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浴七年 第二部(有前后部连接)————水墨西洋
水墨西洋  发于:2009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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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已经浮肿得面目全非的褐发男孩的,黑发男孩。

  那天他没有哭,他只是睁大眼睛,用力地看着褐发男孩的尸体。

  他觉得褐发男孩还活着,他觉得褐发男孩还会来找他玩,他觉得这一切虽然发生了,但却不是真的。

  他心中有种隐隐的悲哀,但他自己弄不清楚那种悲哀,直到无限的时间降临于他身上的时候,那种悲

哀才被无限的放大——他开始害怕,开始逃避,开始寻找某种解脱。

  他对自己说,我,只是怕蛇而已。

  那天他没有哭,可是现在,事隔很久很久之后,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空间,他哭了。

  商无意在我奔涌而出的眼泪面前显得慌张而无错,他没有想过我会这样哭,他也不知道怎样让我不哭

,他的手从我的身上离开又回来,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用近乎恳求的眼神望着我,低低地说道:“你别哭了好吗?”

  混蛋,混蛋,混蛋!

  你以为我想哭吗,你以为我不想停下来吗!

  可是我,居然一而二,二而三的在你面前哭——天啊,我简直把自己的脸都给丢尽了!

  “混蛋!”

  我失控地吼道,一把推开商无意。

  商无意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就吼他一句,也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推开他,他怔得往后踉跄退了几步,

才稳住身体。

  我用力地蹭掉自己脸上不争气的液体,恶狠狠地瞪向商无意。

  商无意的眼神更困惑了,困惑得近似于无辜和可怜,他在我恶狠狠的目光下有些微微的局促。

  但他是商无意,很快的,那种局促就被他的冷傲所代替了。

  他冷冷问道:“我惹你了?”

  我冷冷回应:“你没有惹我。”

  他冷冷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推我?”

  我冷冷回应:“你身上有狐臭,难闻。”

  他的语气更冷了:“那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

  我的回应也更冷了:“因为你长得难看极了!”

  商无意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哼!”我嘲讽的一笑,“你别告诉我你竟然觉得自己长得很好看!”

  在我回了他这句话后,商无意杵在那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心中颇有一阵得意,因为逗他玩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的表情总是会在瞬间发生变化,然后又在

瞬间恢复成冷漠。

  我喜欢看到他的那些瞬间。

  商无意没有再说话。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喂,你……”我倒是有些慌了,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想打我吧……”

  商无意依然沉默,他的身体靠了过来,我不由得往后又退一步——这一退,我的背触上一样坚硬的东

西。

  是面墙。

  商无意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

  “喂喂喂!”我大喊道,“商无意!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要乱来——唔!”

  我震惊得忘记了眨眼,身体僵在那儿,任由商无意的唇,紧紧地贴在了我的唇上。

  商无意吻得急促而热切,不给我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我想推开他,但手抵在他胸口上的时候,却发

现根本使不上力气。呼吸越来越困难,我被憋得脸上一阵阵地发热,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酥软下来。他的吻

里带有某种恶意,就像成心要把我吻得晕厥过去一样。

  他在我意识潮热的时候停下来,离开了我的唇。

  脸被他抬起,穿透他漆黑的双眸,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头发凌乱的,神情慵懒的人—

—那是我,是被他吻了很久之后的我。我不由得移开视线,尴尬地看向别处。

  “第一,我不是君子。”

  商无意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那些声音就像一团团柳絮,落在人身上,一阵麻麻的痒。在我还没

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的手突然紧紧地环上了我的腰,脚下一空,我居然被他给抱了起来!

  商无意嘴角扬起恶魔一样的笑意,他抱着我,将我抵在墙上,慢慢地道:

  “第二,我不只是动手而已。”

  我几乎是看着太阳一点点地从无到有。

  黑夜里,太阳就沉睡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中的某个角落,等到暗蓝的清晨出现时,它才醒来,睁开眼睛

,在山峦的边缘上镶嵌一层金光。

  然后它的眼睛慢慢的睁大,它已经完全醒来了,它从未失眠,它睡得很香很沉,所以当它醒来后,总

是无比的清醒。

  暗淡的蓝渐渐消失,明媚的蓝渐渐出现,就像花鸟画家勾勒鹦鹉蓝色的长尾一样,先是浅浅的蓝,清

淡的蓝,画家不满意,他觉得不够,那种蓝还不够,便又用画笔□上更明更媚的蓝,柔柔地一笔画下去,

便成鹦鹉长尾上百看不厌的蓝,柔柔的一笔画下去,便成天空中百看不厌的蓝。

  光自天空上洒下来,瀑布般洒下来,将世界照得通明透亮。

  商无意走到我旁边,身体斜靠着墙。我就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样,仍然看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他问道。

  “天空。”我回答的时候,声音很轻,“我以前总觉得,满天繁星的夜空是最美的,最安静的,最神

秘的,所以我常常在深夜醒来,用很长很长时间去注视头地上方的夜空。可是我今天才发现,原来在太阳

升起的那一刻,也充满了说不出的美。”

  商无意好一阵沉默,他的沉默让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关系,你不用理会这些话。”

  商无意还是沉默,很久之后,他低低地问道:“告诉我,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他,笑着问道:“这很重要么?”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清澈的晨光照在商无意的脸上,照亮了他眼角眉梢里的所有情绪,他变得清晰而

分明起来,在我眼中,他成了他自己,而不是“商无意”——一个潦草的,简单的,平面的,脸谱化的符

号。

  “我要知道。”他直直地盯向我,倔强地蹙起了眉,“我今天,一定要知道。”

  我笑,我依旧在笑。

  “那好,我告诉你!只是,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就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22.惊闻

  “你是谁?”

  “如果你问的只是我的名字的话,我最初的名字是简离,简单的简,离开的离。但现在的名字是浅陵

,恩,就这样。换我了……”

  “等等,你没有说完。”

  “恩?”

  “一个名字能代表什么?你叫简离或者你叫浅陵,跟你是谁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你是谁?”

  “商无意,你问得太难了!这样的话,我又能告诉你什么呢,你能回答清楚你是谁吗,这个世界上有

人能回答清楚他是谁吗?”

  “……”

  “你换一个问题!”

  “那我问你,你从哪儿来的?”

  “我从哪儿来?……恩,那是一个你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交通拥堵,环境恶劣,人口膨胀,充满了

乱七八糟的电子产品和武器,充满了五花八门的垃圾……话说回来,商无意,我这么形容,你听得懂吗?

  “……”

  “行,你不说话就表示你默许这个答案了!换我问你,金蚕老儿跟你是什么关系?”

  “……”

  “商无意,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这样很不厚道啊。”

  “他……曾经是我师傅。”

  “这个我知道,然后呢?”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你不要告诉我你害怕了!”

  “行了,我告诉你就是了!……我是被迫的,因为我那时还很小,没有反抗他的力量。但我自成为他

徒弟开始,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要杀掉这个人。”

  “天啊,金蚕老儿太可怜了。也就是说,你是个不念师傅教养之恩,反而阴谋杀死师傅的大坏蛋落。

  “坏蛋?你要是知道金蚕老儿收我们为徒的原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什么原因啊?”

  “他完全是为了他——等等,轮到我问你了。”

  “……好吧。说。”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孩?就是那个叫……阿尘的。”

  “啊?你真是太有趣了,居然到现在还计较那件事情!”

  “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别动气啊,中医讲得好,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喂!你看嘛用这种眼神瞪着我,好

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恩……的确很喜欢阿尘。”

  “你!”

  “唉,商无意,你除了骂一句‘你,你!’,你还会骂什么?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我问你,金蚕

老儿说你曾经杀死过他,这个倒底是什么意思?”

  “……”

  “好吧,我道歉,对不起,请不要生气了,请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喂!你好歹也是溟夜教教主好不好,怎可言而无信!”

  “……算我怕了你。”

  “说吧。”

  “我杀死过他。”

  “完了?”

  “完了。”

  “你在敷衍我!”

  “你还要我说什么!”

  “比如说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啊,又是怎么杀死他的啊,以及他为什么现在还活着啊。”

  “……”

  “快说快说。”

  “因为,他那天……决定杀死风舒红,把他的身体作为蛊母的食物。”

  “……哦。”

  “那只蛊母喜欢吃人的尸体,并且那具尸体主人的武功越强,那只蛊母的力量也越强。金蚕老儿不断

地教我和风舒红武功,只是想让我们成为他那只蛊母的肥料罢了。”

  “……恩。”

  “如果蛊母真的吃掉风舒红的尸体,金蚕老儿将变得很强大,而我将再也没有机会逃走。”

  “……”

  “那天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必须在蛊母吃掉风舒红之前,杀死金蚕老儿。”

  开始觉得累了。

  说的话太多,就会觉得累,如果还要刻意去开玩笑,就更累。

  我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你难道……”我停了一会,望着地面,慢慢地说道:“不是为了救风舒红么?”

  “什么意思?”

  “你说你是怕蛊母吃掉风舒红后会变得强大,强大到你再也没有机会逃走!”我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哑着嗓子喊道,“你是这么说的,你是这么说的!”

  商无意困惑地看向我:“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敢说出你真正的想法,为什么连自己都要欺骗!”我在吼,朝他毫无顾忌地大吼,就像任

何一个无理取闹的少年般大吼,“为什么不敢说——你是因为在乎风舒红,在乎他的人,在乎他的命,所

以才杀掉金蚕老儿的!”

  眼眶一热,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有什么好悲伤的,有什么好难过的,有什么好哭的!

  该死的,我哭什么!

  我往后连退几步,拼命地用手抹着眼泪。

  商无意愣住了。

  他看着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该怎么打破这,僵硬的,快要冻成冰的沉默了。

  “啪啪!啪啪!”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是掌声?

  我和商无意一齐朝门口望去。

  一个白衣男子正斜倚在门边,微笑着眯起眼睛。

  他的五官很清俊,笑容干净而温和,长长的黑发细致地扎成一束,衣服很贴身,能恰到好处的勾勒出

他清瘦颀长的身材,布料上的白是那种绝对的白,纤尘不染。

  好久不见了,苏影墨。

  他在笑,笑容宁静而优雅:“真是让我好找,居然躲到客栈里来了!”他自然而然地抽了张椅子坐下

,“刚进门就见到夫妻吵架,精彩得很,也算是补偿了我多日的奔波之苦啊。”

  我一急:“苏影墨,什么叫‘夫妻吵架’!”

  商无意一挑眉:“影墨,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苏影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商无意,露出个万事皆以了然的神情:“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人?”

  他的笑容简直可憎,我皱了皱眉,冷冷地道:“我不用你回答了。”

  “唉,好可惜,我还挺想回答你的问题的。”苏影墨叹着气说道。他看着我,嘴角的笑意里夹杂着一

丝暧昧不明,“抱歉,浅陵,你能不能——”

  “我明白了。”我迅速地说道,二话不说迈出房间,并且反手把门关上了。

  正值午间,客栈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我在靠窗的桌旁坐下,慢慢地喝着茶。

  街道两旁的树木已经是碧绿碧绿的颜色了。春天的气息融化在风中,拂过枝叶,拂过店铺外张挂的布

条,拂过街上行人的衣服和发丝,一切就都有了春天的味道。

  我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刚刚,我还在门窗紧闭的昏暗屋子里,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束缚着,刚刚,我

还在大铁笼中,无数的蛇正朝我慢慢爬来……这些记忆都是清晰的,都是真实的。

  然后呢?

  为什么再次恢复意识之后,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客栈,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究竟昏睡了多久?

  几个时辰,还是几天?

  店小二捧着菜谱跑了过来,我随意地点了几个小菜。

  那天,商无意和金蚕老儿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们的确在说话,我的确听到了,可是他们到底在说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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