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巴黎+番外————堇色ivy
堇色ivy  发于:2009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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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头,或许,你最近并不想见到我吧。但是,让我看你一眼就好。见了你我就走。

  盛铭坐起身子来,忽然想到这两天转凉的天气,想他一直等怕是要冷了,于是一心想着该回去了。

  走至楼下,他果然在。一个人坐在楼下的石凳上,在黑夜里很寂寞的样子。

  他看到盛铭回来,急急地走上来,问,“冷不冷?”

  你冷不冷。盛铭也刚想开口问他。听邹子裴也这么一问,心立即软了下来,“你怎么不进去等?”

  邹子裴眼睛有点红,表情也窘迫,有些狼狈的样子,说“……我回去了。”

  盛铭刚想伸手去拉,邹子裴就转身要走。

  看着他往回走的背影,突然失控起来。这么多天以来,以为控制好了的情绪,居然全部崩塌沦陷。

  想起他迟早要走,离去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背影,心脏就疼地厉害。

  他挪不开步子,视线直直地注视着邹子裴的离开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

  好像,有一点无奈,也有一点点难过。

  他蹲下来,哭了出来。就像只鸵鸟一样,头深深地埋着。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了吧。

  回到寝室之后,又接到一个编辑的催稿电话。

  他在给一个月刊杂志写专栏。

  那晚,他一直写到凌晨。

  一写就是九千字,比预计足足多出了两倍长的篇幅,题为《晚安,巴黎》。

  稿件传过去又被退回来,要他精简些。盛铭无奈,只得再做改动。但如果有可能,他想用这个名字写一部长篇。

  “那里是他的家,他总要回去的。他可以回到那个城市,走儿时走过的道路、去广场上放飞一些鸽子、听巷口的游吟歌手演奏竖琴或是唱一首民谣,或者站在香榭丽舍大道的正中央拍照。

  但是,我要怎么办。

  我大概可以从各种书籍上搜寻一些关于那座城市的信息,幻想着他曾在某条街道上慵懒地散过步,又或者可以想象他往广场中心的许愿池投过一枚硬币……

  事到如今,我倒是真的有些憎恨起自己的木讷来。

  那些不说出来就无法传达的事,为什么就是不能说出口呢?

  如果有一天再见不到你,我问你每日早安、午安、晚安。

  晚安,你。晚安,巴黎。”

  31

  那日他是病了。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看着我半天,只低低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眼眶湿漉漉的。我以为是因为生了病,所以人才变得脆弱。哪知事实上,他一直都是脆弱的。一如我害怕分别,他亦是怕的。

  ——《晚安,巴黎》

  他们之前从未争吵过,唯独因为这件事。

  两个人都缺乏耐心。邹子裴因为苦恼,被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为无奈的时候忍不住提高了嗓门说话,盛铭也放任着自己的性子,冷淡相对。一言不合,就起争论。

  那日争吵之后,盛铭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寝室里,想着,这些天里的烦恼都是因为无可奈何的事而生,有眼泪,也是因为无可奈何的事而流。既然彼此都没有办法,邹子裴,不如我们散了算了。

  想着想着,就往邹子裴的手机上打了一个电话。

  等了好久,没有人接听。

  盛铭颤颤巍巍,等了一阵,又连忙把电话挂断——倘若他真的接起来,恐怕又是话到嘴边,不知如何启齿了。

  第二天一早,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再睡不着。打开关了一夜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是六点,索性起来。

  手机猛地震动起来,一夜的短信全部都跳了出来。

  昨天做得不对,不该大声吼你。是我脾气不好。木头,对不起。

  发信人:Vincent

  接收时间:00:54:49 2002-9-23

  以后不会了,真的。想见你,特别想见你。

  发信人:Vincent

  接收时间:01:02:30 2002-9-23

  木头,木头。

  发信人:Vincent

  接收时间:01:33:56 2002-9-23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发信人:Vincent

  接收时间:02:14:10 2002-9-23

  好像是过敏了,难受得厉害,浑身都疼,算是报应了。

  你原谅这一次了好不好?我慢慢改。

  发信人:Vincent

  接收时间:04:17:29 2002-9-23

  “木头,木头。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原谅这一次了好不好,我慢慢改。”

  盛铭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条条凌晨时候传来的短信,嗓子眼却堵得厉害。

  越到后面,越是语无伦次。

  他提着牙刷杯站在水房里刷牙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上午没课。

  猛地洗了两把冷水脸,眼角都有些发痛,但似乎清醒了一点。

  回到寝室的时候,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是彭靖宇,就在几分钟之前。

  盛铭放下杯子,回拨过去。没等多久,那头就接听起来。

  “盛铭你早上有课吗,邹子裴这家伙快不行了,你过来看看他吧。”那头话说地相当快。盛铭有点懵,但想到早上接到的短信,又止不住地往坏处想:“快不行了?……什么快不行了!?你们在哪?”

  那头报了一串地址,是一家KTV。

  盛铭稍稍安心下来,“我这就过去。”

  他到的时候,包房里几个一起通宵的男生女生倚在长沙发上刚醒不久。大概是早上还有课,急急忙忙地正要走。

  桌上的两个玻璃烟缸里居然堆满了烟头,空了的酒瓶也倒了一桌。

  人群里不见邹子裴,他有些急,“邹子裴呢?”

  一个男生打了打哈欠向外走,“去厕所了吧。”

  转身就看到彭靖宇扶着邹子裴走进来。

  盛铭上去,一起把邹子裴扶到沙发上。

  “彭靖宇,先走了啊。”那个男生向里面挥了挥手,打了招呼,便三三两两地散了。

  见人都散了,彭靖宇开口道:“昨天他们说要出来玩,喊上我和子裴,我看他这两天心情不好,还以为他不会来……”

  沙发倚着的人看上去似乎有点痛苦,眉头绞在一起。

  看到盛铭来了,倒还能认出来。见了他一直往旁边躲,呢喃着让他不要过来。

  “他喝高了,吐了好多回。说带他回去了也不听……而且,我们不知道他芒果过敏,芒果冰沙他吃了好多……估计现在是有点发症状。不然带去医院看看吧?”

  他凑进过去仔细看他,面部红红的,有点肿,也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因为过敏。

  但下巴和脖子上却出现微微的红斑,也有疹子。

  立马带去了医院。配了些抗过敏的扑尔敏,又因为被查出胃功能不好,配了些慢性胃药,被医生叮嘱,不能再让他胡乱喝酒。

  整整折腾了一个上午。

  看他过敏地厉害,索性也就不回学校了。

  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彭靖宇闷闷地说:“不是我多事……认识他到现在,真没见他这样过……你们回去好好说吧。”

  盛铭看着倒在他肩上的邹子裴,向彭靖宇道了声谢谢。

  下午的课只好翘了。回去给他吃了药,洗了脸,他就睡了。

  盛铭在家陪了他整个下午。

  一等邹子裴醒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低声呵斥他:“你这算什么?要不要命了你!?”责备的句式,却不无温柔的语气。

  邹子裴歪着头,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盛铭。

  因为疲倦,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盛铭的。良久,只喊了他一声,“木头。”眼眶有点湿。原来,你还是待我好。

  盛铭见了,有些动容。理了理他额前软软的栗色头发,又俯下身子去亲他的额头,轻声道,“没事了。”

  32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

  ——《晚安,巴黎》

  父亲在电话里向他下最后通牒的时候,盛铭就在他身边。

  后来,邹子裴开始说法语,大概是因为电话那头换成了母亲。

  两次见他母亲,都觉得这个女人温柔随和,通达情理。大约是在说些劝慰的话,邹子裴只是垂着头应她。

  盛铭只装作是坐在书桌前安心读诗。

  但他听着一切的动静。依稀能听懂最后邹子裴用法语向母亲问候,要她照顾好自己。在那之后,邹子裴挂断的电话。盛铭将书翻过一页,听邹子裴渐渐走来的脚步。

  “我……”

  邹子裴开了口,又停住。盛铭没有回头,只是等着他。

  “念完第三年,就走。学完那边的课程之后,再回来。大概,要三年。”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一点起伏的语气,仿佛就是在宣布一则平平淡淡的消息。

  话音末了,他走上前来,从盛铭身后将他环抱住。

  这个拥抱,那么熟悉。盛铭闭上了眼。

  邹子裴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过头来吻他的脸颊。

  邹子裴在他耳边轻轻地念诗,是他现在手中拿着的胡适的诗歌。

  身后的人缓缓地念,“都是平常情感,都是平常言语。偶然碰着个诗人,变幻出多少新奇诗句。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

  他从来不知道邹子裴念起诗来也会这么好听,他连忙将书反扣在桌上。

  “不听了么?”

  盛铭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他起身去接一杯水,听到邹子裴赞那首诗写得不错。

  不是我不想再听你为我念诗,只是这首诗的后两句有些无奈,也有些悲伤: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我们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可无奈的是,直到你走的那一刻,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及你要离开的时间长。

  因为知道要分离,所以更加珍惜眼前的日子。仿佛多过一天,就是赚到了。

  关于巴黎,两人绝口不提,但又心知肚明。

  十月,是盛铭的生日。

  收到过很多人的祝福,可这个秋天里,最盛大的礼物是两张演唱会的门票,来自邹子裴。

  island in solitude tour,岛的全国巡演最终站live。

  虽说是两张看台票,位置也不见得有多靠前。但是能订到已是万幸了。

  “你怎么搞到的?”

  邹子裴笑得神秘,得意洋洋,“提早一个月也不行的话,那就提早两个月咯。”

  ……他居然从夏天就开始盘算。

  LIVE那天,天公却不作美,下午就下起了雨。

  五点到达那个S城最大的体育馆时,歌迷已经爆满,纷纷拥挤在门口的檐下。

  体育馆的正门口上方,挂着巨幅的海报,相当有气势。

  雨滴滴答答下了一个下午,六点的时候居然又神奇地停了。

  七点,正式放行歌迷入场。

  “东区……东区……”盛铭拿着票根,一边嘀咕一边寻找着东区的入口,“东区是哪里喔?”

  邹子裴拉着他一路向前走,“这里啦,笨蛋。”

  找到位置之后坐定下来。正对舞台的地理位置相当好,虽然离舞台的距离有些远。

  “没关系,我有带望远镜诶。”邹子裴还真的从背包里取出来一个望远镜来。

  “可是,有大屏幕吧。”

  “啊,这样啊……”邹子裴吃瘪,乖乖又将望远镜塞进包里,故作可怜地说,“亏我还是特地准备了的……”

  难得看他这样一副呆呆的模样,盛铭有点想笑,见身边的一个位子还空着,就顺手将包放了过去。

  不消半个小时,整个体育会几乎已经全部坐满。

  七点半,当全场的灯光全部暗下来的时候,全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叫声。所有的歌迷都纷纷站起来。黑暗中能够看到远处的舞台上,四个人陆续登场。

  第一首歌的音乐响起,是《夏雪》。

  大概是因为在S城,加上又是收官站,所以气氛相当热烈。

  一首歌结束,是阿齐的MC。看到台下许多歌迷染了银灰色的头发,调皮的阿齐开口道,“呐,好多小光喔。”

  “抱歉,你的包能不能拿一下?我的位置是这里。”台上的阿齐还在MC,盛铭就听到身边一个低沉的嗓音这样对他说。

  抬头看了一眼,凭借着看台上微弱的灯光,看到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

  “不好意思。”他伸手把包拿过来,腾出空位给男人。

  “谢谢。”男人道谢,唇齿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

  盛铭瞥了他一眼:他有意将帽舌压得很低,个子很高,穿着简单休闲的T恤和牛仔裤。另外,帽沿下露出的几根短发是银白的颜色。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轮廓并不那么犀利。他很专注,盯着台上的演出。

  盛铭愣了愣,随即又听到台上响起了第二首歌曲。

  整场LIVE,从最新的歌曲一直到耳熟能详的老歌,二十多首,一一唱过来。

  有些歌迷听到最后热泪盈眶。

  听到最后全场一起合唱《to my last lover》的时候,淡定如盛铭也忍不住要感动。

  退场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那个棒球帽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走出场馆,盛铭淡淡地说,“我见到顾安康了。”

  邹子裴不解:“什么?”

  盛铭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顾安康啊,就是那个如今红遍半边天的华人发型师,也就是主唱陆屿光的爱人。

  33

  那时候,总是突发奇想,想要与他到山林间过清贫日子。但之后才意识到,人也就是牵绊太多,才会在想要离开的时候抽身不能。青山绿水,即便再近,也不是想要去就能到达的。

  ——《晚安,巴黎》

  自从有了上一次去医院的教训,盛铭就再不敢放任邹子裴胡乱喝酒,也督促着他芒果是万万别再碰了。

  胃不好、芒果过敏,这些他自己是知道的。问及理由,邹子裴无奈地笑笑,“那时候想不通,自己本来也就不想出国,外加还有个你。喝了点酒,一心想破罐子破摔,死了干净。”

  现在……大概算是想明白了。有一天是一天,想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

  之后又有一次,邹子裴系里活动,被灌得不少,幸好还算清醒。不敢和盛铭直说。盛铭问起,只答喝了两罐。没想到隔天他问了同去的男生,立马就拆穿谎言。

  “你过来。”

  邹子裴听了,只好乖乖走过去,装作笑吟吟,“怎么了?”

  “你说你昨天喝了多少?”

  “两罐啊。”

  “两罐?”

  “啊……对啊,两罐……”

  “……”盛铭不说话,只看着他,看得邹子裴心底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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