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Ⅰ————牧天魔王
牧天魔王  发于:2009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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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麽觉悟?佛的爹被人杀了吗?他的娘有被人抢走吗?

照海沈声说:「老衲今天从刘大人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半个月前,令兄萧辕集结了一群前朝旧臣,在陕甘一带起兵作乱,但是很快就被击溃,现在只剩令兄跟几个心腹,正被官兵围困在陇山上,想必不出两天就会束手就擒了。」

「!」萧榭浑身如受雷殛,脑中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老衲说这些话,全是为你著想。你想,令兄身边有诸多将士拥护,却还是免不了一败涂地的下场;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能做得了什麽事?再怎麽怨,再怎麽恨,都只会苦了你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这话正中萧榭的要害,他狠狠地别开头,咬紧牙关忍住泪水。

「你还年轻,应该也不甘心被一辈子困在山上吧?只要你肯洗心革面,改改你的个性和态度,让皇上放心;天下之大,未必就没有你的出头之日。要是你能再机灵点,讨得皇上欢心,说不定他还会恩准你跟皇后见面。」

萧榭冷笑:「那老贼会让我见我母亲?你在说梦话吗?」

「别太武断。最近这两天正是你的大好时机,因为…」

他的话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方丈师兄,该用膳了。」说话的人是照海的师弟,也就是掌管戒律院的照空。

「再等一下,我说完话就去。」

「刘大人已久候多时了。」

照海不便再拖延,只得叹了口气:「好吧,我这就去。」对萧榭说:「你也先去用膳吧,我晚上再找你说话。本来是想先告诉你的,唉!」

看了萧榭一眼,眼中充满惋惜和同情,便走了出去。

萧榭走向食堂,脑中一片混乱。

皇兄,皇兄有危险!谁去救救他!

我能做什麽?我根本什麽忙也帮不上!

进入辈份低的弟子们用膳的食堂,发现向来规规矩矩吃饭的弟子们正是兴奋异常,一个个七嘴八舌谈个不停,全没半分佛门清净的气息。

二号弟子玄慧一回头,看见了萧榭:「哟,慈王爷,您这麽快就给放回来了啊?我当你被踢进戒律院刷马桶去了呢。」

玄敏哼了一声:「还不是太师父心软,又饶了他?这小子别的不行,讨好长辈倒是一把罩!」

「大师兄,别这麽说嘛。难得今天是好日子,多个人热闹热闹也不错呀,况且今儿个多多少少算是托了他的福。来,吃饭吧。」

萧榭走到自己座位,不禁吃了一惊。寺里的膳食向来简朴,而他只能吃众人吃剩的残羹剩饭,当然更是寒酸。然而现在放在桌上的五色素菜,竟是前所未有的精致丰盛,难怪众僧个个吃得眉开眼笑,幸福洋溢。

玄慧看见他脸上表情,笑道:「怎麽样?菜色还合您的意吧?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平常盼也盼不到的好运哩。对了,还得恭喜您呢。」

「恭喜我什麽?」

「恭喜你当了哥哥啊!皇后生了小太子了,这顿饭,就是庆贺的御宴呀。」

萧榭听了这话,当真是晴天霹雳,让他顿时全身僵直,动弹不得。

「王爷,您要不要趁这好日子,捎个信给皇后道个喜呀?」

玄敏冷笑:「算了吧!皇后现在宝贝小太子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来理这只丧家之犬?王爷,我看你还是早早认命吧,你娘不要你啦!」

在众僧的哄笑声中,萧榭转头冲出食堂。

他冲进树林,一路没命地狂奔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怎麽可以?

她怎麽可以这样?

她怎麽可以生那个反贼的儿子?

难道她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跟著那老贼吗?

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摔得鼻青脸肿。

感觉著身上的疼痛,耳边回响著和尚们的嘲笑:

「你娘不要你啦!」

「死了心吧!」

「丧家之犬!」

几年来积压的一切痛苦,一瞬间全涌了上来,他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放声大哭。

「啊啊啊──────!!!」

疯狂地哭嚎了许久,哭到眼泪乾涸,嗓子也哑了,他仍伏在地上呜咽不止。

背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哭什麽哭!」竟是玄敏,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萧榭立刻跳起,擦乾脸上泪痕,敌视地回瞪他。

「那是什麽表情?看了就有气。」说著脸上浮现了嘲弄的笑容:「我知道了,你母亲生了弟弟,你吃醋了是不是?简直像小孩子嘛。」

萧榭再也忍不住火气:「关你什麽事!」

玄敏不理他,自顾自地说:「你母亲是皇后,皇后生太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生不出来,下场可是会很悲惨的。你娘一举得男,身价一定暴涨,你作儿子的不但不替她庆贺,反而在这里大哭大叫触她的楣头,真是个不孝子!」

萧榭咬牙切齿地说:「你懂个屁!」

「我懂得可比你多太多了。几年来我们光明寺为了照顾你这个烫手山芋,不晓得花了多少心力,吃了多少的苦头。要是让你逃了,皇上不会放过我们,要是让你死了,皇后又一定会来跟我们为难,你知道我们有多辛苦吗?你小子非但不知感激,还整天给我摆那张臭脸,三不五时惹一堆麻烦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的立场?」

萧榭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玄敏走过来,一把揪住他领口:「你不要以为你装哑巴我就会算了!讲人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没关系,不管用什麽方法,我今天绝对要彻彻底底整治你!」

萧榭从小就被他们拳打脚踢,早就麻痹了,也不差这次;因此他也不反抗,只是冷冷地瞅著玄敏。

玄敏的拳头本已高高举起,却在跟萧榭四目相望的时候,心中震了一下。

萧榭的目光仍是和平常一样冷漠,但是因为刚哭过,眼睛发红,眼角还残留著泪光,看起来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玄敏顿时起了一个念头,放下了手,捧住萧榭的脸颊,用力地吻上他的唇。

「!」萧榭大吃一惊,开始奋力挣扎,但是玄敏越抓越紧,力气不足的萧榭完全不是他对手。

玄敏粗暴地啃噬著他的唇舌,弄得他十分疼痛,那种嫌恶的感觉更是令他反胃不已;他使劲重击玄敏的肩头,最後玄敏总算放开了他。

但是他还来不及喘气,又被玄敏用力压倒在地上。

「干什麽?住手!」

玄敏露出淫笑,道:「我平常对你太凶了,今天换换口味,好好疼爱你一下,你应该高兴才是。」说著伸手用力一扯,撕破了他的上衣。

「放手!畜牲!」

「畜牲?你要搞清楚啊,皇上把你送上山来,本来就是要你好好侍候我们的;我玩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居然敢叫我畜牲?」

「出家人还讲这种话…」

「出家人也要不时发泄一下,才能专心侍奉佛祖啊!」口中说著不乾不净的话,手更是不规矩地在他身上乱摸。

「住手!住手!」

「你装什麽正经啊?平常伺候我太师父不是挺有一套的吗?所以他老人家才特别偏袒你呀。」

「你胡说!我才没跟照海…」

「闭嘴!」一巴掌打得萧榭眼冒金星,再也无法反抗,然後玄敏扯下他的裤子。

正当萧榭落入绝望的深渊时,忽然眼前银光一闪,压在他身上的玄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颓然往後倒下,然後就没动静了。

萧榭茫然坐起,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当他终於看见玄敏的模样时,吓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玄敏仰天倒在地上,双眼圆睁,脸上表情扭曲可怖,喉咙被整个撕开,鲜血流了一地,显然是立刻就断气了。

萧榭战战兢兢地将视线从玄敏身上移开,却看见了一个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一匹巨大的狼,头顶几乎跟萧榭一样高,碗口大小的脚掌沾满了血迹,仍遮不住刀子般锋利的长爪。狼长了一身银白的长毛,在黑暗中闪闪发著光。

萧榭从没见过这麽大的狼,当真是魂飞魄散,全身血液彷佛全被抽空,心想才刚逃出玄敏的魔掌,这下却得当野狼的晚餐了。

然而银狼并没有吃他的意思,缓缓地踱了过来,用那巨大的鼻子不住轻轻抵他,似乎在催促他起身。

萧榭心中恐惧稍减,越发觉得这不是普通的狼,再看狼好像要带他去什麽地方,於是理好衣衫,跟著狼去了。

树林越来越浓密,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四周一片漆黑;但是萧榭藉著银狼身上的光芒,走起路来毫不费力。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下午那座山壁前。

银狼飞快地窜进了那座被藤蔓覆盖的洞口,又探出头来看著萧榭。

萧榭呆呆地盯著它,心想:「看来只要进了这山洞,就可以通到所谓的银狼谷了。」耳边浮现照海的声音:「要是稍有不慎,让妖魔跑了出来,天下苍生就要面临大浩劫了。」

然而此时的萧榭,兄长垂危,母亲背叛,早已是万念俱灰,又怎麽有心情去担心天下苍生?

拳头紧握,恨恨地想:「就让浩劫发生吧!」伸手一掀藤蔓,大步走进洞里。

山洞里比外面还要黑,萧榭亦步亦趋地跟著银狼,小心翼翼地走著。不知过了多久,路逐渐变成下坡,而且越来越陡,一不小心就会摔断脖子。正当他以为这条路大概永远走不完的时候,银狼忽然纵身往前一跃,消失了踪影。

萧榭叫道:「喂!你去哪里?」拔腿追过去,不料脚下猛然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啊───!!!」

他像球一样在陡峭的斜坡上越滚越快,完全停不下来,滚了许久,终於「碰」的一声,摔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他头昏眼花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在一片平地,方圆约一里半,周围全耸立著像刚才一样的陡峭的山壁,连天空都被切成圆形,有如一座巨大的深井。

在他的正前方是一片青翠的树林,林相非常整齐,显然经过精心的修整;树林中间开出一条笔直的小径,十分雅致。月亮再度探出头来,皎洁的光芒洒满地面,那银狼却不见了。

萧榭沿著小径走进树林里,不知何故,总觉两旁树林中好像有什麽东西在快步跟著他,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小径一路通到一座小小的平台,平台上静静地立著一座小小的祠堂,祠堂的门窗紧闭著,没有半丝动静。

萧榭正打算走近点瞧个仔细,冷不防从两旁树林中飞快窜出几个影子,挡住他的去路。他一看来者,再度吓得半死。那是六个彪形大汉,个个身长七尺有馀,身穿盔甲,手持兵器,看来随时会动手杀人。这还不打紧,离谱的是,这六个人的脸上居然都没有五官!

萧榭想转身逃跑,偏偏两腿不听话,不但完全没移动,还「咕咚」跪倒在地。六个怪人围了上来,动作整齐划一,同时举起手上的兵刃朝他头顶招呼下去。萧榭心中一凉,闭目待死。偏偏左等右等,兵器始终不曾砸在他头上。

他按捺不住,偷偷睁眼一看,只见六个人全部静止不动,拿著兵刃的手也一直悬半空中,活像六个人偶。再仔细一看,发现真的是六个泥人偶。

萧榭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从人偶脚边爬出重围,这才看见平台上正立著一个人。

那人跟泥偶一样高,身上却穿著华丽的朝服,显得修长优雅许多。一头长发是跟银狼一样的银白色,没有梳髻也没有戴冠,而是像瀑布一样披泻而下。他的五官是无比地端丽俊美,任何人看了都会惊叹不已。只是,他的双眼竟是碧绿色,跟头发一样,炯炯地发著光,在黑夜中更显诡异。

银发男子缓缓朝萧榭走来,步履轻盈,彷佛完全没著地;他来到萧榭面前,微微一笑,低下头来问道:「你没事吧?」温文的笑容冲淡了奇特的外貌带来的恐怖感,他的声音也是低沈悦耳,萧榭认出那正是下午呼唤他的声音。

萧榭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还是惊讶,只是张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他。

银发男子又是一笑:「这些个泥人是专门负责谷底安全的守卫,一看见生人进来,没头没脑就动上了手,真是对不起你了。」伸出手来:「萧榭,请!」

萧榭连怀疑他怎麽认得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茫然地伸手让他拉自己起身,呆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你是…妖魔吗?」

「这样讲实在有点失礼,我是魔王。不过你叫我牧天就行了。」

「牧…天…」光是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就已经耗尽了萧榭最後的精神力,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章

萧榭做了个美梦,全身轻飘飘地彷佛浮在云端,一阵阵暖流注入他体内,好像沐浴在春阳下。四周荡漾著淡淡的花香,更让他精神清爽。

过了好久好久,意识逐渐恢复,他缓缓地张开眼睛,心想他今天真是做了一堆怪梦:身上会发光的银狼、没有脸的泥人、还有个绿眼睛的魔王自称叫做什麽牧天…

视线骤然清晰,只见一个银色的人影坐在他身旁,一双绿眼凝视著他:「睡得好吗?」

「!」萧榭跳了起来,这不是梦!

牧天完全无视他的惊讶,慢条斯理地说:「你睡得可真久,我还以为你一定会一觉到天亮呢。不过也难怪,折腾了一天,想必也累坏了吧。」

萧榭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发现他正身在有生以来所见过最诡异,也最华丽的房间。房间非常宽广,约五丈见方,墙壁居然是弧形,和屋顶一体相接,连成一个大圆顶,因此整个房间便是一个大半球。圆顶画的不是龙凤花鸟,而是整片漆黑如墨的夜空,缀以千百万颗灿烂耀眼的明星。要是没看仔细,还真会以为此刻身在野外。

他自己正躺在一张巨大的床上,这张床非常柔软,铺著缀满灿金和艳红的锦被。床脚低矮,离地不到一尺,就算睡到一半滚下床也不会有知觉,更何况地上还铺著厚厚的织锦地毯。而这间房间的主人牧天,就在床边席地而坐。

房里没有灯也没有蜡烛,只有在四个角落上各摆著一个大水晶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除此之外,其他的家俱就只有放在床对面的一张矮脚卧榻,还有在地板正中央,镶著一面大镜子。

「这里是…」萧榭心中疑惑不已,因为从外表看来,那间祠堂怎麽看也没有这麽大。

牧天看穿了他的心思:「是祠堂的地下。那间祠堂只是摆著好看的,地底下才是我真正的住所。」

萧榭的疑惑更深了:既是地底,却什麽却没有半点窒闷的感觉?还有,这房间到处都看不到门,到底要怎麽出入呢?

牧天彷佛觉得很有趣似地,笑道:「小心点,眼珠子快掉下来了。你一定很饿吧?我已经备好饭菜了。」说著拍了两下手,床边的墙壁上居然自动开了一个大洞,五名婢女(当然又是没有脸的泥人)各捧著一张小茶几从洞中走出,将茶几放在床边,就退了出去。墙上的洞又自动合了起来。

「慈王爷,一点小菜不成敬意,请用吧。」

萧榭原本不太敢吃泥人端来的食物,但是他闻到一阵阵香味,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未进饮食奔波了一整天,早就饿得发软了。再仔细一看,每张茶几上各放著一道菜肴,每一道都是连在宫里也不曾吃过的珍馐美味,甚至还有在深山的佛寺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东西──龙虾。他这下再也忍耐不住,也顾不得妖魔作的菜会不会有毒,抓起碗筷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没一会儿,便像风卷残云似地将菜肴一扫而空,五名婢女再度从墙洞中走出,将茶几收走。萧榭吃得发撑,仰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牧天自始自终没开口,免得打扰他进餐,此时才问:「好吃吗?」

萧榭这才想到自己有多失礼,连忙坐起:「好吃。多谢你了。」

「别客气。我可不像光明寺那群小气和尚,净会亏待客人。看看你,都十五岁了,个头还只有这麽一点,比十二岁的女孩还不如。那群人居然让正在长大的男孩成天吃些不入流的东西,我看他们比我这妖魔还造孽哩。」

「你…你怎麽会对我这麽清楚?」

「我在这九华山上待了一千年了,别说是你,就连一根草一只小虫,我都认得。」语气潇洒,脸上的笑容却隐约比刚才多了一份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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