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除掉商去风，为什么？"
助理医生Leo沉默了一会儿以反问回答："他是无罪城城主的弱点，不是吗？"
"不，我要听真实的理由，你的表情可是有公报私仇之嫌。"
Leo避开对方探询的目光，没有回答。
"唔......我想我大概猜到了。你打算怎么做，找杀手还是自己动手？"
"我不知道。所以来问你的看法。"Leo盯着对方的眼睛说。
"我的看法嘛，你既想报私仇又想对长老们有个交待，那就只有借刀杀人了。"
"怎么讲？"
"Weber家的二少爷Alf先生最近麻烦缠身霉运不断，投机生意失败暗地里的毒品交易又出了问题，可想而知心情十分郁闷。喏，太过自我压抑不利于身心健康，你可以帮帮他，告诉他为何灾难接二连三。"
Leo明白过来。"你是说误导Alf Weber他的失败是人为预谋的。但你认为他会信吗？他只要派人查一下不就戳穿了？"
"首先你要确定Alf Weber虽然不算太蠢，但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而就无罪城城主对商去风的保护态度，只会让他的来历显得更神秘。人们对未知不明的东西往往抱有先入为主的怀疑。这样只会让不合理的变成合理的，Weber少爷会以他的智能相信商去风是他的敌人，然后请个杀手干掉他。这样的剧本你觉得如何？"
"你是个恶魔。"Leo这么评价，但也是认可的表示。
"不不不，这种小小的计谋够不上恶魔的水准。"对方很谦虚地说。
"那么长老那里又该怎么解释？"
"简单，你就说商去风是无罪城城主的弱点，借Weber少爷之手杀了他既可以打击敌人又可以削弱盟友的实力－－能够预见无罪城对Weber家族将进行疯狂的报复。那些老头子一定夸你是天才，奖励你糖吃。"
Leo直觉眼前这张嬉皮笑脸的面孔非常讨厌，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我懂了。我会在长老那里为你说几句好听的。"Leo冷冷地道。
"那就谢谢了。"对方对他毫无诚意的傲慢不以为忤，依旧笑嘻嘻地道谢。
Leo再没有交流的兴趣，中止了谈话。
三、水色的变奏曲（上）
她站在那里，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半是惊艳半是敬畏。清淡的五官拼在一起，却是一副艳丽的绝色，十分冷感的气质则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没有人会因她的容颜生出半点猥亵之意，对她本人的敬服远胜于对外表的赞叹。Robin Barclay这个名字在无罪城的城民眼里是带着光环的，作为城主左膀右臂中唯一的女性，人们记住她首先是她的才干。
此时众人的焦点似乎并未察觉四周的注视，她只是看着直通政府大厦的专属官道，像是在等候什么人。又过了片刻，两辆黑色的保安车护送着一辆蓝色的地上车驶了过来。她连忙迎了上去。
车上下来了一位优雅白皙的贵妇人，Robin看到她时向来冷漠的眼中添了几许温暖之色。她上前拥抱她，以对长辈的方式亲吻她的双颊。
"你好，Edith，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孩子，你越来越漂亮了。"
Edith Dresden，曾经统治无罪城的女王，微笑着打量她的养女，岁月虽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平和的表情却是时间流逝过的深刻证明。
"最近身体好吗？"Robin挽着Edith的手臂，慢慢向门口走去，"你只要说一声，Ian会上门服务。"
"可是我想看看你们，看病倒是次要。"
"Edith，我们会去看望你的。"Robin有些内疚地说。
"不用，"她的养母温和地笑着，"我知道你们有多忙。而且Philip不会想来找我，我知道。"
两人走进电梯，当门关上时，Robin看着她问："Edith，你在担心什么？"
"我听说了一些事，"Edith玩味地审视她的表情，"但你似乎比我更焦虑。"
"Edith......"
"那个Wind又回来了吗？我知道他对Philip很重要，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Robin垂下头，没有作声。
"那么你在意的是哪一个？Philip，或者－－"
"有分别吗？"Robin抬眼，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哀伤。"他们都不是我能触及的。"
"当然有。至少能做的交易不一样。"Edith盯着她说。
Robin撇开眼。"不，请别这样。那个人不适合做任何交易的筹码。"
Edith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她们已明了了彼此的心思。但明白不等同于理解，Robin不会变心，Edith不会改变主意。
电梯停了下来，Robin扶着Edith走出去，却看见走廊里几个工作人员匆忙经过，神色有些慌张。
"怎么了？"Robin抓住一个问。
"下面的六号实验室爆炸了。"
"爆炸？"Robin转向养母。
"也许是Brooks的新式武器，去看看吧。"Edith说。
她们又搭乘电梯，下降到地下四楼，电梯门打开正对着敞开的入口。
说是实验室，其实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厅，如今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原先的布置。
Robin和Edith进来时并未注意这些，她们看向大厅中那个头发染得像信号灯，制服穿得歪歪斜斜下配一条沙滩裤的年轻男子－－绰号"96"，行事颠颠倒倒张狂不知收敛，但以其可谓绝世的军事才能让欧洲的将军们避如蛇蝎的Brooks Quincy－－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面对跟前杀人于无形的冰冷气息不敢动弹半分。
早在仍是城主候选人的时代，Brooks敢于违逆养母的命令，却畏惧于Philip的一道视线。这个习惯显然有恶化趋势。
"你是不是要我重新考虑军务部长的任命？"声音冷到能让人打颤。"还是你那些辉煌的功绩已经给了你足够的底气把我这个城主不放在眼里？"
"不是，我......"Brooks嗫嚅着，忍不住向他的同僚使眼色。
可是Ian Smith并没有注意到投向自己的求救，他正忙着为他的伤患包扎－－商去风坐在大厅里唯一一张尚且完好的椅子上，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苍白的脸表情平淡。
"不是什么？或者你希望用这片废墟来证明你的无辜？身为军人，对上级的命令如此漫不经心，作为统帅，你又准备用什么资格统领军队？还是你把我对你的宽容当成了免死金牌？我是不是平时太放任你了？Brooks Quincy，我对你十分失望。"尽管面无表情，但人人都能感受到那窒息的压迫感所代表的怒气。
Brooks惶恐地低下头，再不敢吭声。虽然他时常惹出不大不小的状况，但从不曾听闻Philip如此严厉的斥责。看来这次可是撞到了逆鳞。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有自由保留各种癖好，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先履行一个军人的职责！军姿不整、自由散漫、把公务丢给副官成天泡在实验室－－这些我隐忍不说，认为你会知道分寸，看来是我高估你了。渎职并且抗令，在军事法庭上有什么结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你想用这种方式名垂史册？"
四周的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平日言简意赅的人偶尔多说几句都显得更具威慑力，何况训斥在最高领导层之间进行，旁观的下属们自觉身份，乖乖缄口。
当然，还是有人例外。
"有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打破僵局的人是Edith－－大厅里的人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到来－－以前任城主和义母的身份，也许只有她能够直面盛怒中的王者。
做完急救工作的Ian看了看仍然没有表情的上司、已经浑身僵硬的同僚及一干战战兢兢的部下，无奈地耸耸肩，自动接过接待义母的职责："是这样的，Wind设计的武器让他上了敌对势力的黑名单，所以城主曾经指示不让他再接触这一行当。但是Brooks可能忘了，刚才他和Wind做弹道测试时不小心引发了爆炸。"
Edith闻言，心下了然。"Philip，难道你认为Brooks的过失已经严重到撤职查办的地步了？那样的话，当事人似乎并非他一个，理论上应该共同承担责任的人又该如何处理？"不悦的语气带着质问，锐利的目光则扫向坐在一边仿佛置身事外的伤患。
狄凯上前几步，挡住了她的视线，"Wind是爆炸的受害者，Brooks违背了我的命令，就这么简单。我还没决定对Brooks的具体处分，您多虑了。"
"你能确保公正地不带上任何私人感情？"Edith直视着他。
狄凯皱了皱眉。"您想说什么？"
"如果你不能保证公正无私，那么也不要忘了，Brooks是你的左右手，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忠实伙伴。Philip，记得我教过你，作为上位者哪些事是禁忌。过去你一直做得很好，希望将来也是。"
"当然。"狄凯七情不动地说，"只是我也希望您能明白，因为价值观不同，判断也会不同。而现在做决定的人，是我。"
Edith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狄凯的言下之意显然在提醒她，现任的当权者是他。"我不是为这个来和你争执的，我的意思是，上位者的言行得失，往往会反映到他身边的人身上。"
"您在威胁我？"
"不，只是一个建议。"
"那您需要我如何表示虚心受教？"
Edith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大厅的气压似乎急剧下降。
一直不作声的商去风忽然站了起来，旁若无人地朝外走去。
"风？"经过他身边，狄凯轻唤。
"真无聊。"商去风微侧头，冷淡地开口："是我自己跑来实验室打发时间的，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狄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手臂上还渗着血的绷带说："让Ian带你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它的伤。"
"是我要求Brooks让我参与测试的，就像Dresden夫人说的，我是另一个当事人，并且是主要当事人。"
"你的脸色还是很差，应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商去风闭口，径自走了出去。
狄凯犹豫了一下，随即跟了上去，没有在意身后养母瞬间铁青的脸色。
Brooks看看门口，又看看Ian，不知所措地问："我怎么办？"
他的同僚事不关己地摊了摊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或者－－自觉地闭门思过。等我们的城主大人想起处理你时，至少让他看到你在反省。"
Brooks的表情很奇妙，他不知道是应该为Philip暂时放过他而庆幸，还是为不知道何时会记得处理他而发愁。
Ian又转向他们的义母，露出宽慰的笑容："Edith，你不要往心里去。你知道，Philip是关心则乱。"
"我知道什么？"Edith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恢复了平静。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你们都把他宠坏了。"
Ian又耸耸肩。注视着她偕同Robin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混合了无奈与嘲弄的奇特的微笑。
三、水色的变奏曲（下）
狄凯默默地跟在商去风的身后，直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望着他站在窗口漠然的背影，狄凯反手关上门，轻声道："风，你在生气？"
"我怎么敢，城主大人？您没看到刚才那些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么？"商去风转过身，冷冷地说。
"我的怒火永远不会针对你。"狄凯的语气平淡而温和。他悄无声息地靠近他。"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那么，也请你告诉我，刚才你究竟在做给谁看？"商去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狄凯沉默了一会儿，微叹口气。"对不起，我没有顾及你在场，这让你感到难堪了吗？看到你受伤，我有些控制不住......"他的目光又落在他的手臂上。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商去风表情更冷，语气似乎更见凶狠。"你根本没必要发那么大火，何况错不在Brooks，是我自己要参加试验，造成爆炸也是我的操作失误，若是生气本该冲我来不是吗？"
"风......"
商去风别过头。"别说是为了我，你大可不必。"
狄凯只是看着他，眼神深邃。
沉默。
商去风平复了情绪，清冷的眼睛里满是疲倦。"凯，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有回答。狄凯上前轻轻地抱住他，小心地避开了伤处。
"你想要的，我永远给不了。没有的东西，我怎么给你？"他的目光穿过狄凯的肩膀，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
"不需要。"狄凯低沉地开口，"你不需要给我什么，也不需要做任何事。我唯一的希望，只是请你允许我爱你。"
"呵呵，真够恶心。"他笑得毫无感情，"所以我说，你是傻瓜。"他的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寒风，"如果我回答你，我不允许呢？"他满含嘲弄地问。
"我会一遍一遍地请求，直到你改变主意。"狄凯低下头，以某种膜拜似的虔诚，吻去他不知何时流满了脸颊的泪水。
"那我就一遍一遍地拒绝，直到你改变心意。"他冷漠地说，闭上眼睛。
Julian Christie走进城主的专用治疗室，并不意外地看见商去风正躺在病床上昏睡。
"情况如何？"狄凯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进来，视线只集中在病人身上，问话的对象却是站在身侧的Smith医生。
"没有大碍。手臂上的伤所幸未损及神经和肌肉，修养些时日就好了。现在有点低烧，是失血及情绪起伏太大所致，但不严重。"
狄凯点了点头。
Julian觉得现在可以提醒他自己的存在了："Philip，你找我？"
"去休息室谈。"狄凯道，手指抚过病人苍白的睡颜，轻柔的动作似带着无限眷恋。
Ian Smith古怪地盯着他，一副好象喘不过气来的表情。Julian挑挑眉，拖着他走向隔壁的休息室。
狄凯进门时，就看到Ian一个劲儿地在咳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走到沙发上落座。
Julian倒了两杯酒，递给上司一杯。"我听说Brooks在面壁。"
"他是需要反省。"
Julian扯扯嘴角，心里为同僚短时间内宽恕无望表示几许同情。"我见到Edith了，她情绪不佳，精神倒还不错。"
"她从来都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有否嘲讽的意味，"Ian，她不是来做全身检查的吗？"
Smith医生抚着喉咙回答："检查安排在明天。"
"她还说需要跟你谈谈。"Julian补充。
"什么时候？"
"随时恭候。"
"知道了。"狄凯的声调缺乏热情。"好了，你们谁先开始？Ian？"
Ian又咳了两声，才道："复检很成功，海伦计画可以正式移交军方了。临床表现上，药效比预计的还要强烈，就是不知道制成弹药后药理作用会否有变化。"
"那让Brooks接手。"
"可是他在闭门思过。"Ian小心翼翼地提醒。
"工作时间放他出来，休息的时候再关回去。"城主大人显然没有任何姑息的意思。
Ian未提出异议，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接着，Juli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