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罹城 上————温暮生
温暮生  发于:2009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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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再辛苦的工作,也总要去做吧,总有第一次,不是么?

可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韩元玘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身体力行。

郑羽妃看起书来还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想到什么拿什么,不想看了就随手一摆,因此,元玘常常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满屋子去找那些书,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甚至厕所——原本韩元玘还觉得没那么夸张的,可是当发生过从厨房的冰箱里找出过一本书来的先例之后,他才深刻体会到了对于这个家来说,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还好纪珊珊对于那些高深莫测的书本没有什么兴趣,她的爱好只是看看美剧,还有关注时尚杂志,有时还会出去飙车,如果她也和郑羽妃好学的话,那元玘每天的工作量将会更加可怕。

不过,关于最恐怖的纪翔,元玘却没有体验到普林斯利所说的那种“收拾起来就像在自杀”的感觉,因为自从元玘那天从纪氏回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纪翔。

应该说是纪翔再也没有回到大宅来过。

虽然自己克制自己不去注意这个问题,可是他的心里总是会有一种莫明其妙地期待,甚至到了一种条件反射的地步,只要是院子里传来停车的声音,他都会条件反射般地冲到窗前,看看是不是出现了那道欣长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念。

普林斯利说过,纪翔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寓,为了工作上的方便,他是不会经常回到大宅来住的,所以,书房的恶梦并不会经常出现,纪翔只会在郑羽妃有事找或者想要放松时,才会回到大宅。

于是,元玘在一面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减轻了工作量的同时,一面期待着,某一天当他在书房看书时,那个男人会突然冷着一张脸走进来,用一种冷淡地口吻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元玘暂时地把这样一种期待定位为心里的不安,那个男人救了自己,而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只是想要报答他,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让我有机会报答他。

“元玘,这里还有两本!”

元玘在楼梯上转过身,一个女佣快步追上来,把手中的两本书放在元玘手中抱着的一大捧书的最上面,“这是刚才在花园发现的。”

“哦,谢谢你。”元玘微笑地回应着。

女佣点点头,红着脸忙别的事情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韩元玘已经略微会说了一点法语,也能够与宅子里其他仆人打些交到了,但是他突然发现,自从自己在书房整理那天开始,屋子里的女佣们都会自发地帮他留意那些散落到各处的书籍,然后争先恐后地送到他手上。女佣们奇怪的举动,倒让他的工作量减轻了不少。

不过对于这种帮助,他有些有苦说不出,那些女佣往往会借着这些机会在他身上大吃豆腐,年长的还好些,只会冲着他暧昧的笑,年轻的就受不了了,总会发生一些肢体上的接触,拉拉手,拍拍胸,有些甚至会趁机捏捏他的脸。

他曾经在晚上睡不着时向蒋山崎吐过苦水,不过换来的却是对方一通没心没肺的大笑,“哈哈哈,元玘,好小子长得帅就是艳福不浅那,估计你要代替常年不归的纪小子成为这宅子里所有女人幻想的对象了,哈哈哈哈哈!!”

蒋山崎口无遮拦的调侃让他瞬间无语,可是偏偏除了他元玘实在也找不到别人能够发牢骚,郑羽妃是不可能的,人家怎么说都是主人,不过就是对自己稍微好一些,也是来源于中年妇女那种泛滥的同情心;纪珊珊更时万万不可能,他可不想被这个毒舌的女孩讽刺;至于普林斯利……他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天知道那个表面故作正经骨子里却六根不净的老头会不会说出什么更加暧昧肉麻的话。

猛然间,他想到,如果是纪翔的话,会有什么反应呢?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还是干脆地呵斥自己赶快去工作?

天哪,自己哪来的这么多荒唐的想法。

晃晃脑袋,元玘赶紧收回思绪,扶正了手里大捧的书,快步往楼梯上爬。拿出来的书已经全部找到了,如果能早些整理好,自己也许还能在睡觉之前呆在书房里找些自己喜欢的书看。

元玘一直觉得,呆在书房的最大好处之一,就是可以自由地取阅书房里的任何书籍。

因为郑羽妃的爱好,大片的书架里都摆放着各种与绘画有关的书和画册,有一些甚至是孤本,而对于元玘来说,那些书每一本都是前所未见的珍宝,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拿出来阅读,放在以前,这些书他只有在书店里瞻仰它们外壳的权力——有些甚至还要去博物馆里瞻仰。

迅速地走进书房,按照事先标注在书脊上的标签找好每本书的位置,一一摆放到位,这些动作经过好几天的练习,早已相当熟练了。

转过转角,摆放好最后一本书,元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活动活动已经酸涨的手臂,元玘的目光一个书架接着一个书架地扫视着,寻找些自己想要看的书,突然,眼睛的余光扫过,他发现书房最里面的书架背有隐约有什么东西。

带着疑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终于看清楚了,在那里贴着书架的,是一扇精致的小门。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没发现这里还有一扇门,那扇门很小,与大宅里动辄双开的庞大的门比起来,真的小得可怜,只能容一人通过,不过上面却镌刻着细致的藤蔓装浮雕,做工考究。

那扇门上只有一个们把手,并没有上锁,元玘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抓住门把手一拉。

那一瞬间,元玘突然想起了不知从那本书里看来的一句话:“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痛恨自己的好奇心,因为他会让我失去最基本的理智。”

咔察一声,门开了。

他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这里又是一个房间,卧室大小,房间的四面墙壁挂满了各种裱起来的画,而更让元玘惊讶的,那些画无一不是世界各大名家的画作,甚至他还看到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和凡?高的《星空》。

不过随着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元玘很快反应过来了,细看之下,那些画作都是赝品,只是临摹得相当考究而已。他的视线顺着墙壁四面扫了一圈,发现所有的画作都是临摹的,即使比不上原作,也唯妙唯俏,看得出临摹之人身后的作画技巧和作画功底。

房间的中间还有一大幅被白布盖起来的画作,那画撑在支架上,似乎还没有完成,不过它的大小却胜过了周围所有的画,庞大得相当扎眼。

好奇心驱使着元玘走过去,到底要不要看,他挣扎着,不过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冲动是魔鬼。

只看一下下就好,心里默默地想着,他掀开了白布。

紧接着,元玘呆住了。

那是一副他再熟悉不过的画。

苍蓝的天空下,无数蝴蝶纷飞,遍地绿草如茵,大片大片的花海一直延伸到天边。

磅礴,绚丽,美轮美奂。

父亲的《春光》。

Chapter 10(2)

纪翔把车停好,看了看表,已经十点钟了。

整栋宅子异常的安静,他走出地下车库,普林斯利已经在大宅的门口等着,纪翔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递给他,随口问道,“夫人休息了吗?”

“夫人已经休息了。”普林斯利答道:“最近夫人都休息得比较早,少爷还是不要去打扰得好。”

“嗯,那我去书房。”纪翔应到,转身就要走。

“少爷,您还是先沐浴吧,都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吩咐厨房再做些食物?”

“都不用,明天还得一早去公司。”纪翔边走边说:“普林斯利,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上了楼梯,纪翔朝书房走去,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原本想着晚饭的时候回来陪郑羽妃吃饭,可是刚好被一件麻烦事拖住了,等处理好以后,都已经这么晚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回到这里的念头,尤其是在明天一早还有会的情况下,只是因为很累,想着回来放松放松吗。

不可否认,纪翔最喜欢泡在大宅的书房里,一边喝红酒一边看书,是他认为最惬意的消遣方式。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才迫不及待地想念这里吧。也对,最近那个土地企划案忙得自己焦头烂额,果然,那么庞大的开发企划,即便纪氏财大气粗,要立刻全盘接受也是有些吃力的。

他来到书房门口,推开门,房间里只有靠近门边的地方开着两盏立式台灯,光线昏黄微弱,只能勉强看清屋内家具的陈设,书架那里更是一片漆黑。

纪翔走进房间,全身放松地躺在沙发上,右手大力地把领带扯松,揉揉眉心,长出了一口气。

这几天,真的累到了,不光要紧紧盯着开发部门,还要时刻注意卡伦威特那边的反应,虽然卡伦威特并没有任何反应。

纪翔又皱起了眉,麦恬那个小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她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如果真是这样,纪翔不禁冷笑,那麦正威就真的扶上台了一个饭桶。

不过他纪翔可不会单纯地认为麦恬真的是一个饭桶。

算了,不想这些事情,想着心烦。他从面前小几下的暗柜里抽出一瓶红酒,又拿出一个杯子——这里的仆人深知纪翔的习惯,那里总是封存着上好的红酒。

打开瓶塞,浓郁的香气立刻溢了出来,纪翔的表情总算是舒缓些了,倒上半杯红酒,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他优雅地笑了。

对了,不知道那个叫韩元玘的小子怎么样了,总是冒冒失失的,希望没有闯什么祸。

他一仰头,小口抿着杯中的酒。

突然,在被黑暗淹没的书架深处,传来一声很小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滚落到地上的声音。

“谁?”那声音虽小,可是却瞒不过纪翔敏锐的耳朵,他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哼。”纪翔冷哼一声,抬脚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他才不怕有什么危险,就算有小偷进来了,还能是一个跆拳道黑带等级的高大男人的对手?

近了,近了。

可是随着纪翔的逼近,那里却再也没有传出什么异常的动静,隐约间,只能听见有安静而细碎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隐藏在高大的书架背后。

这是。

转过转角,纪翔的瞳孔微微收缩,果然有一道人影背靠着书架坐在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身边的地上放着一本书,似乎是刚才从他手上滑下来的,这也是发出那声响动的根源。

纪翔蹲下身子,细细凝视他的脸,随着瞳孔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终于看清了。

是他。

刚才还在想着他呢,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纪翔一动不动地盯着韩元玘的睡颜,元玘的脑袋微微向下倾斜着,微长的刘海柔软地落在眼睛上,眼角带着漂亮的弯。秀气的鼻子因为呼吸而一张一合,嘴唇紧抿着,是有些沉重的表情。

纪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元玘的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

只一下,他的手就闪电般地收了回来。

天哪,他到底在干什么。

用力地甩甩脑袋,今天真是工作得糊涂了,刚才怎么会对他……对这个男孩子,做出那种亲昵的动作,似乎是身体完全不经过大脑的,本能的反应。

他难得地露出了懊恼的表情,紧张地看了看元玘的脸,还好,他还没醒,自己刚才的动作似乎没有被发现。

纪翔皱着眉头站起身,也不能就让他这么睡在这里,天气虽然不冷,不过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他耸耸肩,转过身,回到沙发那里拿了一条薄毯,又轻手轻脚地走回来,蹲下身为元玘盖上。

不过,也许是力道没有掌控好,毛毯覆上元玘肩头的同时,他的身体却突然往边上一偏,直直地往地上载去。

纪翔敢紧伸出手去扶。

就在这时,元玘醒了过来。

眨眨眼,感觉身下软软的,似乎是结实的肌理,元玘的神智还迷迷呼呼地,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脑袋上正凝视着自己的面部特写。

“啊!”失声地喊了出来,元玘惊得用力一挣,脱离了纪翔的怀抱,一下倒在了地上。

“啊,痛!”他的瞌睡算是彻底醒了。

揉揉被磕痛了的右肩,元玘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正蹲在自己面前冷着一张脸望着自己的纪翔,顿时吓了一跳:“纪先生!”

“哼!你还知道是我。”纪翔语气古怪地说:“我的脸就有那么恐怖么,吓成那个样子。”

“啊……没有……不会”元玘尴尬地辩解道:“太黑了,我没有注意,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是要劫色的大色狼是吧。”纪翔站起来,双手插进裤袋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不。”元玘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依旧是仰视着纪翔,“真的对不起,纪先生,刚才……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了吗?”

纪翔神色复杂,半天才说:“算了,没有。”他从口袋里面抽出一支烟,一边点火一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元玘却一个箭步走上前,纪翔还没回过神,嘴里的烟就已经被夺走了,元玘迅速走到小几边上,把手里的烟狠狠地按进上面的烟灰缸里,“书房是不能吸烟的,纪先生,要小心火灾。”

“呃……”纪翔一时语塞,不过他很快收起了昙花一现的窘迫表情,一撇嘴,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夫人叫我在书房整理的。”元玘答道:“我现在是这里的管理员。”

“是吗?”纪翔轻笑了一下,“你能受得了这里的工作。”

他真的十分好奇,因为眼前的男孩实在是太过瘦小……他深知前几任的管理员都是受不了他变态的看书法而主动请辞的。

“没有问题。”元玘淡淡地笑着,“纪先生不要小看我。”

“算了,你还是快去睡觉吧。”纪翔摆摆手说道:“居然在这里就睡着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佣人。”

佣人两个字脱口而出时,他明显没有注意到元玘脸上一瞬间冻结的神色。

元玘沉默片刻,继而安静地点点头,“我这就回去睡。”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的纪翔没有再说话。

元玘努力地吸了一口气,出了书房,穿过走廊,正要下楼梯,突然听见背后传来洪亮又疑惑的声音:“不是叫你去睡觉吗,又要去哪,那边才是上楼的方向。”

回过头,纪翔不知什么时候也出了书房,端着高脚杯正倚在书房门口,双眼盯着元玘,昏暗的光从房间里透出来照着他的半张脸,深邃无比。

“啊……”元玘想了想,答道:“我的房间在外面?”

“外面?”纪翔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声道:“我记得我给你安排的房间在三楼,可没有让你住到外面去?”

“呃……”韩元玘顿时语塞了,他可不想说是纪珊珊要她住到外面去的,他觉得这种行为很恶心,就像,就像,就像被正房陷害的二姨太到老爷面前哭冤似的。

于是他说:“我不习惯那种华丽的房间,还是到外面自在些……”一边说着,他一边注视着纪翔的脸色,直到他发现纪翔已经铁青着一张脸时,才突然觉得,事情已经不能简单处理了。

“胡说!”纪翔大喝道:“你当我是白痴么,不想住就不住,普林斯利要是无视我的命令而迁就你这种荒唐的请求,他早就卷着铺盖回家了!”他放大了声音:“普林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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