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爱他……

「……那是真正的原因吗？」那个，只是其中之一吧？

亚日一震，目光黯了下来，没有回答。

是啊，那根本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只是一个用来欺骗他人的藉口，用来欺骗自己的藉口罢了。

不想说出来……是吗？朝水放弃继续问下去的念头，他从来就不喜欢去逼问他人的隐私，因为他也是个有隐私的人，怎能去随便探讨别人的内心深处？不过对於小辰他就不知道了。

「那你对亚月……？」

「我很爱亚月，因为他是我的孩子；而我也爱醉雨，和对於亚月的爱不同，但他们，对我同样地重要。」

所以，他才选择回来，回来取回他用了这麽多年才确定对他如此重要的东西，他不能没有他们，不能忘记醉雨，不能没有他陪在身边；没有他的日子，心痛得难受。

他害醉雨等了这麽多年，连自己的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只是努力地替他照顾著年幼无知的亚月，他亏欠他太多太多了……

「是吗？」朝水松了口气，因为寒冰的眼神不再冰冷无情了；对门外招了招手，果真看到两个小脑袋怯怯地探出来，不好意思地傻笑著，「偷听了那麽久，你们还不进来吗？」

而且，他好想喝他们泡起来香香浓浓的茶呢。

吐了吐粉舌，流语和吟语乖乖地捧著茶盘走进来，两双眼好奇地猛偷觑亚日，没办法，他们到今天才有机会见到醉雨哥喜欢的人长什麽样子啊，原来那个人也是亚月的爹地耶。

可是他的保镳好可怕。流语和吟语怕怕地躲到朝水和寒冰身旁，深怕一不小心惹怒亚日，可怕的保镳银就拿著那把『血光闪闪』的银剑冲进来大开杀戒了。

醉雨哥怎麽会喜欢这麽可怕的人啊？好奇怪喔。

亚日尴尬地一笑，都是银害的，要不是他也将这两个小朋友一起绑来，他就不会被讨厌了。

唉，感情多挫折，他认了。

××

走进床边，寒冰掀起薄纱床帘，抱起那个不知醒过来多久、找不到寒冰而哭得像个泪人儿的亚月；亚月一见到寒冰，泪落得更凶，委屈地往寒冰的怀中钻去，揉了揉红红的双眼。

「唔，那寒冰，你要原谅他吗？」指的是，亚月的父亲亚日。

只比亚月大一点的绯雪眨了眨漂亮的淡紫眸，与亚月互相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回到朝水的身上。

哄了哄还在抽泣的亚月，「当然。」因为，他并不是那种把亚月卖到夜雨阁的父亲，他只是纯粹把亚月交给醉雨照顾罢了，亦不是夜雨阁的小倌。

亚月不是小倌的事，他是到刚才……才知道。

可当知道亚月不是小倌时，他竟松了口气，不用再担心亚月会被其他的男人触碰，也因为亚月只又他一个人拥有过而感到莫名的……高兴？！

而醉雨也不是因为亚日的关系才这麽宠亚月，他是真的把亚月当成自己的弟弟在照顾著、疼著，小心翼翼地保护他，尽力地不让其他的男人，知道夜雨阁里有这样一个小人儿亚月。

「那你要让亚月知道他回来了？」只顾著在寒冰里哭泣求安慰的亚月，很显然没听到朝水说的话。

「他缺席这麽久，也该尽点父亲的责任了。」亚月孩是个孩子，见到没多大印象却渴望拥有的父亲，一定会哭……

他的亚月，还是个渴望父爱的孩子。

朝水一把抓回刚从他大腿溜下来的绯雪，重新把他抱回怀中，「那我就不打扰你『哄』孩子了，我和小雪先走了喔。」坏坏一笑，朝水临走前还捏了下亚月的脸颊才开溜，被朝水抱著的娃娃还很可爱地向寒冰说声再见。

真是，寒冰翻了翻白眼，要捏不会去捏他家小辰，干嘛找亚月下手？

「会痛吗？」大手温柔地揉著被朝水捏疼了的粉嫩脸颊，银眸看著亚月摇了摇小脑袋还不停地往他身上蹭去，竟多了一点点以往从没见过的笑意，若是被幽界的死神看见了，可能会惊死一大票人吧……

他差不多，也该知道自己对於亚月，到底是抱著怎样的感情了。

××

带著亚月走下木梯，寒冰一抬头便看见流语和吟语一脸呆滞，一脸茫然地看著坐在夜雨阁大厅品茶的『朝水』，却不敢靠近。

「朝水，小雪呢？」

闻言，男人抬起头，笑了笑。

「我吗？小雪一直都不在我这里啊。」他是第一次来这里耶，怎麽可能会遇到小雪呢？应该是在别人那里吧。

呀，他看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喔。男人向亚月眨了眨眼。

只不过，他还真没想到，一向冰冷的寒冰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夜雨阁……就他所知，是个相公馆吧？看寒冰的样子，好处很在乎那孩子似的，终於让他懂得什麽是『感情』了……

「你是……朝泉？」他怎麽会在这里？他不会自己偷溜到古代来了……？

啊，认出他了，「我是奉幽帝的命令来的啦，朝水可能先带小雪回幽界了。」嗯，他也好久没抱抱可爱的小雪了呢，不知道小雪看到他时会有什麽反应，毕竟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去看看小雪了。

寒冰点头，朝泉是天使，也可以说是另外一个朝水，因为他们不但外表一样，连个性几乎都没差，要不是有不一样颜色的白色羽翼，实在很难分出他们两个到底谁是谁。

小雪、他、和另外一个待在幽界里的死神都有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样的天使，不过全都待在人界，很少到天界或是幽界，也可以说在人界定居了。

「幽界？」醉雨出声，他好像听过这个词，可不知道跟他所想的，是不是同一个。

亚日站在醉雨的身旁，扶著刚醒来不久、不愿意跟他说半句话的醉雨，目光怜爱地飘向躲在寒冰身後，羞怯地偷看他的亚月。

「啊，寒冰还没说吗？」朝泉讶异。

他还以为，寒冰已经说了，原来还没啊？这下惨了，他变成『大嘴巴』了。

「寒冰公子？」醉雨看向寒冰，初听到那个陌生的词，有些害怕，但他仍是相信，不管寒冰是怎样的人，能给亚月幸福的，只有他一个。

叹气，也该说出来了，看著一推想听『八卦』的人全围著圆桌坐好好的，认真无比地凝视著他，这样的画面还真有点恐怖……还包括了现在努力地对他乾笑和装无辜的朝泉。

他真想扁他。

接过吟语为他倒的一杯铁观音，寒冰握著亚月的小手要他捧著，然後看亚月乖乖地一口一口喝下，寒冰老实地招出。

「……我和朝水不是西域人，我们，都住在『幽界』……」顿了顿，寒冰继续说下去，「我们是『死神』，亦不属於这个时代。」

他已经忘了最初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纯粹抱著认命且游玩的心态在这个朝代逛逛，没想到让他来到了夜雨阁，没想到让他遇到了亚月……一个令他莫名在乎的小人儿。

死神……醉雨一惊，那他是想要带走亚月的生命？

「不，他不会带走亚月的生命；事实上，他们来这里，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朝泉笑著解释，令醉雨松了一口气。

而他嘛，呵呵，他今日可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朝代喔，他是有任务在身的，幽帝要他来这里看看寒冰的现况罢了。

如果是寒霜，死也不可能来，他只想陪自己的情人；而且他也怕两个同样个性的人相遇，四周的温度会冷到破千度，把四周的人全冻成冰人。

「那你……」会伤害亚月吗？

「不会。」寒冰很乾脆地回答，他没有想过要伤害亚月，只是有想过，想把亚月永远留在身边……

亚月的小手放下已空了的茶杯，安心地揪住寒冰的大衣，大夥所说的一句话，都没能进入他的耳中；双手顺从亚月的期待，寒冰抱著亚月，冰冷的银眸温柔起来。

他很想要亚月，永远地想要他。

可不可以让亚月永远留在他一个人的身边？他很自私，没有问过谁，就把灵魂给了亚月，现在的亚月永远都会保持这样，不会长大，但也可以永远地陪著他，永生永世。

他这样做，是不是害了亚月？

他害亚月永远都只有这麽大了，连心智都不会成长……

放松紧绷已久的身体，醉雨的手轻拉起亚月的小手，另一只则抚摸著亚月的头，浓浓的疼惜，不言而知。

「……我一直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出现在亚月的生命里，给予他没人能代替的幸福；那个人要疼他、宠他，也不会伤害他，能够替我永远地照顾他。」

亚日仅只是坐在醉雨的身边，身为亚月的父亲，他和醉雨的希望是相同的。

那个人，其实已经出现了。

视线落在寒冰身上，醉雨把亚月的小手放在寒冰的手心上，「而那个人，我相信是你。」

因为他心疼的亚月，看见寒冰会笑，看不见寒冰会哭，只要能被他抱著，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如果坚定不移地相信著寒冰。

懵懂无知的脆弱心灵，却是这样地信赖、喜欢著这个人，他有信心，把亚月交给他，亚月能够过得快乐、幸福。

「我很自私……」

他的亚月永远都不会知道面临死亡的可怕是什麽了，那是他害的。

摇头，「喜欢一个人本来就自私，那不是你的错。」他相信，寒冰若是开口问亚月，亚月也会点头。

朝泉看著醉雨的紫眸有了赞赏，这个人类还真是不错呢，居然看得出来寒冰喜欢上亚月了，而且也不怪他。

但是他很怀疑，醉雨真的知道寒冰所谓的『自私』是什麽意思吗？

「亚月喜欢你，所以我只把亚月交给你一个人，不会有第二个人。」

喜欢一个人会变得自私，那是因为只想自己的他只看著自己、只想著自己，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用尽各种方法，只希望能够永远在一起，这样的人，谁有资格说他自私没人性？他们都是这样的人，而他也知道，把亚月交给他，绝对不会让亚月受伤难过的。

寒冰不像他不能够保护好亚月，比他更能照顾好亚月，保护著他不受别人的欺负，害怕黑暗时有他拥抱著，作恶梦时有他将他拉出恶梦中，睁开眼第一个可以看到他……

醉雨说这话的同时，亚日霸气但怜悯的大手也跟著环上醉雨的腰，把他紧紧锁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他离去。

「……」

握著亚月的手，那股暖意再度流进冰冷的心湖里，温暖了寒冰。

「要回去了？」

夜深，站在夜雨阁的屋顶，寒冰看著朝泉的背影，问道。

朝泉呵呵地笑了下，「当然，我可不像你或是朝水有长居古代的念头，小绪是现在人，我当然要回到他那儿罗。」只要几秒，他就可以把他心爱的人儿拥入怀中，直到永远。

「改编你那句话，亚月是这时代的人，我当然留在这里。」寒冰亦跟著笑起来。

他想和亚月一起留在这个时代，偶尔回到幽界去看看就好，他不想勉强亚月和他一起去那个陌生的国度，那会让他不安。

而且在这里，亚月有著很亲很亲的『家人』，他已经自私地让亚月拥有永生，他不想再夺去亚月见到醉雨的权力；对亚月来说，夜雨阁的人，是永远的家人……当然也包括了终於回来的亚日。

啊，寒冰不像以前那麽不爱说话了呢，是那个小家伙的功劳吗？朝水向寒冰挥了挥手，用嘴型和他道别後：消失。

「喜欢啊……」手指摸著自己的嘴唇，寒冰看著黑漆布满星点的夜空，脑海中只有亚月那张笑颜。

亚月喜欢他，朝水和醉雨说过。

那有没有人说过，他喜欢上亚月了？

原来他对亚月的那种感觉，就是『喜欢』、就是『爱』，他到现在才明白，其实，自己也是拥有那些感情的；他并不是空白的人，只是自己不知道，那些是什麽罢了……

跳下屋跳，寒冰动作俐落地由亚月寝居的窗子翻身进入，来至床边，他轻轻叹口气。

就算他太晚知道自己喜欢亚月，现在知道了，总该给他时间和亚月单独相处吧？怎麽把亚月带走了呢？

面对空无一物的床铺，小人儿跑哪去了？被亚日那家伙抱著不放，说啥一会儿还他……现在都夜深了还不还！是想要他要抢的抢回来是吧？

刷地站起，寒冰一脚踹开木门，咚咚咚地往夜雨阁大厅冲去，准备把他的小情人先抢回来再说。

这天，夜雨阁十分不平静。

翌日，突然有人很用力地猛敲夜雨阁的大门，惊醒了一堆还在睡梦中的人，本来就没啥睡意的寒冰起身，轻轻地把亚月揪起他衣领的小手扳开，走下楼去，把大门打开看是谁一大早就在外面吵个不停。

这一看，他看到了个不是很熟悉但亦不陌生的男人。

一身锦衣的男人见夜雨阁大门打开後，直接推开了寒冰冲入大厅，慌张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麽似的，脸色苍白，看起来有好几天没睡好。

一回头，男人发现了还站在那里的寒冰，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小雪呢？他在哪里？」随著男人的大吼，几名侍从也慌慌张张地跟进夜雨阁，害怕他们的主子下一秒又不知道冲到哪儿去了。

拍落男人的手，寒冰冷笑，「你又知道小雪在我这里了？」他也真够厉害，居然知道他在夜雨阁，不过，小雪被朝水带回幽界就是了。

「小雪一定在你这里！你曾经从我这里带走他，你不会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很气，气小雪为什麽就这样趁他不注意时，偷偷离开了……而且是跟著一个蓝发的男人离开！

他眼前的男人曾经在他的面前带走他的小雪，一声不响地消失在那里，为什麽小雪第二次又跟著别人走！

大手气恼地一挥，『碰』一声，大厅里其中一张可怜的大桌面裂为两半，成为一堆废物；闻声冲下楼的醉雨，只差没冲上前揪著男人的衣襟要他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