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是永恒的伤感么?为了你,放弃你,想念你,祝福你。
1 宋天明与迟远宁
冬子,生日快乐!!
题记:
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a mistake. There are things you do, and things you don\\\'t do.
——Unfaithful
钢琴的音,一个接一个跳跃到空气中。一点儿不委婉,一点儿不哀伤,有的,唯是爆裂。最低音的琴键再也承受不住手指的力道,终于,弦断了。
宋天明停了下来。琴音散去,空留一室的安静。
琴房内,明明有这么多植物所创造的清新空气,可宋天明怎么也喘不上气来。仿佛这空气太过于纯净了,纯的只剩下氧气。我们都知道,如果空气的成分只有氧气,那人类注定是要窒息而亡的。
无法呼吸。怎样也无法呼吸。
他开始大口大口的深呼吸。
无济于事。
他倒了下去,蜷缩在地板上,由于动作过于剧烈,琴凳倒了,就倒在他身旁。
抬头,碧蓝的水波荡漾。这由水制成的屋顶取代了天空。无云,无风,只剩下一汪蓝色。
宋天明仰躺在地板上,注视着那片蓝,他觉得他确实无法呼吸了,他已经被这大片的水所吞没。
闭眼。只能闭眼。就让自己死去。
而后,过了约莫十分钟,一切又都归于了正常。
宋天明缓缓起身,扶起琴凳,收了谱子。
按一按低音键,果然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摸出手机,给琴行打了电话。他们说师傅要第二天下午才有空,他说好,也只能这样了。
发呆站了一会儿,宋天明发现自己无所事事,于是他踱步到藤椅处,坐下,只按了一键,熟悉的号码便接通了。然,不出两声,电话即被坚决的挂断。
迟远宁不接电话。
宋天明无趣的笑笑,想必,他不接的理由又是——开会。
他是故意的。
宋天明知道迟远宁是故意的。
小半年的时间了吧,迟远宁好似变了一个人。
他从来都很忙,他知道他从来都很忙,可倒退回半年,他就是再忙也会挪出大块的时间陪他。开会?他还不是天天都要开会?以往哪一次不是他从会议中抽身而出就为了接他一个电话?
都是借口。
可宋天明不知道迟远宁为什么要找借口。
半年了,他们就在这么一个微妙的距离——两人每晚背靠背躺在一张床上,心却隔得一个十万八千里。
宋天明爱迟远宁,爱的程度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宋天明的全部生活只有两件事:音乐,和迟远宁。他曾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同时拥有事业和爱情。为音乐,宋天明付出的精力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而为得到迟远宁的感情,他所付出的更加让世间一切痴男怨女无法企及。
可,不知道究竟从哪天起,宋天明感觉自己失去迟远宁了。
不知道是哪一天。
迟远宁鲜少跟宋天明争吵,所以两人遇到问题总是最难熬的冷战。
这一场从冬天开始的冷战直到这初夏都未能结束。期间,宋天明曾为了不让自己疯掉而南下去了江南采样找音乐灵感。他想,他们分开一些时间大约就会不治而愈。可惜,实际上是变得更糟糕了。宋天明怀疑,迟远宁开始对他不忠。
他绝对不能允许,更加不能忍受!
猛然,老式的摇铃响了起来,宋天明一激灵,他慌忙整理一下思绪便往楼梯上去了。这摇铃跟门口的门铃相连——有访客。
袁野笑呵呵的站在门口,手里是一本杂志。待宋天明开门,他并没有急着入内,而是举着杂志朗读:宋天明,著名配乐大师,跨界音乐界最具才情的作曲家。作品风格深邃悲伤,浓郁而东方,音乐编配极富对话感,横跨东西方音乐门类,融汇古今,在精妙处呈现浑然大气,素有‘鬼才’之称。曾听人这样形容宋天明:“不完美在他生命中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而他自己说:“这个岁数的我,忧伤来了,就去感受、回忆。”如果说音乐里也有悲喜剧,那么他是极会用音乐说话的悲情大师。
宋天明看着袁野,袁野也看向宋天明。
“我还能继续往下读么?”
“你开心就继续。我已经很少看到你笑了。”
袁野像是故意反驳他一样,嫣然一笑而后闪身进屋,“收拾的如何了?”
“基本还是没动。”宋天明将袁野让进屋内,转身去酒柜拿酒。这是他搬到‘下川之阁’的第二个月头。
宋天明与迟远宁本不住在这幢郊外的别墅,而是长期都生活在迟远宁市中心的一套高层套房内。但由于两人关系的日渐不和谐,宋天明想换个环境。适逢,又是与袁野合作新一张的跨界音乐专辑,袁野看出了他的不快乐,于是问:要不要换个环境生活?宋天明一早并未答应,可在看过袁野出租的屋隅后,便马上决定了搬家。
这是一座与周遭院落连成一个圆弧的独栋别墅,虽说是紧密连结,但围墙完全的阻隔了别家的生活氛围。
下沉的院落结构本并不前卫,但庭院设计师绝对是花了大心思的——下沉院落的顶部与地面平行,采用有机玻璃体打出平台隔断,内注入自动循环式清水,于其下涵盖全封闭的地下空间。由主屋可到达其内,抬头望去,仿佛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深海里。
人和建筑物也是有爱情存在的。宋天明第一次窥见下川之阁就爱上了它。
搬家的事迟远宁不置可否,宋天明决定了,他也并不反对。
只是,环境换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未曾有哪怕一点点的改善。
“远宁忙我是知道,你呢?干嘛不动手收拾?”袁野接过了酒杯,像只猫一样的缩在了沙发内。
“刚才的杂志继续读啊。”宋天明为了不谈及迟远宁,故意的扭转了话题。这期杂志专访了他与袁野,所以,他们一人收到一本样刊,“再往下你也要出现了,怎么写的来着?我是前两天看的,好像是……轰动海内外的《情动异色》专辑,宋天明携老搭档钢琴才子袁野和资深制作人……”
“烦。”袁野并未恼火,一声‘烦’透着的是股子亲劲儿。
宋天明看向袁野,他们认识这么些年,不知为何岁月的痕迹只独爱他一人——袁野还像学生时代一般,带着难得的淡定与不经世事的从容。
宋天明与袁野结识于大学时期。他们总选择同一间琴房,他来他走,每每擦肩而过。独有一次,袁野忘了琴谱,宋天明追上去交还给他。然后,他们熟悉了起来,时常凑在一起聊一聊音乐。但始终,他们于生活之外并不太了解彼此。袁野成名时期很早,作为一流的钢琴手,赢得过太多的赞誉,却于鼎盛时期销声匿迹。他们再见到,爱笑的袁野再也不笑了。若不是宋天明几次三番恳求他来演绎自己的作品,宋天明笃定袁野是再不会抛头露面了。而再见到,变化的不仅是笑颜,袁野的生活也起了大变化——他突然拥有了这座占地千顷的奢华宅院,或者,更确切的说,这一片宅院。他生活于英国庭院中,然后出租其他的庭院过活。除了不变的是还在弹琴,袁野对宋天明来说变得更为陌生了。
“你好像总是不快乐。”宋天明喝了一口杯中酒。上好的威士忌醇香四溢。
“你好像从未像现在这般不快乐。”袁野也喝了一口酒。
宋天明语塞。
“生活就像院落,时常要打理。不打理,便荒芜了。”袁野说着,看向了窗外。阳光正足,晃得他有些许睁不开眼。这令他更加的慵懒起来。
见宋天明久不回话,袁野放下了酒杯,“最近构思什么新作品了吗?”
“还都在雏形。”
“关于什么的?”
“梦中的江南。”
“还是忧伤啊。”
“不全是吧。”
“谱子方便不方便先给我看看?”
“好啊。有何不可?”
他们相视而笑。
两人离开客厅,下楼梯,往楼下而去。
这地下的空间被宋天明用作了琴房。一百多平米的空间被他布置的错落有致。成排的谱架、一台旧式三角钢琴,藤桌藤椅,屏风、绿色植物,这便是主结构。角落里有各色旅行带回来的工艺品陈列于考究的置物架上,零散处放着吉他、琵琶、小提琴等乐器。
这是间有品位的琴房,正如宋天明这个对艺术有着独到品味的人。不流俗,却也不另类。
袁野在琴凳上坐了下来,拿过钢琴上草写的曲谱,看了看,手便搭上了琴键,不自觉的演绎起来,却在最低音的那个键上,被愚弄了一番。
“弦断了。”袁野停下手指,回头看向宋天明。
“是,请了师傅,但要明天下午才能过来。”
“低音键最难修。”袁野轻叹了一口气。
“最多也就一个星期吧。”
在宋天明看来,没有什么修理难于对一段感情的修理。再手巧的工匠,也无法将事物还原到被破坏前最自然本真的状态。
曾经,他与迟远宁是多么幸福啊。
他弹琴,他便唱歌。他出门采风,他便同行游历。他躺下,他便安心的入睡。他笑,他便心领神会的浅握他的手。
迟远宁曾说:我想,再也没有人比我们更快乐。
为什么,忽然间,一切就变了呢?
世事更迭。年华光转。
2 冬冬与白脸儿
他与他隔着落地玻璃窗看见了彼此。正好是一霎那的四目相交。
那是一条经年累月人流不断的小街。窗外秋叶满地,窗内是一排排陈列的唱片。白脸儿在窗内,冬冬在窗外。
冬冬腋下夹着滑板,嘴上叼着一根儿希尔顿。以冬冬这个年纪来说,这个时候他不该出现在这条街上,更不该如此嚣张的抽烟。
白脸儿眯缝着眼睛看着这个甚是另类的男孩儿,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觉得他有趣。事实上,这个年纪叛逆的孩子他见得不计其数。
冬冬扔了烟推门进了音像店。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音像店,唱片按照音乐类型分门别类的陈列在一排排货架上。冬冬只大略巡视了一圈儿就往摇滚乐的货架处去了。他很利索的拿了一些唱片,并没有耽搁太久就去了店门口的收银台处。
白脸儿接过唱片看了看,十几张,一大摞。
“多少钱?”冬冬掏裤兜。
“拿走吧,免单了。”白脸儿笑。
冬冬愣了,“什么?”
“送你了。”
“送我?平白无故干嘛送我?”
“今天心情好啊。”
“你不怕你们老板把你开了啊?”冬冬觉得这男孩儿很怪异。
“我就是老板。”
“……”
“真的,不骗你。”
“我回来了,辛苦您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边擦手一边快步走向收银台。
“娟子我是老板么?”白脸儿乐呵呵的看向小姑娘。
“呃,您这是……”
“拿着吧,以后常来。”
冬冬在莫名其妙中走出的唱片店。左手拎着一袋子CD,右手捏着白脸儿的名片。白脸儿除名片上的电话之外还写了其他几个电话给冬冬。他说:你想找我随时可以找到。
找你干嘛?
冬冬想不明白,找你继续免单?
遇上怪人了。
这怪人还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娃娃脸,削肩瘦高个儿,皮肤白白的,细看有几分姑娘样儿。但宽大的骨节、喉头突出的喉结又时刻提醒你,这是一个容貌精致的、男的。
他说他25岁,冬冬怎么看都不像,他本以为他们差不多年纪,都是十七八的孩子。要不怎么不能够相信他是这家唱片行的老板呢?
冬冬走后白脸儿也出了店门,他抬头看了看天,点了一根烟。
又是一个秋天。加上这一个秋天,他跟小果正好交往了六个年头。然,这个秋天最好不要计入其内,因为十一月的时候,小果结婚了。小果结婚这件事儿并不荒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件事情荒唐在——小果结婚后一个礼拜的昨天,他才知道这个消息。因为工作的缘故,他总是南方北方两头跑,这一趟出差回来,一切不曾改变,小果仍旧在机场等他,可他说:诶,我结婚了。说的稀松平常。
于是,他们分开了。
白脸儿不知道最后自己是不是也要像大多数同志一样为逃避世俗眼光必然的步入婚姻殿堂,目前他只笃定:他不会跟一个已婚男人继续谈感情。
感情这东西虽不是说放就放,但,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得放。
手机这时候响了两声,来自票务处的通知:机票已送出。
又要走了,回来才一天,马上又要离开。
这就是白脸儿的生活,算起来,他在哪座城市停留的时间都比不上花在交通工具上的时间。同样成正比的,他花在情感生活上的时间远比不上花在工作上的时间。
小果会先走一步,白脸儿想不到也想的到。想不到在于,他们感情挺深;想的到在于,小果一直明确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一颗烟抽完,白脸儿看着一地落叶,想了想刚才遇到的冬冬。
他从不会这样——给只见了一眼的人写下所有联系方式。
还是给一个孩子。
除了用抽疯二字来解释,再没别的合理说法。
小果的先走一步,让他抽疯了。
也许昨天他该当着小果的面儿抽疯,可他没有。而是选择在今天,独自一人抽疯。
一人抽疯很不爽,但想想稍后跟稻子约了酒局心里宽慰一些。
朋友就是如此,总能陪你不醉不归。
“真的假的?你不是遇上什么变态了吧?”鲁智深一边儿点烟一边儿看向冬冬。
“变态……变态也得图什么吧?”
鲁智深上下看了看冬冬,“不是贩卖人口的吧?”
“那也是卖孩子吧?”
“你看着也就12岁,凑合能出手。”
“你大爷!”冬冬抬手给了鲁智深一下儿,“走,再玩儿两圈儿去。”
“没摔够啊?”
“你才摔!丧嘴!”冬冬夹着滑板又耍开了。
“诶那难不成丫把你看成小姑娘了?”
“滚蛋!”
冬冬从小生活没什么烦恼,家境好,学习也好,朋友三五个,都很贴心。其中关系最铁的就是发小儿鲁智深。鲁智深这绰号儿来源于两方面:一,他姓鲁;二,打架手狠不要命,铁拳出击无人能幸免。鲁妈妈最近刚去世,鲁智深心里自然不好受,就时常跟冬冬混一起。
“晚上咱哪儿吃啊?”鲁智深抽完烟拿上滑板跟上了冬冬。
“都行吧。”
“要不去我们家吧,反正我爸天天不在,咱俩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