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恨————璇儿
璇儿  发于:2009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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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翊淡淡地道:“长宁,既然你是朕的妃子,自然也要听话,遵从后宫里的种种规矩。否则,你犯了规矩,朕也一样会罚你的,明白么?”

  长宁头垂得更低,低声道:“长宁明白。”平日里赵翊对他甚好,就连房中之事,也对他颇为温柔,还从未这般厉言疾色地训斥过他。想着源头只是一把短剑,心里好生委屈。

  赵翊也不再理他,道:“魏光。”

  魏光忙跪地道:“皇上有何吩咐?”

  赵翊慢慢地道:“一会带宁妃去刑房,杖责二十。回来后,传御医来看视,好生将养,要什么只管说去。”

  长宁本跪着,这时抬起了头,满脸惊诧之色。赵翊却不看他,带了随侍太监,大步走了。

  这次杖责之后,长宁足足有大半个月未曾见到赵翊。好在刑房的掌事太监都是会意的,那板子是高高举下,轻轻落下,长宁虽说是皮开肉绽,疼了数日,但也算是轻的了。宫中有训,不论嫔妃宫女,受杖责俱得脱了下裳,但太监们都知道长宁乃是红人,是以还是留了他体面,尚余了他中衣。不过即使如此,长宁趴在长凳上时,也觉羞辱无比。

  赵翊这晚来时,长宁杖伤已愈,只跪着迎他,一言不发。赵翊却似心情极好,扶了他进来搂在怀中,抚弄着他长发道:“怎么,还在生朕的气?”

  长宁低声道:“长宁哪敢生皇上的气?”

  赵翊微微一笑,道:“你不该不知道,在宫中私藏兵器是忌讳,弄不好就是个谋刺之罪。朕打你板子,也是为了堵别人的口,宫中人多口杂,难免乱传。朕既然已经罚过了你,别人也没话说。况且,朕现在最宠的便是你,别的嫔妃妒忌之下,未必不会做些于你有损之事,看你受罚了,各自称意,暂且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长宁又撇了嘴,道:“这么说来,皇上还是为我好了。”

  赵翊叹了口气,道:“朕是皇帝,有时候有些事,确是不得已而为之。”又笑道,“去,到榻上去,让朕看看你的伤。”

  长宁顿时满脸飞红,嗫嚅道:“皇上,长宁已经全好了。”

  赵翊道:“我偏要看一看。”

  长宁不敢违他之意,只得慢慢地挪上了榻,趴了下来。立即有太监过来替长宁解衣,一直把衣衫褪到了膝下。长宁把脸埋在枕中,羞得不敢抬头。

  赵翊坐到了榻沿,只见长宁双臀圆润小巧,但极饱满,还微微地泛着几片胭脂色,想是杖伤还未全褪的缘故。不由得伸手去揉弄,触手极是柔软,长宁叫了一声:“皇上!……”便被赵翊按在了身下,当下也浑忘了一肚子的委屈。

  他醒来之时,赵翊已走了,只有魏光侍立在旁。长宁坐了起来,见窗外阳光刺目,便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魏光回道:“宁妃娘娘,已过午时。”

  长宁喃喃道:“我睡了这么久?……”跟着脸又是一红,缩回了被中。魏光却是目光闪烁不定,脸色古怪,这时道:“娘娘,皇上赐了一碗莲子羹,请娘娘趁热喝了吧。”

  长宁伸了个懒腰,懒懒地道:“放着,我一会再喝。”

  魏光道:“可这是皇上御赐的……”

  长宁皱眉道:“你怎么这么罗嗦?我自己会喝,你先下去。”

  魏光似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来,只道:“娘娘还是快喝的好。”

  他退了出去,长宁披了件蓝色薄绢的袍子起来,觉着屋里闷气,便想到园子里走走。他才走了几步,便听见园子墙根处有人在低声说话,听着声音都挺熟悉,便悄悄走近了几步。

  “怎样?宁妃喝了没有?”

  “宁妃说待会在喝。高公公,你看……”

  “不着急,御赐的东西,他总会喝的。皇上有旨,不要让宁妃知道,以免他害怕难过,我们自然要遵皇上的意思。”

  “你说的是。只是,皇上一向宠爱宁妃,为何……”

  “唉!你不知道,皇上娶宁妃,本来就只是为了稳住傅尚书一家。前几日,皇上已经把他一家子都给抓了,昨日尽数处决了。傅家是以谋反之名获罪的,按律当诛九族,皇上这般赐死宁妃,已是格外开恩了。”

  “……我就一直觉着宁妃娘娘跟不长。按理说如此得宠的妃子,我们当奴婢的也该沾点光吧,跟着他,得,啥都没有还要受气。上次宁妃受责,我还被罚打了五十板子呢,那可不如宁妃那么轻了。这宁妃还看不上我们这些废人……”

  “算了,反正人也要死了。你快去看看,看宁妃喝没有。”

  “奴婢这就去。”

  长宁躲在角落,只觉整个人摇摇欲坠。他已听出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魏光,一个便是高乐。一时天旋地转,竟不知身在何处。好容易站稳了,神智清了,长宁奔至了房中,从妆台上抓了一支钗子,便奔了出去。

  按说赵翊此时正在御书房,长宁一路奔到御书房前,两名侍卫见是宁妃,都大吃了一惊,上来便拦。长宁也不说话,手中钗子极锋利,一翻掌,两名侍卫脖子上都着了一道血痕,立即倒地。长宁整了整衣衫,吸了口气,努力把脸上的笑容放得甜美,走了进去。

  赵翊正坐在御书房中,眉头深锁。见长宁进来,也吃了一吓。“长宁,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来了?”

  长宁蹙起了眉,一倚便倚到了他脚边,搂着他膝盖道:“皇上,你早上起来时不理长宁,自己走了。你可知道长宁这段日子想你?又疼,又没人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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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翊叹了口气,抚着他头道:“长宁,我不是日日派人给你送药么?这里是御书房,嫔妃是不能来的。先回宫去,你也看到了,朕现在在忙。忙过了,晚上再去看你如何?”

  长宁脸上笑得甜美,心里却直在流血。暗想晚上?晚上自己早成了一具尸体了。放柔了声音,道:“皇上,你真的一定要赶长宁走?长宁只是想你……昨夜你也没跟我说上两句话,我才来找你的……皇上,你莫不是喜欢了别的妃子,不要长宁了?”

  赵翊见他满脸委屈,楚楚动人,心里也是真软了。他下旨赐死长宁,却要瞒着长宁,便是不欲他伤心。当时众大臣围攻之下,心肠一硬便下了旨,这时见长宁软款温柔,一双大眼泪水点点,实在是再硬不起心了,心里便开始盘算,傅家诛九族之事,要如何才能瞒住长宁,让他乖乖留在宫里?只温言道:“朕怎会不要你?今早我走,是不想吵醒你啊。”

  长宁已坐到他怀里,伸臂搂住了他脖子。赵翊何时见长宁如此主动过,发丝一缕缕拂在脸上,又闻到长宁身上一阵幽香,早已意乱。长宁腻声道:“皇上,你不肯抱抱长宁么?”

  赵翊不自觉地便伸了手搂住了长宁的腰,正想解他腰带,忽听到御书房外有人大喊:“不好,有刺客!”他脸色一变,一看长宁也是脸色顿变,右腕一抖,一支钗子已向赵翊颈间刺了过来。长宁的手本搭在赵翊脖子上,这一刺又快又准,赵翊猛地向后一仰,钗子自他的脸颊带了过去,留下一道血痕,但总算是避过了要害。他一挥掌,便把长宁手中的钗子给打飞了,长宁也被一掌打得落在了地上。

  “你……”

  这时一众侍卫已冲了进来,为首的侍卫统领何刚大声道:“皇上……”一见着被打在地上的长宁,一时楞住。

  赵翊面如寒霜,冷冷道:“你们这可都是睡中觉去了?”

  众侍卫一起跪下,何刚道:“请皇上降罪!守在门口的王猛王强二人,被利器割喉而死,换班的一来便看到了。让皇上受惊,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赵翊冷然道:“责罚的事,稍后再说。你们先出去,守在门口。”

  何刚一呆,目光又落在长宁身上。“可是……这刺客……”

  赵翊道:“出去!”

  何刚不敢再说,带了侍卫退了出去。赵翊盯着长宁看了片刻,把落在地上的钗子拾了起来。那是支镶翠玉的金钗,正是赵翊赐给长宁的。钗头还带着血,赵翊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口,冷笑道:“好!好!我还真低估了宁妃了!”

  长宁被他一掌打中,动弹不得,只冷冷道:“长宁也从未想过皇上是如此狠心绝情之人,更一直在欺骗长宁。长宁家人尽数被诛,就请皇上立即赐长宁一死,从此皇上也免了心腹之患!”

  赵翊冷笑一声,他的脸上仿佛罩了一层严霜,双眼里有种极冰冷的神情。长宁与他相处时日不短,但从未见过他这等表情,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要结冰了似的,原本抱定一死之心的,这时竟有些畏惧,只强撑着不肯露出来。

  赵翊缓缓地道:“赐你一死?宁妃啊宁妃,你也未免想得太容易了。你行刺于朕,朕会让你这么轻易地便死?”

  长宁见赵翊虽然脸上在笑,但眼中神情直让人不寒而栗,心里一寒,一咬牙,头往后一仰,便想咬舌自尽。赵翊都看在眼里,哪里容他咬到,一手便掐住了他下巴,逼得他无法合上口,更不要说咬舌了。

  “长宁,给你的那碗莲子羹,你不喝,这时候想死,已太晚了。朕会要你尝尝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的。”

  他说得极平淡,但听在长宁耳中,却是寒气直冒。但他被赵翊抓在手中,又哪里有反抗之能?

  “皇上,那宁妃既已画押认罪,就必须立刻处死。傅家定罪为谋反,本就当诛九族,这宁妃又胆敢行刺皇上,皇上莫不还想把这等危险之人留在宫中?万万不能!”老臣齐忠板着一张脸坐在御书房下首的椅上,手里扬着长宁画押的供词。长宁被打入牢中后,对刺杀赵翊一事,供认不讳,只求速死。这齐忠乃三朝元老,无比忠心,也是个能臣,只是个性太过固执,又极是刻板,从不懂变通之术。

  赵翊坐在书桌后,呷了一口茶,却不回答。另一名名叫钟丹的臣子却道:“那长宁虽是以傅家女儿的身份送来,其实他只是傅家远亲。皇上恩典,傅家只诛三族,未灭九族,牵连的只是判了流刑,未判斩刑。宁妃好歹也是进了宫,侍候过皇上的人,也不宜判流刑,不如就在宫中管教便是。”

  这钟丹素来能言善道,且能奉承,赵翊虽不喜谄媚之人,此时这番黑白颠倒的话却说到了他心坎里。齐忠看赵翊也不说话,知道他意已决,心下气忿,便恨恨地道:“难不成一句‘管教’就能成?依老臣看,至少也得判个黥刑!”

  齐忠虽老而固执,却并不糊涂。赵翊不愿杀宁妃,自然是为宁妃美色所迷。若行了黥刑,破了色相,赵翊又怎会再多顾盼一眼?

  钟丹显然也料不到齐忠会有此言,也是一楞。齐忠还不罢休,厉声道:“皇上莫忘了妲己褒姒,历来妖女惑主,屡见不鲜……”

  “够了。”赵翊皱了眉,搁了茶杯,道,“朕依了便是。”

  齐忠跟钟丹齐齐怔住,赵翊转头吩咐高乐道:“去告诉大太监安通,就传朕的口谕:宁妃贬为贵人,施黥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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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忠还未说话,钟丹便已高声道:“皇上圣明!这般做,既罚了宁妃──宁贵人,又是仁德之举,便是那些判了流刑的傅氏族人,也决不会有话说。”

  他这番话将齐忠的话也给堵死了,齐忠本来还认为宁妃被贬为贵人太过轻了,这时也只索罢了,只道:“老臣便在这里,等着回话!”

  赵翊微微一笑,道:“高乐,叫安通施刑后,将宁贵人带过来。”

  三人枯坐了半晌,只拣了些朝中琐事随意谈论。终于见到一个等级颇高的中年太监来了,一进御书房便跪了回道:“皇上,宁──贵人行刑已毕。”

  赵翊正端了茶杯左右晃荡,悠悠道:“人在何处?”

  安通回道:“正在门外,由侍卫统领何刚带人押过来的。”

  赵翊道:“传。”

  过了片刻,只听一阵镣铐响声,何刚率两名侍卫,押着长宁进来了。长宁戴着一副重达数十斤的木枷,脚上也戴着一副沉重的脚镣,走动极是艰难,几乎是被拖着进来的。长发散乱,衣衫不整,走到赵翊前面也不跪,被两名侍卫用力一摁方跌在了地上。安通撩开了长宁额前的散发,众人便都看到他额头近眉心处,被黥上了一个

  “罪”字。黥字不大,约有半寸见方,墨色都似未干。

  长宁眼中皆是恨意,若非嘴被牢牢堵上,早已骂了出来。赵翊却视若未见,只对齐忠道:“这下可满意了?”

  齐忠尴尬,忙道:“皇上言重,言重。”

  赵翊微微一笑,道:“既然无事了,两位便先去罢。朕还得来办一办朕的家务事。”

  齐忠与钟丹忙起身告退,待二人离去后,赵翊道:“何刚,你等也下去吧。”

  何刚犹豫片刻,看了看长宁。长宁戴了木枷脚镣,都是极重之物,就连想站起也是不能,想是无碍,便带了侍卫退下了。

  赵翊又喝了一口茶,问立在一旁的安通道:“那方才宁贵人对黥刑何等反应?”

  安通笑道:“很是镇定,跟别的嫔妃全然不同,既不哭也不闹。”

  赵翊淡淡道:“你很懂朕的心思嘛,知道给他黥个如此小的‘罪’字。”

  安通忙道:“皇上既然留宁妃贵人封号,自然还有留他容貌之心。奴婢又怎敢违皇上之意?黥字若小,刺个梅花妆便能遮住,以宁贵人的容色,刺了必会更增美艳,绝无破损之意了。”

  赵翊却冷笑一声,道:“朕如今还无此意,这贱人且就带着这黥字过活吧,让他日日看着,知道自己是个罪人。”

  安通忙垂头道:“皇上说的是。”

  赵翊慢悠悠地道:“安通,关于宁贵人,朕还有桩事要你好好地办。”

  安通谄媚一笑,道:“皇上有命,奴婢一定尽心尽力,让皇上满意。不知道皇上是要……”

  赵翊声音里,居然带着一点笑意。“你也应看到了,宁贵人想死之心,迫切无比。”

  安通道:“皇上说的是,宁贵人从入了天牢,连画押也毫不迟疑,一心便想寻死。我等只得重枷侍候,令他动弹不得,又堵了他口,以免他咬舌自尽。”

  赵翊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敛,厉声道:“若这贱人自尽死了,你们就尽数替他抵命!”

  安通连磕了三个响头,道:“皇上请放心,奴婢定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长宁听到此处,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赵翊瞅了他一眼,道:“带下去,好好侍候他。悠着些儿,朕以后还要宠幸他的。”

  安通堆上笑,道:“皇上尽管放心。”一面唤了两名太监进来,将长宁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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