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微笑————小楼
小楼  发于:2009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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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问题是在我这边不是吗?弈啸肯来我家等我的电话,就说明他并不在乎过去的伤害,或者,他已决定用更多的勇敢来破除坚冰追求幸福,那么只要我也坚定了这样的信念,就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我的心脏重新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着,幻想着弈啸放学后握着手机震惊的表情,我情不自禁的微笑着,再次的微笑着。
那天回去后稍稍有点忙乱。大概白天精神上有过多的起伏,母亲的病情突然不稳定起来。医生跑来跑去的忙碌着,不时向我投来一个严肃的责备的目光。但我不在乎,我知道母亲也不在乎。因为我分明看见今天回来的时候,她脸上的光芒可以普照大地。
等母亲这边稳定下来,我悄悄的退了出去。看看自己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重新打开。检查短信息。没有。
现在打过去也不适合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电话。短信息……等待它的过程足以让我发疯。
那天晚上居然做了一个好梦。在许久的梦里弈啸都是最后的离别时那働哭的哀伤。而清明的那天晚上,他远远的看着我,目光轻柔。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
弈啸……弈啸……弈啸……
他果然笑了,天使的微笑水一般荡漾开去,圣洁到天地布满白色的光辉。
你这样一直,一直,叫下去,我会老的很快的。他笑着说。
好啊……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勇气自由飞了……
他摇头,笑而不语。
弈啸。
我回去找你。
等我好吗?
他微微的偏着头。笑的天真无比。
好啊。
笑。
我激动万分。我不知道原来梦里也可以这样激动,也可以如此这般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让我感觉这一刻分外的真实。我仿佛真的触摸到了他的脸,依着我的手型无限制的锲合,他的头发温柔的抚过我的掌心,他的睫毛颤抖着轻刷我的生命线,他的唇轻轻的咬,咬,然后又细细的吻过伸展的指尖。
皆醉。神魂不清。
第一次有不想醒的感觉。
等你哦……
他温柔的笑仿佛还映在蔚蓝的天上,我一抬头就可以进入天堂。
继续坚持不懈的给弈啸打电话。中午、晚上各一个。
依然的嘟嘟的盲音。但我却愉快的可以感觉到弈啸嘟着嘴,盯着手机看的表情。
故意的吧。算是绝地反击。
他一定装作一脸的满不在乎,把手机故意甩在床铺的某一个角落不去理睬。然而耳朵又忍不住竖起来去检查每一个可能的声响。听见手机响就火速把它紧抓在手里屏住呼吸看,看着上面我的小像得意的摇头晃脑。他一定很想笑,却又拼命忍住,露出那种又天真又顽皮的表情。然后他的室友会奇怪的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他会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自己不过是在测试手机的铃声。
然后手机声突然断了,他赶快回头查看,手指不受控制的快速回拨着,却又在最后的时刻停住,气乎乎的对着手机说,美的你!多受点罪吧!我才没那么容易原谅你呢!
再然后,再然后……重复这个过程,周而复始。
我不着急。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了。他是我的,一辈子逃不掉了。
清明后第三天,母亲已经可以坐在床上对着我微笑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母亲淡淡的,有意无意的说。
我笑。说,妈,您真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谁是谁的啊。母亲嗔怪的看着我,不知道哪个浑小子从我肚子里死皮赖脸爬出来的。
我大笑。母亲最后的岁月里真是阳光明媚啊,好像死亡真的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上前轻触她的手。妈,我给你带个天使回来。
好啊。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手,对着我微笑。
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儿子的幸福更重要。
是的。再没有什么事情,比你的生命更美好。
我决定直接去学校。弈啸的游戏我已经玩够了,现在我想速战速决。
走出医院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我习惯性的给弈啸打了最后一个电话,从此电话骚扰告一段落,人民走进新时代!
“嘟……嘟……”
我微笑着,健步如飞。
“嘟……嘟……”
弈啸微笑着,轻波荡漾。
“嘟……嘟……”
我抬头看天,天空明明白白映照着弈啸天使般的笑容。就像那晚的梦中,他点头,微笑着说等我……等我……
“喂。”
我几乎摔了一跤。
“喂。”我突然慌乱了起来,心脏又停止了跳动,而手掌却跳个不停。
好像不知道该谁说话了。我慌乱的想,是我吗?是该我说什么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那边说:“陈墨云?”
“……”
“是的。”
我站住了,在医院的门口。
不是弈啸的声音。他的声音没有这么低沉,浑厚。
“请问……这个是冉弈啸的手机吗?”我迟疑的问。
突然想起来刚才他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那么这个一定是弈啸的手机!我突然有点愤怒,用一种严厉的口气说:“你是谁,为什么拿着弈啸的手机?”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见过。”
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我想我明白是谁在跟我说话了。
“弈啸的手机怎么会在你哪里?弈啸呢?”
“弈啸的手机为什么不能在我这里?”他危险的讽刺着,“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他,他的东西都是我的。”
心里被扎了一根大刺——好疼。我怔了怔,转身离开车水马龙的门口。
“陈墨云,正好你打电话来,我找你。约个时间吧。”
“我为什么要跟你见面?”我不客气的反问,“弈啸呢,他是不是在你的旁边?让他听电话!”
“他根本不想听你的电话。陈墨云,不要以为所有人的时间,都要围绕你转。”他冷冷的笑着。
我真的愤怒了。我觉得浑身冰凉,而身子的某一个部位又烧得发慌。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为什么和一个我很讨厌的人浪费时间谈判?现在我应该去接弈啸,我根本不想听他说的那些,我根本不信他说的那些。
只要不是弈啸亲自对我说再见,我就永远不会相信。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谎言吗?你有本事让弈啸听电话!你让他说,你让他说他永远都不要听我的电话!”
他呵呵的笑着,低沉而危险的声音,我想我真的激怒他了。同时,那个笑声也激怒了我,我用一种同样低沉的语气下着命令:“我找弈啸。我找弈啸接电话!”
“好啊!你找啊!!”他突然暴怒了起来,一股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力量瞬间击穿了我的灵魂。
“你去哪儿找?太平间吗?”
“好啊!你去啊!!”
“你去啊!!!!!!!!!!!!!!!!!!!!!!!!!!!!!!!!!!!”

清明。晨雨。9时停,出彩虹,挂天际。
空置的宿舍里,在两个上铺的栏杆上系一条床单,弈啸平静的把自己挂在了上面。
走得时候他的左下肢空空荡荡的,遗书里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带走。
遗书里的言词极其激烈,但他离时的表情却非常的安详。安详到,所有的人以为魔法之后,天使还会醒来,于是天挂彩虹,万物皆翔。
然而,旁侧书包里的手机执拗的响着,响着,叮咚作响的印证了生命最后的流逝。
那一刻。
真真正正的。
他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35
时间变成了数字。生命以点状存在。
清明节那天,弈啸离开了人世。我拿着手机,以为自己抓住了幸福。
清明节后第三天,噩耗传来。我站在阳光里,用力的向上看,向上看。知道那个幸福,已经永远不存在了。
清明节后第十天,母亲走得很安详。一整瓶安眠药永远的把她留在了睡梦里,梦里有父亲干净的笑容。
清明节后第十七天,我忙完了母亲的葬礼。呆呆的,不知身在何处。
除了这几个点。我的人生不存在。
我没有知觉。没有泪。没有一切。
学校仍然没有去。好像我不去,那个人就会永远留在那里,等我。
还是不能相信坚强的弈啸真的就这么走了。我呵呵的傻笑着,坚决不信。
他刚刚才满20岁,他还有80年好活,他80年的岁月里都应该由我陪伴着。我们还约好。148年后一起过生日,那个时候他的骨头释放出磷,我的骨头释放出磷,我们在坟堆里开磷火的生日patty。
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弈啸天真的笑着,做着星星的梦。
想哭,但就是没有眼泪。眼睛干涸着,疼。在母亲最后的岁月里我装得太多,笑得太多,连嘴角都不自禁的向上弯着,弯……抽搐般的无法恢复原状。
而就有那么讨厌的人,阻止我不切实际的幻想,把我残酷的拉回现实。现在我的处境是,我想见他得见,不想见他也得见。
他现在就站在我家的门口。眼神像第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阴郁而冷酷。
我让他进屋。我轻轻合上房门。屋子里静寂了太久,多一个人也没多少活气。
我转身看他,看他对着屋角的一副画,神情恍惚。
走过去拿画布把素描掩了起来,我淡淡的笑着,说,自己画的,见笑了。
他点点头。自顾自的在沙发上坐下,神情还是有点恍惚。
再不客套,我在沙发上坐下,问他什么事。
给你带点东西。
他恢复了冷静,开始从随身的包里一件一件掏东西。
慎重的很。
我看着面前一溜儿摆开的东西,从胸腔里挤出笑声来。呵呵……呵呵……呵……
什么意思?是弈啸让你给我的?
不。
他低头看着那些什物。
是我的意思。
最左手边是一条项链,粗糙的质地,子弹头的坠子,它给了我一条最初的维系,也给了奕啸最初的痛苦。
我拿过来细细的看,子弹头的底部,认真的刻了拼音的墨云,乖张可笑的质感,像某人灵动的眼睛。
我把项链紧紧的握在手里,感觉它的尖端用力的戳在我的生命线上,用力的戳。
弈啸他……留了什么话吗……
你为什么不看看他的遗书?
在我的最右侧,是一张折得很整齐的纸,露出主人纤细的心理。
一根项链,一封遗书,奕啸在书桌的最左端和最右端,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用这种方式来呐喊连自己都觉得怯弱而可笑,但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别人去慎重的了解我的世界。我讨厌你们的自以为是高高在上,我讨厌你们表露着娟狂吐露着肮脏。你以为你们干了什么好事吗?你们以为你们是上帝的子民吗?你以为你们代表着正义、公平与道德吗?不!种种的版本不过是在欺辱两个和你们同样高贵的灵魂,道貌岸然的神情不过是掩饰你们人吃人的本质。我的人生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吗?我需要你们看似怜悯的安排吗?不!我不需要!!我没有腿不意味着我的思想不能飞驰,我爱他不意味着我的灵魂应受禁锢,事实上我比你们懂的更多,爱的更多,勇敢更多,高贵更多。上帝给我一把尺子丈量道德,我也有理由站在最高的尖端坦然面对你们肆意的嘲笑。你们尽管的嘲笑我吧,在我荒草的坟前指手画脚吧,我在更高的高空用力的嘲笑着你们,嘲笑你们在人情的汪洋里沉沦,却不知道洛亚的方舟早抛弃了你们,让你们丑陋的沉积,沉积……成为历史的灰尘,无休止的蒙暗着,星海无涯……”
什么东西仿佛要从胸腔里爆裂出来,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而又笑了,笑得涕泪纷飞。
“傻孩子……傻孩子……居然用这种方法……”
“你果然还是太在意别人的想法……”
“其实只要你活着,我活着……我们一起活着……就足够气死他们了……呵呵……呵……”
“你活着……我活着……”他喃喃的念着,突然的暴怒起来。
“陈墨云,我讨厌你的虚伪你的做作。你给过他活路吗?你给过他需要的信任吗?是谁在他最后的防线里插了一刀?是谁在他最后的坚持里转身离开?你用什么样的立场来评判他的不是?你有什么理由可以坐在这里像一个受害者一般无辜的哭泣!!!!!!!”
子弹头戳开了我的手掌,血蜿蜒而下。
“我真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他突然闭上了嘴,冰雪覆盖了他的眼睛。
不习惯在人前流露自己的想法。尤其一个陌生人。
他也是一个自卑的人,虽然他假装强大。
“到底要怎样的坚持,才能让一个1米80个头的人,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啊……”
他喃喃的说着。不停的说着。
是我。是这个社会。谁也跑不了。
因果循环。或者我是因,社会是果。或者社会是因,我是果。奕啸腹背受刀,走得鲜血淋漓。
于是悲而奋起,手起刀落斩断尘缘,呼啸出一身傲骨揭开一道沉重的伤疤,就如同古代的祭祀般,非用生命祭奠出几道麻木不仁的注视。哀其不幸,望其警世。
真傻,都傻。我放开手,以为禁断是错误,同性爱是罂粟的花朵,除了沉沦没有明天;而他放手,以为信任是错误,荆棘遍布四壁徒涯,其实这个世上本没有绝路,只是人逼着自己,承认着绝路而已。
曾经以为走进绝境的是我。后来才知道他认知的更深刻。
我和他之间,是一种奇怪的关系。好比是照镜子,我举起的左手,却是他的右手。他是我的影子,同样我也是他的。所以一个人的人生浮上来,另一个人的就会沉下去。以前奕啸曾经说过,我是那个干净的他,看着我会提醒他的自卑。而我却觉得奕啸才是我终极幻想中的完美,为了他我可以在地狱里万劫不复。就因为这样,我们在勇气这个问题上,从来没有同步过。
所以我坚决不原谅他,也不打算原谅我自己。
那个男人久久的看着我,脸上是越来越明显的烈焰般的伤痕。
“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陪他死……”他咬牙切齿的。
“为什么要陪?”我抬头看他,“你支持他这样任性的行为吗?不,以前是我对不起他,但现在我不打算原谅他。没有什么比死亡更无可挽回的。我就是要把他孤独的留在那个世界里后悔……后悔……”
“我不过放手了一时,他却放手了一世……”
傻子。真是两个傻子。他喃喃的说。
如果,他肯回头看一眼,我也可以给他一世啊……
这个,我至始至终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有着自己奇怪的执拗。我不知道他过去为什么执拗于自己无法给爱的人一个承诺,而选择了一时的冲动和快感。而又为什么在余下的岁月里细细的品味自己的悔恨执拗的想给爱的人一个禁锢。他说得没错,我走了以后他就一直把弈啸圈养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面,用一种几乎偏执狂的态度来膜拜自己的爱情。当弈啸问他要怎么才能让我回到学校,回到我最爱的讲台的时候,他直截了当说你的身体,还有你的灵魂。他不知道肉体可以交换,而灵魂却不可以出卖。所以弈啸答应他以后,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尸体,和一个出壳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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