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春寒 中 (生子)————素梨竹影
素梨竹影  发于:2009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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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恩却没有动,当年帮自己最多的其实还是他,当他无助地四处徘徊,看着腹部一日比一日大时,是他容纳了自己,照顾他。

  当年轻的任恩看到出生的男孩拥有纯正的蛇族血统时,他还幻想那个无情的男子能回心转意,不对他好也罢,能照顾他们的孩子就行。他果然没有惩罚他,但是却不承认孩子是他的,一口咬定孩子是任恩受辱而得,并怪他为什么私自服下生阴珠。

  任恩不敢相信,他以自己未嫁的妃子被强暴而发动战争,却这样对待他,生阴珠是他要他服下的。不知不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流下。

  常豫末看着他伤痛欲绝的样子,说:“你还忘不了他,尽管他那样对你。任恩,告诉我好吗?在你心里,我有没有一点位置?以前有过也好。”与不落烟的薄情不同,常豫末一直痴迷于任恩。

  任恩闭上眼,点点头。

  常豫末竟然心满意足,道:“足够了,足够了。我就是现在魂飞魄散也没有什么怨言。”他呆呆看着他,一滴晶莹的泪珠停留在任恩的眼角,脸上难以言明的表情,表明他内心如翻滚的海浪。

  “他怎么不珍惜你。”常豫末轻轻说。他很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却怕他承受不起,“亏你还忠心于他的儿子。任恩,要是当年,我现在能靠你这么近,我一定不顾你的想法,带着你离开,将你紧紧绑在身边。我现在还在等,你要是回心转意……”

  “不可能。”任恩清醒过来,眼神清明,“我族是对蛇神一族最忠心的,决不能离开大人,也不会做不利于大人的事。”

  常豫末叹了口气,说:“不要紧,我不会逼迫你改变心意,但是请你把闵池交给不落烟,他会对他好的。”

  “明日一早大人就会救他,他是大人的医官闵池,不是不落烟的妃子。”

  常豫末却露出实在必得的表情,对他说:“但是从两族的关系来说,让闵池做不落烟的妃子却是最好的。”

  “大人不会那么做。”

  “立禅是不会,但岑屿会。”

  任恩掩不住满脸惊异:“他明天就会回来?”

  “是。”常豫末肯定地告诉他,“不落烟一带他离开这里就会举行纳妃大典,岑屿只会同意这件事,并且要求把这当作两族联姻。”

  “不,不会。”任恩试图说服自己,“不管怎么样,闵池都是他的……他不会,他保证过让我的后人幸福平安,他答应过我。”

  常豫末失去耐心,不顾一切说道:“为什么还信他!他还说过要对你好一生,将来飞越九天时带你一起去,永生永世不分离,可他食言了。你以为当年他真不知道他们对你的龌龊心思,他当时正缺少一个开战的理由。”

  任恩愣住,呆呆看着常豫末。常豫末看他失魂的样子,万分后悔,心想:我为什么要伤他的心。

  许久。

  任恩看着窗外飞舞的流萤,听着传来的虫鸣,缓缓说:“其实,我有时也在怀疑,可我还是宁愿信他,否则,我没办法生活下去,没办法承受那么大的痛楚抚养孩子。”他声音有些沙哑,但仍然很动听。

  常豫末亲吻着他未干的泪痕,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不该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任恩伸手紧紧抱住常豫末,身体抖动得像狂风中的叶子。常豫末也紧紧抱住他,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不见。

  天色渐明,窗外一片晨雾朦胧,常豫末睁眼看着任恩苍白的脸,任恩也凝眸看着他。相拥一夜,之间还是一片清白,这世上谁会相信。

  任恩见结界即将被发现,劝他道:“你该去了,让他们发现不好。”

  常豫末听他言语温柔,道:“这样子真像和情人幽会后一般。”

  任恩拉过丝被蒙住头,不理他。常豫末摸摸他披散在外面的头发,起身告辞,叹道:“能有如此一夜,我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你放心,闵池的事我会为你周旋,其实那小子很爱他,只是头脑糊涂,我非要点醒他不可。”他频频回头,不忍离去,竟然像少年时般冲动,想抱起他偷偷走掉。

  第五十四章:两重天

  任恩之觉一夜真如常豫末所言,如在梦中。要是在很多年前,他要么认为十分可耻,要么被他一片真情感动,而现在,他只觉自己放下累积了千年的疲惫,内心从未有过的安宁,冰封了许久的热泪,如秋雨连绵。他恍惚失神,一双美目含愁流睇,头发虽然没有梳理,仍然光艳可鉴,此种美容,真应该身边有知情识趣者,才不至于被辜负。可惜他遇到的,一个已然离去,一个冷酷无情。

  他心里念着闵池,焦虑不安,听常豫末的意思,不落烟有意折辱他,尽管常豫末亲口答应他会照顾他,他这一生受的苦可谓皆从轻信岑屿的信誓旦旦开始,真不敢全信他的话。他忐忑不安,既怕现在出门看到那无情无义之人,又怕真如常豫末所言,闵池再回不到他身边。

  既然要承受这么多痛楚,还不如当年就让这可悲的身体随风消散。他多年来早已心平如水,此时又被引起旧日感情,心如火焚。

  但闵池遭劫之事很快被立禅知晓,他怦然大怒,欲亲自前去营救。岑屿阻止道:“你做事又这般急躁,只怕此时已经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他先派使者去探听情况,再作决定。

  不落烟果然如常豫末所言,岑屿所料,纳妃大典已经结束,闵池已是不落烟的正二位。

  岑屿闻之,便言:“事已至此,与其竭力阻拦,不如顺其自然,两族联姻也是好事一桩。”竟欲就此丢开。

  立禅急道:“不落烟行为可恶,薄情放纵,怎么可以把闵池托付给他,何况他伤闵池那么深,此次不一定是好意。”他心中暗想:从那些传言来看,闵池和父亲颇有渊源,若置之不理也太过了。

  岑屿却道:“之前不落烟和闵池不是挺好吗?发生些矛盾也是常情,偏你们当作什么大事。不落烟多次求亲,你都武断拒绝,也难怪做出这种事,两族联姻本很重要,何况我族与鹰族又是千年的盟友,联姻更重要,你就算把闵池要回来,他以后怎么在这里立足?他已经和他圆了房。身居神位,哪个不是后妃众多,此外还有其他侍寝之人,你以为谁都可以像你的蛇后,独受恩宠,堂堂蛇神,竟然只有一名怀了孕的蛇后,也太不像样。”

  苏蝉影因为对闵池十分关心,坐在侧门珠帘后听他们如何处理此事。听岑屿这么说,似乎对立禅和他有所不满。他腹部隆起,行动颇有不便之处,为了闵池的事,不顾辛苦多处奔走,安慰任恩。他心想:就算对我不满,也先救了闵池再说,可现在竟然就这样不管不顾,他命运这么如此坎坷。而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也劝他再纳妃,可他不听,何况心高气傲的蛇女居于我之下,岂不心生怨恨,再则要是立禅不如意,那不再出一个海娇。他现在感情充沛,一为闵池担忧伤心,二为自己委屈,忍不住双目含泪。

  立禅见父亲这样说,知道此事再无回转的余地,又对他暗责苏蝉影不满,原本生出的几分和解之心也消散不见。

  任恩已经卧床不起,听说岑屿果然这样处理,万般怨恨。去不落烟那里的使者告诉他闵池现在身居高位,排场奢华,不落烟一直未立后,洛妃此时无异于鹰后。但他全然不信,恐怕是表面好看,私下虐待他。任恩悲愤交加,更不能起身,只能暗中祷告,希望常豫末不要食言,他恨不得此时立即死去,又丢不下闵池孤独受苦,何况苏蝉影不辞辛苦,和立禅亲自侍奉汤药,万般劝慰他。

  这日苏蝉影苏蝉影又来看他,见任恩精神萎靡困顿,很觉对不起他,满是愧疚说道:“真是很对不起前辈您和闵池,您和闵池全心全意信任立禅和我,我们却不能为他尽一星半点力。”

  任恩叹道:“这事谁也不怪,这孩子宿命如此。我只能求他平安。”他知道闵池一定吃了很多苦,祈求他有苦尽甘来的一日。闵池见苏蝉影行动辛苦,念着他身体羸弱,劝道:“您现在有身孕,不应该到我这里来,整日这么劳累。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病,只是心里不好。现在我也渐渐看开了,比以前好多了。不过您的身体我不能继续照顾,好在医药典医术高超者甚多,我才能安心休养。”

  苏蝉影道:“您现在还挂念我的身子,真叫我不知如何表达谢意。但是您不在,我很不安心。”屈指算来,苏蝉影产期渐近,应在深秋时分。他又劝任恩服用汤药,好生休养,方才告辞。

  任恩从床上支起身体,目送他离开,心想:他这人极好,明明近日受了他的委屈,却还来关心我这微不足道之身,他想到闵池此时不知正承受什么样的痛苦,早知如此,就不该当年心存幻想,打掉那个不该有的孩子,也就没有现在的苦事。

  任恩甚觉疲惫,沉重地合上眼,原来是闵池和不落烟的事情,却因为常豫末的出现和那夜的行为,使任恩的心不堪负重。他的痛苦从未向谁透露过,连自己的子孙都没有,闵池自然不知道。

  那时的任恩比闵池的年纪要小得多,以凡人相比喻,他简直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已是一双丹凤眼,媚眼一睁,倾倒众生;杨柳腰肢,轻轻一动,倾国倾城,回眸一笑,胜花压柳,莺愧燕退。当时的他并没有什么野心,只希望自己能将家族对医术的精通发挥到最大。但一心想要家族发达的长辈却不甘心他的美丽沉默。父亲一封密书,向岑屿报道自家有个难以形容的美人。

  忘不了那日岑屿派侍从带他到他平时休息的宫殿中。殿中扑鼻的馥郁香气,任恩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蛇神岑屿。目光相对,都无法再移开。

  他没有对年少的他做什么,只问他喜不喜欢下棋。任恩对棋道颇有天赋,就和岑屿下了半日的棋。他一手执白子,添着空眼,微蹙眉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没注意到岑屿审视他的目光。

  任恩觉得可笑,当时自己只觉岑屿是个很好的玩伴,他陪他画画,下棋,弹琴。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甚至不明白家中长辈愈来愈殷切的眼神。

  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任恩自己都说不清。

  “你要做我的妃子,我很欢喜呢。”岑屿温柔地对他说,“但你是个男孩,比她们有个明显的劣处,不过我希望你今后能有所依靠,所以我要为你做件事。”他们的婚期还有两个月,虽然不像从前那样能肆无忌惮的见面,岑屿还是偷偷让侍从把任恩接到他在凡间的一处别院,和他幽会。

  任恩脸上带着几分羞涩,问他:“你要做什么?”

  “把生阴珠服下,咱们就可以有可爱的孩子了。”岑屿笑吟吟地递给他一粒药丸。

  “生阴珠,那不是……”出生医药世家的任恩很清楚那是什么,他脸色绯红,更加惹人怜爱。

  “因为我很爱你,很希望你能为我生儿育女。”

  任恩的脸色更红,低头不语,顺从地服下药丸。那时的他爱岑屿,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

  岑屿趁机把他抱到床上,未经人事的任恩虽然害怕,还是任凭他在在自己身上行动,明明痛得狠,任恩却说不出让他停下来的话。

  身下的白绫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发生的事情。

  “记住,不可以对他们说。”岑屿抱着任恩娇嫩的身体,亲吻着他的唇说。

  “嗯,我不说。”那时的任恩很听岑屿的话。

  如果常豫末说的是真的,那岑屿早知道自己可能遭遇那种事情,所以才和自己有床第之欢,成为自己的第一个男人。

  至于生阴珠,可能是怕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做的隐蔽,没有证据。

  屋外的蝉鸣让他感到心烦,以前他很喜欢和闵池一起玩赏院中的景致。本来风景无情,全是观者心绪不同,所以同样的风景,有时感到欣喜,有时感到厌恶,有时感到悲伤。他感到很头痛,偏偏外面有侍女通报说“老大人来了。”

  他也不起身迎接,只拉过一件宝蓝色生绢衣遮盖住头,他听见岑屿走近床边,只说:“我现在不能起身,还请您暂且回去,等我体神康复,再亲自去拜访您。”语气冷淡,和对待常豫末不太相同。

  岑屿却茫然不闻,伸手去拉他盖在头上的衣服,道:“你身体不适,为什么还要盖住头,这样子对你不好。”

  任恩紧紧抓住衣服,道:“我现在容貌难看,不能示人,请您提体谅我的心情。”他心里凄苦,岑屿何时体谅过他的心情。

  岑屿果然硬将衣服拉下。他的容貌还是那般美丽,虽然清瘦了些,浓密的头发也有所稀落,但风韵依然娴雅。“你还是很美丽,和以前一样。”

  任恩用衣袖遮住脸,说:“这又何必,你已经放弃闵池,我现在万念俱灰,请让我得到些许安宁。”

  岑屿皱眉道:“既然他是我族一员,就该具有为我族牺牲的品质,你可以放心,我让立禅多照顾他,闵池不会像阿媞丽被忽视。”

  任恩冷冷说道:“你很清楚啊,可为什么不承认。这样的牺牲我已经做出,你为什么还要闵池做这样的牺牲,你可以舍弃我,怎么可以舍弃他?”他痛不欲生,闵池也是他的曾外孙,他也抱过他,当岑屿说要让立禅当失去父母的闵池的保护人时,他以为他接受了这可怜的孩子。“我不该信你。”

  “就是立禅,在必要时也会有所牺牲。”岑屿说道,“你要我怎么办?这样处理才对两族的关系有好处。”

  “可苦了闵池。”任恩不禁泪盈于睫。

  “不是还有常豫末照顾他。那晚他也在,对吗?”

  任恩隐约感到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他在。”

  “他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岑屿扳过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语气严厉地说道:“难道你让我相信他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可人会简简单单地离开?”

  “没有,他陪了我一夜,但他没有非礼我,被人关爱,我早不做此想。”他话里的意味明显。

  岑屿语气阴冷,道:“你和我是两厢情愿。”

  “为什么要放弃我们的孩子?你明知道那是我们的孩子。”

  岑屿表情复杂,长谈一声,躺在他身边,两人脸对脸,四目注视。他俩都想起,他们第二次发生关系时,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对视,那时眼睛里满是深情。岑屿记得,当时单纯的任恩表露出无限的柔情媚态,带着微微的怯意,问他:“这样可以吗?我很害怕。”那楚楚可伶的样子令岑屿忍不住再一次将他搂入怀中。

  “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那么小,几乎和立禅那位夫人的儿子一样。当时我很好奇,还是个很小的男孩子,你父亲却要将你献给我,直到我见到你我才明白为什么。那时的我其实可以得到你,但我却无端由地怜惜你,怕伤害你的身体,虽然很容易治好。”他又叹息一声,继续说,“得到你的处子身时,我心里竟然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竟然想带着你到天涯海角,只守着你,把什么都放下的度过一生。当时我突然很很害怕,我意识到如果把你留在身边,我会因你而沦陷,那样我就无法完成我的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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