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风流之血阳+番外————司火之龙
司火之龙  发于:2009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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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

  白衣人闻声转过头来,双眼慵懒,似笑非笑,却是楚灵风。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秦舞阳的心中不知为何一阵失落。

  “没关系,我只是一个人站站。”

  “你怎么没呆在花厅里?”

  “这样的宴会实在无聊,我么……”楚灵风顿了顿,眼神懒懒的瞟过秦舞阳。

  “我么,倒是比较喜欢一个人在饮月湖饮酒、赏雪、看呆鹅。”

  “……”

  眼前的人,缓缓张开微睁的双眼,狭长的眼眸中,清亮的眸子秀美灵动,周身奢艳慵懒的气氛完全改变了,那超凡出尘的气质,英气逼人的气势,不是荆轲,又能是谁?

  “那个……你……荆轲。”

  “听说你叫秦舞阳,我就顺口骗你说叫荆轲,没想到你还真的笨得相信了。”

  “……”虽然从小身后顽童“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嬉笑声从没间断过,但听楚灵风说自己叫荆轲的时候,秦舞阳却一点也没有怀疑,也许是那天仙般的容貌和冷冰冰的态度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也会耍弄人。

  更何况当时,秦舞阳的心中还感到一阵莫名的高兴。

  “你说……你喜欢赏雪,可是我再也没在饮月湖见过你……”

  “我是喜欢饮酒赏雪看呆鹅,可是没说要让呆鹅看见我。”楚灵风淡淡一笑。

  花厅、懿王、喧哗狂欢的人……心里的一切都褪去了,只剩下眼前立在梅花树下白衣胜雪的人,和他那如清风舒展般淡淡的笑容。

  .四

  秦舞阳懒懒的半躺在客栈的软榻上,转动着么指上淡蓝色的烟玉板指。窗外明晃晃的一片,呆呆的看了半天,刺得眼睛生痛,才醒悟过来,原来是昨夜里新雪的反光。几只麻雀时不时飞来,叽叽喳喳的啄食店家系在窗棂上用来避邪的通红果子。

  “你为什么会在懿王府?” 昨天在梅花树下秦舞阳这样问楚灵风。

  “因为我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秦舞阳不禁想起宴席间懿王不断游向楚灵风的手。

  两人再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朵朵梅花在雪地里默默舒展……

  秦舞阳猛地坐起走到窗前,惊飞了聒噪的麻雀,一夜春雪,白色重又覆上了刚开始积雪消融的屋顶和巷道,连窗前的枫树枝条上,也落了层薄薄的雪,伸手捏起一点枫树枝上的积雪,冰凉的触觉从指尖直上,刺入心灵深处。被触动了的枫树枝开始轻轻晃动,上面的积雪就簌簌的落下了。

  淡黄色的日光开始垂落,刺眼的白雪也变得柔和,日光将窗前人投落在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还是放不下啊……

  抓起搭在床头的毡子,秦舞阳快步下楼,初时还带着几分犹豫的急走,渐渐飞跑起来,待赶到饮月湖时,一勾淡淡的弯月已经低垂在轮廓秀美的远山上,月光映着积雪,清亮亮的光泻在湖心亭中的一个暖玉酒壶,两个酒杯,还有那背对秦舞阳静静坐着的白衣少年身上。

  身边有了楚灵风,北都再也没有秦舞阳迈不进的大门,酒席诗会,往来迎逢间,秦舞阳结交了不少当朝权贵,懿王甚至看在楚灵风的面子上,助他接下了贩卖铁器的权证。在家书中通报了这个消息后,秦修远难得的在回信中褒奖了秦舞阳一番,并随信附上了厚厚一打银票,让秦舞阳不妨在北都好好游玩些日子再回去。看来,向来严厉苛刻的秦修远心里着实高兴。要知道,贩卖铁器的权证,就是一个商家富可敌国指日可待的保证。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舞阳几乎整日都和楚灵风在一起,两人一同看饮月湖渐渐消融的积雪,听玉泉山结着薄冰的山泉下日渐清晰的淙淙的流水声,在觥筹交错的宴席上交换淡淡的眼神,到北都最高的九天阁顶看着整个北都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灭去。

  每天深夜,秦舞阳都带着莫名的感伤将楚灵风送到懿王府门口,而懿王府的大门如同长了眼一般,总是在楚灵风脚踏上第一个台阶时无声无息的缓缓打开,而懿王,也总是亲自提着灯笼站在开启的门后,然后默默伴着楚灵风走向已经熄灯的昏暗王府深处,每每在大门关闭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上秦舞阳一眼,那空空的,却又含着些什么的眼神,常常烙得秦舞阳整晚难以安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一定是冰雪消融的饮月湖太美,那越来越薄的冰下已经能隐约看到红鲤鱼游动;一定是玉泉山的泉声太美,轻灵的水流声日渐清晰活泼;一定是九天阁上的风景太美,那盏盏烛火亮起的时辰越来越迟……宁静的气息缓缓流动,让人觉得日子会一天一天重复,就这样永远不变的过下去。这么多的一定使得秦舞阳忘记了时光的流逝,忘记了冬去春来的变迁,直到懿王赏桃花的请帖送到秦舞阳手中,一抬头,才猛然发现窗外枯干的枫树枝在懒洋洋的日光下已闪动点点绿意。困惑不解的秦舞阳找出了很多一定的理由,却浑然不觉这些每日观赏的景物正是那春天在渐渐临近。翻来覆去的玩弄着手里发出淡淡佛手香气息的请帖,秦舞阳轻咬下唇,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靠在软塌上痴了半日。

  “秦少爷……”

  “嗯?”秦舞阳被一声轻唤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

  “秦少爷,有人说是西都您府上送信来的。”

  “带他上来。”

  “是。”

  店小二应声退下后,秦舞阳才发现身旁垂手伺立已久的懿王府管家,这可是从前想都未曾想到的事,送信的从小厮摇身变成了管家亲自上门,自己发呆了半晌,堂堂王府管家哼都不敢哼一声,老老实实的恭立在一旁等着……看来,自己现下在懿王府的地位可是不一般哪。想到这里,秦舞阳心中一阵刺痛。

  “回去禀告你家王爷,就说秦某不胜荣幸,届时必定赴席。”

  “是,小人一定转告王爷。”秦舞阳虽然说得客气,但那懒洋洋的半躺姿态、轻捏着请贴的两只修长手指、高高翘起轻轻晃动的脚和拖得长长的软绵绵的语气却显不出丝毫恭敬,王府管家却不敢发作,只能规规矩矩的回答后做个揖面对着秦舞阳半曲身体小步后退至门口才转身离去。

  “少爷。”秦舞阳正将请帖随手放在几上,就见一个略有些眼熟的小厮快步走上前,按规矩磕了个头后从怀中掏出封信双手俸上。

  “老爷吩咐小人给少爷送信一封。”

  随着容貌妖冶身姿曼妙衣着单薄的妙龄侍女步入东郊桃林深处,绕来绕去,每隔一段路便有个姿色不俗的同样服饰侍女巧笑着行个礼接替前个侍女引领着秦舞阳向前走去。真是花样百出架势十足啊,秦舞阳不禁在心里冷笑。行了半日,才听见有人声响动,转过几丛茂密桃树,只见一片空旷处早已摆下丰盛酒席。主席上,楚灵风穿着件浅粉色纱衣,左肩、腰两侧、下摆处用银线勾勒出簇簇桃花,两鬓各挑出细细一束头发编成发辫绕至脑后结起,额前自然垂落几缕长长发丝,额正中用细得几不可见的银线串坠着颗火红剔透的玛瑙,衬得他那细长浓密的睫毛愈发乌黑,那闪动着淡淡珍珠般光泽的肌肤愈发白净细腻。楚灵风侧身斜倚向懿王,不知正听懿王说些什么,两眼似睁似闭,嘴角微微翘起,一只手支着下颚,一只手绕着自己一束发丝,周身透出股说不出的慵懒妩媚风流,直比周围那灼灼的桃花还要夺目。楚灵风见秦舞阳来了,也不说话,只是将那狭长的眼眸略睁开些,侧着脸用那眼角朝秦舞阳由下至上的轻挑了一眼。正抖动着浮肿的身子手舞足蹈说得兴奋的懿王见状,忙转头招呼秦舞阳。

  “秦公子好大面子,本王的赏桃会竟也姗姗来迟?”

  “小人岂敢,王爷赏脸看得起小人,小人内心实在惶恐,不由多做了些准备,故而来迟,自当先罚酒一杯。”秦舞阳挥手招来一旁捧酒侍立的侍女,自罚酒一杯。

  “本王说笑而已,秦公子何必如此认真?既然秦公子自罚酒一杯,本王也当陪酒一杯。”

  说罢,懿王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下边诸客见状,也都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陪了一杯酒。可以说是给足了秦舞阳面子,懿王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楚灵风,楚灵风仍是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也不喝酒,却也不放下。秦舞阳笑着又向各位陪了罪,坐上自己的席位。

  “ 既然诸位都已到了,那赏桃宴就正式开始了,这桃花年年有,也无甚特别,本王却今天有件稀罕事物。”懿王拍拍手,旁边一托着个蒙着黄绸布盘子的侍女走上前,另一名侍女将黄绸布轻轻掀开,只见盘里竟是十来个水灵灵,粉艳艳的桃子。桃子本不是稀罕事物,但在这春天伊始,桃花方盛的时候,却是经始未见的。那桃尖殷红,越往蒂部越转为浅粉色,面上浅浅一层绒毛,还带着油亮碧绿的叶子,显得分外新鲜诱人,诸客都齐齐探头,想看清楚桃子的真假。

  “这桃子是玉灵观的道长驿马一路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献给皇兄的,皇兄大喜,分赐我诸兄弟,本王便也有幸得以这十数枚赏赐,赏桃花,吃桃子,想是前无古人的乐事,这等美事,今日本王与诸位同享。”懿王身份在皇子中并不高,是进贡的南疆苗女所生,且他安于做他的太平王爷,只要有美食、有美人、有乐子就心满意足了,整日里摆王爷架子耍皇弟威风,对权力对皇位没有丝毫觊觎,因而深得新皇信任,真真放下心来将他做弟弟宠爱,一即位便给这毫无功勋的四皇子封了王,平日里赏赐向来不少,这次皇帝得到了这春日从未见过的罕物,高兴之余也不忘赐给懿王。

  在一片惊叹赞颂声中,懿王先取了一只桃子递给楚灵风,又自取一只,接下来侍女就将桃子分送给赴宴的众人。

  当侍女捧盘至秦舞阳面前时,众人不由都愣住了,盘中已是空空如也。懿王本应是按着桃子的数目来宴请宾客的,但此时却不知为何偏偏少了一个……秦舞阳望向懿王,只见懿王面上惊讶、尴尬之色流转,显然也是始料未及,并非刻意捉弄。

  侍女捧着盘子,走也不是,停也不是;秦舞阳探着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众人拿着桃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懿王半张着嘴,说不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像是定了格一样,都僵在当场,一时间,竟无人作出半点反应。

  “再稀罕也不过是个桃子,我不吃了,给你。”楚灵风拖着长长的尾音说了句后,掂了掂手中的桃子,朝秦舞阳抛去。秦舞阳慌忙双手接住。楚灵风轻灵巧劲,那绵软多汁的桃子落到秦舞阳手中竟分毫未损。

  “灵风,那你……这个给你。”懿王见状,连忙将手中的桃子递给楚灵风,却被楚灵风轻轻推开。

  “那……这个我和你分一半。”见懿王的动作后,秦舞阳将手中桃子掰开,匆匆走上前,递了一半给楚灵风,浑然未觉此举对这懿王的逾越和无礼。

  “谁要和你分桃。”楚灵风轻哼一声,蹙着眉斜眼瞟了瞟秦舞阳,用不大却很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顿时全场愕然。

  ……

  秦舞阳僵立在当场,拿着桃子的手还半伸着,手中桃子早已不成形状、汁水淋漓,桃汁顺着手臂慢慢向袖里滑去,虫子爬行般奇痒难耐,分桃……自己可万万没想到这点,刚才只是看着懿王举动……只是一时着急就……

  “呆鹅。”本是满脸不悦的楚灵风却突然展颜一笑,张开轮廓秀美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秦舞阳,伸手从他手中拿过半个不成形的桃子,轻轻咬了一口。

  .五

  “好了好了,不用再跑了。”

  秦舞阳一边听话的停下来扶着柳树喘气,一边握紧那企图轻轻从自己手中挣脱的手。

  依稀记得方才听楚灵风骂了“呆鹅”吃了桃子后,自己三两口吞下手中的另一半桃子,就疯子般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拽起楚灵风的手就向桃林外冲去,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出桃林,直冲过城中闹市,不知撞翻了多少摊子,不知惊飞了多少车马,一直从城东跑到了城西的饮月湖。

  还是有功夫好啊,秦舞阳平日里虽然也会耍两套拳法强身健体,不是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在家倚榻子出门坐轿子的公子哥儿,但北都天子脚下、经年古都,繁华大气不同寻常,要从城东跑到城西可不是件容易事情,秦舞阳此时只觉双耳轰鸣,心如擂鼓,大口喘气时喉间直像堵着团棉花般干涩。此时看楚灵风脸并不比平时红一些,气并不比平时喘一些,轻巧巧抽出自己的手,施施然走到湖边开始弯腰洗手,秦舞阳不由得发出了如此感叹。楚灵风抽出手后,秦舞阳掌中空出的位置瞬间被冷风填满,顺着袖子往里钻,不由得握起拳头,手中桃汁粘腻腻的感觉顿时明显起来,秦舞阳走到楚灵风身边,蹲下身子,洗手。

  湖里还略微带着几许薄冰,那水凉凉的,似乎有点暖,暖暖的,又似乎有点凉。

  “跑什么,又没人抢你的……”

  秦舞阳只见着楚灵风缓缓向自己偎过来,轻轻的、慢慢的,带着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般,肩头才感到一点点重量,那人悠悠转过头来,略抬头侧脸看向自己,狭长的眼眸微微斜向上挑起,长而细密的睫毛微垂,半遮半掩着那对眸子如春天的桃花潭水般深深的、朦胧的还带着些湿意,额前晃动着的火红玛瑙伴着几缕柔顺的发丝更显得闪着珍珠般光泽的肌肤细腻柔和,使得原本俊秀的面容又平添了几分柔媚。伸手揽住,怀中人身上的暖意便阵阵传来,有一缕发束顺势滑入秦舞阳颈内,摩挲着颈部敏感的肌肤,丝绸般凉凉的、柔柔的、滑滑的,逐渐被灼热的肌肤温暖。另一只手探过去握住楚灵风的双手,许是刚洗过冷水,秦舞阳只觉得掌中的双手冰冷冰冷……

  “灵风,和我回西都吧。”

  “什么?”

  “今天收到爹的信,说是贩卖铁器的生意比想象中还要好得多,他老人家骂我这大半年来在外面也该快活够了,要我即刻回家去。”

  “嗯……”

  “我不想让你留在北都,我知道是我自私;我也知道你多多少少有自己打算,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知道你是天山老者的弟子,你会有所忌讳;我知道你会担心不知道怎么应对我的家人,但是我……”

  “好。”

  “啊?”虽不知从何说起却想尽力说服楚灵风的秦舞阳却意料不到的被突然打断。

  “我说好,我和你回西都去。”

  太阳已开始渐渐西行,天边!紫嫣红、金光闪烁的云霞映着眼前那人笑意盈盈的脸,真真明艳不可方物,一时间,直教人惊艳。

  暮霞行千里,明日许是个好天。

  “你在这里等我,我拿了东西就出来。”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不去成么?”

  “不成,是……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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