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归愤怒,我也能理解张扬的苦境,他刚刚接手就面临着如此巨大的金融风暴,百年不遇的经济危机,放任是谁,逼到这般田地也会另想他侧的。
只是……这份生意的风险,我怕他担当不起。
从这封邮件上来看,危机已经展露了,对方威胁他的话,处处见血,句句相逼,好像是利润分配不均……
正当我思索着要如何暗中帮忙时,乔迁远远的呼唤,“张抑!”,只是轻轻的声,就惊得我一身冷汗了。
我快速地盖上了笔记本电脑,扯出一丝勉强地笑,问着他,“成功了?”
“当然成功,我那么优秀!”
他温润的笑颜,由远而近,足尖点到我所坐着的地方后,也贴着我坐了下来。
“终于要毕业了,亲爱的,我们回温哥华吧,走了那么多地方,还是最喜欢那里,好不好?”
他憧憬的神情有一种圣洁的光晕,让我不由自主地点头说:“当然好,我也喜欢,都不记得有多久每一起看星星了!”
温哥华,曾经的温馨之地,也是我心之向往的地方,只要……只要可以帮助张扬顺利度过这次危机,我一定再也不去管我和乔迁以外的事了。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手臂顺势搂上乔迁的腰,把他搂进怀里。
相信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番外 见抑思迁 未央篇9
婚后的日子,我幸福的就像掉进蜜罐的蚂蚁,沉溺得几乎忘记蚂蚁的命运里没有永不消逝的贪欢,而只是永无止境地流浪,――守着辛勤寂寞。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不会改变,张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十几年如一日地陪伴,这种陪伴会走到我们老去的那一天。
论文答辩结束的那一天晚上,张抑在家里为我准备了一桌闪着火烛的浪漫晚餐。
我们举杯,听着清脆的碰杯声,看着两个酒杯里鲜红的液体在碰杯的一瞬间,好像流到一处,就好像我和张抑,明明是两个人,却因为彼此有爱,在也时间的流逝中融成一人了。
“张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这个问题明明是已经确定无数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每总是会想起,而只要一想起,就必须让张抑确定一次,仿佛若听不到他及时的确定,我就会惶惶不安地以为我们随时就要分离,不能在相拥在一起了。
“当然,亲爱的,我们不是已经有栓在一起的印记了吗?”
他笑着向我晃着在右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指环。
红烛里,他修长的指有着一圈淡白的光晕,那颗小小的钻石像嘲笑我总是如此神经兮兮的孩子,咧着夸张的鬼脸。
“对噢,但……我们总会有老去的那一天,总会有一个做留下来的那一个啊!”
我最近这时怎么了,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犯过的忧郁症,怎么会突然之间迸发出来,还是以担心这种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而……发作着。
以前张抑在张氏里做总裁时,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担心,现在我们日日耳鬓厮磨,我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离奇古怪的想法呢?
难道说是恋爱里的人,不分男人女人,都会变得敏感多疑吗?
我眨着深含忧郁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向,坐在对面的张抑,仿佛自己是只随时会被主人遗弃的小猫,正等着主人致命的宣判。
“小傻子,即使有一天我们都老去了,我会让你做先离去的那一个,因为先走的那个人会少许多心碎的回忆,然后,我守着我们曾经在一起约定,慢慢等着我也将要离去的那一刻,不过,亲爱的,无论你在天堂还是在地狱,都要记得我啊,不可以和别人先走,嗯?你可是我的男人啊!”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张抑也会笑得很傻,连说出来的话都是那么的傻,可我却……不得不承认,他傻得好可爱。
我看着他又一次冲我晃着右手,我也忍不住向他举起右手,和他一起晃着。
那一晚,我们喝得都有些醉了,他非要拉着我去外面看星星。
也不知是纽约的夜色太过迷蒙,还是我们都被酒醉得迷了眼,一望无垠的夜幕中,除了接连不断的灰色,竟看不到一颗闪烁的星星了。
“原来纽约的夜空,没有星星啊!”
他惆怅地长叹,眼里流出的落寞,让我触到心疼。
我连忙说:“没关系,我们就要回温哥华了,到时想,我们天天都可以爬房顶、数星星了,亲爱的,我们要不要领养一个小鬼?”
只要一想到未来,我就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刻拿了毕业证,拉着张抑飞回温哥华去。
也许是我自己的童年不幸,过得寂寞孤单,所以我总是想领养一个孩子,然后很用心地养,把儿时的缺憾,都弥补回来。
我自己虽然有一个糊涂的性格,做事笨手笨脚的,但好在上天赐给我一个叫张抑的男子,我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父亲,这样……我也可以沾着他的光芒,跟着一起享受了。
我十三岁时,身边就有了张抑,他像是我生命的引航灯,越是知道他的重要,越是害怕我们有违大多数人想法的爱恋,会不被天地所容。
我从来不敢想像没有他的日子,我能否独自支撑。
好在现在我们已经组成家庭,再有一个孩子……,就可以像别的平凡夫妻一样,过上一辈子了。
“好啊,你要是喜欢我们将来就领养一个吧!”
张抑搂在我肩头的手,在说到“将来”时,竟没来由地紧了一下子。
我那时还没有感觉到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同,听他答应了,兀自地兴奋起来,又问:“要男孩儿还是要女孩儿?女孩儿会好乖的!”
“乖什么乖,当然要男孩儿,我们两个大男人养一个女孩儿……是你帮她扎小辫子、套裙子,还是我来啊?最尴尬的是她长大了,来了生理期,我们谁帮她去买卫生巾,教她使用方法啊?”
听了张抑的话,我窘得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这家伙果然是个怪胎,想的事情都是莫名其妙的,不过,也确实很有道理。
那种事情难免会碰到的,到时候尴尬的可不是一时片刻了,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张抑本就高大睿智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我用特别崇拜的目光,仰望向张抑,由衷地感叹,“张抑,你真伟大,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按你说的,我们就要男孩子了!”
听我这样说完,他垂眸间竟添了一丝令人费解的忧郁,使那双深遂的瞳孔,更显得深不可测了。
“张抑,你怎么了?”
我有些不安,连忙推了推他。
“啊――,没什么,我是在想我们要养一个大块头的儿子,我不在你身边时,他可以替我照顾你,保护你,不让你被别人的欺负!”
张抑的话让我更加的不安,我急急地反驳,“为什么要让我儿子来保护我、照顾我,还有,你怎么会不在我的身边?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直的,你不可以有那种离开的想法,更不许把保护我照顾我的责任推给别人,即使是儿子也不行,张抑,我只要你!”
原本只是句玩笑话,我竟然说到伤感地落泪,双臂搂在张抑的腰上,紧紧地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啜泣,“张抑,以后都不要说离开我的话,好吗?你知道我会怕的!”
我是真的会怕的,没有张抑的人生旅途,我不敢想象。
“好的,亲爱的,不说了,但……亲爱的,你已经长大了,以后不要随便就哭出来,让孩子看到会笑话的!”
他轻柔的安抚,带着无限的宠溺,说得好像我们身边真的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似的。
那天晚上,我们的身体向往日一样地纠缠,他一次又一次,像是要耗掉身体所有的力量,我也不顾早已经疲乏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回应,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爱都在那一夜做完似的。
日后,再想起那个晚上,猛然醒悟,除了一脸的冰凉,却再也摸不到曾经熟悉的火热了。
虽然顺利毕业是在我预料之中的事,但我仍然为能拿到毕业证而兴奋不已,甚至已经超过拿第一个毕业证时的兴奋程度了。
几年前的那次毕业典礼,因为张抑父母的原因,我和张抑没能拍到合照,而典礼结束后,张抑又被他父母强行拉去张氏。
那些的毕业,与其说是毕业,倒不如说是囚禁的开始。
我和张抑都被困在原地,无力挣脱却还要勉强支持,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辛苦,苦也不说苦,一起坚强地笑着。
而今日这个毕业典礼却是我盼了又盼。
过了今日,我和张抑可以离开这个束缚我们多年的城市,返回曾经有过温馨快乐日子的地方,开始幸福生活。
清晨,我们起得很早,在晨跑过后,手拉手去了公寓附近的机票预售点,订了两张回温哥华的机票。
回来后,张抑做了可口的清粥小菜,嬉皮笑脸地逗着我开心,说我是才貌兼备却进不得厨房也出不得厅堂的小傻瓜,我丢给他一排大大的卫生眼,瞪得他笑得愈发厉害了。
张抑送我到学校门口,因为在拍毕业照前还有一个全员毕业宣讲会,所以,张抑没有跟进来。
他像以往那样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亲爱的,我一会儿来,给你买束雏菊,好不好?”
“好!”
我觉得这一刻里,我幸福得要爬入云端,晕乎乎的,没有看到他笑容里隐隐的忧伤。
“吻一个吧!”
他突然搂住了我,紧紧的搂住,勒得我都快透不过气了。
他的吻疯狂地落在我的脸上,舌头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已经突袭进我的嘴里,那一吻,如此缠绵,有着万语千言,直到结束,还有着意犹未尽的不舍。
“干嘛,这么多人看,像作秀,多不好意思啊!”
我红着脸,把头埋在他的肩处。
我们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这般激烈的拥抱热吻的。
虽然我们从来没向任何人隐瞒我们相恋的事实,但这毕竟是充满着书香气息的学校圣地,我们这样的……放肆,我总觉得有点尴尬。
“乔迁,我爱你!”
张抑今天是怎么了?我当然知道他爱我,可他并不是把爱字天天挂在嘴边的人啊!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以后天天可以爱着了!”
我带着强烈的满足,开心地说着。
“乔迁,说你爱我!”
此时,我才发现他的声音里,竟有哀求,还……,怎么会如此地伤感呢?
“是的,张抑,我爱你!”
我不知如何开口去问,只得顺从地说着爱他的话。
也许是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我几乎都忘记这世间还有危险二字,如果他拥抱着我时,我便察觉,又怎么会凝望他笑着说“再见”呢!
“要晚了,快进去吧!”
是不是那时,他也没有想过那将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否则,他又怎么能舍得松开我的手,把我推进校门里呢!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了,张抑,我喜欢你当初送我的那种雏菊!”
我笑着冲他招手,心里明知道不用提醒他,他也会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品种的。
那个装着他写给我信栈的蓝色瓶子,这么多年,我依然带在身边,只要看到,就会想起当初的甜蜜。
“嗯,知道了!”
他的笑容在此时变得模糊,是我的眼里涌出泪,还是他……那时就已经是个幻影了呢!
“再见!”
我开心地甩给他一个飞吻,看着他伸手假装接住,还做出塞进心里的动作,顿时害羞得不敢再回头,快步向礼堂走去了。
一个小时的毕业仪式,我如坐针毡,回想起张抑刚才的举动和说过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变得越加忐忑不安。
恨不得自己可以拨转时钟的指针,把这一个小时迅速地调过去,立刻见到或许已经在门外手捧雏菊等着我的张抑。
时间有时像个调皮的孩子,你希望他过得慢点,可以更长地留恋快乐幸福的时光时,他却快得如白驹过隙,而当你希望它变得快一点儿,最好立刻结束时,他又给你沧海变桑田的漫长了。
我不知道这一个小时,我是怎么煎熬起来的,只知道校长宣布结束的那一秒里,我是第一个冲出礼堂的人。
由于着急,我几乎被桌椅绊倒,我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用尽力气向我礼堂外跑去。
这时,礼堂外已经人山人海了。
学校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场经济危机连带着校园都被感染其中。
有许多和我一起毕业的学生,他们都在担心着毕业后的工作问题,所以,即使毕业,他们脸上也没有体现出毕业的兴奋。
只有我……,是急不可待的,兴奋盼望的。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盼望着的结果,却远远被现实这个恶魔,残忍地扭曲了。
我拖着肥大的学位礼服,穿窜在人群之中,寻找着属于我的那束白色雏菊,和手持那束雏菊的爱人。
我疯狂地跑着、走着,也喊着,几乎走遍了校园所有的角落,也没有找到张抑。
我抑制不住地哭泣,对每一人擦肩而过的人寻问着,问他们是否看到一个手持白雏菊的东方男子,他长得很高大,有着俊朗的眉目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为什么每个人的眼神都那么古怪,为什么他们不能回答我,还像见到可怕事物那样地躲着我?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却没有张抑呢,如果没有张抑,那么有这些人,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又不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我的张抑!
我扔掉了头上带着的帽子,脱掉身上宽大的礼服,疯了一般往公寓跑去。
“张抑,张抑――”
我大声地叫着,希望他可以立刻给我一个回应,哪怕是慵懒的抬眸也好。
但……公寓里空空如也!
摆在客厅里,早已经打包好的行礼像个小丑一样,嘲笑着同样想小丑似的我。
行礼包上放着的两张飞往温哥华的机票,像可以炙伤人心的烙铁,被我大力拉门带进来的风,刮掉到了地上。
“张抑,你在哪里啊?张抑……”
你说过要陪我走到最后,还说过即使离开,也会让我先走,你舍不得见我心碎的守着回忆,难道这些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为什么当我回来时,你却不在这里……等我了呢!
我把自己重重地抛向沙发里面,蜷成四肢收敛的球形,任泪水落在膝盖,任身体不停地颤抖。
既然这双眼睛再也看不到你,既然这具身体你不再垂怜,那么,我还留着它们做什么呢?
早晚都是要毁去,都是要随你而去的,张抑,你知不知道,你不只是我生命的伴儿,你更是我生命的灵魂。
那么,我的伴儿,我的灵魂,你上哪里去了呢?
我哭得累时,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这么哭下去,我勉强爬起,身体已经僵硬麻木,重重地摔下沙发。
我爬着,爬到了床上,翻着那里属于你的东西,却发现那台笔记本不见了。
我突然间意识到什么,那个笔记本……,你只要去偷的时候,才会用到他,而最近你好像也经常地使用,我以为你只是无聊,用它打打游戏,毕竟你已经许久没有去偷了。
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啊?
我陷入深深的惶恐中,手却没有停下来,继续翻着。
果然,在书柜深处找出了一堆的财经报纸。
自我们结婚之后,张抑已经许久不关注财经新闻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财经报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