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来暗一，让他去帮紫凡买套衣服。穿上新的外衫，又稍作清洗，紫凡显得更清秀了，并不显女气，而是很浓的书墨香，也难怪会人贩子会看上他。

　　“来，坐下吃点东西，”我拉着紫凡坐在桌边，他身上有种淡淡的熟悉的味道，一时想不起来，我又靠近他一点，仔细闻着。

　　“水公子？”紫凡略带奇怪的叫我。

　　“哦，”我回神，“叫我水连就好，我都叫你紫凡啦。你有什么打算，在这里等家仆找来？”

　　“嗯，他们应该快到了。”

　　“要不，先到我家住几日，等着他们来。不然，你在哪儿等啊？”

　　“呃，我和他们分开前，有说好要到柳州悦来客栈的，我想去那里等他们。”

　　“哦，那就好。你身上有银子么，先借你点吧。”

　　“那麻烦你了，日后，我会奉还的。”

　　“不麻烦，不麻烦。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的。”我笑着说，“看紫凡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挑食？”

　　“呃，”紫凡稍一愣，淡淡的说，“没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身子就不好，儿时还差点送了命呢。”说道这里，紫凡眉头微皱，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这个表情我很熟悉，是翻开已经麻木的伤口时的表情。

　　“我略懂一点医术，让我为你看看吧。”

　　“这个，”紫凡有些犹豫，我主动伸手拉过他的手腕，“那，谢谢你了。”

　　“呵呵，没事没事。”我认真号着他的脉，想我自学医来就没那么认真过。“紫凡你体虚，要食疗药补同样注意。嗯，感觉你营养不够，怕是消化不好，你拿桃花泡水喝，可以促进吸收，就是桃花入口有些苦。”我松开他的手，紫凡紧忙收回手，另一只手抚上手腕，不再开口。

　　“你多吃点啊，就是吃得少，身体才不好的。”我把菜往他面前推推。

　　“嗯。”他低声回答。

　　饭后，我们把他送到悦来客栈就告别了。自始至终，紫凡的态度都是很淡然的，没有对恩人的感激，抑没有逃离他们的轻松，再加上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到底是谁？李紫凡，肯定是假名，但应该至少一个字是取自名字。熟悉的味道，是水的清爽味，是——化生池的味道！想到这里，我猛地停下脚步，不自觉一颤。化生池？

　　“暗一，你赶快去查查，这段时间有谁去过化生池。”

　　“是。”说着，人影消失。

　　我一个人慢慢往水宅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先不提紫凡，现在江湖上连续几起伤亡事件的幕后黑手，和那时袭击玉岚的人有没有什么关联？针对玉岚，沈乐文是有份的，但他一人不太可能控制那么多杀手，又使用过两生花，怕是跟百草堂有关。百草堂里，现在还活着的，除了我，也就只有师傅的师兄毒仙了。那毒仙会使夺命，倒合理。难道幕后黑手与毒仙有关？但江湖上普遍怀疑是沈家，是故意嫁祸还是搅浑视线，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甩甩头，不想了，想也想不清楚。

　　21．西门

　　第二日晌午，我正从房里出来，准备去用膳。开了门，就见城站在我门口。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不开门，你就一直站这等。”我调笑着，城看来有些疲倦，风尘仆仆的，“昨晚没休息么，先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就去吃饭吧。”城想说什么，我不理他，一路把他带到浴室，又吩咐小青去拿了衣物，“等你吃饭。”

　　坐在饭桌边，无聊的玩弄着筷子，城怎么来了？宁越堡应该也不安宁，他还出来一趟，怕是昨日我让暗一查的事有消息了。紫凡恐怕～～

　　“连子。”城梳洗一番显得精神多了，少年高手的俊气逼人，身为一堡之主又不失威严与傲气，也难怪迷得映城的姑娘团团转，只是据说城对外人极冷漠，但这也没吓退那些姑娘的脚步。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城在我身边坐下。

　　“呵呵，”我侧脸觑着他，“只是忽然想到，你也该成家了吧，不只映城，天下有不少姑娘都倾心与你，你可有中意的。”

　　城脸色微变，“我永远，是连子的。”

　　我呼吸一紧，闭上眼睛，别开脸，“傻瓜！”很轻很轻的声音。

　　“我已派人查了，”半晌，城开口说，“去年，有一群人曾去过化生池，其中一名少年下了池子。”

　　“他们是谁？”真的进了化生池么。

　　“一共五人，下池的是一名年越十五六的少年，脸色苍白，底气不足，估计身体虚弱。另外四人一律青衣，像是家丁。据镇子上居民的描述，从那五人语言和少年用的药方来看，是西门的人。”

　　“西门是么？他们新任的家主不就是个少年么？”

　　“是的，西门不凡。”

　　“呵呵，”我笑起来，果真有一个字呢，“西门不凡么，我见过他呢。”

　　“连子说的可是，昨日遇见的那个少年？”

　　“是啊，他昨晚应该就已经走了吧。”我托着腮，慵懒的笑着说。

　　“是的，昨夜子时，但不清楚谁带他离开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西门的家主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吃饭。“连子，昨日为什么会救他？”城又问道。

　　我停下筷子，微微一怔，“他的眼神，即使沾满污秽，他的眼神一直都是倔强而骄傲。而且，我让暗一出手时，他已经打算下手了。当时只觉得，他一定不是普通人，多结交一位能人亦不是坏事。之后，我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化生池的味道。”他的眼神真的让我动容了。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吧。”城注视着我，肯定的说。

　　我疑惑的看着他，我自己么，坚强、骄傲、体弱、还有化生池。我低下头，或许吧，“城，你真了解我呢。”

　　城的手抚上了我的侧脸，抬起我的头，坚定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过了会，我笑了笑，“好了，吃饭。”

　　“堡里，你小心点。江湖上好多门派都受到袭击，看手法怕是和毒仙有关。你虽然不太惧毒，但总不要大意。”毒仙在江湖销声匿迹许多年了，怎么又出来兴风作浪，还是说只是他的门人。

　　“嗯。你自己才要小心，别让暗一离开了。对了，莫言昨日传来书信，请你帮忙。”

　　“莫言？他不是堡里的总管么，把偌大的宁越堡都能打理得仅仅有条，我能帮什么忙？”莫言是个风趣的人，个子不高，做事果断，雷厉风行，和我倒处的来。

　　“这是他的信，你自己看。我先走了。”城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说着就消失在了眼前。

　　“走这么快干嘛。写什么信，多麻烦啊。”我暗自嘀咕着，坐到榻上，斜躺着。

　　信是莫言写的，说，他前几日出堡，在回程路上遇到杀手阻击，莫言武功不错，但被几个杀手围攻还是很吃力的，更何况说是杀手更像是死士，招招不顾自己只为夺人性命。甚至还用毒，好在莫言有服用避毒丸，一般毒药奈何不了他。

　　“数位杀手连续攻击，渐渐支持不下去，一把长剑直指我的眉心飞来，我还要顾及身侧的攻击，躲闪不及，眼看我就要回去见老祖宗了，一柄青色的剑隔开了我眼前夺命的武器。一个紫色的身影落在了我的前面，挡去了我前方杀手的进攻，我专心对付身侧的杀手。有他们的帮忙，没有多久，就除去了所有的杀手。

　　“我因疲倦，瘫坐在地上，连声向那人道谢。原来那人还有两个同伴，一男一女。女子扶住紫衣人，还一面瞪着我，杀气腾腾。我上前道谢，紫衣人没有搭理我，倒是那个女子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通，弄的我是莫名其妙。这时，紫衣人吐出一口黑血，好像是中毒了。一问才知，他们三人皆中了残红，不得动用内力，而紫衣人却强行运功救我，怕是性命堪忧。我当即感激万分，只是他似乎很冷淡，甚至没有看我。我心念一动，人家舍命救我，我要知恩图报，所以恳求连三少为他们解毒，三少的恩情，莫言来日定报。

　　“我已经告诉他们到柳州城外的水宅找连少您，两男一女预计后日能到，还望三少帮忙。”

　　真看不出来，莫言还有这么好的文学功底，他的信写得真是——肉麻，要我帮忙还写这种东西来恶心我。哼，我抬笔回信，我帮你救人可以，代价你可要准备好，至于是什么日后再说，这个人情，你是欠定了的。

　　招来王伯，让他找人送信，又吩咐他准备上三个房间，明日将有客到访。

　　22．来人

　　这日一大早，我就在药房忙碌，制备着残红的解药，希望他们中毒没有很久，不然就是每日服解药，怕也得一个多月才能清除。那个人还真不要命了，中了残红都敢运功，纯粹是在自杀，要不是碰上我不就死定了。嗯，还差有几味药，看来明日得上山一趟了。

　　“三少，”王伯敲了敲门，“客人来了，小青把他们领到前厅了。”

　　“好，我马上去。”太阳都快下山了，他们终于来了。

　　离前厅还有几步远，就听见厅内的吵嚷。

　　“主上，”这是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带些埋怨和哀伤，“您也太不注意自己身子了。都中了残红，还强行运功，您昨日又吐血了，您～～一定不能有事啊！”她的声音很低，到后来隐隐有些哽咽。

　　“客人请用茶，我家少爷很快就到。”小青走进前厅，放下茶杯，忽然低呼出声，“天啊！你长得好漂亮啊，只是离我家连少还是差点的。嗯，好眼熟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你个小丫头，第一次见到我们主上就说这种话，知不知廉耻。”方才那个女子有些不满的说，“你那个什么连少哪比得上我们主上，再说，你看清楚，主上这叫英俊潇洒不叫漂亮！”

　　“你，哼，”小青语气有点急了，“是你们来求我家连少的，竟～～”

　　“小青，”我出声制止她，“待客要有礼貌。”说着轻轻撩起衣衫的下摆，走进了前厅。眼神示意小青站到旁边，却发现小青看到我时露出的惊讶，我脸上有什么？

　　“天啊，他和连少长得好像啊，难怪我会觉得眼熟。”小青低声嘀咕着，但也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我转身看向客人，在看到和我有七分像的那张脸时，心跳漏了一拍。那个人端坐着，一身紫色长衫，身子清瘦了许多，面容憔悴了许多，没有血色的脸颊有些凹陷，连眸子也显得暗淡，但在红色的身影映在眼底的时刻，那双眼睛忽的活了，期待、殷切、热烈地注视着我，甚至闪着水光，淡的近乎白色的嘴唇竟有些颤抖。他只是坐着静静地看着我，就像我看着他一样。

　　“他和主上真的，好像啊，甚至比枫叶少主还像。”女子的低喃唤回我的神智，我轻轻叹一口气，闭上眼，不去看那个紫色的身影，走向主位坐下。

　　“欢迎各位来到我的宅子。我的名字是——水连。”我恢复常态，微笑着看向三位客人。

　　“这是我们主上～～”女子的话语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

　　“玉岚。”他的声音比往昔多了一份颤抖，很微弱的不稳，我却听到了。

　　“呃，”女子愣了一会儿，“我是娇柔，那位是晓月。”

　　我平静心绪，“小青，带三位客人下去休息。”随即又转向他们三人，“我不知道莫言告诉你们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但是既然来到我的地盘，一切就由我做主，我保证你们在这里的安全，并承诺为你们解毒。但希望你们知道，在我的地盘，就意味着你们的命也在我手上。”我稍顿，带着笑容，却眼神逼人，“好了，三位先梳洗一番，等会到饭厅用膳。”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了前厅，不愿意再去面对那双晶亮的眸子。

　　怎么会是玉岚呢，我心绪混乱，每次只要扯上他，我就无法平静。他怎么会中毒呢，他怎么如此憔悴呢，～～我没想到会见到他！我无力的躺在药房的软榻上，盯着煎药的罐子，什么都不想，只是发呆。

　　“连少，连少，”小青在叫我，“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我稍笑了下，摇头，“该用膳了吧。”

　　“是，王伯让我来请您。”

　　“把那药端上，我们过去。”我抖抖衣衫，向门外走去。

　　饭厅，他们已经坐下，玉岚显得精神多了，脸颊依旧凹陷，却有了一丝红晕，眸子也恢复了光彩，自我一进门，他的视线就投在我身上。我刻意忽略，示意小青把药放在他们面前，“这三碗药，你们先喝了。”

　　娇柔端着碗有些犹豫，但玉岚默不作声一口喝了药，晓月、娇柔随后也喝了药。我看向玉岚，戏谑笑着，以眼神询问，你就不怕我下毒杀你么。

　　他也看着我，如果是你，我死而无憾。

　　我一怔，急忙移开视线，“这碗药，只是调理你们的身体。你们中毒多久了？”

　　“今日是第七日了。”晓月回答到，他声音平静，看着我的眼神有丝疑惑与警惕。

　　“第七天，还好。”我点头，这就好办了，才七天，那吃上半个月的药也差不多了，“解你们的毒，大约需要半个月，你们就在宅子里住下，条件不太好，你们将就点。明日我上山去采药，之后就可以正式为你们配制解药。”

　　“还要去采药啊，”娇柔说道，“不去药店买么，方便多了。”

　　我轻托着下颌，向着娇柔笑得灿烂，“我都没有的药，药店怎么可能会有。”

　　一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晓月用眼光审视我，娇柔时而和小青吵上两句，玉岚则一直看着我。

　　“连少长得比你们主上漂亮多了。”小青争辩着。

　　“哼，”娇柔回口，“又不是个女人，还用漂亮来形容。好像，是和我们主上有些像，是不是看我们主上英俊，照主上的样子易容，只可惜失败了，弄得像个女人。”

　　“你！我们连少生来就长这样，我还奇怪他怎么长得跟连少一样呢。”小青反驳着，看来说不过娇柔呢。

　　“小青，”我开口，声音轻柔，“这个时候，嘴巴是用来吃饭的。娇柔姑娘，我长什么样子和你没有关系吧，如果我的漂亮让你觉得自惭行愧活不下去的话，大门在那边，我很乐意少配一份解药的。”说着，送给她一个极度魅惑的笑容，却不想让整桌人都失了神。

　　番外：玉岚2（恍如隔世）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柳州分馆，依稀记得我应该是在商城分馆枫叶的房间莫名晕倒的。我质问慕容常在，他承认下药迷晕我，但为的是不影响枫叶的计划。我询问他，什么计划。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过几天就会知道，而且可以除掉沈乐文。我没有在意，于是启程回樱岭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