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碧听竹(男男生子)+番外————淡雪妖姬
淡雪妖姬  发于:2009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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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永晟握着皮鞭的手背在身后,绕着殷沐晨慢慢踱了一圈。他心中有些奇怪,这么多鞭子抽下去,再硬的人也应该告饶了,为何这看似弱不禁风的殷药师竟能一声不吭地就这么挺了下来?  疑惑中他伸手捏住殷沐晨的手腕,扣住脉门,当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好你个殷药师!”他猝然放手,气得声音都变了调:“真想不到,竟然还是个高手!”

  殷沐晨闻言抬头望向他,仍是一副平静淡然的表情。

  夏永晟阴险地眯起眼睛,走到殷沐晨身后去。殷沐晨猛然间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脸上第一次现出惊恐的神情来,微微挣扎了一下,拴在手腕上的铁链响起冰冷的撞击声。

  夏永晟却已看准毫无防备能力的殷沐晨背后要穴,一掌劈了下去。

  殷沐晨本就已快力竭,这一掌用了十成功力击在他背后要穴上,仅存的真气立即被打散,五脏经脉俱震,胸腔中烧灼般地疼痛,气血翻涌不受控制,他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渐渐瘫软下去。

  27

  夏永晟拉紧了铁链将殷沐晨的身体吊直起来,仅让他的脚稍稍够到地面。走到殷沐晨的面前,用指尖轻抬起他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

  殷沐晨此时的目光已有些茫然涣散。刚才夏永晟那一掌让他真气散尽内力尽失,再无法凝力保护腹中胎儿。腹内的坠痛愈加剧烈,伴着背部伤口和胸口内伤的灼痛,整个人如同置身火海般痛苦得无法呼吸,几近昏迷。

  夏永晟望着他的脸,拇指尖轻轻来回滑过他的下颌,沾上了他脸上流下的冷汗和嘴角流下的血迹。轻笑一声,道:“怪不得皇上独独钟情于你,殷药师,你真不愧是灵山人士,就算是这个样子也令人心动。”

  说着走到桌边,从上面拿起一件物事,回到灯光下。

  殷沐晨望着那根在漆黑的刑具中唯一反射着寒光的长针,面无表情。孩子要保不住了,即使他受再多的折磨,哪怕就这样死在这里,他也不再在乎。终究,是他自己选择了随轩辕翊入宫,是他自己任凭这一切发生,怪不得谁,也没有后悔的资格。他已经太累了,累得任什么也不能再使他心中泛起丝毫波澜。

  他轻轻闭上眼睛,夏永晟见此,出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冷笑一声,手中的长针猛地刺了下去。

  直属孙琦的大内十二侍卫都随轩辕翊出了宫,孙琦用调动十二侍卫的令牌好不容易说服了宫中禁卫军统领莫将军拨给他二十个人手。因刘赫是带人来将殷沐晨强行带走,所以孙琦决定,若是他们不放人,他就把人抢回来。

  与秦澈带着人到了刑部门前,只见大门紧闭,四下寂静一片。他们敲了许久的门不见有人来应,孙琦抬头望了一眼朱红大门上方写着“刑部”二字的匾额,沉声对身后的禁卫军道:“给我破门进去!”

  只顷刻间,刑部大门就被撞开。大堂中空无一人。孙琦一挥手:“搜!”

  二十个禁卫军将刑部搜了个遍,不见半个人影。

  秦澈焦急道:“难道他们把殷药师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孙琦皱眉思索。刑部来要人,除了这里还能带去哪里?没有判书他们不可能将殷沐晨关进天牢,更不可能把他带出宫去。这样想着,随口问道:“大牢中搜了吗?”

  一个禁卫军答:“每个囚室仔细搜索过,只看到普通犯人,殷药师不在其中。”

  听了这话孙琦脑中灵光一现,道:“我知道了!随我来!”

  秦澈与众禁卫军随他出了刑部,沿外墙走去。在刑部后方墙上有一个小小的木门,孙琦见门上无锁,立即肯定自己的想法没错。

  如果想对殷沐晨不利,必定不能正大光明地把人囚在刑部中。而这早已废弃不用的地牢,正是最佳地点。

  地牢中死一般的寂静。孙琦走在最前面,每个囚室一一仔细看过,全都空无一物。待走到最后一间囚室时,只见石室中央一个黑色的木架下面似乎摊着一堆血迹斑斑的什么东西,愣了片刻,孙琦失声惊叫道:“殷药师!”

  秦澈冲了进来,见到眼前情景也是惊呼了一声。

  殷沐晨躺在地上,无声无息。被带走时所穿的一身青衫破败不堪,已被鲜血染得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秦澈上前,看清他背上血肉模糊纵横交错的鞭痕,一时不敢轻易移动,只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他气息微弱,又把了脉,脸色一变,猛地撩开殷沐晨外衣的下摆,见他身下已蔓延出一片鲜血。

  孙琦咬牙道:“这是谁竟也下得了手!”

  秦澈小心抱起殷沐晨,对孙琦道:“我们得尽快把殷药师带回药香居,他腹中胎儿保不住了。”

  28

  从刑部地牢到药香居,鲜血洒了一路。

  秦澈轻轻将殷沐晨放在床上,扶他坐着,褪下他的衣袍。孙琦在一旁倒吸了口冷气——在明亮的光线下看去,殷沐晨背上的伤口重叠交错,深得几可见骨,伤口周围的皮肉外翻着,仍在流着血。秦澈又发现在他双肩上都有青肿的痕迹,显是长针刺入关节软骨所致。仔细检查,发觉他手臂、髋部、腿上的各个关节处都有这种损伤。

  秦澈利落地清理了殷沐晨背后的伤口,止了血,给他换上干净的衣物。为了检查他腹中胎儿的情况,只得让孙琦在床上铺上所有能找到的软垫,将他放下平躺。秦澈在他隆起的腹部上轻轻按压一周,又仔细诊了脉,面露犹疑之色。

  眼见新的垫子上也有红色蔓延开来,孙琦急得发疯,对秦澈道:“你还等什么?快想办法诊治啊!”

  秦澈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跺脚道:“我……我以前从没见过男子怀胎,若是寻常女子这脉象孩子已经不保了,要我如何诊治啊!”说着突然想起前次殷沐晨动了胎气时教他下针的穴位,也顾不得这种情况下是否有用了,立即取出银针,找准穴位,一一扎了下去。

  过了一刻种的工夫,秦澈见殷沐晨下体落红见少,便起了针。只听得轻微的一声呻吟,殷沐晨终于醒转。

  秦澈与孙琦立刻在床边俯下身去,迭声问道:“殷药师,你感觉怎样?”

  殷沐晨茫然地望着他们,身上的伤仍然火烧一般地痛,令他的知觉几近麻木。可腹中的坠痛却令他猛然清醒,伸手抚上肚腹,只觉得一阵安慰——孩子还在,可情况也不容乐观。

  一阵急痛袭来,殷沐晨猛地攥紧了腹侧的衣物,望向床边的两人,嘶哑着吐出一个字来:  “药……”

  “什么药?”秦澈见殷沐晨痛得说不出话来,急得要命:“殷药师,你说的是什么药啊?”

  殷沐晨的目光越过他二人落到墙边的一个小柜子上,颤声道:“柜子里……青瓷瓶……”

  孙琦冲过去打开了柜子,见里面几本书册上立着一个小巧的青花瓷瓶,立刻将它取了过来。打开瓶塞,瓶中逸出一股清新的花朵香气。里面只有两粒药丸,秦澈取过一粒,喂给殷沐晨服了下去。

  殷沐晨静静地闭着眼,感到腹中的疼痛渐渐消退,只闷胀得难受。搭了搭自己的脉,胎儿虽还不稳,但暂时没有危险。心放了下来,身上伤口的疼痛却愈加清晰无法忍受起来。

  秦澈去了御医院准备药物。孙琦见殷沐晨又要昏睡过去,忍不住轻声问道:“殷药师,这究竟是谁做的?”

  殷沐晨张开眼望了望他,重又闭上眼睛。沉默片刻,轻声道:“他说他是皇后的兄长,夏永晟。”

  孙琦吃了一惊。这时,秦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杨谦。

  杨谦回府时听说秦澈有急事来府上找过他,便亲自来了御医院,正见到秦澈。此时他跟着秦澈踏进药香居卧房,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殷沐晨,不禁惊呼一声:“殷药师!这是谁干的?!”

  孙琦答:“是夏永晟。”望了望又陷入昏睡的殷沐晨,皱眉道:“可是我们到刑部地牢时,只有殷药师在那里,没见有别的人。”

  杨谦之前已听过秦澈描述了前因后果,道:“地牢与刑部相通,他定是听到你们破门的声音便逃了。如此一来,只要他和刘赫矢口否认,我们就没有证据。皇上不在宫中,难保他再找机会加害殷药师。”

  孙琦冷冷道:“在这皇宫大内,夏大人的胆子也真够大的。”

  杨谦慢慢道:“没有那么简单。夏家虽遭此重创,但在朝中势力仍不可小觑。夏永晟既然敢给殷药师动刑,想必是已经不顾一切了。他手握二十万的兵权,如今皇上又不在宫中,只怕他有谋反之心。刚才我入宫时,各处宫门已经禁严,宫中情势对殷药师不利,为保殷药师和他腹中皇子周全,我们要把殷药师秘密送出宫去。”

  孙琦急道:“殷药师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能把他送到哪里?”

  杨谦道:“可以先将殷药师藏在寒舍中,杨某一定尽一切力量保护殷药师。”

  不等孙琦回答,秦澈打断道:“等等,还有一个去处。殷药师的师兄就在沄渊楼。”

  沄渊楼是江湖中的一大门派,总舵位于敛苍城近郊,与皇城遥遥相对,占地百顷,内部制度严密守卫森严,俨然一座城中之城。

  孙琦略一思索道:“殷药师的师兄也是名医,把殷药师托付给他当可放心。只是我们如何联络他,又如何将殷药师秘密送出宫去?”

  杨谦道:“我一出宫就立即到沄渊楼去找殷药师的师兄。至于送殷药师出宫嘛,也好办——”

  29

  丑时已过,皇宫玄武门前有六十八个禁卫军士兵把守。为首的一人在宫门前来回踱步,抬头望了望只有几颗星子点缀的漆黑夜空,近处高耸着的北镇阁只在幽微的星光下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目光再落回眼前的出宫大路时,只见不远处有两个人正慢慢走来。

  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谁会出宫?这士兵立刻警觉起来。那二人愈走愈近,他渐渐看清其中一人身着宫中侍官的服饰,另一人却穿着深色的外袍,外袍外又罩了宽大的斗篷,斗篷上的兜帽戴在头上,把脸也遮住了。

  待那二人走到面前时,他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在火把的光亮下,那穿着侍官服饰的人亮出  一块令牌,他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清了那人的脸,这才惊讶道:“孙总管?您怎么在这时出宫?”

  孙琦道:“自然是有急事。”说着就扶着那人要从那士兵身边走过。

  那士兵却又拦住了他们,看了那披着斗篷的人一眼。

  孙琦板起脸来:“怎么?”

  那士兵道:“孙总管,如今宫中戒严,按规矩,每个出宫的人我们都要仔细核查。”

  孙琦冷哼一声:“宫中戒严,谁下的令?我记得戒严令一向是皇上通过我向宫中禁卫军下令,难道今次改了规矩?”

  那士兵一愣,有些底气不足地小声道:“可是……我们只是听上面的命令……”

  孙琦眼角瞥到一旁有一个士兵悄悄离队,不耐烦地一挥手道:“行了!你要查就查吧。”

  那披着斗篷的人慢慢抬起手,宽大的袖子下面,手中握着一块金色令牌,只给那士兵匆匆瞥了一眼,他的手便好似没有力气一般垂了下去。

  士兵疑惑地抬头望着那人,他的脸隐在宽大兜帽的影子下,根本看不清楚。又看到一旁孙琦眼神犀利地瞪着自己,他终于让开了路。

  孙琦扶住那人,慢慢向玄武大门走去。刚走出不到百米,就听身后一人沉声喝道:“孙总管留步!”

  孙琦作充耳未闻状,扶着身边的人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大步赶上前,一把扯住孙琦身边那人。孙琦一惊,没有扶稳他,他在这一扯之下失去平衡,重重跌在地上。

  孙琦看清追赶他们的人,怒道:“齐将军!你身为军队统领,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齐骅冷笑:“我还没问孙总管深夜出宫究竟是要去做什么呢。”说着向地上那人看去。

  只见那人倒在地上,斗篷上的兜帽已经滑落下去。他捂着后腰道:“疼死我了!你这是干什么?”竟是秦澈。

  孙琦语气略微有些嘲讽地道:“我送秦御医出宫去看一个急症病人,齐将军到底是放不放行?”

  齐骅顿时目瞪口呆,指着他,又转向孙琦,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们……”

  同一时刻,一辆精巧的马车缓缓驶至白虎门前。士兵上前拦住,牵着马的侍官亮出了出宫的牌子,道:“皇上特准淑妃娘娘回乡省亲,快放行罢,我们要赶在开城门时就出城去。”

  士兵道:“按规矩,我们需得检查马车。”

  那侍官急了:“你们好大胆!这是淑妃娘娘……”

  此时却听得车中淑妃的声音道:“让他们查罢。都是听命行事,莫要为难他们。”

  侍官走到车旁,掀起帘子。

  士兵上前,火把的微光下,只看见淑妃一身便服,很随意地倚在车内厚厚的软垫上。他道一声:“得罪了。”便放下车帘,示意马车通过。

  马车一出宫门,淑妃立即坐直了身子。从车窗望出去,白虎门在身后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视线之中。她立刻掀开那堆得高高的软垫,轻声道:“殷药师,已经安全了。”

  殷沐晨从垫子中坐起身来,面色苍白,浑身冷汗淋漓。他轻道:“多谢淑妃娘娘相助。”便靠在一旁,疲惫地闭上眼。一动不动地在垫子中闷了这么久,背上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肚子也压得难受,闷闷地胀痛着。他不禁用手轻轻揉抚安慰里面躁动不安的小东西。

  淑妃见他面色甚差,担心地问道:“殷药师,你没事吧?”

  殷沐晨对她淡淡一笑:“我没事。”说着却皱了皱眉,腹中一阵急痛,他硬是把到了唇边的呻吟咽了下去。

  淑妃见此,心中虽着急,可也帮不上忙。看着殷沐晨隐忍的样子,想到孙琦告诉她夏永晟在牢中对他用了重刑,不禁在心中暗叹,人都说君子谦谦温润似竹,殷药师虽是一副文弱的样子,柔韧似竹迎风而动,却又有一身的刚直傲骨,不容屈折。

  晨曦将至,淑妃的马车混在第一批出城的百姓中间,顺利出了敛苍的城门。再过半个时辰光景,马车行至十里亭外一个僻静的地方,那里早有另一辆马车正在等候。

  廖寒尘从树林间走出,淑妃已下了马车,对他道:“请问您可是殷药师的师兄?”〖SEA〗

  “正是。”廖寒尘答,担忧的目光落到淑妃的马车上。

  淑妃道:“殷药师就在车中。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廖寒尘已一跃上了马车。甩开车帘,见殷沐晨正靠在车中一堆软垫上,见了他,脸上绽开安心的微笑,轻唤:“师兄——”

  廖寒尘与殷沐晨从小一起长大,如亲兄弟一般。他当初本就不想殷沐晨入宫,知他凡事只会妥协忍让的性子到了宫中必定吃亏。杨谦找到他向他说明殷沐晨的情况时他便担心不已,只后悔当初没强拦住他。如今亲眼见到他,不过几月光景,他虽微笑如常,可是却如此消瘦苍白,虚弱不堪。与身上的清减相反,腹部隆起,果真如杨谦所说,显是已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廖寒尘心中一阵疼痛,真是恨死了轩辕翊。

  廖寒尘上前一手揽住他的肩,一手伸到他膝下小心将他抱了起来。下了车,淑妃望着殷沐晨,道:“殷药师,保重。”

  殷沐晨虚弱一笑算是回答。

  廖寒尘上了自己的马车,把他轻轻放在车上早已铺好的软垫上。

  “呃——”殷沐晨呻吟一声,死死抓住了廖寒尘的肩膀。

  廖寒尘一惊,见他紧紧咬住嘴唇,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一凛,把住他的脉,又伸手在他腹上探了探,咬牙骂道:“沐晨,你真是不要命了!”

  殷沐晨此时已疼得几近昏厥,扯住廖寒尘的衣领,勉力道:“一定要保住孩子……”

  廖寒尘取出银针,道:“我这就送你回灵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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