜如玉怔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许止念。

许止念见状,露出一脸被噎着的表情,将头偏向一边,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

正于此时,屋里走出一个捧着水盆的老妪,瞧来年逾花甲,微微弓着脊背,眉目却是有一副

未语带笑的味道。看见他们,随即露出笑容道:“哟,几位公子可是要走了?”


“是,就走了。”许止念连忙探头回答。

“是么。”那老妪放下水盆应了一声,转眼瞧了瞧站在一旁的颜如玉,逐渐生出不解的表情

,“好生奇怪……”

“如何奇怪?”许止念也随她看了过去。

晨光似锦,暖阳如丝。

在早晨微含了露水的淡雾里,颜如玉束发冠玉,眉若远黛,没了那些恼人的红疮,现下肤色

润白胜雪,淡如珠华,很是清逸脱俗。

见都看着自己,颜如玉脸上微带几分了不明所以的疑惑。

“昨天好像不是这样的……”老妪喃喃道。

许止念方才看得入了神去,听到她的话,才突然恍然大悟:“哦~”

于是急忙转移了话题,笑着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出:“大娘,这是我们刚买的早餐,昨夜叨唠

了您一宿,真是不好意思,你且收下吧!”

“哎,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烧饭,”老妪推道,“我们这来来往往的旅人多了去

了,大抵不过是给人行个方便,早就习惯了,无人反而寂寞。”

上了年纪的人向来爱管闲事,这位也不例外。

这边话未说完,突然看到禄龄抱着自家的小狗独自站在一边,眼睛红红颇有些受了委屈的模

样,老妪心中也有怜惜,于是笑着对他道:“咦,这位小公子可是遇到什么伤心事?长这么

大了还哭鼻子啊,这可不好。”


禄龄没有答话,弯腰将那只白色的小狗送回地上。

谁知那小馒头却是不依,好似一会就与他有了感情,摇着尾巴又往他的脚边贴来。

“你若喜欢我家的小馒头,就给你好了。”老妪又笑了起来,比了比手势道,“隔壁老王家

的母狗前些日子刚生了一窝,个个都是这么小个,每晚都‘呜呜’地叫唤,吵得人不得安生

,他正愁没地方送呢。”


于是禄龄一言不发又将小馒头抱了起来。

并非真的愿意拿别人的东西,只是内心隐约泛起的寂寞感让他有些心慌,总觉得该抓住点什

么才好。

“呵呵,那么这些早餐你们不要了么?”老妪又道,“既然不要,还是给我吧,丢了多可惜

。”说罢还摊开了一只手。

许止念脑后冒汗,干笑了一声,将手中东西的递了过去。

颜如玉看着那老妪乐呵呵地将冒着香味的蛋饼接过,突然心中一阵烦躁,看了禄龄一眼,随

即背过身去道:“既然如此,止念,我们可以动身了。”

“我看你们刚去备了马呀,可是有急事?”老妪犹是唠叨着,朝他们挥了挥手,重新端起水

盆往屋里走:“那便不要耽搁了,快些走吧!”

禄龄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

许止念去拉了马来,将理好的包袱背在身上,回头看了看那边依旧抱着小狗站在门口的禄龄

,压低声音对着颜如玉道:“公子,那个那个……你打算怎么办啊?”

颜如玉沉着脸,禁不住提高了声音似是就想让他听见:“随他去,他爱走不走。”

禄龄闻言怔了怔,眼眶又红了起来。

许止念看着颜如玉一翻身上了马,一抖缰绳就是要走的模样,又看了禄龄一眼,噤声不再说

话,也跟着他骑上了另一匹马。

犹豫了一番,颜如玉咬牙一夹马腹。

也不知道在和谁过不去,心中酸痛得厉害,总之就是想要一走了之,去没有烦扰的地方多好

。什么都不用想,唯剩宁静。

禄龄突然收紧了环着的手臂——他居然真的要走了!

马蹄起步扬起尘灰,呛得怀中的小馒头一阵阵地打喷嚏。

马上的那个白色身影,看起来阴郁而急躁。眼见着他马上就要远去,止也止不住的眼泪终于

如溪流泛滥般夺眶而出,禄龄忍不住跟着疾跑几步,奈何怎及得上四条腿的速度,一会就拉

出好长一段距离。


眼前被水朦胧着看不清路,禄龄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抬起手背擦拭脸颊,脚下逐渐越跑越快,

耳边都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喘息,有什么字句隔在喉间蠢蠢欲动,心底有翻涌的潮水催促着他

,让他几欲失声痛哭。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不该丢下你?”

突然有稚嫩的声音在脑中响起,颜如玉手下一滞,收绳缓下了速度。

“你看,我就说,你总不会丢下我。”

那温暖湿润微带笑意的讨好声犹在耳侧回荡,带起沉钝的痛感一丝丝涨满了整个身体。

到底还是要丢下他么?还是说——自己从来都是说话不算数的。

颜如玉终于回过头去。

风扬发稍,挡了住一半的视线,却依旧能看见远处,那个小小的抱着白团的身影,一边哭着

一边奔跑,嘴上张合,一遍遍地做出相同的口型。

仔细分辨就能看出,那因心中郁结而艰难无法发声的音符,正是清清晰晰的“小颜”二字。

第二五章

禄龄跑着跑着忽然停住了脚步,抹着眼泪的手放了下来,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湿润润的脸上

露出怔忪的表情。

风轻日淡,有候鸟扑着翅膀鸣叫着从头顶飞过,嘤嘤成韵。

那方颜如玉跳下马来,风扬他的长发,一丝丝打在脸上生疼,颜如玉伸手将其拂开,两人距

离已是不远,却面对着面各自没有说话。

“我、我想……”禄龄喃喃着,竟是低下头去几乎不敢看他,断断续续连自己都不知说了什

么。

“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走?”颜如玉暗暗捏紧了腕上的袖口,声音里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

颤抖。

“我……我……”禄龄依旧是吐来吐去这么一个“我”字,头埋得越发地低,就差贴到胸口

“你刚才在干什么?”颜如玉窝了一把小火,心中却是霍然清明起来。

他本就是舍不得他的,否则为什么刚才渐行渐远时心里会觉得无比难过,否则为什么回头看

到他那般梨花带雨哭泣的脸,又会心如刀绞万般自责。

他自此才刚刚明白,竟会和自己最在意的人闹这样的别扭——颜如玉,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禄龄还在嚅嚅嗫嗫:“话说出口了怎么收回……”

“笨蛋!”颜如玉终于无法忍受,迈开步子朝他走来,一边走一边咬紧了牙,“那本来就是

收不回来的。”

“啊?”禄龄抬起头来,茫然看着眼前的人越走越近。

“你娘难道没有教过你,作为一个男子汉,说话必得算话,那才是言而有信。”

“……”禄龄的眼里瞬间失了颜色,他不自觉退后一步,又将脸埋了下去,“哦。”

“龄儿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颜如玉继续说着,终于在他面前

停住了脚。

禄龄心灰意冷,完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兀自低着头失神:“对不起。”

却是有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

禄龄疑惑地重又抬起头。

只一走神便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和龄儿一样,都不配当一个男子汉。”颜如玉略带了一丝无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禄龄一愣,眼中复又浮出泪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偷偷开始填充心中那片空旷的地方。

“丢了龄儿那么多次,龄儿却一次都没有责怪过我,你说,我该如何向你赎罪?”颜如玉收

紧了臂弯,几乎要将他嵌进身体里。

“呜呜”禄龄怀中的小馒头被挤得直翻白眼,不停地叫唤着试图扭动身子。

“我怎么会怪你,”缓和了一下突然转折心绪,禄龄哑着声音道,“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

会怪你。”

怕那句话的语气不够坚执,禄龄又补充:“永远都不会。”

有轻柔的笑声自耳边响起:“如此甚好。”

听闻那笑声,禄龄忽觉心中的大石已落:“那么我们算是和好了?”

突然“呜呜”的两声叫唤将他的话打断,禄龄不好意思地在他怀中腾出一只手来,拎着小馒

头的脖子将它提起:“它要被憋坏了。”

颜如玉笑了起来:“你知道么,我刚看见它时就想过——以后我要给龄儿搭一个房子,这样

我们每天都可以坐在门口一起看日出,然后养一只小狗,待我们老得认不得路了,就让它带

我们回家。”


禄龄“嗤——”地笑了起来:“真的吗?”

颜如玉未答话,只将他自怀中松开,摊开手心道:“你把手给我。”

禄龄一伸手覆了上去,两相触及便是一片醉人的温暖。

许止念在这间隙牵马而来,开口唤道:“公子。”

“嗯?”颜如玉回过头去。

“我先走了。”许止念垂下眼。

“去哪里啊?”禄龄急忙问道,“扬州的话……可以一起走么?”

“不去扬州了,”许止念笑了起来,“我看不下去了。”

“什么?”

“我看不下去了,”许止念重复一遍,“饶是承受能力再好,你们这么折腾我也觉得心累。

”许止念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脸颊上原本锐利的线条却一经被折弯在暗暗绷紧的下颚处。


“……”颜如玉怔怔将他看牢。

“你看我作甚?”许止念看了看他,动了动手指想开扇,却发现手中自昨日起便已空无一物

,于是咂了咂嘴,瞪眼对他道,“现在倒是舍不得,那你早干嘛去了?”


许止念说完“哈哈”一笑,潇洒地一跃身上了马背,打马调了个头:“如此……”

“止念!”颜如玉突然出声。

“怎样?”

“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件事情……”

“我自有打算,”许止念一抱拳,也不容他多说话,干净利落地挥绳就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

子:“公子后会有期。”

马儿前蹄跃起,“吁——”地长嘶一声,撒腿朝着阳光暖融的方向奔跑起来。

行得偏远了,才听见他清亮带笑的声音悠悠在四周山体的撞击下回荡而来:“公子可一定要

记得自己曾说过的那句话!”

“小颜和许大哥说过什么话?”看着许止念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外,禄龄开口问道。

“我跟他说……”颜如玉搂着禄龄的腰将他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坐了上来,一伸手将他圈

在自己的怀里,“在这个世上,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是么?”禄龄咧开嘴笑了起来,突然转了话题道,“我觉得好像吃了蜜似的。”

“嗯?”

“刚才吞下一个苦瓜,现在又得来一罐蜜糖,小颜好像调味剂。”

颜如玉被他丰富的想象力逗得乐了开来,眼角直弯成了新月状。

“那么你要不要听我解释?”禄龄又道。

“解释什么?”

“你给我的玉佩……”

“不用解释了,”颜如玉低头摸出那块被摔成两半的羊脂玉递给他,“现在正好,我们可以

一人藏一个。”

禄龄伸手接过来,小心地将它藏进怀里,犹豫了一下道:“等小颜成亲了,我就把它交给你

娘子,让她好好保管起来。”

“成亲?”颜如玉被他那句颇为婆妈的话搞得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要成亲?”

“对啊,等你成了亲,你就会又多一个亲人。”禄龄不觉有异。

“你舍得?”

“啊?”

“可我喜欢和龄儿在一起,我说的要给你盖房子的话都是真的,”颜如玉凑过去蹭住他的脸

,“我不成亲,你也不许。”

“那不是很奇怪么?”禄龄用手指挑了挑小馒头脑门上一对动来动去的耳朵,“都言‘不孝

有三,无后为大’,我娘以后定然会给我找个姑娘家结亲的。”

“不行,”颜如玉板脸,“我不同意。”

禄龄转过脸来,眼睛犹是残留着刚才哭过的红肿,却是挂着一副无奈的表情:“小颜……”

颜如玉蹙起眉,一甩缰绳策马奔起:“你若是再说,我们晚上便‘成亲’,龄儿是我的,谁

也抢不走,到时候没有姑娘会愿意嫁给你。”

禄龄瞪大眼看了看身后,视线里唯见颜如玉挺直的鼻梁,上端隐有几颗小汗冒出,揣测着他

大约又是生气了,于是噤声不再说话。

颠簸的马儿踏在细石堆砌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两旁枝叶重生的梧桐或者银杏都

在飞速地后退,一排排地扫过眼角,偶尔擦过脸颊手臂,带起轻微的刺痛感。好似在御风飞

翔。


禄龄第一次坐在马上奔驰,内心里却未有任何的恐惧与新奇,皆因了身后坐着的那个人——

他在他生命里出现的次数着实不多,然而他的每一个颦眉笑靥都如有仙力般搅扰着他,或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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