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长空(卷二)神魔道————星燃
星燃  发于:2009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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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 神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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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中,凤破弩只觉得身子又冷又热。热起来的时候如同火烤,冷起来的时候又如浸了寒潭,比他之前自断心脉死亡的瞬间还要难受的多。

  “破弩破弩,还不睁眼。”声音亲切,却疏离又清冷。声音一遍遍的传来,无比陌生又似乎似曾相识,“破弩,睁眼吧,睁眼吧。”

  “是......是谁?”凤破弩挣扎的睁开眼,东张西望。这是什么地方?四周蒙蒙白雾,云雾缭绕,彷佛触手可及,伸手一摸却什么也没有。生物死物,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自己。他忍不住打起哆嗦。不是说人死之后会去地府,有牛头马面吗?为什么这里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就什么也没有?

  “红尘一劫,你如今可参透了吗?”声音再度传来,凤破弩循声望去,却是什么也找不到,那声音似乎是在他的脑际,又似乎是在他的耳边。

  他的声音亲切,有些熟悉,犹如阮长空,但有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清冷和陌生存在。他,是谁?

  “你是谁?”凤破弩眯眼问道,“阮长空在哪里?”

  “阮长空是谁?我不认识。”那声音淡淡的传来,“你说的阮长空我并不认识,更不知道他在哪里。”

  “骗人!”凤破弩怒道,“他只是比我早了一步而已,他一定先到的,你怎么会没有见过他?”

  那声音极淡,“我从不说谎。神,不骗人。”

  “神?”凤破弩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神?”

  “是。”

  凤破弩立刻一跪到底,重重叩头。

  那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破弩,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跪我?”

  “我求神尝我一个心愿。”凤破弩抬起头,目光如炬,“我求你还我阮长空。”

  “那你信神佛吗?”那声音轻轻的问道,“你如今信神佛吗?”

  凤破弩抿唇不答。

  “说吧。说实话。”那人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威严,“神的面前不允许谎言。”

  凤破弩咬牙道,“我原先不信。不过,若是你能还我阮长空,我就信你。”

  那人悠悠一叹,“百年前,你也曾跪在我的面前,求的却不是同一样的东西。”

  “百年前?”凤破弩迷糊道。

  “那时你求我帮你参透情关,帮你入世历劫。而如今你却求我还你这个劫。百年前,你求仙问道,而如今你却告诉我你不信神佛?”那人停顿了一下,良久后,又缓缓的说道,“破弩破弩,你入了魔障。”

  这个神仙怎么总是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但是他是神仙自然能还他阮长空,凤破弩双眼一瞪,心急如焚,叫道,“你是神仙,神仙不是什么都能做的吗?我只要你还我阮长空,你还他给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他握紧拳头,对着一片苍茫不停的用力磕头,一下又一下,不停的磕头。他咬唇道,“只要你还我阮长空。”

  “破弩本是一把无情的剑,怎么一沾染红尘世俗就变的这么快?”他语气极淡,似乎不为所动,又似乎恍惚了一下,喃喃说道,“你对他,到真是用情至深。”他不解的问道,“破弩,你原本求得不是神佛吗?如今怎么却成了一个红尘世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凤破弩高声打断,“我只问你到底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世间七情六欲只是短暂,人世间的情爱浅薄而短暂,伤神又伤身,孟婆汤一喝,忘川水一饮,什么山盟海誓都成了一场空。你入红尘历劫,尝遍种种苦楚,如今却还是没有参透吗?”那人轻轻的问道,“这情爱能维持多久?你若舍下私情,渡了这情关,则神心大成,万年心愿得偿所愿。”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凤破弩怒道,“你既然不肯还我阮长空,就不要碍着我见他,他到底在哪里?说!”

  那人叹息道,“你一直都在问我阮长空,阮长空到底是谁?你所认识的阮长空只不过是他人间姓名的代称。世上并没有你说的阮长空,我只知道与你共历情劫的那一个。他是一个神,万年的神,七情六欲皆不动,只是为了渡你,才入世历劫。红尘不过是一场梦,红尘梦后,他就会醒,而为何你却依然没有悟?”

  “你在说什么?”凤破弩顿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全身僵直如尸,一时间天旋地转,他艰涩的开口,“你说他是一个神仙?你说他和我的种种只是一场,红尘梦?”

  那人微叹,“是。”

  那美丽的黑眸燃烧着熊熊烈火,他冷笑一声,“就算是一场梦我没醒,他也不许醒!”他仰天吼道,“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那男人又叹一声,“孽障。好吧,你既然忘记了前尘的种种,我会帮你记起来。之后,你忘了红尘种种,睡上千年,再醒来时我保你还是那个潜心修行,不知情爱的剑魂。”

  “不!”凤破弩拔高声音惊吼道,“你要我忘了他,不可能,我不要!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忘了他!”

  那神仙好似微微有些为难,顿了一下又道,“他原是一片好心,望你潜心修行,没料到你顽劣成性,如今不仅忘了神佛,还沉溺于情劫。罢了,所有的因缘皆有定数,你与他的孽缘亦有开端,我就先让你看一看那个开端吧。”

  虽然瞧不见他,但恍惚间,感觉到天地在变动,苍茫中凤破弩顿时眼前一花,堕进时空的洪流中。

  昏昏沉沉的睁开眼,阳光普照进来。这是哪里?凤破弩眯眼爬起,那个神仙不是说让他看一看他和长空的开端吗?怎么还是没有看到长空呢?他好想他啊,便是见一面也是好的啊。

  点点昏黄的光亮,叮呤的山泉流动声掩盖着微微的人语,他眯眼望去,抬起手,伸手拂开了眼前树叶的遮挡,隐约窥见到两个人的身影。

  心下不由一怔,然后就顿觉得狂喜难言。正对着他的那个人如此熟悉,那眉眼,那五官,那举手投足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他不由激动的大喊,“长空,长空!”

  那人却没有抬头往这边看上一眼,只是对着背对他的另一个人淡淡问道,“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不能悔改的。这一路可是会有万千苦楚,一旦坠入,一个不慎将会万劫不复。”

  凤破弩眼见长空不理他,不由沮丧,可是转念就想到了,是啊,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神仙只是把他带到这里而已。他贪婪的望着那个人的面目,就算是只可以这样见见他也是好的。虽然长空听不到他,看不见他。他正想走近一些,看得清楚一点,只听站在长空对面的那人开口了。

  他不由皱眉,那人的声音也有些熟悉,“上神,我问道求仙多年,却一直未有进展。他们告诉我,只要渡了情关便成正果,这是我的夙愿,还请上神成全。”

  长空的神情淡淡的,语气平稳,眼里无情又威严,“我可以助你渡情关,毕竟佛主说,得破弩剑者,需与剑魂历劫。”

  那人问他,“情劫很难渡吗?”

  长空微笑,“经情劫,历情劫,后破情劫方成正果。你无需害怕,这情关我已设计好了,人生八苦中最苦莫过于求不得,人世虚幻,种种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若受过如此大苦,到时候红尘梦醒,自然看透悟透。”

  “上神,你助我。”那人坚定的说,“我求了万年,只为成仙!”

  长空徐徐叹息,“自然。我会封了你万年修行的记忆,你与我红尘走一趟,再度回来时,自然明白了前因后果,姻缘孽障。到时便会知道万千情思爱意不过是一场谎言,大痛之下自然参透悟透。”

  那人听闻有些激动,“谢上神成全!”激动之下豁然转身,无比俊美的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语的欢喜。

  凤破弩在树后看得几乎大叫出声,“什么!”天天天!!这这这,这个面容他是这么的熟悉,他曾揽镜照过无数次,他用这个脸孔生活了十九年,怎么怎么会是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长空说什么?万千情思爱意不过是一场谎言?一场谎言!

  他几乎失魂落魄的要冲过去问一个清楚明白,就在这时,顿觉乾坤颠倒,日月斗转。阮长空与那个自己的影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再一次睁开眼时,心智几乎麻木。茫囤之下,又回到了那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白茫中。

  “你回来了。”那男人亲切的声音响起。

  凤破弩颓然的跪在地上,无力的垂下视线。几乎被这一事实震的魂不守舍。

  “告诉我,你现在还想要回他吗?”

  他抿嘴不语,为什么!原来这一切的祸首是他的长空。他制造了他的爱情,又摧毁了他的爱情,就是为了让那个以前的自己悟了情爱,修成正果?

  原来百年前,入世前,他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个局,知道了这个结果。红尘中的种种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梦?他梦醒了就继续去做他的神仙,那自己呢?长空,你为何要把我逼到如此地步!没有他,他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人人都说人间有情。人间是有情,情又分多种,但是每一种对于神仙来说皆是短薄而利己之爱,如今你看透了吗?”那声音淡淡的问道。

  他还想来点化他?

  凤破弩痛苦的弯下身,咬住鲜血直流的唇,愤恨的低吼,“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一切?告诉我这一切做什么?为何不能让我一生一世想着他、念着他?为何要告诉我这是一场谎言?”他眼里发热发涩,却难以流泪。

  他的肩抖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冷笑。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命运?可笑的是安排这一切的是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换回的结果却已经不是自己想要的了。

  “看透了吗?”那人仍然坚持问道。

  “你狠,阮长空你狠,你够狠!”凤破弩几乎喃喃的疯狂道,眼眸愤怒的盯着前方,“你这个歹毒心肠的神仙。”

  苍茫中那人叹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红尘历劫,你那一生经历多少苦头你是知道的,若是能看透便可以跳脱红尘。那时,你便不会心伤亦不会身伤,也不会再有痛苦。”

  “放屁!”凤破弩怒骂一声,仰天怒吼,“阮长空,你给我滚出来!”

  “你不恨那个神仙吗?”那人悠悠问道,“他用谎言骗了你,你红尘的所有苦难都是他设计的,他是你红尘所有苦难的根源。”

  “恨,我当然恨!”凤破弩怒叫道,“你给我滚出来!”

  那人似乎是无奈至极,“为何时至今日,我让你看了前因后果,你还是无法悟透?”

  凤破弩听闻只觉得心血沸腾,仿佛一阵惊雷震碎了他的理智,他怒红了眼,“阮长空,你再不出来,我,我要你好看!”

  “破弩,这世上并无阮长空。”那人的声音微微有些疲倦,似乎就像很久以前拿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孩十分无奈的时候一样,“你说的阮长空只是你在世间的一个劫,你既然已经离开了尘世,他自然也就没又存在的意义了。”

  “我不管!”凤破弩嗤声笑着,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定声道,“既然你说没有阮长空,那我就要你!”

  “破弩。”

  “闭嘴!”凤破弩叱断,慢慢道,“叫我奴儿。”

  那人到是从善其流,淡淡唤道,“奴儿。”

  凤破弩红了眼睛,低声道,“长空,你出来见见我。”

  那人顿了顿,似乎想了想,良久后,最后温言道,“你看透了我自然就会出来。到时你再拜我为师,跟我修行。”他轻柔地说道,“万年前我就已是九十九重天上的上仙,自然可以为你指路,你得道后,你我的师徒之义流传天界,也算一桩美谈。”

  凤破弩听得浑身寒意彻骨,他眼神空洞,大笑了起来,“你要我拜你为师?哈哈,我要一个师父干什么?一个师父会爱我吗?你当我的师傅干什么?我的师傅能满足我吗?”

  他厉声道,“阮长空,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悟不透的,永远悟不透!我就是爱你,天荒地老,恒古不变!你不出来见我,以为把我关在这里就完了?哼!你最好告诉我这是哪里?”双手挥舞的威胁道,“否则我拆了这里!”

  “这是须弥幻境,我设的结界。你呀,没悟透之前,就别想出去。”声音淡淡传来,“你也拆不了。”

  “混账,混账!”凤破弩几乎暴跳起来,“好你个阮长空,你够狠!”

  声音再也没有传来,凤破弩重重的躺倒在地上,双手覆住眼睛。心里有苦又涩,沮丧难言。真是无力啊,他好不容易才让那人那么的爱上自己,到头来一切难道又回到了原点?他茫然的伸出双手,为何他的爱情就像是沙子一样,怎么抓也抓不牢?

  “长空,你干嘛要做我的师傅?我们做一对神仙隽侣不是很好?”须弥幻境中,凤破弩喃喃轻声问道。

  幻境中,无人答他。茫然中,他美丽的轮廓寂寞而孤独。

  风带过悠然的一声叹息。

  神岂能动情?一个神,就应该七情六欲皆不动,动了便是犯天规。人死不过转世,神死则形灭。

  叹息加重,似有似无的一声,傻孩子。

  67

  须弥幻境?

  凤破弩嗤笑一声。传说神仙都住在须弥山上,没想到他死后还能到一个神仙住的地方?

  切,神仙住的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长空还说他万年前就已经是九十九重天上的上仙,那他岂不是真的已经孤独了上万年?

  这么冷冰冰,空荡荡的地方,有什么好?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怎么想的,还求了万年要成仙。

  这种地方真是寒冷,不过,最寒冷的是这里主人的那颗寒冷的神心。

  坐了起来,眼眶红红的。突地放声叫道,“长空长空,你出来,我悟了。我悟了你的神佛,你快出来见我吧。”

  良久没有反应,凤破弩的眼眶越来越红,正要擦眼泪的时候,“啊!”的一声,猛地发现自己脚下有一片黑影子,他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身后的浓雾散了,那个人就静静的立在那里,仍然是一身飞扬的紫衣。他的神色冷峻而严厉,看着那个傻傻的孩子,淡淡问道,“悟了?”

  凤破弩傻傻的盯着他看,自己最后一次看他的时候没有心跳,没有温度,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现在他可以说话,可以走动,可以看着他。虽然虽然他眼里的情意没有了,但是他还是很高兴啊。他就是这样傻傻的盯着,不言不语。

  这时,吹来了一阵风,那人一身飞扬的紫纱更称得他尊贵与不凡。他的神情有些疏离冷淡,声音却很温和,“真的悟了?”

  凤破弩没有回答他,良久只是挤出干涩的一句,“你的发?”

  紫色的木篦穿束起他垂到胸前直亮顺滑的发丝,而那发色就如同身侧的烟云一般,竟然是不染尘埃的净白。

  凤破弩茫然的走上前,专注落在那银白的发上,举起手腕作势就要碰触,口中喃喃念道,“白头到老...长空,你还未与我到老,怎就先白了头?”

  阮长空的身影兀自清浅。原本他就已经是个很浅的人了。以前就是淡色的唇,淡色的眼,淡色的肤,而如今就连眉发都变成了浅色。浅的仿佛不带七情六欲,仿佛置身事外。

  人浅,情亦浅。

  那一头云烟白丝,随着他微微闭闪的动作晃荡成一片白雾烟茫。那半合的浅眸微微掀开,淡淡又问了一遍,“真的悟了?”

  被他冷漠的闪身晃了过去,凤破弩又痛又怒,一咬牙,张臂就抱了过去。可刚刚触及到他的衣袖就被瞬间弹飞,跌倒地上,他的眼中茫然又无错,“怎么回事?我为何不能抱你了?”

  这时才发现那人臂膀间环绕的一缕清烟,缥缈的缠绕在他紫色的衣袖上。那人浅眸微睁,静静叹道,“奴儿,你没悟。”

  凤破弩只觉得酝酿在胸口里的那股吐不出又吞不下的郁气,炙燃着熊熊烈火灼疼着他,他大声问道,“我为何要悟?我到底该悟出些什么!是谁答应过我要和我相守相伴?又是谁要跟我永世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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