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人————朱雀恨
朱雀恨  发于:2009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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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我学费都交了,今晚就开课。"
  苏宇青没有说话,目光却越过了报纸,直落到简宁脸上,不知怎么的,被他那么一看,简宁竟莫名地心虚起来,好在苏宇青很快调开了视线:"我要去瑞典谈个项目,下午就走,两周后回来。我不在的时候,让家里的司机送你吧。"
  虽然苏宇青是这样关照的,简宁却没按他说的做,苏宇青走后,简宁拒绝了陈伯安排的司机,开始自己搭地铁上下班。这样一来,尽管每天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变长了,人也有点辛苦,但是坐在地铁里,看著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听他们的牢骚抱怨,简宁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又亲近了一点。
  有时候简宁也会在地铁里遇到公司的同事,起初他总主动上前招呼,但是看到简宁,那些人立刻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原本热络的谈话也嘎然而止。几次下来,简宁渐渐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也许正如肖眉说过的那样,公司里的人都以为他是苏宇青的情人,面对一个不学无术,却又高高在上的男宠,恐怕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整个公司里,会对简宁露出真心笑容的就只有肖眉了。苏宇青去瑞典的第一天,在上班的路上遇到简宁,小丫头简直是兴高采烈:"哈哈!你也有走路上班的一天!苏总怎么不给你派车呢?"
  "他派了,"简宁笑笑,"不过我不想麻烦司机。"
  对于简宁的回答,肖眉嗤之以鼻:"苏总有时候根本是为了送你才进公司的,你怕麻烦司机,怎么从来不怕麻烦他?"
  被肖眉这么一说,简宁不觉语塞,其实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好几次苏宇青全天都在外头忙,只在上班和下班的时候进一下公司,很明显是特地接送他的。简宁起初也觉得过意不去,但是苏宇青做得那么自然,那么若无其事,简宁反倒不好拒绝,也只有默默地接纳了苏宇青的好意。这些事,简宁本来以为只是他和苏宇青之间的秘密,没想到全被周围人看在了眼里,想到这里,简宁的耳根不由一热。
  "发什么呆啊?"肖眉推他:"快走啦,再晚迟到了!"
  简宁暗暗舒出口气,大大咧咧的肖眉应该不会发现他的失态吧。
  简宁在夜校的英语课是在周二、周四的晚上,跟肖眉的法语课恰好是同样的时段。刚拿到课程表的时候,简宁故意皱著眉问:"干嘛选一样的时间?你有阴谋?"
  "当然!"肖眉大笑:"我们一起吃晚饭,一起去上课,晚饭你请哦。"
  事实上,肖眉的"阴谋"比她供认的还要大,简宁包揽的也不只是她的晚饭,去夜校的路上,简宁得帮她提抱,放课之后,简宁得到法语班的教室外面等著,而好学的肖眉下课后不缠著老师问上十来分钟的问题是不肯回家的。
  当肖眉和法籍教师一起走出教室时,走廊里就只剩下简宁一个人了。看到简宁,碧眼金发的女教师笑著跟肖眉说了句什么,肖眉俏脸一红,随即也笑了起来。
  虽然肖眉的家和苏家并不是一个方向,每次下课,简宁却都会把她送到车站。静静的站台上,肖眉垂著头,踢地上的石子:"简宁,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总算想明白了。我想,我不介意找个没有身份证的男朋友。"
  肖眉靠过来,抱住简宁的腰,她的眼睛热切而坦荡,简宁只好移开了视线。
  "你不喜欢我吗?"把脸埋进简宁的胸膛,肖眉叹了口气。
  "我喜欢你。"简宁没有推开她,反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简宁,你和苏总是不是真的......?"
  "不,我和苏宇青没什么。"简宁笑笑:"不过我喜欢他。"
  临上车前,肖眉才从简宁怀里抬起头,简宁帮她拭泪,肖眉努力笑了一下,结果眼泪又掉了出来。
  直到载著肖眉的公车消失在街角,简宁才收回了视线,他转过身,却忽地怔在了那里,不远处的广告牌下,苏宇青正默默地望著他。
  12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就那样站著,晚归的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梧桐把路灯的光影筛得斑驳,忽地一家商厦的电子屏熄灭了,整条街顿时一暗。
  "十点了。" 简宁看了看表,走过去,朝苏宇青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晚上的飞机。"苏宇青没有笑,虽然他的神情和语气一样平静,简宁还是从他脸上找到了长途飞行后的疲惫,苏宇青穿的也还是旅行时的长风衣,简宁看得出来,他没有回过家,只怕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简宁心里微微一动,忽然觉得自己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走吧,取车去。"
  苏宇青转过身,简宁连忙跟了上去,他以为苏宇青的车就停在路边,再不然就是不远处的街角,可他错了,苏宇青带著他把刚才他跟肖眉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看到夜校门口停著的白色跑车,简宁可以断定,从这里下车之后,苏宇青尾随了他们一路,即使苏宇青没有听到肖眉的表白,但简宁和肖眉这一路的亲密,连同最后的那个拥抱一定都落在了他眼里。简宁相信,苏宇青一定有话要对他说,不然苏宇青不会贸然出现,更不会把简宁带到这里,这等于是在向简宁承认:他跟踪了他们。
  然而苏宇青什么都没有说,他打开车门,等著简宁坐进来,见他系好了保险带,便发动了引擎。
  窗外的路灯飞快地后退著,车厢里静到不自然,简宁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他随手打开了音响,清澈的钢琴声立刻流泻出来,淙淙地滋润了令人窒息的空气。这是属于另一个简宁的钢琴曲,简宁头一次发现,它真的很好听。
  忽的,音乐嘎然而止,苏宇青关掉了音响。
  第一次,苏宇青亲手把另一个简宁摈除出了他们的世界,这意味著什么?
  简宁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他不敢往下想,他跟自己说,也许苏宇青只是想静一静,但是简宁说服不了自己,他的头脑热得发烫,不断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为什么苏宇青下了飞机就来接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和肖眉?苏宇青对他那么好,仅仅是因为他顶著简宁的名字吗?还是因为......他对自己说"打住、打住",这想法太危险了,往前多走一步,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转眼之间,跑车已驶上了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僻静小街,简宁怔怔望著前方,浓翠的梧桐在车窗前掠过,每一片叶子都是见证,就是在这些摇曳的树荫下,苏宇青把他按倒在车座里,苏宇青的唇热得像火,缠绵的亲吻中,纽扣一颗颗绷开......
  一股战栗从脊背升起,简宁连忙将脸别向了另一边,他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能见人。
  虽然临近拐弯的时候,苏宇青真的放慢了车速,然而他到底没有将车靠在路边,跑车在路口划了道弧线,便朝著苏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雕花铁门缓缓开启,草坪的另一边,白色的小洋楼伫立在月色中,仿佛一个神秘的幽灵,简宁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们又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叠满死去简宁的影子的起点。
  这天晚上的苏宇青异常沉默,直到他们上了楼,各自走进自己的房间,他也没跟简宁说上一句话。听到隔壁传来的关门声,简宁才意识到,他等待了许久的谈话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简宁脱掉外套,走进了盥洗室,他本想洗漱一下就早点睡觉,然而在镜子前站了半个小时,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竖著耳朵,捕捉著从隔壁传来每一丝细微声响。他听到了陈伯敲著苏宇青的门,像是送来了点心,然而苏宇青并没有开门,陈伯站了一会儿,便下楼去了,接著是无边的寂静,再没有一点声音,然而简宁知道苏宇青没有睡,跟自己一样,他一定是醒著,也许连衣服都没有换。
  这是一种奇异的直觉。简宁其实并不怎么了解苏宇青,正如他根本说不清自己到底喜欢苏宇青哪一点,然而他感到自己的心上绑著一根弦,而苏宇青的一举一动会让这根弦颤动起来。也正因为这根弦的存在,简宁知道苏宇青对他绝不是全无感觉,果真如此的话,今晚苏宇青就不会这样沉默了。
  简宁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了他潮红的面孔,那热切的目光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就恋爱吗?简宁不禁想起了肖眉,那个率直的女孩,明知道他很可能是苏宇青的情人,依然勇敢地跟他表白。也许,有时候不论结果如何,自己首先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简宁关掉了盥洗室的灯,黑暗立刻吞噬了他的脸庞,月色从窗外漫进来,镜中的人影模糊而诡异,简宁忽然觉得那并不是自己,镜子里有另一个世界,死去的简宁正站在那里,冷冷地注视著他。
  敲了半天门,简宁才听到了苏宇青的脚步,然后是门锁旋转的声音。门开了一线,苏宇青出现在门边,一只手搭在门把上,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倦容,然而跟简宁想的一样,苏宇青并没有睡,他只脱了风衣,仍旧穿著衬衫。看到简宁,他并不显得惊讶,却也没有让简宁进屋的意思。
  "你在车站上看到的......"
  不等简宁往下说,苏宇青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头:"你不必跟我解释,我早就说过,我不会要求你什么,所以,"他顿了顿,"你当然有恋爱的自由。"
  简宁听得出,苏宇青已经尽量把语气放得平静了,然而他闪烁的目光却远不如声音那么无懈可击。此刻的苏宇青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轩昂的气势,简宁感觉到心上的那根弦在轻轻颤抖,他知道苏宇青正在掩饰著什么,压抑著什么。这样的苏宇青简宁只在初到苏家的那一晚见过,那时苏宇青正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之中。那么,此刻让苏宇青如此痛苦的又是什么呢?是因为自己吗?
  简宁的心潮一阵翻涌,他按住苏宇青的手:"我跟肖眉只是朋友,我喜欢的人是你。"
  "别这样,"仿佛被简宁的热情烫到,苏宇青后退了一步:"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灯光忽地熄灭了,黑暗中,简宁听到房门在背后合上的"哢哒"声,灼热的呼吸喷在颈间。
  13
  灯光忽地熄灭了,简宁听到房门在身后合上的"哢哒"声,灼热的呼吸喷到颈间,他被苏宇青紧紧地抱住了。
  即便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早有了心理准备,骤然降临的黑暗还是让简宁紧张了起来,他隐约觉得这明与暗的切换太过迅速,有什么重要的步骤被跳过了,然而他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苏宇青的身体贴了过来,那两层衬衣根本抵御不了什么,悉索的摩擦反而助长了情欲,黑暗让听觉和触觉变得空前的敏锐,简宁很清楚苏宇青要做什么,他更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苏宇青低下了头,简宁以为他要吻他,然而苏宇青的唇轻轻刷过了他的嘴唇,并没有停留,却在简宁的喉结停下,猛力吸吮。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失控般的爆发,有那么几秒,简宁甚至觉得苏宇青想把他吞进肚子,或者干脆咬破他的喉咙。当然苏宇青没有那么做,狂热的吻从喉结蔓延到锁骨,然后隔著薄薄的衬衣,苏宇青含住了简宁的乳头。衣料很快被唾液濡湿,小小的乳尖挺立出来,立刻被牙齿咬住,刺痛与酥麻一起袭来,简宁忍不住张嘴喘息。
  那是简宁所不熟悉的、缭乱的激情,快感并不仅仅来自乳尖,还有肩,还有背,还有每一个被苏宇青触碰到的地方。即使隔著一层衬衣,简宁依然感觉到苏宇青的掌心的灼烫,他抚摸著简宁,如此用力,仿佛不是在爱抚,而是在塑造,仿佛要将这战栗的身躯融化,再从中捏出另一个生命。
  等简宁从这样的战栗中缓过神来,他已躺在了苏宇青的床上。那是一张柔软而宽大的床,也许是太大了,简宁躺在上头,竟有一种陷落的无助感。苏宇青很快覆了上来,黑暗中他捉住了简宁的手,掌心对著掌心,与他十指交缠,那是比亲吻更让人安心的温暖,简宁不知不觉放松了身体。苏宇青的唇落到他衬衣第一颗纽扣的位置,火热的舌尖划过皮肤,那颗扣子松开了,接著又是第二颗,第三颗......
  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太冗长,简直令人焦躁,然而欲望也在这过程中酝酿起来,渐次发酵。简宁听到自己的血液在皮肤下奔腾,汗珠一粒粒沁出了肌肤,好几次,当苏宇青的嘴唇擦过他的肌肤,简宁忍耐不住地弓起了背,这个时候苏宇青便会按住他,动作温柔而又坚决。反握住那双骨节突起的、掌握一切的手,简宁抑制不住的战栗。
  当苏宇青的牙齿咬住简宁裤子的拉链时,简宁知道自己的衣物已被汗水浸透了,然而内裤前面的湿迹却不是汗液,他的身体早因期待流露出了欢愉。在这之前,在叩开苏宇青房门的时候,简宁还担心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接受同性之间的性爱,现在看来,那完全不是问题,又或者从他对苏宇青心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问题了。
  前端被苏宇青吞入的瞬间,简宁紧紧扣住了苏宇青的手,电击似的麻痹从脊柱直冲大脑,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瘫软下来。这么快便丢盔弃甲,让简宁觉得有些丢脸,明知屋里一片漆黑,他还是侧过身,把脸埋入了枕头。苏宇青猜到简宁的心思,不禁轻轻地笑了,他揉了揉简宁的头发,扳过他的下颌,吻了下去。
  那是今晚他们头一个唇吻,经历过狂热,经历过挑逗,简宁却更喜欢此刻的感觉,那捧著他后颈的手指是如此的温存,舔过他上颌的舌头柔软而亲昵,简宁在苏宇青的舌尖上尝到了自己精液的味道,那让他脸红,更让他的心暗暗悸动。虽然没有得到过承诺,简宁相信苏宇青是喜欢他的,不然苏宇青的臂弯不会那么温暖,不会这样揉他的头发,更不会这样地吻他。
  苏宇青的身体越来越热了,呼吸也变得浊重,简宁环住他的背,触手便是一层薄汗。即便简宁的性经验已被清零,他也看得出来,苏宇青忍得有多辛苦。强抑著砰砰的心跳,简宁向后仰倒,缓缓地分开了双腿,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露骨的邀请。
  苏宇青当然能懂,他揽住简宁,深深地吻他,然后离开。
  骤然失去那灼热的体温,简宁有些茫然,直到黑暗中传来翻动抽屉的声响,直到苏宇青回到床上,温柔地分开他的双腿,把凉凉的水剂推入他的体内,简宁才知道苏宇青去做了什么。苏宇青的床头柜里当然会备著这些,那本来是为另一个简宁准备的,也许根本是他们用过的。
  简宁忽然觉得心慌,然而快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降临,苏宇青的手指探到了他最敏感的地方,奇异的酸麻击中了简宁,他禁不住惊喘出声。苏宇青拔出手指,接著将自己深深埋入,他的动作缓慢而忍耐,然而简宁还是觉得痛,那不是撕裂的疼痛,也不是钝痛,而是一种麻痹般的刺痛,随著体内灼热的挺进,这刺痛渐渐化为酥麻,化为羞耻的战栗。两人的动作越来越急切,黑暗中回响著肉体相击的"啪、啪"声,欲望在叫嚣,在体内翻腾,然而还不到那一个点,顶峰越来越近,然而还没有到,没有到......
  简宁几乎要溺毙在情欲中了,他慌乱地将手伸向床头,想要抓住些什么。于是,他抓住了,沉重而柔软的、千丝万缕的,那是流苏,长长的流苏,和简宁房间里一样的,缀满了靠垫、窗帘以及幔帐的流苏。
  流苏、流苏,无所不在的流苏,无所不在的另一个简宁。
  黑暗中,他正冷冷地注视这场交媾。
  "啊!"
  简宁蒙住眼,欲望破闸,汹汹而去。
  14
  清晨醒来的时候,简宁有些恍惚,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在哪儿,接著他感觉到了后背上的温暖,有人正从身后拥抱著他,一双大手环在他的胸前。睡眠放松了那人的肌肉,那人的手指显得从未有过的温柔,微微屈著,仿佛掬著挚爱的珍宝。简宁不觉微笑起来,低下头,在那只手上轻轻啄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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