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长空(卷二)神魔道————星燃
星燃  发于:2009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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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瞬,他突然觉得他之前的数万年都是空空洞洞,茫茫撞撞的一片,想回想些什么却发现又没什么可想,还未及他这入世的数十年精彩肆意。

  神魂离体,他未走远。因为他放心不下那个孩子。

  怜惜吗?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有怜惜之心?他原是无情之神,看尽世间生死喜怒,一场小小的红尘梦也能影响到他的心神?

  他迷惑啊。

  然后,他看到了那孩子最后的愤怒激情和疯狂。其实在那个时候,他就在那孩子身后,陪着他。虽然他无知无觉,他一点也听不到。

  那一声声凄惶的长空。

  他对他的情就那么深?

  于是,张扬美丽的脸深深刻入他的骨髓。

  那孩子用火焰一样的情,燃烧着自己亦灼热着他,他尝过之后,食之味髓,再也不能放开。于是沉沦。

  他自私吞下那孩子的原身,不许他改变,不许他忘了自己,让他永远都属于自己。然后,再不顾后果一路闯入阴司地府,抢走定魂珠。

  走上前,抱起那孩子身子,让他靠在他的怀里。漫天飞花中,他扬手接下一朵,插在那孩子鬓间,轻声道,“奴儿,这三界众人总是与我们为难,世人也罢,圣君也罢,妖精也罢,鬼差也罢,真真可恶至极。”那开到荼糜的花在少年鬓间娇艳欲滴,迎风摆动,他俯下身轻轻描绘着那孩子的唇瓣,低喃,“要入魔吗?”

  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低吟。那双黑眸徐徐展开,伸手执起他胸前的一缕银白,望着那手中的云烟白丝,凤破弩唇边绽放出一抹艳极的笑,“长空,方才我作了一个梦。”

  他触着鬓边红花,“我梦到了......我们的未来。”

  梦里几度飞花,浮光总是多情。

  “哦?”阮长空揉揉那孩子的发丝,“什么样的未来?”

  凤破弩仰头吃吃笑道,“当然就是我们两人的未来。一起,永远。那个地方有好美的花,我从未看过那么美丽的花,那花红成一片海域。然后你就在那里很温柔很温柔的吻我。”

  “吻你?”

  “嗯。”他的脸微微泛红,一咬牙闭上眸子,有点紧张的仰起脸,半启朱唇。

  阮长空顿时失笑,附在他耳边低语,“奴儿,我不再逼你修仙了,以后你我也不必再共处一室分两床。”他轻轻在他脸颊烙上一吻,缓缓移到他的朱唇。

  良久后,阮长空直起身,望着他羞涩微红的脸,轻笑一声,俯身又亲了他一下,“有这么温柔?”

  虽不明白他为何改变主意,不再劝他修仙求佛,不再劝他清心寡欲,但他也不会蠢到去问他,凤破弩紧紧环上他的颈子,用力的亲回去。

  阮长空抱着他,手伸到他身后捻起一抹青丝,眯起了眼,青丝依旧,但指缝流淌间,却闪动着几缕血色的光泽。

  妖异的血色......

  其实他既然做不到,他又何苦再逼他?他嫌烦,自己亦苦恼。阮长空失笑,再说,这孩子的性情若是能成仙,那可真是一个奇迹。

  罢了,既然他注定成不了仙,就入魔吧。

  他眯眼。魔又有何不好?至少入魔他可随心所欲。

  思绪又飞到那孩子的梦境。

  花?

  大片大片血红的花?

  三界之中最美丽最鲜艳的花,一望无际的红,就只有地狱的彼岸花。

  呵,地狱啊。

  风吹过,飞花和着他们异样的发丝吹拂到半空。

  惨色的白与妖异的红。

  然后,他发觉到有点不对劲。

  太过平静了,平静的有一些诡异。

  他体内的破弩剑,这一次竟然没有任何激烈反应,只是沉沉稳稳,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体内。

  这一次。它,没有噬情,没有蚀吸他现下波澜的心绪。不但没有噬情,还没有因为剑魂的存在而不断挣脱逃逸。

  怎么回事?

  他不死心,直勾勾地望着右臂上缓缓挪动烟茫的。他伸手一握,收聚起那股烟芒,依旧很平静很缓和,竟然无法再聚起一柄烟剑。他微微敛眉,手松开再握紧,良久再聚拢,已徒留一片烟迹,再也凝不成一把剑。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剑在,剑魂在。他波澜的心绪也在。

  破弩剑,竟然毫无反应?

  就像......

  阮长空的心颤了一下。

  就像死了一样。

  他震惊的看向那个孩子,目光犀利的似乎有些吓人。那孩子也迷惑的看着他,“长空,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剑死了。

  他的原身若是已死,那么作为剑魂的他为何还活着?

  活着的这个孩子,又是谁?

  凤破弩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立刻追问,“长空,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

  “那你看什么看得这般出神?”他的视线顺着看向阮长空的右手。

  阮长空默默地看着那个孩子,他欲言又止。半晌仍只是摇了摇头。

  凤破弩嗅到了警讯。很不对劲,十分不对劲。他一把扯过阮长空的右手,仔细翻看着,“长空,你到底怎么了?”

  浅眸静静望着他,没挣开那双手,反而又反握住那孩子的手。

  凤破弩的眉头一蹙,“该不会是破妖剑又作怪了?”

  阮长空摇头。正是因为它没再作怪,他才奇怪。

  “长空,到底怎么回事?”看到他这般古怪,凤破弩不由心焦,低喝道,“快给我说!”

  阮长空怔了一下,白皙长指由僵硬慢慢松放,再到主动将他黑绸青丝收拢指缝,享受流泄其间的滑顺,不时的拨弄着那里面夹杂的几缕红丝。

  “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事不明了罢了。”他脸上的表情慢慢转淡。

  “有什么不明了的?给我说说。”凤破弩见他的目光不再骇人,于是顺势枕在他膝上,像只乖顺的猫儿享受着主人的爱抚,微微仰首便能瞧见他白发垂覆下略有所思的神情。

  阮长空顿了顿,“奴儿,它好像死了。”

  “死了?”凤破弩不甚在意,舒服的眯起眼“谁死了?”

  “破弩剑。”

  “真的?!”

  凤破弩吃惊之下几乎跳了起来。那表情绝不是担忧和惊恐,反而是一种欢喜和愉悦。嘴角几乎控制不住地上扬,立刻拉住阮长空的右手由反反复复的翻看起来,口中一遍遍的问道,“真的?你确定?”

  呵呵,太好了。他恨不得这把破妖剑早死早超生,省得他一天到晚担心受怕,就怕长空情淡情浅,直到有一天会不记得他。就怕长空有一天发疯非要把它装到自己身上。如今它死了,他岂不快哉?

  简直太高兴了!

  一时兴奋,竟然忘了掩饰自己的表情。果然抬头就见长空不怎么高兴得样子。

  “奴儿。它是你的原身,你可知若是它死了,你是断断活不了的。”

  “可我活着呀。”

  阮长空张了张口,最终仍选择静默,五指握拢那始终平缓无波的烟芒垂放在腿边,语气不见起伏,淡淡道,“没什么,也许是我多心。”

  “既然只是多心,长空,你也别自寻烦恼。照我说死就死了,我活着不就成。”

  阮长空没答腔。

  “长空,有机会咱们到外头去走走好不?我不要老被你关起来。”抬起头微微要求。

  见他一脸期待的样子,仿佛只要自己一答允,他便能高兴非常。

  其实,他真的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要的也只是和自己在一起罢了。

  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呵,自己能忍心拒绝吗?

  “好。”

  浮光透过飞花白雾,错落纵横。似梦似幻的须弥中,阮长空闭眼,他浅眸里最后的影像是,血色的彼岸花海里,他温柔温柔的吻上那个少年。

  然后,梦碎。

  梦碎......

  呵,究竟是谁看到了谁的未来?

  那一刹,那个神仙看到了,未来的未来。

  73

  帷幔流泄,隐隐约约,遮掩地透着朦胧交叠的身影。

  云烟白发上原先簪妥的髻饰,因此时的动作而松散坠落。几缕青丝混杂着汗水,粘在那孩子额际和颊畔,剩下的全化作黑瀑泄在那人的胸膛上。微烛映照下,那孩子白皙的皮肤透着粉色光泽,喘息的檀口在另一人同样光裸的肌肤上,吐着灼热的气。

  夜深。

  那孩子倦极熟睡。

  阮长空盯着那孩子的睡颜,轻轻拢起枕畔的发,只见青丝之中血色越见增多。一时间思绪乱飞,再难入睡。最后轻叹一口气,披衣下床。又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回床铺间,那孩子憨颜趴卧在软榻上,打着轻酣的唇染着胭脂色泽。

  最后,推门出去。

  白皑山头,那里只有一条身影伫立其间。他眉眼里有一丝倦怠。

  世事,尽难如人意。

  他缓缓拢起五指,风声四起,风旋亦在收掌间歇止,天际依旧雾茫茫,雪纷纷。

  蓦地,日晖光华穿透一片白茫,风淡淡的吹拂,耳畔响起轻微奇异的声音。

  那一望无际的苍穹响起温和低缓的警语。

  “你已经明了?他魔心已然渐成。”

  阮长空昂首抬眸,他的淡色瞳耐不住那片强烈日辉,不由闭目。但这温和低缓却严厉的声音让他无需猜测也能清楚明白他是谁。

  “魔心最残酷之处,便是他的激爱。越是热烈的爱意越能引发他的魔性。时至如今,你怎还会看不破这一点?”

  那是盘古圣君的警语。

  声音是亲切温和的,“把他的原身还给他吧。这样你们还有救,你活了数万年不应该如此轻易沉沦。”

  阮长空突地张开眸子。

  声音继续道,“走吧,走吧,远离他。舍下这段感情,在轮回台时间海里睡上一觉,等时间沉淀之后,便会忘了这一段情劫,再次醒来便可忘记世间种种情爱,重回神心。”

  阮长空勾起笑,笑容很是冷淡,又似乎嘲讽。他向着天空缓缓摇头。

  盘古顿了顿,缄默良久又问道,“你可知他的魔心因何而生?”

  “痴心。”

  “痴心?”盘古轻笑,“你说痴心,我说是执念。他的魔心因为执念而生。而你又知他的执念是什么吗?”

  “我。”

  “你?”盘古叹息,“这么说也可以,但你只答对了一半。”

  “一半?”

  “你可记得你与他入世前定的那个约定吗?你之前与他入世历劫,原本又是怎么打算,让他看透继而破情关?”

  “约定?打算?破情关?”

  “红尘历劫,其实你们历的只有一劫。你忘了吗?你亲自设下的情障,八苦之最。求而不得。原本你是希望他能看破,可如今却连你自己也沉沦。”

  阮长空微微沉吟,“我不明白,这与他的魔心和执念有何相关?”

  盘古顿了顿,“他的执念确实是你。但这仅仅只是一半,而另一半是求不得之苦。因为他即将入魔,魔会把所有负面因素都暴露出来,会遮掩甚至侵蚀所有美好的东西。所有的伤害,痛苦,愤恨,怨怼都将因为他入魔而扩大几倍甚至几十倍。而所有的快乐,幸福,情意,缠绵都将被侵蚀掉,干干净净,一点不留。如果他只记得求而不得,会怎么样呢?”

  阮长空重重一震。

  盘古微微叹息,“他入魔,那时只会记得他对你的痴心,和你报答给他的所有伤害。却记不得你们之间种种的甜蜜和柔情。他记不得你的笑容,只记得你的冷酷。记不得你的温柔,只记得你的无情。他只记得种种的求不得,将忘却所有幸福的记忆。”

  他只记得所有的,伤害?

  阮长空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

  那个孩子将只记得自己亡他的故国,占有过他,杀他的兄长,彭城毁诺,噬了他的原身他万年修为,最终不但没有助他成仙,还害他入魔道。却记不得自己与他的种种柔情蜜意,幸福时光。那样的话,会怎么样呢?

  “你也知道你的神心正在一步步崩盘,神格在一步步走向灭亡,你不是看到了吗?这具身躯在一点点地腐朽衰竭。我非残忍之人,也是在为你们所想。这一不归路,走到最后,结果就只有你死,他入魔。而且入了魔的他,也再不是与你相爱的那个人了。”

  幽幽的叹息从天际传来,越飘越远,渐渐模糊不清,“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你们的未来?这一路荆棘你可想好要继续走下去?”

  凤破弩想,那个神仙是在发呆吧?

  这样的长空简直闻所未闻。

  双臂环胸斜倚在窗边,好像在看着外边雾聚雾散,好像在数着天际降下的落雪,一动不动。虽然他的目光没有呆滞无神,脸上淡淡的神情也没任何改变,可是就是有些不寻常,他就是能看出长空在发呆。至少神情恍惚。

  还是他后悔了?后悔昨晚被他打破了修行清欲?难不成又要让他去修仙不成?

  这可不成,万万不成!

  他好不容易才啃下了这块大冰砖,可不能让他又拗回去。咬牙。揪着被子想是否是应该直接扑上去啃啃咬咬,还是就这么躺在床上唤他一声,再露个什么勾引下。

  还在捉摸取舍之际,长空似乎察觉到他的醒了,淡雪的眸慢慢瞥向他。

  凤破弩的表情还未及收好,不由尴尬的红红脸,故意找话题道,“厄,起这么早?”掀开被子勾引道,“再进来睡一睡嘛。”

  眸子里似乎似笑非笑。

  那戏虐的眼神让凤破弩觉得有些发窘,他颈上连衣领也遮掩不住的几处淤红在他戏虐的眼神下,越发的红起来,“那我可以过去你身边吗?”

  不待他的允诺,就三步两步跑过去。

  在那个神仙深深的注视下,掬起他的脸,很自然在他泛冰的唇瓣印下浅吻。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粉,“长空,早啊。”

  静默的承受着那孩子的贴近及亲昵,酸涩的失落,慢慢涌现。

  “哎呀!”那失落感还未收敛,就听到那孩子咋咋呼呼,扯着他的衣服叫嚷,“啧,怎么会伤了,还这么严重的模样?长空,我替你上些药吧。”

  他低下头,微开的衣襟内满满都是那孩子的抓痕和咬痕,不由失笑道,“这时才知道心疼,昨晚是哪个小畜牲干出来的?”

  那孩子的脸瞬间由粉红变得暴红,不甘心的嘟囔道,“我憋得呀,你憋我那么久,一下子爆发出来哪管那么多。”一边说着一边要扯他的衣服,“上些药不就消了。”

  “我没事。”阮长空微微挣扎,阻止他触碰自己身上任何一处肌肤。还扯?再扯开,一个不留心岂不是又天雷勾动地火?

  “长空,你别羞呵,上些药,这些会很快消的。”那孩子一边呵呵傻笑,一边动手开始剥他的盘扣。

  “不用,这么些又不痛不痒。”阮长空扯回衣服,扣回盘扣,脸上晕染着薄淡的红云,浅得难以清楚瞧明。

  “别害羞。”继续傻笑着,“我是会有罪恶感,毕竟都是我弄出来的。”他再次努力拉开盘扣。

  “你只要知道反省便好。”阮长空抢回,再扣回盘扣。

  “我有反省,真的真的。”再不懈努力的继续解。

  再次抢回,淡淡道,“我不信。”

  “好嘛,长空,信我一次啦。”他撒娇道,眼中闪动着很诚恳很诚心的熠熠光辉,举手发誓道,“我保证,只上药,绝对不做任何逾越之事。”

  唉。

  望着那孩子闪亮闪亮的眼。

  “好吧。”他又让步了。

  于是。

  那小畜牲又食言了。

  药没抹也罢,更甚者,他的情况更加惨烈。

  很久后,凤破弩倒在他的背后,枕着他的颈项,扯着他长发把玩,发稍轻轻搔弄着他的耳廓,情,欲未散,他声音又哑又沉,“长空,抱着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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