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醉————清泷雨溦
清泷雨溦  发于:2009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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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入朝拜相,不见半分旧情。本就是我的错,还要你容我不成?

  倾我所有,助你千秋。梨花醉,你可能陪我一醉?

  恨真的比爱容易么?我不要你爱我,你是不是就会幸福?

  主角:离渊,炎

  1

  梦云萧散,帘卷画堂晓。

  残熏烬烛隐映,绮席金壶倒。

  晨迎君鞭袅袅,醉指皇城道。

  波平天渺,经年不反,回首离愁满芳草。

  已恨归期不再,枉负狂年少。

  无奈风月多情,此去应相笑。

  心忆新声缥缈,不知相思调。

  明年春杪,宛溪杨柳,依旧青青为谁好?

  离,本是为了斩情思断贪念,不想倒生生将自己困了去,人远离心未动。每每梦回,暗夜之中不见那把盏言欢,更无那策马逐日,窗外明月当空,印在心里丝丝清冷,一壶梨花醉,独坐窗棂,孤寒一夜天下白。

  回,绝不是我面前的路。那人应是站在万人之巅,信手游疆,指点江山,岂容得凡尘俗事污身。恨不能将天下执手捧到那人面前,这不容于世之事又怎能近得那身!

  赌,与天下人博一个情字,那人可以无视至尊皇权,我却不能。若随他,那便是豪赌,哪怕有万分之一的赔,即是粉身碎骨,而我,输不起,输不起那人应有的一切,输不起我想给那人的天下。

  醉,千杯求一醉,只为那醉梦中无忧的美好。醉眼看天明,那人就在那晨曦当中,回眸不知何处,望穿星月浮云,昔日许愿伴君看河山,转瞬烟散,一曲经年,无愿。

  这是第几坛了?呵呵,一别经年,若你知道昔日你最爱的梨花醉我已能入喉数坛而面不改色,不知脸色会是何等的精彩。今天,听见你凯旋而归,沧兰一战已成经典,为世人传奇。初遇时,在你身上找到了那句“龙之潜,乃龙之必腾”的真实写照;离开时,你已位及至尊手握江山,却明了天下才是你的归途;而今日,放眼广域,天下已尽归囊中,一切却只是一个开始,从今而后,你要做的将百代传颂,万世歌表。而我,在触手可及之处,捧一壶梨花醉,陪你终程,你,可知否?

  什么人,打着你的名号来此?什么人,在我眼前捧一席黄卷宣旨?什么人,驱马引轿前行路如此熟悉?

  一醉醒来,看繁花似锦,宫銮叠嶂,好半天,才知道昨夜的那纸公文不是南柯。丞相?呵呵,全国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距离你最近的地方。原来,原来你从来都知道我在何处,原来你根本没有忘记,甚至,在天下初定之时,不惜面对怀疑或指责,封我拜相。只是,这其中缘由从何说?

  长身立于朝上,又见你安坐至尊。何等神采,令世人心醉;何等威仪,无人与君对眸。这是刻在我心,从未忘记的风采,曾以为再也不能相见,而今又在眼前,只是这次,君在上傲视天下,我在下拜王称臣,昔时快意笑谈,对饮酌月已如梦。

  一旨诏书,满堂皆惊!

  躬身上书不断,质疑议论入耳,我淡然而立,恍若未见未闻,早就料到会是如斯局面,早就料到接旨拜相必置身风雨之中,每一句质疑都已想过。虽然从没有期望过什么,虽然知道你招我回朝必有原因,虽然心中明了一切绝非我愿,但此时你冷眼旁观,任百官责辱于我而不置一词,为什么还能感到痛楚?不是早就明了你的目的么,不是早就肯定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被爱的权力了么,还奢望什么?罢了,既然你给了机会,这次就把欠你的都还清了吧。

  你曾认为恨一个人要比爱一个人容易,那么,我就要你的恨,不要你的爱,这样是不是简单了许多?有人说被爱比爱人幸福,那么,我庆幸,你,此刻,不再爱我。

  怎么能够容忍他们对你的指责?怎么能够允许对你有一分一毫威胁的存在?本打算不参与这闹剧的我转身踱步,静静的站在喧闹的百官面前。倾身之前我肯定在你眼中看见了一丝笑意,虽深却冷。那么,就让我结束这必然的闹剧,用你已经写好的剧本!

  我,原是你认可唯一比肩之人,曾于那万里江川,千丈山崖,与你谈古论今,共谋大计。在平时,这朝堂之上,百官责难,又怎会入我心目?但有你相涉,我怎能不尽心而为。你早就算到了,不是么?

  立朝堂,辩百官。以一人之力,驳百家刁难。

  没有功名如何?世间能人义士又有多少是功名在身;没有战绩如何?沙场点兵御敌于千里之外,要的是谋智,不是莽力;从未为官怎样?治国之道为官之责,用的是心,而非坐位无为;出身贱民怎样?王侯将相无种,哪一个不本是一介草民,然国之本乃民之本,无民之国岂不荒谬;不知识学为甚?四书五经读遍,论语道德知晓,却,学而不用,用而不活,有何变量,引书论句均有本可依,但齐家治国怎能照本宣科,一概而论……

  天下初定,四海未平。你江山打得快,问题却也留得多,此番看来,却是千头万绪。清央殿夜夜点烛至天明,我身居相位,又怎能不为你分忧,见你如此,又怎能不终日相守。一殿一君一臣,静若止水,偶起风波,也只为定论。自那日拜相,我于你就只是君臣,再无其他。你待我,犹君臣之礼更甚,我知这是你意,本就是我错,难道还要你容我不成。

  东鍪之乱,乃是三年前遗留,至今悬而未解,是你当政第一大患。我请旨亲赴荒地,为君定心。

  “卿有心了,朕准你此行。只是……大战刚止,兵马不齐,卿此去远境,又是乱地,本该精兵良将相随,可一时无两,卿以为如何呢?”

  东鍪荒地,遗乱多年,兵将尚且不入,若我只身前往,恐是兔入狼群,你怎会不知?此番言语,莫不是想……

  “王上,臣此番前去是平乱,无意再起纷争。精兵良将多亦无用,反倒失信,千百士卒既可。另,臣想讨一旨圣意,以备而用。”

  既然你有意为难,我应下就是。本就没打算带什么精兵良将,现在时局还乱,我带走了,你在此又如何施展?讨圣旨无非是保证我远在万里之外,可以运筹抉择,代君书意!此去东途,不知几久方回,留你一纸亲笔在侧,于我,如君相伴,心安。

  冬去春来,在这片土地已经一年,平乱、剿匪、安民、立法、农耕、税制……一样一样的,我能做的都为你做到了,一年里除了上凑的书信,回斥的批文,再无其他。东鍪的每一分变制我都巨细上表,或忧或喜,需要的支持,你也颁诏配合,恍惚时间又回到从前,空间却有万里之遥,相似又不同,我的书信不曾有自己半分言语,无论喜忧。所以,你只知道我巧设计谋,让乱贼内扛,伺机而动,却不知我也曾身中敌箭,卧床不起;你知道这里开始了春耕秋收,却不知道春耕的土地是用了一冬天开垦出来的,我本畏寒,这里西北呼啸避无可避。

  你知道的,都是我想让你知道的,也是你想知道的;瞒下的,都是我不愿说的,也是你无意知道的。这样,我或许没有了希望,但也不会再有心伤,因为我知你定然不会在意;这样,你或许没有了借口,但也没有了心累,因为恨也是会累的。

  再见面,我带着东鍪的税负,于那久违的朝堂,拜君面圣。百官之上,我微然而笑,再无人能因我之由,质你之才。

  “卿好本事啊,不亏为朕之国相!”

  “幸不辱命!”

  我点膝交旨,未有一丝慌乱,然你一句陈词,却置我于冰火之中,也许你无意,但我却有心。

  “这一年,累了卿了。卿……瘦了啊。这官袍朕责令他们再做一件吧。”

  我谢恩,却已如云如雾。

  梨花醉,自拜相后难得一醉,回府,不要佳肴,没有美眷,一壶梨花醉,独立中霄。今日殿上,你无心一语,带起的是万般惆怅。也曾想,若无当日所为,你我现在是否可以同指江山。然,错已铸,事已成,空想无用!

  告假不上朝,不想你却招人来唤。昨夜醉卧院中,家仆半夜扶入房中,却已染了寒气。诸多不适。

  清央殿,异族番邦来朝,以公主求和。你要我来,只是为了看那公主如何,给个评断,如何与他们协商。这等事,议政大臣无用么?呵,恐怕又是你的剧本吧。

  “王上,彼帮公主既有意兰好,王上又无诸多佳丽,何乐而不为呢?即是公主,那一般的妃嫔等级自是怠慢,王后宫尚无主,不如借此机会,以定边疆。”

  “卿认为可以?”

  “臣,以为可行。”

  “让一异族女子掌我后宫?”

  “即不封后,却可为妃。他日,于我族之内再立新后即可。”

  “妃么……好,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只是,这毕竟是他帮公主,也应以国礼相待,立妃之典是不能少的,以往我朝立后,都是由相帅一手操办,既然公主暂为后宫之主,那,这典礼还请丞相费心了。”

  这就是你要的么?让我亲手将番邦的公主送入你怀中?呵……你在考验什么?抑或是你想得到什么?多年之后,你就这么肯定可以伤到我么。这是何等的自负!这一次,我可不可以选择另一个答案呢。

  “王上,臣未主持过如此典礼。”托词,你我心知肚明,不过是借口。我想知道你的反应,痴人说梦,总还要梦一回,不是么?

  “卿不必紧张,礼司那里有王朝的记载,可以参考的。”

  果然,痴人之梦,必如黄梁。

  “如此,臣领旨。王上还有何交代?”

  “其他不必,只是朕好久没经过喜筵了,宴庆的酒席用何酒呢?公主乃外族,应该也没有计较才对。”

  “王上的意思呢?尊您心意。”

  “哦?朕之心意……那么,梨花醉,卿觉如何?”

  本是暖春,此刻却如逆寒!梨花醉么……

  “臣领旨!”

  接旨退下,行至宫口,暖暖的阳光洒下,渡在周身,却没有丝毫感知。你还是不肯放过啊,连这最后的,也要收回么?梨花醉,恐怕就是没有这所谓的公主和亲,你也会找个机会封妃纳后吧,只有这样,梨花醉才有意义,不是么?只有这样,将梨花醉斟在你们的酒杯里,我才会痛彻心扉,对吧。

  君主纳妃,是举国之庆,大赦天下!我与礼司更是丝毫不敢怠慢,终日忙碌,算来,至今日我已然两夜没有合眼,好在今天典礼一切顺利,过了今晚的皇宴就可以回府了。

  然,千算万算,算不到此时此刻!

  这两年为辅佐君王,不再敛锋芒,自拜相之日起,每件事都是尽心而为,朝官百姓也逐渐尊我为相,而非圣旨。游外经年,我虽隐姓埋名,却从未更改过姓名,突然拜相又哪里顾得了这些,所做之事,所行手段,也逐渐被人熟悉,甚至疑惑。我知道,坊间已经有人想起了当初,猜测我的身份,这并不奇怪,只是,从未想过再次听到名号却是这般局面!

  “丞相大人当年的一曲‘梨花百景’可是绕梁三日啊,听者无不神往,可谓神奇!不知今日喜宴,丞相大人可能助兴否?当年能闻此曲者不过寥寥,今日下官斗胆请愿,借王上大喜的由头,请丞相再凑一曲天下无二的绝唱如何?”

  “梨花百景”,当年听过这曲的人何止寥寥?每一次听到的人恐怕听见的都不是同一段吧。这世上完整的听过“梨花百景”的只有一人。

  我抬眼,望上几步之外,高阶之上,华服之人。你可还记得?你可想听么?

  一瞬回眸,了然。

  “陈大人,绝唱不敢当,若是诸位都不嫌弃,离某就献丑了。”

  “不嫌弃、不嫌弃!绝尘公子肯助兴我等高兴还来不及呢!丞相大人,请!”

  早有仕女将古琴放置在场中央,我褪下外袍,只穿夹衣免得束了身手,轻步坐到琴前。试了试音,略略调了一调,起了几个小音,然后静了下来,闭目。

  片刻之后,再睁眼望了那人一眼,低眉垂目,琴起……

  曲安夜,月影白,淡却微甜,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间莺语花底,幽泉流冰下,喧啾百鸟盘,忽见孤凤来,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柔美空灵。

  不觉中,夜已当空。余光所及,那人亦滞下了杯盏,斜望明月。你是否也在想念……

  琴声忽转,不见悠然,金戈铁马破空,银瓶乍破水浆进,四弦一声如裂帛,失势一落千丈强。

  “啪!!!”

  众人惊醒!

  莫不是这一曲当真仅一人听得?!

  我笑。不然这皇宫之中,绝无古琴断弦之理。

  一时间,静若魍魉,鬼魅一般的寂!

  “果真是绝唱呐,独一不二!只可惜未闻终曲……”

  “中政大人若有意,让他人接好弦,再续便是。”

  “呵呵,丞相所言也是,这……”

  “罢了吧。既是天下唯一,又怎能一分为二?下次有机会卿再抚琴吧。”

  你开口,自是无人可驳。更何况本就无状,无非尽兴而已。只是……你可是也不愿此刻此曲有终么?谁都心知,若不是借你之名,这一曲“梨花百景”哪里是这么容易讨到的。而后,便是想听,也要先问问胆子啊,毕竟又有谁的面子可以大过君主呐,下次的机会恐怕不知是何年月了。

  这,可是你意?!

  那一夜,杯光酒盏,美人歌舞,君臣同乐。

  那一夜,于我,终是无眠……

  以后的事,无外乎“平内抚外”、“治国安民”,无大乱大战,却不见轻松。

  常年征战,多少良田荒诞,多少战士埋骨。要国泰民安,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最明显的国力就是钱!然,此刻加赋增税,恐怕只能招来暴民,忙中添乱!不仅如此,国体初定,还必须大赦天下,三年减免税负,说白了就是要休养生息。没了最主要的来源,这国库一事从何说起啊……

  “丞相大人当初建议减免税负,恐是已经想好了对策了吧。”

  呵呵,总有些人是喜欢看人笑话的。不管你是当年的绝尘公子,还是今时的一国之相,他们都喜欢看你被逼入绝境的样子。可惜呐,除了那人,我不会在任何面前示弱。

  “方大人所言极是,这国库一事确是紧急!不过要解决它,离某还真有一策。”

  “呃……呵呵,那还望丞相大人赐教。”

  轻笑,有时候,赐教于人也要看人的,不是所有人都有真心。

  “现除了外藩之地,天下已尽归我主,一国之策需有一制。既然域川大陆已经统一,那么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礼制就必须统一。首先,第一件事就是钱币。在外流通的货币是一个国家的主权象征,如今天下归一,那以前的那些他人钱币就不能再在市面上通行了,否则如何显出吾乃一国,而非分治?”

  “卿的意思,莫不是要取消他们那些不同钱币?”

  “是,亦非也。若是直接取消了,那现在那些百姓手中的钱币岂不成了废物?而且留在他们手中也是的念相,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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