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巴黎+番外————堇色ivy
堇色ivy  发于:2009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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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们就这样相识了。

  又一年的春夏秋冬,悄无声息地过去。终于,时间又走到了圣诞。

  他们在十二点到来的时候接吻,在吹掉蜡烛的时候许愿,在焰火腾空的时候拥抱。可是女孩突然开口,“我知道你不快乐。”

  他在后半夜梦醒,起身后发现女朋友独自坐在客厅中,非常寂寞的样子。他没有走过去拥抱她,或是招呼她不要傻坐,他只觉得女孩与一年前的自己很像。

  早上的时候,她在沙发里睡了。他看到她给他留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不想过30岁以后的日子,青春逝去,永不再来,那将是多么难堪的事。所以,我决定在29岁时去北欧,最好是圣诞节,只穿一件衬衫,在北欧的永夜冻死。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他们都是有着忧郁情节的年轻人,之所以会在一起,也正因为知道彼此是同类。

  电影中有一句男主角反问自己的话,说:“青春和死,是地球和卫星的关系吗?青春绕着死亡转上一圈又一圈,青春结束的时候,死亡还是那么永恒,不动声色。”

  在他二十八岁那一年,他们已决定于寒冷的十二月出发,行李也已整顿好。然而,有一件事却改变了全局——女朋友怀孕了。他们忽然想要改变这个计划。此时,男主角得知了前女友和她现任的男友,一起去了芬兰旅行。他们洗了芬兰浴,逛了博物馆,吃了鲑鱼、蘑菇、奶酪,在广场的喷泉李投下许愿的硬币之后,他们服毒死在宾馆的床上。

  他有些疑惑,是不是每个人到了三十岁的门槛,就会忽然萌生与爱人一起死去的念头呢?他也忽然明白,前女友与自己分手,正是因为看透了自己不会和她一起去死,而她后来爱上的那个大胡子洋人会。他唯一会说的一句中文便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地出生,想死的时候也就去死。

  影片的最后是男主角的一段独白,他说:“而我,我只会讲那个关于卫星的故事。我打算告诉我未出世的孩子,卫星绕着地球运转,它很孤独,地球也和孤独,因为她们并不能够了解彼此的内心。但是,这样的相伴久而久之也成为一种稳定的关系,那也许就是生命真正的意义,生命的意义并不复杂,让我们相信我们都是非常平常的人,不需要在29岁时死掉,我们可以慢慢地腐朽,活到七老八十最好。”

  看至片尾,听到背景音乐缓缓升上来的时候,盛铭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

  他在心中默念这段话——生命的意义并不复杂……不需要在29岁时死掉,我们可以慢慢腐朽,活到七老八十最好。

  邹子裴像是意识到他所受的震动,于是伸手过来牵他,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借以安慰。

  我们可以慢慢腐朽,活到七老八十最好。

  25

  倘若说到海子,许多人或许都喜欢那一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确实写得好。但我却更喜欢他的《日记》、《麦地》以及《黎明》,尤为后者。

  大概不会有人懂得,这首诗,我读了整整五年。

  ——《晚安,巴黎》

  “如果你爱他,就带他去厦门吧。”这是盛铭在旅游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

  那时仍是谷雨时节,离夏天也尚远。

  杂志上登着厦门的照片,长长的环岛路、海天一线的鼓浪屿,还有别有情致的青年旅社。确实很美。邹子裴瞥见他看得入神,将杂志抢过来,看了半天,“一起去吧,今年夏天。”

  果不其然,在第一年的暑期,他们在炎炎夏日下抵达厦门。

  盛铭的背包里备着些中性笔和笔记,一些日用品,一本《海子的诗》。重要的,还有那一台崭新的尼康。

  在飞机上度过的时间不过只是一个半小时。期间,盛铭读到了海子的一首《黎明》。

  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干干净净

  归还一个陌不相识的人

  我寂寞地等,我阴沉地等

  二月的雪,二月的雨

  泉水白白流淌

  花朵为谁开放

  永远是这样美丽负伤的麦子

  吐着芳香,站在山岗上

  觉得写得至好,轻轻地念了,又把书递过去给邹子裴看。邹子裴扫了两眼,读不出其中的韵味,只是嗤笑他读的东西太悲伤,或许该多读些快乐的。

  住宿的青年旅社规模不大,是一栋四楼的小建筑,但里头的装潢却别有情致。

  底楼客房过道的墙上填满了黑白的摄影作品。过道连接着公用厨房和休息室。休息室里摆放着两张长沙发,有电视,还有一架子的DVD。

  订的房间在两楼。顺着窄小的楼梯拾阶而上,可以看到青年旅社后面的一个生着杂草的小花园。酸奶常喜欢躲到草间玩耍——酸奶是老板养的一只白色的猫咪,很顺从。

  第一天到达青年旅社的时候,恰好碰见一对几乎不会说中文的法国男女。

  经过邹子裴的沟通,老板才理解了那对法国情侣的意思。盛铭喜欢听他说法语,就如母语一般流利。语音又是千回百转婉转动人,像一首诗。想起第一次听到邹子裴说法语,还是几个月前他和母亲的那次对谈。

  想到这里,盛铭开口:“假期里,不回去看看爸妈吗?”

  邹子裴提着大大的行李箱走在前头,“下个月爸回国内分公司谈项目,估计要待上一阵子。所以妈让我别回去了,到时候她和爸一起来。”

  盛铭嗯了一声,背着背包跟在后面。

  第一天的早晨,他们要了些简单清淡的早点。邹子裴看到旅社有供应甜点,就要了一份舒芙蕾。

  两个人坐在床上,抓着小小的长勺子吃一份舒芙蕾。

  味道似乎没有之前尝过的好。盛铭大概也这样想,他说:“等回去之后,想再去夏朵尝尝那里的舒芙蕾。”

  六月的厦门,气候变化无常。

  他们去看海的时候,忽然降雨。广亵的天空之下无处可躲。早晨时候的明媚阳光早已退散,只见得远处暗沉的天。

  没有伞。只能在雨里奔跑,寻求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球鞋沾满了泥泞和黄沙,几乎已经湿透。最后狼狈地躲在一处屋檐下,邹子裴伸手理了理盛铭前额湿乱的头发,咧开嘴笑了。盛铭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来擦,无奈开口,“早知道这样,就该带着伞的……”平日里最忌你淋雨,现在好了,算是陪着你一起淋了一场大雨。

  那大概是海滩边唯一一家有模有样的商店了。邹子裴看了看摆在门口货架上的几排沙滩人字拖,认真地选了两双买下来。一脸笑嘻嘻地拎着人字拖在盛铭面前晃了晃。

  他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把湿透了的帆布球鞋脱下来,换上人字拖。

  邹子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了的牛仔裤裤腿,把它卷了起来,露出小腿。

  “好了。”邹子裴脸颊上的酒窝又露了出来,侧过脸笑着拉起盛铭。

  他低头看了看站在一起的四个脚丫,黑白色的人字拖简单清爽,随后又抬头看着邹子裴微微眯起来的眼。

  盛铭心里暗自笑了,路毕竟在脚下,就穿着这双人字拖去走好了,走到哪里都好。

  雨后厦门的天空很好看,厚大的云朵一朵一朵地又悬浮起来,天空也犹如一面纯净的碧蓝湖水。空气中还弥漫着雨水的潮湿气息,阳光就已从云层中穿透而过。

  邹子裴拉着他一路往前走,人字拖趿着水泥地面发出的声响,让这个并不属于他们的城市似乎变得亲切起来了。

  26

  我一直庆幸,庆幸曾有人邀我春溪捉蝌蚪;曾有人为我夏日捕鸣蝉;曾有人陪我秋夜扑流萤;曾有人替我冬季燃篝火。

  ——《晚安,巴黎》

  那天晚上有球,是一场至关重要的决赛。

  邹子裴趿着拖鞋下楼,从便利店里买了几罐喜力和零嘴上来。一个人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擦了火点了一支烟。他本就抽地不凶,外加盛铭也不喜欢他抽,这样一来,抽的烟就更少了。

  提着袋子站在路边。夜晚还有些风,不至于太闷热。他吸了两口,眯着眼睛看看马路对面青年旅社的两楼那个亮了灯的窗口。烟才燃到一半,邹子裴急急地猛地吸了两口,就扔在脚下踩灭了,上楼。

  敲开门的时候,屋里那人定了定,“偷偷抽烟。”

  不是任何一种疑问,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他一向敏锐。

  被察觉之后,邹子裴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拎着一袋子的食物走进房去。

  才刚刚坐定下来,房门就被敲响。

  开门之后发现原来是早先在订房时遇见的那对法国情人。

  邹子裴在门口和他们聊了一会,笑着接过他们送来的两块蛋糕。金发的法国女人看了看坐在小沙发上的盛铭,又笑着说了些什么。

  他们走后,邹子裴把蛋糕递过来,“他们在一起四年了,今天是纪念日。所以送了蛋糕来一起庆祝。”

  “啊,恩。”盛铭接过蛋糕来,心里暗自计算起来。四年,48个月,1460个日夜,好像很长。

  邹子裴嘴里叼着吃蛋糕的叉子,含糊不清又满不在意,“那个女人刚才夸赞我们是漂亮的一对。”

  盛铭吃惊地抬起脸来,听到邹子裴继续道,“她刚才问到,我就说了,说你是我的爱人。”

  听了觉得有些脸红,低下头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松松软软。

  大概是因为觉得燥热,半夜球赛还没有开始,喜力就已经干掉两罐。

  盛铭冲了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邹子裴若无其事地靠在床上,一个接一个地调电视频道。

  “先睡吧?”

  盛铭翻身睡到自己的床上,“我可以看一会书。”我可以看一会闲书陪你。

  书页刷刷地翻了两张,他是真的认真地在看。电视屏幕上的光亮也不断地变化跳动。

  “木头,那你过来。”

  听到邹子裴在那边叫他,盛铭愣了愣,但还是拿着书乖乖过去。

  邹子裴拍拍身边的空位置,让他在自己身边倚下来。

  见他在看书,邹子裴就不再打扰。只感觉着他在身边的存在。然而此时的盛铭却一行字也看不入眼。明明相处了那么久,却又在每次靠近的时候紧张。

  邹子裴左手拿着一罐冰喜力,啤酒入喉的时候喉结滑动,冰凉的液体流进胃里,很清爽。邹子裴放下啤酒,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问:“看够没有,恩?”在他额头前亲了一口,又道,“看诗。”

  悠悠读了几首之后觉得眼皮沉地不行,大概是困了。不自觉向着邹子裴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将书放了下来。

  盛铭不记得自己过了多久睡着的,大概很快。邹子裴的手臂一直揽着他,他只管安心地倚着那个胸口睡。半夜因为房间的冷气醒来过一次。看出他是被冻醒了,邹子裴伸手拉过床上的一床薄毯,将两个人都裹住。这下子暖和了——盛铭微微扬起头,惺忪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因为脱掉了眼镜的缘故,看不清电视上的节目。只看到一片草绿,知道是球赛开始了。

  “睡吧。”邹子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声地说,语气就像哄个孩子。

  他困极了,什么也不顾,只管低了头又睡。

  睡梦里,盛铭有着模糊的意识。他似乎知道那时候邹子裴关了电视睡了,似乎也感觉到邹子裴将自己又向着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也知道那人睡前端详了自己好久。

  早晨起来的时候,邹子裴睡得正熟。

  他轻声起床,洗漱完之后,小声地带上房门,下楼要了两份早餐,并且嘱咐晚一点再送。

  回到房里,那人还是卷着被子一动不动地睡,鼻间有轻微的呼吸声。

  盛铭将矮柜前空了的啤酒瓶收拾掉之后,看时间还早,就坐在桌前写了一些随笔。

  “曾有人邀我春溪捉蝌蚪;曾有人为我夏日捕鸣蝉;曾有人陪我秋夜扑流萤;曾有人替我冬季燃篝火。

  这一程远涉山水的每一步,仿佛都是跟来世借的。

  靠近那人身边的每一次,时间都滴答在我心上敲打。我看着他的时候,他或许正看着别处,于是我记住了他的侧脸,有高挺的鼻梁,有动人闪烁的眼。”

  27

  我向往厦门,不仅仅因为那里的风景与人文,更因为那是一座充满回忆的城市。

  ——《晚安,巴黎》

  他们在鼓浪屿上找到了Luwak Café ,杂志上特别花篇幅介绍的咖啡馆。

  必须沿着石阶而上才能到达,有绿荫遮蔽。粉刷成蓝色的墙,就和从鼓浪屿眺望到的天空一样澄澈。

  推门而入的时候,带响了门前清脆的风铃。

  里面播放着的音乐是岛的《夏雪》。

  “啊,是岛。”盛铭对邹子裴嘀咕了一句。原来,他们已经这么红了。红到几乎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他们的歌,满街满巷都是。

  Luwak的老板亲切招呼他们,头发染成了微微的银色,大概也是岛的歌迷:“你说岛吗,因为他们就快要过来开live了喔。”

  顺着老板的眼神望过去,看到门口挂着一幅岛的宣传海报。从左到右分别是阿泽、阿森、小光和阿齐。

  下面是大大的标题:Island in Solitude全国巡演。

  “诶?收官站在我们那里嘛,我们可以回去看喔。”邹子裴看着海报上的巡演安排。

  “票大概早就卖完了吧?他们现在这么红……”

  要了一杯咖啡漂浮,要了一份红豆冰沙。

  等待的时候,盛铭带着尼康在咖啡馆的外面拍照。外面的小棵盆栽植物被老板悉心照料,生长地很好。

  这里的环境很称他心,简单美好。印象中郁郁葱葱的夏天,就该是这样的。

  在拍摄一处红墙建筑时,因为距离太近焦距太短的缘故,没有意识地向后退着。聚精会神地对焦,完全没有意识后面就是石阶。左脚一步踏空,整个人失去了重心,险些就要滚下去。好在及时拉住了旁边的栏杆,整个人跌坐下来——痛。

  “嘶……”揉了揉脚踝,唔,情况好象并不严重,动起来还算自如,或许是扭到了。

  带着一瘸一拐的步子走进去。

  “你脚怎么了?”

  盛铭把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放到桌上,“啊,不小心扭了一下……”

  “哪里!?脚踝上?”

  “……啊,恩。”

  “能动吧?”

  看他几乎都要从座位上跳起来,盛铭忙说,“没、没事拉……活络地很,你别紧张。”

  “你们的红豆冰沙。”

  “谢谢。”

  盛铭拿起小勺挖了一口,冰冰的,除了香糯的红豆之外,还有炼乳的味道。

  “真的没有关系吧?”

  “恩,没事啊,一点也不痛,”盛铭推了推眼镜,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冰,“好好吃。”

  邹子裴望了他一眼,拿起勺子来吃冰。

  那晚回去,邹子裴拉过盛铭来,给他按摩脚踝。

  本身冰凉的脚踝被揉地隐隐发热,用邹子裴的话来说,那是活络筋骨,促进血液流动。耐心地按摩了一阵,从备用的旅行药箱里取出一块伤筋膏药给他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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