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紧张干嘛,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儿么。”
“你到底想干嘛?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迟远宁冷笑,“你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是你干了什么吧?谁在胡来?”
“你也可以去找啊。”
“迟远宁!”宋天明一把扭住了迟远宁的胳膊。
“放手。”
“迟远宁,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吧?我对你如何你也清楚吧?”
“我曾经以为我知道。”
“你别不阴不阳的说话!”
“谭政结婚了,满意了吧?踏实了吧?”
宋天明愣了。
“你们都参加了婚礼,你有没有随个大份子?”
“远宁……”
“听说他是去年三月份结婚的,办了好几十桌酒。”迟远宁叼着的烟已经快燃尽,“他最后给我打过电话,我告诉他,他再纠缠我,我就从办公室跳下去。那是二月十四号,呵呵,三月六号他就结婚了。”
宋天明看着迟远宁,他终于知道他怎么了。半年前,是迟远宁二十八岁的生日,那天请了很多老朋友。
迟远宁把烟蒂丢进了烟灰缸,裹上浴巾,离开了浴室。
4 冬冬与白脸儿
鲁智深交了女朋友。
起先冬冬对此并没有什么大感觉,但随着女孩儿说出不喜欢摇滚乐、不喜欢滑板开始,冬冬有感觉了——鲁智深来找自己玩儿的时间越来越少。
冬冬寂寞了。
他已经习惯了跟鲁智深形影不离的日子。又是适逢欢天喜地的寒假,冬冬却觉得每天过的都没滋没味。
这一天,冬冬又路过了那家音像店,他下意识的往里看去,里面有稀疏的一些顾客,还有站在收银台前发呆的女店员,唯独没有白脸儿。
冬冬掉头走回了家,在抽屉里一通翻找,找到了那张压在抽屉下面儿的名片。冬冬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照着上面的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那是一个手机号码,冬冬还没有手机只有一个BP机。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个慵懒的男声接起来:“喂?哪一位?”
冬冬举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喂?”
“啊……你好。”
“你是?”白脸儿听着这把稚嫩的嗓音,有些好奇电话另一头的人是谁。
冬冬把电话挂断了,而后拿了滑板儿再次出门。
几天之后,冬冬再一次路过那家音像店,往里张望,看见了正在跟女店员说话的白脸儿。不知怎么地,他有些紧张,却没有走开,而是若无其事的推开了店门。门上挂有铃铛,哗啦啦一响,白脸儿和女店员同时回头。他们看了他一眼,继续交谈。
冬冬有种失落感。他不记得他了。
可是,为什么他要记得他呢?
冬冬觉得自己特别傻。可现在如果转身就出去,那会显得更傻。于是,他装模作样的在货架前浏览了一番,然后才开门出去。
夹着腋下的滑板,冬冬点了颗烟,迈步刚刚要走,哗啦啦一阵铃铛响,他叼着烟回头,看见了白脸儿。
“前几天给我打电话的是你吧?”
冬日的暖阳照在白脸儿的脸上,那让他看起来非常柔和。
冬冬看着他,不知道该说句什么才好。
“干嘛打了又挂?”
“你也没有再打回来啊……”
白脸儿愣了愣,哈哈哈笑了出来,“放寒假了?”
“嗯。”
“这是要去哪儿玩儿啊?”
“不知道,还没决定。”
“晚上有演出,想去看吗?”
“演出?”
“嗯,无聊军队的。”
“那是什么?”
“你不是听Punk嘛。”
“是。”
“不听国内的?”
“从来没听过……”
“那晚上一起吧。”
冬冬看着白脸儿,觉得这人……太过于自来熟了。
“看我干嘛啊?还能给你卖了啊?”
冬冬撇了撇嘴。
“就这么说定了啊,演出晚上八点半开始,几点碰头?”
“我还没说去呢。”
“爱去不去。”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
“几点?”
“……随便,看你。”
“那六点吧,咱俩一起吃晚饭。”
“哦……”
“哦什么?”
冬冬踩上滑板走了。
这一晚,冬冬第一次跟陌生人吃饭,第一次看摇滚乐现场演出,第一次十二点多才回家被父亲一顿骂。
而自此之后,这一切成了惯例。只要白脸儿在这座城市,而Pub又有演出,冬冬就野出去了。他实在喜欢那种气氛,也实在喜欢跟白脸儿混在一起。冬冬爸揍了冬冬几次,问他是不是不想考大学了。冬冬回回挨打,可回回不长记性。
白脸儿似乎对他下了蛊,可说下蛊又不尽然。他从不会勉强他,可他就是次次跟他走了。他喜欢跟他说话,喜欢和他一起听音乐,喜欢有他陪着玩儿滑板,喜欢俩人一人一个汉堡在路边儿猜下一个走过来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冬冬和鲁智深彻底疏远了,和过去多年来的生活也疏远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白脸儿;他现在也只有一种生活,那就是有白脸儿在的生活。
寒假过去,冬冬的玩儿心却怎么也收不回来。进入高二下班学期,功课越来越重,可冬冬越来越不爱学习。但仗着底子好,一切还能浑水摸鱼顺利过去。
白脸儿时常去南方,冬冬就在他走的日子里自己听歌、玩儿滑板。待他回来,两人就腻在一起。
冬冬喜欢白脸儿,发自内心的喜欢。但这种喜欢此时还在界限内。
越界的开始是在初夏的一晚。
那天从清晨开始就一直在下雨,晚上雨势才小下来。是个周五的夜,又一场摇滚Party要上演。冬冬是十点半从二楼窗口顺着排水管跳下去的,急匆匆的赶往Pub。到的时候带着一身的雨一脸的急躁。白脸儿拿着酒瓶靠在pub外的墙上,远远看见他,撑开了伞走了过去。
冬冬像只猫一样钻进了伞下,嘿嘿笑着说:“我爸不让我出门,所以我等他睡了才从窗户跳出来。”
“你看你淋得。”白脸儿伸手胡噜了一把冬冬的脑袋。
“没辙,下雨车都不好打。是不是都快完了?进去么?”
“去什么啊,你看你这样儿,想感冒啊?”
“我都跑出来了!”
“走吧,去我家。咱俩聊天儿,听音乐。”
“行啊!”
冬冬跟白脸儿回了家。白脸儿家他时常来,一屋子的好唱片听也听不完。白脸儿有整面墙的唱片架,除了摇滚乐还有爵士、古典、世界音乐,冬冬都喜欢。冬冬一直都觉得,白脸儿家就像一个宝藏。
这一晚,本该像每一次一样,两人听音乐聊天。可是……
冬冬湿漉漉的,白脸儿拿了换洗的衣服让他洗个澡替换上。冬冬点头应承,然后在客厅就开始脱衣服。
白脸儿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冬冬身上,他已经忍耐很久了。
冬冬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被白脸儿从身后抱住了,他一愣,回头问:“怎么了?”唇却被堵上了。
冬冬有点儿害怕,白脸儿很用力他又无法摆脱,而在这曾想要摆脱之上,他亲吻他又让他如此舒服。
“嗯……你干嘛啦……”
这种半推半就更是让白脸儿有了兴趣。他扳过他的身体,将他消瘦的背抵在了墙上。
灼热的吻离开冬冬的唇,冬冬红着脸看向白脸儿。
冬冬的心跳很快,快的几乎要冲破胸腔。
不容他再发问,那吻又压了下来,而后,跨间被那只修长的手按住了。
这肯定是不对的。冬冬知道。可冬冬无法抗拒。
他任由他拉下了他的牛仔裤,拉下了他的内裤,而后,那话儿被握了去。
唇齿间濡湿的一塌糊涂,冬冬剧烈的喘息着,来自下半身的快感让他浑身乏力。与自慰完全不同,那种被人抚弄的感觉既陌生又让他亢奋。
白脸儿也松开了自己的裤子,他拉过冬冬的手,让那只手握住自己的那话儿。
冬冬的手触到了那灼热、坚挺的器官,他想抽出手却被钳制。笨拙的握住,缓缓的律动,唇齿间除了濡湿还夹杂进了他们彼此难耐的喘息。
这是冬冬第一次跟人发生性关系,对方还是个同性。
结束之后,他们胸膛贴着胸膛的喘息,白灼的精液、潮湿的汗液弄得彼此身上都粘哒哒的。
冬冬被白脸儿带进了浴室,两人用一支莲蓬头,用一瓶洗发液,用一条毛巾。哗哗的水流下,他们又接吻了。
这一夜,冬冬没回家,他躺在白脸儿的床上,跟身边的人听歌聊天,直到彼此都疲惫不堪。他知道他得回家,他知道明天早起老爸看不见他他得挨揍,可他就是躺在白脸儿身边,任他抱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儿。
第二天,却什么都没发生。父亲不在家。冬冬想,他也许又去了那个女人那儿,也许溜的比他早。姐姐出嫁后,他们父子都变的有些肆无忌惮。
待到一个人了,安静下来,冬冬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他知道,有什么改变了。他忽然又寂寞起来,寂寞的想姐姐。可姐姐却与他相隔了至少两万公里。然后他就想排遣这份寂寞,奈何毫无头绪。
犹豫了良久,冬冬给鲁智深打了电话,鲁智深家无人接听。他就开始呼鲁智深,可迟迟也等不来电话。
等啊等,冬冬没了耐性,夹上滑板出了门。
傍晚的时候,鲁智深出现在了他们时常玩儿滑板的大操场。他一脸喜洋洋的样儿,这让冬冬非常不待见。但一支烟后,他们就聊了起来,像往常一样放松。话题也是跟以往一样天马行空。期间,鲁智深忽然说:“诶,我想把雯雯办了。”
冬冬愣了一下,抬头。
“你说她能让吗?”
“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啊……”冬冬又点了一颗烟。
“靠!说的跟你多那啥似的,诶,你怎么也不找个女朋友?”
BP机这时候响了起来,汉显屏幕上有这样一行字:店里没什么事儿了。一起吃晚饭?我想你了。
冬冬把BP机收了起来,叼着烟继续听鲁智深絮叨。可听了没几分钟,他就起身拿了滑板,“我得回去了。”
“你不是吧你?才几点啊?”
“呵呵,老头儿这几天絮叨。”
冬冬当然没有回家,冬冬去找了白脸儿。
5 迟远宁与宋天明
天天天蓝:给我看看你结婚照怎么了?新娘子还藏着?
绿色心情:你到底谁啊?
天天天蓝:都说了你肯定不记得了。
绿色心情:你不说我更不可能知道。
天天天蓝:她漂亮吗?
绿色心情:快说,你到底谁!
天天天蓝:你们怎么认识的?
绿色心情:别闹了。
天天天蓝:恭喜你结婚。
迟远宁推开了本子,点上了一颗烟。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还在持续的下,他踱步走到窗口,凝视着透明玻璃外那片辽阔深远的黑暗。
晚上十点多了,他还是没能离开他的办公室。
明明禁止员工在计算机上安装聊天程序,可他今天却鬼使神差的在自己的本子上安装了该程序,并登录一个密码几乎都想不起来的号码,去找一个根本不该再去找的人。
动机呢?
动机只是想看看他的新娘子。在尘埃落定后的现在。
迟远宁对于谭政最后会选择婚姻,吃惊也不吃惊。
吃惊在于,谭政并不是一个在乎世俗眼光的人。
不吃惊在于,谭政有过女朋友。
可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何关系呢?
早已没关系了。也不会再产生关系。
迟远宁了熟于心的明白自己毕生也不会忘记跟谭政彻底分开的那一晚。也是这清晰的记忆告诉他:结束了。
这个结束,无论怎么说,也是他选择的。无论是在谁的唆使下。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迟远宁根本不想接,大约又是宋天明。
打那一晚摊牌后,半个多月了,宋天明非但没有与他进行他们都熟悉的冷战,反而,无时无刻表现出惦念。
实在可笑。你以为我还会领你居心叵测的情?
奈何,电话响了不止两次,迟远宁拿过了桌儿上的手机。宋天明没有不停打电话的习惯,他这人一向知趣。
来电显示:俞海晴。
迟远宁笑了一下儿:“喂。”
“干嘛呢?”电话另一头响起了古灵精怪的声音,“我还以为要打到手机没电呢。”
“怠慢了,怠慢了。”迟远宁随手拿起了烟盒,点了颗烟。
“这两天忙不忙?”
“还好。”
“不忙飞过来啊,我后天晚上办了一个特别潮的party。”
“不好好儿写小说,又闹。”
“喂喂,这也是我人生一大乐趣好不好。”
“好,哪儿敢说不好。”
“来吧,真的,肯定不闷。”
“那我现在去怎么样?”
“真的?”
“真的。”
“让你秘书给你订票吧,几点到我几点机场接你。”
“行,确定了我给你打电话。”
“你真来真的?”
“想想咱俩吃什么宵夜吧。”
“得瑟不死你的。”
挂了电话,迟远宁给秘书打了过去,她很利索的帮他出了十一点三十五分的票。迟远宁关了办公室的灯,出大厦叫了计程车直奔机场。
迟远宁与俞海晴认识很偶然,他先是参加过几次她办的派对,后来给她的书做过独家首发签售。而在此之前,迟远宁看过挺多她写的书。
俞海晴的书一直是各大排行榜的畅销书,她把感情那点儿事儿写的惟妙惟肖机智巧妙。既不是俗艳文学也不是啼哭一派,但独有的视角、叙述语言与内心描写抓住了大批都市观众。其中几部都被拿去拍了电视剧,也是大热。
俞海晴还漂亮,当之无愧的美女作家领头人。
迟远宁挺喜欢俞海晴,俞海晴也挺喜欢迟远宁,俩人委实相处的不错。迟远宁常想,如果他不是个同性恋,他肯定是要追求俞海晴的,无论有多少竞争对手,他也不会望而却步。
飞机准点落地虹桥机场,迟远宁出来就看见了俞海晴。她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时髦儿墨镜,穿了条深紫色的修身吊带裙,挎着一只普拉达的小包儿,脚下样式简单的细跟高跟鞋让她站的很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