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罹城 上————温暮生
温暮生  发于:2009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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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助理,谢谢你。”元玘半睁着眼睛,心情经过刚才的大起大落,他又感觉到一股睡意浓重地袭来。

“先休息,夫人说了,下午要来看你,既然你醒了,那我要先回公司里去处理一些事情。”拿起一边的包,林歌推了推眼镜,看着元玘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均匀,才出了病房。

下午的时候,郑羽妃果然来了。

“元玘,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郑羽妃并没有带着什么人,刚进了病房,就开始对元玘嘘寒问暖。

元玘觉得和眼前这位妇人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自在,那种亲和力是与生俱来的,只可惜他现在还无法坐起身子,只能用仅有的语言和眼神表达自己的感激,“纪太太。”他说:“谢谢您了,还麻烦你亲自来看我。”

“哎,你刚才叫我什么?”听见元玘的话,郑羽妃坐在他床边,柳眉一竖,嗔道。

“羽姨……”元玘带着腼腆地笑容改变了称呼。

“这才对。”郑羽妃从自己带来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削了起来,全无平日里富家名媛的架势,就像一个普通的母亲般做着这些事情,她一边削一边说着:“元玘,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为翔儿挡住枪呢?”郑羽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凝视着元玘。

“为什么?”

元玘迷茫了,到底是为什么呢,自己甚至大脑还没有作出充分的反应,身体就已经冲了上去。

为什么?

“我想……是一种本能吧……”沉默了半晌,元玘才默然说道。

“本能?”听见这个答案的郑羽妃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这是本能,你的本能,可以让你奋不顾身的,用你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别人的性命?”

“纪先生,他救过我的命不是吗……”

“这样啊……”郑羽妃突然苦笑了一下,“你这孩子,我不知道是该说你责任心太重了,还是应该说你傻。”她轻巧地切下一小块苹果,递道元玘的嘴边。

元玘受宠若惊地张开嘴。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能为了翔儿这样奋不顾身,虽然,这并不值得。”

郑羽妃幽幽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这次的事故,明显是有人蓄谋的,虽然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对方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翔儿现在已经处在不安全之中了,那些人有第一次,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第二次,而不可能每一次,你都会呆在他的身边,更不可能每一次,你都会出现帮他挡住子弹。”她回过头,“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元玘?”

“我不明白。”

“我只希望你好好想明白,你是为了什么可以去为别人挡住子弹,好好想一想,这样值不值得,你……可以以此……得到些什么……”

猛然间,元玘有些明白郑羽妃的意思了,“羽姨,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我说了,那只是出于一种本能……”

“那这种本能又是从何而来呢?”郑羽妃打断了元玘的话,“元玘,你要记住,人的任何本能都是起源于欲望,你有这种欲望,于是,便有了这种本能。”

“你不要说是因为翔儿曾经救过你的命,所以你才会这样做,我是过来人,现实并不是小说,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除非被救的那个人是白痴,可是,我知道,元玘你很聪明。”郑羽妃靠着窗户,阳光从她的背后射进房间,元玘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那些声音像划破空间一样地传了过来。

“如果你是需要什么经济上的补偿,完全可以跟我提出来,毕竟我不想让……一个差点为了我的儿子而送掉命的人,白白挨了三颗子弹。”

元玘的脸色一阵煞白,她说什么?她在说什么!?

钱?原来,她以为自己是为了钱才去做出为别人“挡子弹”的这种蠢事!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一个有心机的人。

“请不要这样说。”元玘开口了,话说得平稳有力,他面容虽然纤弱苍白,却透着一股不容违背的坚定。

“我从不认为自己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回报,而且我也没想过什么回报,我说了它是种本能就是一种本能,如果非要给这种本能加一个来源的话,那么就是您刚才说的第二种可能了,我就是一个傻子。”

郑羽妃抬起下巴。

元玘接着说:“纪翔,纪先生救过我的命,我一直很感激他,可惜我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我的母亲曾经教导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抱,我从不认为这种想法傻气,它天经地义不是吗。可惜,我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的,我只能在大宅里努力地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让自己不是一个累赘,一个麻烦。我并不能做到让每一个人都接受我,可是我一直在努力。对于纪先生,是感激也是抱歉,我知道,我欠他的太多,实在要偿还的话,也只有这贱命一条。”

“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母亲的原则,做人的道理,不容违背。”好像一次说这么多话很费力气,元玘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了。

郑羽妃半天没有说话,她一直抱着手靠在那里,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元玘的心里很忐忑,他或多或少的知道眼前这位妇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该有的猜忌,看来,身份之间的悬殊,隔阂,是必然存在的。

“你的这种本能,还真是很……奇妙。”郑羽妃终于说话了,“你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可以让你在这充满铜臭的现实世界里还深信‘滴水之恩,涌泉相抱’这样理想化的人格,若不是她已经去世,我还真想见她一面。”

此时,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医生走了进来,看了看病房里的情况,对着郑羽妃说:“对不起,现在要给病人做例行检查,请您回避一下吧。”

郑羽妃冲着医生一点头,缓缓向外走去,经过床边的时候,她还是转过头,在元玘耳边留下了一句语重心长地话。

“虽然如此,我还是想让你认真想想看,你真的是这么单纯到为了报答翔儿的救命之恩吗?是吗?”

她走了出去。

Chapter 13(2)

医生把房门关好,指挥护士们查看连接在元玘身上的心率仪和血压仪,又问了问元玘自己的感觉。

元玘心里一直在思索郑羽妃刚才留下的话,回答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那医生也不急,等全部的事情都检查完之后,他把护士打发出去,自已单独留在了元玘的病房里。

“有一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单独跟你说说比较好。”医生坐在床边,一脸沉重。

“啊,什么事?”元玘终于把注意力从脑海里脱离了出来。

“是上次在给你动手术取子弹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医生指了指心口,“你这里,似乎是老毛病了,我还是建议你赶快治疗。”

“这里是吗……”元玘低下了头,这些我都知道的医生,谢谢你了。

“好吧,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这样的病症其实大多数是靠的养护,最好不要劳累,还有,情绪不能太过激。”医生带着微笑嘱咐,“我看你的家人也很关心你,什么药物都是给你拿的最好的,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出得起的价钱。”

“不要劳累,嗯,我明白的。”元玘点点头,“医生,关于这个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医生点头:“你说。”

“麻烦你。”元玘抓紧了身下的床单,“麻烦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包括……我的‘家人’,都不要告诉?”

医生一愣,“不应该啊,难道他们还不知道?”

“我只是不像让他们再为了这件事情烦心。”元玘淡淡说:“我自己的病,我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太多人知道,反而会妨碍到大家正常的生活,不是吗?”

医生盯着韩元玘的脸看了一会,发现的却是不容违背的决意与坚决,终于,他摇头叹道:“我尊重你自己的意见,也为你感到佩服,毕竟,这样的事可以一个人抗下来,我看了病例表,孩子,你只有十七岁吧,不简单啊。”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我也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你失血过多,睡眠是最好的恢复方法。”

他带上门出去了。

房间空旷下来,元玘习惯性地把头转向窗边,那里有阳光透过窗帘撒进室内,意味着这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

“你这种本能是来自哪里。”

“人类所有的本能都是来源于欲望。”

“我不觉得你傻,相反元玘,你很聪明。”

“我还是想让你认真想想看,你真的是这么单纯到为了报答翔儿的救命之恩吗?是吗?”

无数声音在脑海里回荡激昂,他闭上眼睛,不去想。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过。什么都没有。

一个月后,韩元玘出院了。

来接他出院的是林歌,一个月来,照顾着他的也几乎都是林歌。郑羽妃偶尔每周会来一两次,不过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至多半小时。郑羽妃最近非常忙碌,林歌说似乎她正在筹办一个画展,别人根本插不了手,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所以没什么时间。

至于纪翔,除了把元玘送来的那晚,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这段住院的期间里,元玘听见走廊长传来沉着的脚步声,突然就会变得非常期待,而当看见开门进来的是林歌时,这种期待又会迅速流失掉,反而变成一种深深的失落。

他知道,他很盼望打开们走进来的人,是纪翔。

像是着了魔般,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梦见那个男人站在他的床边,凝视着他。可当他从梦境里挣扎着清醒过来的时候,面对着的,只有病房里压抑的黑暗和身边仪器调动产生的滴答声。

这一个月,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他的身影,这也是为什么出院这天,自己会那么迫不及待吧。

如果想念一个人也是一种本能的话。

走到医院门口时元玘迎来了很多护士的送别,不过他却没有太过惊讶。这一个月里他已经习惯了五分钟测一次体温,十分钟测一次心率,半小时量血压,病房里的窗帘合了又关,关了又合,就连病床旁水壶里的水,一天也会换上几十次。

医生已经强调过元玘需要休息,可是还是无法制止护士们诸如此类的行为,不过这也难怪,医院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好看的人了。

就连来医院里接他的林歌,也惊叹于他的变化。

原本就细瘦的身体变得更加弱不禁风,失血过多的原因使他的皮肤至今都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再配上精致的东方脸孔,护士们就算不惊叹,也总喜欢看希奇吧。

所以,最后等他们坐上林歌的车时,本来几乎两手空空的两人手里却多了一堆的纪念品。

“看来,我还是低估你的魅力了,元玘。”林歌有些抱怨地开着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在车的后座,还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来清理。

“对不起。”元玘低声说。

“哎,我可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啊。”林歌笑道:“对了元玘,你回去以后见见夫人吧,纪翔决定让你帮夫人完善她的画展,我听说你画画很厉害,改天真想看看。”

“你总会看到的。”元玘故作轻松地说着,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纪翔接到林歌的电话,知道元玘已经出院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呆在公司里,大宅也很少回去。关于纪氏上次得到土地开发的企划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完善,有些还必须要他亲自处理批示。

他不是想不起来要去医院看看韩元玘,相反,他非常关心他的状况,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或者说,见了面,该说些什么。

总不会推开门进去,“嗨,好些了吗?”

他最干不来这种事情,这次好歹是元玘救了他,他便知道,他们这关系有些复杂了。

该死,他现在才突然明白和一个救过自己的人相处是多么的尴尬,一心里的那份尊严让他拉不下脸,干脆就一心扑在工作上,即便有时会想起,假装忘记好了。

这种自己骗自己的把戏,他纪翔不是最擅长的吗?

“总裁,卡伦威特公司的电话,需要给您接进来吗?”办公桌上的扩音器里传来第二助理的声音。

“推掉,说我在开会。”纪翔点起一支烟,靠在椅背上,卡伦威特?这些天他似乎都要忘记他们的存在了。不过现在他不想管这些,他需要仔细想想,晚上回去见到元玘后该说些什么才不会让自己太拘谨。

他已经没有办法用正常心理去面对他了,他会觉得于心不安。

桌面上的信号灯又亮了起来,助理的声音又从喇叭里传出:“总裁,对方说她是卡伦威特的现任总裁麦恬小姐。”

麦恬?

“是吗……那接进来吧。”按灭手里的烟头,纪翔拿起电话,这个女人,一直让他很好奇。

“你好,纪先生。”听筒里传来甜美的问候。

“麦小姐,有什么事吗。”纪翔公事化地问道。

“呵呵,纪先生,直接叫麦恬的名字就好。”麦恬轻松地笑着:“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纪先生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便饭怎么样?”

“我没有时间。”纪翔干脆地说着。

“纪先生,何必说得这么绝对呢,刚才你的助理还说你在开会不能接电话呢。”

“我说了我没有时间。”他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真的没有时间?只要半小时就好,我需要和你谈一些事情,一些,非常重要,而且,对于你我都有利的事情,”麦恬的语气相当老成,丝毫让人感觉不出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什么事情对于你我都有利?商人都唯利是图,任何生意,都只会对一方有利而已,如果你是要谈生意,恕我无法奉陪了。”

“下周二中午,丽兹酒店,我会等着你的,如果,你想知道枪击案的幕后主谋的话。”麦恬却不再多说,直接说完最后这句,电话断开了。

纪翔看着手中的电话,双眸里映射出深沉的目光,枪击案的幕后主谋?有趣,真是有趣,她麦恬难道是先知?

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挂上了电话。

这是一个月以来,元玘再一次踏进书房。

“你不在的这一个月,书房又是我在整理,唉,人还真是变懒了,以前没什么,现在突然觉得好累。”普林斯利在他身边抱怨道。”他一指书房深处的小门,“夫人她已经在画室里等着你了。”

元玘一点头,独自一人走上前,推开了画室的门。

他已经成为了郑羽妃的助手,而助手,就必须在她画画的时候,时刻陪在一边。

这个助手工作依旧不轻松,不过他却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每个人都是这样吧,当做一件很喜欢的事情时,往往会比其他事情来得认真。

郑羽妃对绘画的口味很挑剔,颜色要求一丝不苟,深一点浅一点都不行,而元玘往往能把颜色调得很合她的胃口,后来,她干脆一心画画,把其余事情都丢给元玘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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