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林 下————叶华
叶华  发于:2009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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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谨言在康王府里住了两日,颇是悠闲,背上也好全了,陆慎行早呆不住了,见他好了,便拉着他到街上逛。岳谨言在街上看见一家药铺,心里一动,拉着陆慎行进去了,看见那个正在跟客人抓药的掌柜,笑了起来,暗道好巧,过去靠在柜台上,大声道:“老板,抓药!”
那掌柜听这个声音颇为熟悉,抬头看见岳谨言,眉开眼笑,朝后头喊道:“小翠,快出来,看是谁来了!”陆慎行听了这一声小翠,腿就是一软。只听得后头清脆的应了一声,帘子一响,一个少女走出来,长的甚是俊俏。小翠看见岳谨言,满脸惊喜,丁力朝小翠道:“翠儿,快带你岳大哥他们到后面喝茶去。”小翠过来开了柜门,拉着岳谨言道:“岳大哥,快随我进来。”
那药铺是典型的前铺后居,后面一个小院子,整的甚是干净舒适。岳谨言和陆慎行坐在桌旁喝茶,陆慎行只低着头,岳谨言看得想笑,小翠端了瓜子干果上来,笑道:“岳大哥,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你呢。”
丁力这时进来了,咳了一声道:“尽昏说。姑娘家家的,没规矩。”小翠朝她爹吐吐舌头,自坐到一旁剥花生,丁力道:“是了,翠儿你炸些花生米来,晚上好下酒。”小翠笑道:“晓得了。这不是剥着花生了么。”
丁力见陆慎行低头坐在一边,诧异道:“这小伙子腼腆。”岳谨言道:“丁大哥,这就是我师弟,陆慎行。”拉拉陆慎行:“慎行,这是丁大哥,我就这次去乡下就是住的他家。”陆慎行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丁力一眼。丁力见陆慎行眼神机敏灵活,倒是颇有些意外。
岳谨言和丁力聊得颇为高兴,陆慎行却在一旁如坐针毡,小翠看陆慎行坐立不安,抿嘴一笑,把盛花生的簸箩望陆慎行面前一放,说道:“你帮我剥花生罢。”陆慎行往旁边一闪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干活?”小翠柳眉一竖:“这花生是给你们吃的,你为什么不剥?”陆慎行张着嘴没话说,岳谨言伸手过来,拿了颗花生剥着,笑道:“咱们都要吃,一起剥罢。”小翠得意地耸耸鼻子笑了起来,瞟着陆慎行,陆慎行哼了一声,这才不清不愿地剥起花生来。
两个人在丁力那里吃了晚饭方才回去,天已黑了,小翠给他们点了个气死风灯拿着。岳谨言走到半路,酒意上涌,脚步有些不稳,陆慎行只得搀着他。陆慎行手里持着灯,身上还靠着一个喝得微醺的岳谨言,一肚子不爽,好不容易回到康王府,扶岳谨言进了房在床边坐着,转身要出去。岳谨言一把拉住他,笑嘻嘻道:“慎行,你要去哪里?”
陆慎行翻翻眼道:“我去给你打水洗脸。”岳谨言放了手:“好啊,去罢。”陆慎行看岳谨言的脸红红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笑道:“挺好看的,不用擦胭脂了。”岳谨言捂着脸叫道:“小翠,救命啊。”陆慎行不由自主地往后看了一下,岳谨言笑得喘不过气来,陆慎行扑上去胳肢他,两个人闹了一阵,岳谨言忍着笑,推开陆慎行道:“打水去,快洗洗睡了。”陆慎行趴到床上去,摊开手脚道:“你是师兄,要照顾师弟的,你去打水。”
岳谨言看陆慎行一脸惫懒,摇头笑道:“好罢,我去。”站起身朝门外走,陆慎行却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口里说道:“你那脊背又使不得劲,回头疼起来还得我帮你按,划不来。”转眼就蹿出房去了,不多时便拎了一桶热水回来。两个人洗了脸脚,陆慎行又赖着不走,岳谨言没奈何,只得让他睡下了。
第 49 章  
过了两日康王告诉岳谨言,庆王已于日前到了浙江,正在前往水军营地的途中,见岳谨言脸上露出忧色,安慰道:“章儿你不用担心,老四向来智计多端,武功又高,决不会有事。”岳谨言笑了一笑,心却还是吊得高高的。康王递给岳谨言一个小纸条儿,笑道:“这是老四给你的,我可没偷看。”岳谨言欣喜莫名,接了那纸条儿,打开看了一看,脸红了起来,忙忙地跑出去了。康王看着岳谨言的背影笑,康王妃进来,问道:“王爷,章儿刚才急匆匆地跑出去,见了我也是低着头,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康王笑道:“我也不知道。”扶了王妃坐下:“你这几日多歇着些。”心里暗道:“老四啊老四,这飞鸽传书传了两张纸条儿,你给章儿那张倒是比给皇上那张还大些,回头仔细他给你小鞋穿。”
岳谨言一口气跑到庭院中,坐在鱼池子旁的石头上,把那小纸条又拿出来看,庆王只写了一句话,旁边画了两个小人儿。岳谨言看着那两个小人儿脸又开始发红,冷不防背后伸来一只手,夺了那纸条儿去。
陆慎行拿到那小纸条,跳到一旁去,大声念道:“言儿,我想你了。”岳谨言忙回身去抢,陆慎行把纸条儿举在高处,大笑道:“呵呵,还有两个亲嘴的小人儿,画得还真不错,咦?谨谨,这个小人儿好像你啊。”岳谨言的脸已经红透了,死命扳着陆慎行的胳膊去够那纸条儿。陆慎行见岳谨言发急,也不再逗他,任他把纸条夺了回去。
岳谨言把纸条儿收在怀里,瞪了陆慎行一眼。陆慎行笑着抱着他道:“谨谨,不气不气,啊?”岳谨言闷闷地生了一会气,见陆慎行不停地挤眉弄眼,打躬作揖,终于笑了出来,在陆慎行头上敲了一下,恨恨地说道:“算了,我是真拿你没办法。”想起一事来,问陆慎行道:“慎行,你想回湘西去么?”
陆慎行一怔,说道:“你回去我就回去。”岳谨言微微笑道:“那我要是不回去了呢?”陆慎行抱紧岳谨言,大声道:“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是牛皮糖,你甩不掉的。”岳谨言拍拍他的手,笑道:“我怎么会想要甩掉你。我只是想,我怕是会在京城呆一段时间,咱们在京城开个医馆好不好?”
陆慎行来了精神:“好啊。不过,”他抓抓头:“咱们没钱啊,也没有门面。”岳谨言微微一笑,说道:“不妨事,我那日跟丁大哥说了,他说我们可以先在他的药铺里摆张桌子开诊,三七拆账,等以后有了本钱,咱们再出去租门面去。”
陆慎行“啊”了一声,想起小翠,有些气短,可见岳谨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颇有些调侃的意味,脑子一热,咬着牙挺胸说道:“好罢。”岳谨言喜道:“那好,我回头跟王爷说一声,咱们就过去摆桌子罢。”
康王听得岳谨言要出去开诊,大呼不妥,齐柘安也是连连摇头。康王道:“章儿,你医术高明,想要悬壶济世也是不错,可你毕竟身份不同,不如我向皇上举荐你进太医院任职可好?”齐柘安点头称是,道:“章儿,你现在无论如何也是王爷的姻亲,再出去开诊,确是不妥。王爷说得对,就请王爷向皇上举荐一下罢。”
岳谨言早已料到他们会有这么一说,也不着急,慢慢说道:“王爷,爹,我晓得你们是为了我好,想让我有个好前程。可我从小在乡下长大,自在惯了,若叫我进太医院,日日去点卯坐钟,怕是会把我憋出病来;而且我只会给人看病,别的都不通,若是入了朝,那些明争暗斗我又不懂,不定哪天就惹祸上身了。所以我想,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大夫好些,治病救人,也是功德一件。”
康王道:“章儿,你若真想做大夫,那我跟皇上说一说,让你做御医好了。”岳谨言还没说话,齐柘安先就说道:“这却是万万不可!”康王一想也觉自己失言,宫中太过凶险,岳谨言如何应付得来,改口道:“章儿,你若是不愿入太医院,那就呆在家里好了,学学诗词书画,以你的聪明,日后可望成一大家呢。”
岳谨言微微笑道:“可是,我还是最喜欢医术,我最想做的还是大夫。”语气温和如常,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康王和齐柘安对视一眼,康王叹口气道:“章儿,你让我们再想想罢。”岳谨言点头道:“好。不过我想尽快开诊,王爷和爹你们可要想快些。”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齐柘安立时心就软了,差点就答应下来。岳谨言回房去了,齐柘安道:“我看章儿心意已定,怕是拦不住了。”康王也是颇为苦恼,正在没计较处,下人通报道,景王来了。
景王跟康王素来熟捻,也不用人带,已经走到书房来了,见了齐柘安倒是恭恭敬敬地问了安,两人寒暄一回,齐柘安自告辞而去。景王坐下来,自拿了茶杯倒茶喝,口里说道:“大哥,你怎的一脸愁容?你现下身体好了,马上又要当爹了,万事顺遂,还有什么好愁的?”康王道:“我哪是为了自己发愁,我是为了章儿的事发愁。”
景王愣了一下:“章儿?”明白过来,笑道:“是你那小舅子啊。你和老四一个叫他章儿,一个叫他言儿,真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喝着茶说道:“为他什么事发愁啊?”
康王把岳谨言要到外面开诊的事说了一遍,景王听得瞪大了眼,完了噗嗤一笑道:“老四的这个小大夫还真是个妙人。”康王苦着脸道:“你说章儿放着好好的齐府公子不做,非要去外头开什么医馆,真是。我岳丈那边还好说,老四走的时候可是托我照顾他的,这要是知道了章儿到外头开诊去了,还是跟别人搭的地儿,这么丢面子的事,他要知道了,回来还能饶得了我?”
景王笑道:“老四倒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你就让你小舅子去外头开诊去罢,没事的,老四只要他那小大夫高兴,什么都行。”康王猛醒道:“你说得对,我回头就去答应了章儿。”了了件事,心头舒爽,喝着茶问景王道:“你今儿来有什么事么?”
景王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道:“没事。刚从宫里回来,太累,上你这里找点好茶喝喝。对了,你这几日可有新画?拿来我看看。”康王笑道:“我前日做了幅游春图,你来看看。”拿了那幅画出来,铺在桌上。景王细细看了一遍,赞道:“好画,笔法细劲流利,设色古意盎然,一派春意夺人啊。”两人谈兴正浓,下人又来通报:诚王来了。
康王笑道:“老五定是送花来了。”景王却是皱了眉,他一向看诚王不起,觉得诚王才学平庸,整日里只知养花弄草,毫无气概。不一时诚王便进来了,怀里抱着一盆花,兴奋地朝康王道:“大哥,我这雪素开了,你瞧瞧,是不是漂亮极了?”看见坐在一旁的景王,兴奋的劲头一下子没了,呐呐地朝景王招呼道:“三哥。”
景王淡淡道:“老五,这次又种了什么奇花异草出来?我看看,兰花啊,可惜养的人却没那等高洁的品性。”康王厉声道:“老三,别胡说。”景王一挑眉道:“我说错了么?据说京城中百花王爷的花草可卖到千金,堂堂王爷,若只是兴趣也就罢了,竟以此牟利,怕是过贪了些吧。”诚王额上渗出汗来,低声说道:“其实我没卖过我的花,那些只是他们估的价,说是那些花草值这么多...”
景王不耐烦地打断诚王:“空穴来风,岂非无因,总之你自己小心谨慎些,平日多读些书,莫整天弄这些花花草草的。。”诚王低头道:“三哥教训得是。”景王站起身来:“大哥,我走了。”也不理诚王,也不要康王送,自施施然走了。
诚王被景王兜头训了一顿,本是送了新开的兰花过来跟康王共赏,这一下兴致全无,康王的安慰也不管用,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康王本要送他,他死活不要,自己往大门那边走,路过中庭,看见一人蹲在地上,不知在鼓捣什么,一时好奇,走了过去。那人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忙站了起来,行礼道:“王爷。”诚王笑道:“齐公子,你在做什么呢?”
那人正是岳谨言,他和诚王见过几次,故此认得。岳谨言见诚王发问,忙道:“我在捉虫子。”见诚王面露惊异之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今早捡了只鸟儿,翅膀断了,我给它接上了,现在抓点虫子给它吃。”诚王一看,地上果然搁了个小碗,里面已经爬了一小堆虫子,不由失笑道:“你倒是有心。”刚想往外走,又站住了,说道:“我跟你去看看那只鸟儿罢。”
岳谨言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拿了那小碗,带着诚王回了房。那只鸟儿毛色花灰,一只翅膀无力地耷拉着,上面已经细细地缠了绷带。岳谨言在一个小簸箩里铺了些干草,做了个窝给它。那鸟儿见了人,惊慌地想要扑扇着翅膀逃走,岳谨言把那鸟儿捧在手心里,轻声说道:“好了好了,不怕不怕,我给你吃东西。”声音里有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那鸟儿慢慢平静下来,拿乌黑的小眼睛看着岳谨言。岳谨言把小碗搁在桌上,那鸟儿显是饿了,站在桌上开始啄食碗里的虫子。诚王看得有趣,笑道:“这鸟儿还挺乖。它那翅膀好得了么?”
岳谨言道:“好得了,过几天就能飞了。”诚王见那鸟儿吃得欢,伸手去摸那鸟儿,那鸟儿却一下子惊跳起来,跌在桌上挣扎。岳谨言笑道:“这些鸟儿都是怕生的。”把那鸟儿扶起来,顺了顺毛,那鸟儿又开始吃虫子,不是偏头看看诚王,竟似在责怪他害自己摔跤一样,甚是有趣,诚王忍不住笑了起来。
诚王其实长得颇为俊秀,只是以前每次都扎在一堆分外出色的兄弟当中,显得木讷了些,此时一笑起来,竟是神采飞扬,潇洒俊逸。岳谨言看在眼里,突然想起齐柘安说过的话,不由心里一跳。诚王素喜花草,岳谨言精通药草,两个人说起养花弄草的诀窍,竟是颇为投机,聊了半日,诚王这才告辞而去。岳谨言送诚王到大门口,看诚王上轿走了,这才回去。
岳谨言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头想事,猛然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康王笑眯眯地站在身后。康王问道:“章儿,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岳谨言笑道:“没想什么。”康王哈哈一笑:“定是想老四了。”岳谨言红了脸,轻声道:“不是。”康王见他脸红,道:“我有事要跟你说呢。你今儿跟我说的那事,我想过了,你想开诊就开诊罢,只是去别人药铺里搭地儿,不太妥当,不如我去帮你租间门面,你自己开医馆可好?”
岳谨言心知康王如此已是极大的让步了,虽然不愿让康王帮自己出钱,却也不能再拂了康王,便点头道好。康王道:“那我先让人去找着门面,等弄好了你再开诊。”岳谨言点点头,谢过康王,自去把这消息告诉陆慎行。陆慎行听了,大叫道:“那岂不是又要等好些天?”四仰八叉倒在床上,哼道:“闷死了闷死了。”岳谨言笑着去拉陆慎行:“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不闷。”
第 50 章  
陆慎行站在书铺里,不耐烦地问岳谨言:“谨谨,你到底要找什么书啊?”岳谨言埋头在一堆旧书里翻找,道:“我在找些闲书回去看呀,省得你整天说闷。”陆慎行捂着鼻子道:“灰死了,干吗不去那边买新的?”那手指着新书那边,岳谨言头也不抬地说道:“新书不是贵么。”
陆慎行听了这句话,蹲下身说道:“你这个小气鬼。”手上却开始翻找起书来。岳谨言看他一眼道:“灰得很,你站着去罢,我再找两本就好。”陆慎行瞪他一眼:“你吃得灰我就吃不得?”岳谨言呵呵一笑,两个人找了七八本书,倒真是便宜,才两钱银子,付了帐,高高兴兴地抱着书往回走。
陆慎行道:”京城还真是好,什么都有,以前在乡下倒真捞不到这许多书看。不过怎的王府的书房里都见不着这些书,害得咱们还得花钱来买。”岳谨言道:“这些都是些闲书,登不了大雅之堂,更上不了王府的书架。”陆慎行笑道:“王府书架上的那些书倒真是闷得死人,尽是些子曰诗云,真不知道读来何用,连引人发笑都不能。”
岳谨言听得笑了起来:“人家是圣人贤者,哪比得上你这活宝惹人发笑的本事。”陆慎行佯怒地要去打他,岳谨言连忙往前就跑,没几步就被陆慎行抓住了,一手抱着书,一手护着头,笑着叫道:“好慎行,饶了我罢。”陆慎行哪里肯饶,在他头上轻敲,两个人正闹着,旁边的酒楼里出来了几个人,一人看见陆慎行,大叫起来:“嘿,这不是那个撒了咱们迷 药的小子么?!”
另几人也看见了陆慎行,纷纷围了上来,陆慎行认出这几人便是年前调戏萧怀真那些泼皮,忙把岳谨言护在身后,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那几人看见岳谨言,哄笑起来,一人高声叫道:“小子,你又换人了啊。这个可没上次那个漂亮啊,怎的,人家小美人不要你了?”陆慎行听他们说得不堪,心头火起,厉声道:“你们胡说什么!是不是上次还没受够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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