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榴记————雨蛾
雨蛾  发于:2009年1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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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忖间,忽听见一阵爽朗大笑从屋内传来,接着一男子说了些什么,离得远了,听不太清。
任柳脚步顿了一下。那笑声……
“你识字?”
“回少主,略略认得几个。”
“哦?叫什么名字?哪一房的?”
“回少主,没分房,是总管手下的杂役。叫任柳。”
“回答得真有礼貌,看来任总管教人有方。”
……
“哭什么?我又没说要惩罚你。”
……
“任柳,任柳,你确实有一双如柳的眉。”
……
“多大了?”
“回少主,今年十四了。”
“喜欢读书么?”
“……”
“嗯?”
“回少主,任柳知错了。任柳……”
“喜欢么?”
“……想……读书……”
“从明天起,你来当我的书僮。”
“少主!”
“不愿意?”
“……愿意!愿意!任柳愿意!”
那个深夜的对白就这样突兀地敲进任柳心里。
走到窗下,偷偷望去,只见一个青衫男子正背对他坐着,对面是一个黄衣绣袍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颇有几分英武气概,却不是记忆中的那张狂放的面庞。将目光转向青衫男子,那人正仰头笑着,双手张放在两旁,任柳只看见随意结起的发髻上散落下来的几缕青丝随着主人的笑声不住地颤动。
那人始终不曾转过身来。
过了良久,任柳听见里面叫传膳,两人边吃边聊,聊诗词歌赋,聊天下大事,聊当朝时弊,海阔天空,无所避忌,一顿饭竟吃了个把时辰,甚是开怀。
食毕,丫寰进来收拾了去,两人仍是照旧。
青衫男子站起来,走了几步,任柳终于看见他的脸。
第一次见到他,是风雪之中,模糊得如老旧的记忆;
第二次见到他,是月夜之下,朦胧得象虚幻的梦境;
第三次见到他,是窗缝之间,深刻得叫人不由得流泪。
任柳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四次见到他,任柳不去想。
不知何时,两人都不说话了,他站在西窗前,静静地眺望远处,原本酣畅淋漓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静,一脸的沉重,一脸的哀伤,一脸的怀念。
顺着他的目光,任柳看见那片火红的榴云。
心,小小地刺痛了一下。
有一个声音幽幽地开口: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掉她吗?”
象被人踩住了痛脚,那道几乎要化成云烟的身影弹跳了起来,猛地转过身,一字一字地:
“应-时-芳-!我-警-告-你-!”
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化成一声无限的叹息。
再也没了聊天的兴致,应时芳匆匆告辞。任卓绝缓缓走到一面书架前,不语。只有任柳知道,在那面看似普通的书架后,藏有什么样的珍宝,如此吸引住他的少主。
天暗了下来,四周失了声音,书斋内变得森冷,仿佛成了另一个空间。
盼儿战战兢兢地执了烛台进来。
“少……少……少主!”
“搁在桌上吧。”
“是……”
“怎么还不走?”
“呃……那个……少主何时用膳?”
“不用了,下去吧。”
“是。”
盼儿擦了一下汗,拍了拍心口,走开。
“站住。”
“少主。”
盼儿只得回来。对着少主阴沉的脸,腿都快软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是……小柳看的。”
“我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碰我的书吗?”
盼儿扑通跪下。
“是……是少主特许……特许……”
“胡说!我什么时候下过这种荒谬的命令?”
“……”
“从现在起,你不用留在任府了。”
“少主开恩!少主开恩!”
盼儿磕头如捣蒜。
门吱呀开了。任卓绝抬头望去,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进来,跪下。
“少主,这件事与盼儿大哥无关,都是我的错,请不要责怪盼儿大哥。”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进来的?”
任柳看着眼前愤怒的阴沉的面庞,深吸了口气。
“奴才是任柳,三个月前是少主亲自提拔来这里做书僮的。”
“有这么回事?”
“是的。”
盯着瘦小的少年,任卓绝不语。
“站起来。”
用力掐住少年的下巴,细细端详着。少年有一张苍白的脸,却有一对倔强的不肯逃离他视线的眼睛,依稀似曾相识。
“原来是你。”任卓绝终于记起那个月夜。
“怎样?书好看吗?原来有三个月了,读了多少?”
“……还好。差不多一个书架罢了。”
“速度挺快的嘛,有什么心得吗?”
“……没有。”
“那不是很可惜吗?那些书白被人读了。若是书有知,只怕也要哭泣。”
“书不会哭。会哭的只有……人。”
任卓绝轻笑。捏住任柳下巴的手在那细嫩的颊上,耳后,脖颈游移,慢慢地靠近,近到可以感觉任柳微微急促的呼吸。
“告诉我,为什么去那里?”
身体仍然分得很开,可是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了,彼此的气息混和着。任柳越是挣扎,反而引得对方越是逼近,任柳不敢再动。
“为什么?”
“……因为……很美……”
“什么很美?”
“……榴……火一样的榴……”
两片唇被什么轻轻地舔了一下,任柳瞪大了眼睛。

任柳无精打采地擦着桌,一边的盼儿望着他欲言又止。
“小柳……”
“嗯?”
“……没事。”
任柳给门前的几株青松浇水,盼儿亦步亦趋。
“那个……”
“怎么了?”
“……没。”
盼儿垂头丧气。叫他怎么说得出口嘛!
任柳不是不明白盼儿想说什么,事情发生时,盼儿也在场,那么单纯的人,难以接受是当然的。何况就连自己,在那一瞬间也懵了。是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盼儿大声叹了口气,跺跺脚,走了。
任柳停住了修枝的手,怔怔地发呆。过了良久,回过神来,干完剩下的活儿,拿起未看完的书,走到西窗边,坐下来。
看着一园的火榴,任柳忽然想起,这个位子正是他昨日曾坐过的。任柳惊跳起来,退离得远远的。看了看四周,昨晚,他就是在这里……不自觉得轻抚着唇,脸烧红了,和窗外的火榴有的比。任柳再次逃开。
秋日的午后,阳光残留了最后几分热气,却再无伤人的威力。
任柳坐在长凳上,斜倚栏杆,睡着了,一只手握着书,一只手垂在身旁。
任柳是被吻醒的。
任柳发现自己被抱着向后靠进一个宽广的怀中,腰被一只手固定着,脸被另一只手抬起,双唇开启,一条灵舌在他口腔内肆虐地搅动,强迫他的小舌随之起舞,满溢的津液从他嘴角流下。
任柳挣扎了几下,也就放弃了。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任柳却知道他是谁。
那人喉间似发出一声轻笑,用力再吸吮几下,放开了他。
任柳站起,擦去嘴角的痕迹。随着他的动作,书掉在地上。任柳弯腰捡起书,再抬起头来,已恢复了平静。
“少主。”
任卓绝略显不满之色,猛地一拉任柳的手臂。任柳措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
“少主!”
这次的声音有点惊慌。
任卓绝忽然涌起一股兴致,决定逗他玩玩。
“你可知道我这书斋从不允许别人擅自进来?”
“知道。”
“你可知道这里的书从不外借?”
“……知道。”
身为少主的书僮,自然明白这条规矩,他曾亲眼见少主的亲侄子、任府的小少爷被盼儿挡在门外,更遑论借书。为何自己会得到这份殊荣?任柳一直不解。
“那么你可知你是唯一的例外?”
“……知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
“哦?”
“书是少主的,少主愿意给谁看,奴才无权过问。”
任卓绝笑了。
“那么你想知道你的特权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不……”
嘴被堵上了。任柳死死地握紧自己的衣襟。
“由不得你想不或不想。”
微笑着,手指轻轻抚过任柳略肿的艳红的唇瓣。
“以前的就算了,从现在开始,每一本书都要收费哦!”
看着任柳呆怔的神情,任卓绝的唇情不自禁地再次落了下来。
“现在,我要收取你手上这一本的费用了哦!”
“少……唔……”
“抗议无效,乖乖接受吧。我的小柳儿!”

任老太爷最近心情很好,逢人便有七分笑,朝中大臣们纷纷打听任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喜事。自从长子为国捐躯,只留下孤儿寡母,次子在一场政治变故中惨死,独女被皇上征选入宫,最小的儿子整天流连声色场所,纸醉金迷,任老太爷一直愁眉深锁,抑郁寡欢,究竟是什么事让任老太爷这么眉飞色舞,喜不自禁?
其实何止任老太爷阴转晴,任家上上下下这两天都笑不拢口,春风满面,出门采买办事的人都和气了许多。
渐渐,各家青楼酒馆发现最近生意冷淡了些,想了一想,原来少了一位一掷千金的豪爽大主顾,于是心里不太痛快。
而朝廷之上,府衙之内最近多出一个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以前只有挂名却从不曾点卯的任相爷之子,一时间传言满天飞,人们好奇着这位浮玩荡子何时改了性,浪子回头?
原因,没有人知道。
“少主人呢?”
“回老太爷,少主今天从朝上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斋看书,老太爷找他,奴才这就叫少主过来。”
“不!不用了!”任应运笑呵呵。“荒废了这几年,是该好好补补了。”忽然想起,“少主身边可有人伺侯?”
“有书僮和随从们跟着呢,太爷不必担心。”
“嗯,叫他们机警着点,少主要茶要水,添衣挑灯的,别等到使唤了才做!”
“是。奴才会吩咐他们的。”
“告诉厨房,打今儿起每天熬点补品,少爷身子要紧。”
“是。奴才这就去。”
总管目送老爷离开。
盼儿跟在少主身边有几年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都清楚,那些随从们也都是老的了,只有任柳是新来的,人倒是机伶,可就有时候转不过弯来,令人担心。
总管从厨房出来后,一径走到书斋,里面静悄悄的。随从们坐在一边打瞌睡儿,盼儿正在研墨,任柳替少主卷起袖子,铺平了纸,压下镇纸。少主对任柳说了一句话,便弯腰挥墨。任柳走到书架前,一排排地看去,大概在找书。总管欣喜地微笑,叫醒随从,吩咐了几句。
忽听得唿喇一声响,众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却见地上掉了一堆书,任柳正慌忙捡起。总管大惊,少主平日最是爱惜这些书籍,别人轻碰一下都不可,更何况将之洒落,沾了灰尘。总管正待替任柳求个情,少主已然向任柳走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
“对不起。”
任柳低着头,衣袖用力地书面上擦拭。
“算了。天天打扫,哪来的那么多灰。下次小心点就是了。”
总管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盼儿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摇晃。
“回魂喽!”
“天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我们已经习惯了,反正那家伙是特例!”
盼儿的语气微微地有点酸。
总管走后,任卓绝挥手叫其他下去休息,单留下任柳。盼儿临走时瞄了一眼任柳,见他挑亮了灯火,退到少主身后,默不作声。
“最近你看书的速度比以前慢得多了,有什么心事吗?”
任卓绝看着书,漫不经心地问起。
“没有。”
“怎么你现在的回答都越来越短了,不高兴和我说话么?”
“回少主,没有。”
任卓绝笑起来。扔下书,看着任柳。
“这本看过吗?”
“没看过。”
“想看吗?”
任柳咬唇不语。
“这是本史记,记录了各个朝代的兴亡,最重要的,还有作者的点评,相当精彩哦!”
任柳心动,可是……
“过来,我可以让你免费看两页再作决定。”
被他温和的笑容和轻柔的语气诱惑着,任柳迟疑地拿起书,然,一旦拿起就再也放不了手了!作者写得很好,文笔优美,点评精辟,且有少主自己的注解,解释着他看不懂或不甚明了的典故。
“呀!”
尚未回过神来,任柳已被一把扯进少主怀中,炽热的气息立刻流窜全身,力气春雪般被消融殆尽,任柳不自觉得轻颤着。
“你的眼神告诉我,这是本好书,对不对?”
已经无法开口,任柳呆呆地点头。
“所以你会借这本书,对不对?”
呆呆地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
唇瓣被猛地吸吮住,滑溜的舌纠缠着他的,这是个炽热的令人浑身火烫的深吻。任柳的眼神迷茫,他瞧着眼前这个紧紧抱着他,追逐着他,索求着他的男子,他的少主!不去深思少主的动机,不再追问自己的心情,任柳悄悄地伸出手,回抱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烛火悄悄地爆了,灯花结了又结,始终无人理会。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月儿圆了又缺,侯鸟远去,白雪渐飘。任柳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整理书斋,看看书,偶尔听点八卦,然后就是……
假山旁,两道人影纠缠,高大的那个象是要将怀中人揉进体内似的,疯狂地,激烈地,掠夺那可怜人儿的红唇香舌。一只魔掌悄悄地从少年衣襟中潜了进去,冰冷的手指触到一具温暖的身躯,使得那青涩的身体颤抖着,却更加依紧来犯者的胸膛。
低笑了两声,任卓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舔着红肿娇艳的唇,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在少年胸间游走。
“你越来越敏感了,才轻轻碰了一下而已。”
少年的胸膛起伏不停,斜眼瞪了一下,随即想起对方的身份,赶紧垂下眼帘。
“这次的书看得这么快,真该好好奖赏。”
在那小小的白玉般的耳垂上呵了一口气,满意地看见它瑟缩了一下,迅速染满嫣红,忍不住含住,轻轻咬啮。
“别……别闹了!”
底下的身子轻轻挣扎。
“我说错了吗?你换书换这么勤究竟是因为求知若渴还是……想我这么做?”
唇沿着骨线,转移到了少年尖尖的下巴,娇嫩的皮肤,最近开始冒出来一两根柔软的胡须。少年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了啊。
少年的挣扎变得激烈。
“少主!”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你只是履行我们的约定而已!别动!”
任卓绝低头看着负气的少年,无奈的笑,然后再次捉住一直诱惑着自己的双唇。唇轻轻地碰触,舌尖柔柔地描划,牙齿细细地咬、慢慢地蹭,可就是不理会对方的唇已微微张开的、迫切欢迎着他的入侵。
挣扎变成了焦躁的磨擦,少年水气迷蒙的双眸渴求地望着他。
依旧在对方衣内的手不怀好意地开始在两处红樱间流连不去,拇指轻轻按住,画着圈儿,指甲若有若无地划过敏感的尖端。少年的喘息愈发地急促,当那恶作剧的手指突地用力捏住他,向外一扯,终于再也忍不住轻吟出声。
怨恨地狠盯了一眼眼前故作无辜的人,少年张口一咬对方仍在挑逗却不肯给予的唇。
任卓绝直起身子大笑出声,少年拖出一直放在自己衣内已经变得温暖的手,整理好衣物,转身就走。
任卓绝一把抱住他,笑道:
“生气了么?我的小柳儿!”
“怎敢!”
“书已经帮你选好了,就放在桌上。”
“……”
“不说声谢谢吗?”
“已经付清费用了。”
“呵呵,你还是这么无情呵!”
“……”
“再过几天我大概没空来陪你念书了,会不会想我?”
“……不来最好!”
“真的?没人来抱你,没人吻你,你真的不会寂寞?”
“当……当然!”
“可是我会想你,怎么办?”
“不关我的事。”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呢?”
任卓绝轻啄他的面颊,将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准备送什么礼物给我?”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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