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下)————婆婆
婆婆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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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完後记得吃药。"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药?我抬头看了一眼餐盘角落里的红绿色胶囊,然後低下头看著膝盖上的手。
原来他注意到了啊?我发烧的事情。
"真是受不了,都那麽大的人了还那麽不干脆。"
我听到加尔自言自语的声音。忍不住开口,
"是我的错。"
"啊,勇於认错的小孩最终一定会得到爱情的。"
"......"我一脸不可思议地回望他,加尔讲话的方式真是奇怪,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表情我喜欢!"他朝我笑著,冷不防又被偷走了一个吻。
"喂,已经超出了间接接吻的范围了吧?"我忍无可忍。
"咿?我没说这个是啊,这个纯粹是吃豆腐呀!"
他一脸无辜又灿烂的微笑。
我於是想,这个外国人的中文会不会讲得太好了一点。
好得让人想一拳揍过去。

当龚限休醒来看到我在旁边的时候,果然很安静,一如加尔所料。
"你还真敢啊!"他侧头看了一眼被绑在床柱上的手腕,然後弓起膝盖稍微挣扎了一下。
"其实我很早就想这麽干了。"
"压抑了很久,嗯?"
"没错。"
"堕落了啊?...我真是有罪。"
"不是你的错,差劲的人是我。性格一直以来就很阴暗,早想著叛逆又没有勇气。还要任性地去怪罪别人。逃走还一直不反省。以前的我真的很没用!"
"你现在也很没用啊!这样绑著我是什麽意思?"
"因为你都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现在听著。"
"谢谢。"
"好说。"
"我们重新开始吧!"
"什麽?没有听清。"
"龚限休,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吗?"
"......?"
"我...我以後会珍惜你的。不是开玩笑的。"
"珍惜?老兄,说话少这麽幼稚好不好?会死的很惨的!"
"以前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许道歉!你这种人生来就是来踩别人的还没有觉悟吗?"
"对不起!"
"人渣!"
"......"

大厅的沙发上,加尔对我做了一个玉石俱焚的手势。
"......和谈不成就做了他。"
"什麽?"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然後不满地瞪这个给我出馊主意的家夥,"你不是龚限休的朋友吗?""本来就不是啊。"他回答得毫不含糊。
"......"而我则是瞠目结舌地看著他。
"你怎麽这麽没用啊──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叫'量小那个什麽,无毒不丈夫'吗?"
"佩服,连这麽有水准的话也会说啊?"
"a piece of cake !不用太崇拜我。"
"那个...加......"
我还没有来得及出言提醒,之前说话的龚限休便已经一把抓起加尔往外提。
"你干什麽?反对暴力!"而加尔则是立马没有形象地开始狂抗议。
"竟敢欺负兄长,你不想活了?再拉我咬死你哦!"

"快去整理你的东西滚出我这里!"
龚限休的一句话让整个屋子的嘈杂声顿时安静了下来。而我也因为加尔之前说的话而怔在当场。加尔是龚限休的哥哥?真是出人意料的发现。
"残忍哪!死人龚限休,这个时候把我赶出去的话我会被大野狼叼走的~"
"希望如此。"酷酷地说完,龚限休邪笑地推开他走进去,胡乱便开始翻加尔的行李。
"语目亲亲快来帮忙,这个人被绑得行为失常了!"
加尔紧张得叫我,可是我却因为怕连自己也被丢出去而不敢开口。
"你这只黄毛说谁行为失常?给我快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吧?"
"弟弟~我可爱的兄弟啊~~~"
就算是这样像唱戏一样可怜巴巴的哀求声也没有打动龚限休的心,被恶魔附身一般的龚限休踹著他的屁股把他踢了出去,然後将一堆东西接著扔了出去。
我站在门口见他关上门,以为终於安全了而松了一口气。
"还有你!"
龚限休突然就指著我说。
"开门!"我对著被紧闭的门大叫。
"谁叫你刚才不帮我的!哈哈哈!"
一边大笑的加尔完全没有担心被野狼叼走的迹象。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往往会让人跌得找不到眼镜。
对颜料过敏的加尔有一个天天跟颜料为伍的意中人。
听到颜料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画家。但是对方其实是一个文身师。
而总是给人轻浮印象的加尔竟然是为了追这个男人才到这个陌生城市的。
白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总是很专注於自己手里的工作,沈默寡言到我几乎以为他是哑巴。
我本身也是一个不知道要怎麽去开口的人所以对他这样的人感到亲切。
而我从他口里听过的唯一一句话是,"你挺适合文身的。要不要试试看?"
我当时吓了一跳,我从小以来严谨的家教让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东西。却在这种有些意外的情况下被突然这麽说。吓了一跳也是自然。
接著我想到了龚限休。
如果我去文身的话,他会有什麽反应。

十月份很快就过去了,靠近北方的这个城市,天气已经变冷。道路两侧的梧桐在将近中午还打著一层雾气一般的霜。
我沿著学校的林荫无聊地走著,有些犹豫究竟是要如往常一样跑去龚限休的住处徒劳地串门还是回寝室倒头大睡。
如果每次都是被一个人抛下或是被强硬的赶出来,只是让我更加觉得痛苦而已。
"鲜花情书攻势也没用吗?"加尔在确认之後终於也一改铁齿,"我说语目,恋爱的话如果要这麽辛苦的话就不叫恋爱了。干脆另找一个吧。"
另一个?苦笑。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所以我摇了摇头。
之前夹杂著後悔的疯狂行为已经过了周期。
但是虽然不再冲动,却被那种淡淡的心情深入骨髓地缭绕不去。
好累!已经不想再次做这种烦人的事情了。
可是所谓的食髓知味就是如此吧!
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的人心想神往,享受著美味的人却总是不知道珍惜眼前。
最绝望的,总是那些在贫乏中追悔著曾经的甜蜜的人。
在霓虹闪烁的街头,在奔驰的极速中恣意的放声大笑;在落日的余辉,绚烂的萤火下谈起两人儿时的疑惑;在被信赖的人背弃时,在无措的疯狂里因为你的怀抱而平静下来。
这一切,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全部失去。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什麽都可以放在心里的官语目。但是改变我的人却成为过客。这是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变得理所当然。

 

 

40
再次表示想参加联谊,孟千楠不可思议地看向我。
"不行吗?"
"你跟女朋友分手了吗?"
"咦?"
我这才想起自己是"有女朋友"的身份。
"啊。"想起曾经不自量力地以为只要自己回头就可以与龚限休重修旧好的想法,不禁觉得幼稚。没有经验的自己看问题的方式果然还是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了。
"真可惜......"
"到底行不行?"对他的同情有些感冒,我语气不耐地催问。
"嗯,没问题。"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时时有交际的孟千楠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跟谁交往的事情。如果询问的话总是欠缺礼貌。
也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活的方式。
在夹杂著霜气的校园里,跟那麽多的人擦身而过。
到这几天,基本上已经没课,所以有超过半数的同年级生已经开始参加实习,只偶有几个如我一样倔强的人物才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晃来晃去。
我第一次抬头注意路过的同学。
都是一群小孩子啊!天真可爱的表情。
不知道当初的我脸上又有怎样的一副表情呢!如果太过老成的话──还真是浪费啊!
"为什麽分手?"孟千楠突然问。
"......刚开始是性格不和,後来是想法不合...再後来知道是自己太自以为是。"
我苦笑。
"啊...嗯。下一个的话,应该会好好相处了吧?"
"是啊......会的。"
我沈吟。

这次联谊的女生都很漂亮,大部分都是外国语学院的低年级女生。交谈後竟然发现有好几个都已经有了男朋友。其中聊得比较投机的是一个叫做温沙月的女孩。今年刚刚升上大学,还没有男朋友,之前的家教非常严所以现在玩得有些像脱了缰的马。
"一边在玩一边还是觉得很害怕啊!万一被家里发现的话就想要糟糕了。可是感觉上却相当刺激!你也是吗?"
"对,所以曾经就有很多次说谎的经历。明明知道不好却还是去做。想不是没有叛逆期,只是来迟了一点。"
"说谎啊!我倒是到现在还没有刻意对家里说过谎。不过如果一旦问起来的话,我想大部是会瞒著的吧?"
"我现在已经没有想要瞒的意思。不过还是会继续说谎!你一定会觉得我这个人差劲吧?"
"也不会!反而感觉很坦白啊!......啊,不是故意奉承的说话哦!"
"无所谓呀。"
"好吧,就算奉承好了!不过觉得你应该人还不错。"
听到她一翻奇怪的辩解,不禁感到好笑。
"大概还不错吧。"现在的我。
"喂!你有没有对喜欢的人说过谎?"
"咦?"
"没事啦,说一下嘛!虽然说今天是来联谊的,但是身边一定还是有其他喜欢的人吧?单相思也好啊?"
单相思...笑。
"说过。以前我很会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所以总是害得对方很生气。"
"口是心非?!"她大笑,"真想象不出来。我以为只有女孩子才会在恋爱的时候口是心非呢!"
"啊,常常被对方说成简直连骨子里都像个女生。很没用吧?"
"有点。不过现在还不错。要加油啊!"
"是。"
"首先要把头发剪短。"
"唉?"
"看起来会有担当一点!"
"可以吗?"
"对啊!女孩子总是喜欢有担当一点的男生啊!"
"可是对方不是女生呢?"
"啊?那我就不知道了。"她皱起眉。
"好,决定剪头发了。"
"呃?"
"如果我剪了头发,你会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吗?"
"啊。不过你不是原本就有喜欢的人了吗?"
"那个...已经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结束了......"即使再怎麽样喜欢,总是要放手的。
"可是还是不行。"
我看到了她拒绝的微笑。
"为什麽?"疑惑。
"因为你在哭啊!"
"......"
我皱起眉,看著视线中渐渐变得模糊的女孩子。眼泪顺著下巴往下掉,掉在手掌上,热热的。
周围的声音顿时变得有些遥远。
*  *  *

"龚限休,我那个时候哭了。很多人都看著我。"
"......"
周末的傍晚,一直在下著雨,空气里一直弥漫著微微的寒气。
我借口赖在龚限休的家里,而半坐在沙发上即使下著大雨仍是准备换衣服出门的龚限休停下动作有些迷惑地看我。
我把之前遮著脸的报纸从眼前拿开,怨怼地看著这个让我知道什麽叫做绝望的纠缠不清的男人。
我已经不想继续喜欢他了。
本来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啊!
当然,这是我原本的想法。
从一开始我就是厌恶他的。离开一个自己厌恶的人本应该不难的!
何况已经真心地道过歉了!我说了抱歉,求他原谅,抛开自己所有的自尊。所以已经没有留恋了。
所以当我告诉自己,放弃吧!
一度我还感觉到了松一口气的爽快。
──但是却哭了!
眼泪像一个讽刺的标识一样,再次把我打入地狱。
我的脑袋很理智,但是身体却选择了自戕。
怎麽会有这麽笨的人呢?明明知道会让自己不好过,但是却偏偏要去做。
以前会觉得无法理解的别人的行为,现在才了解了当事人的感受。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果然不是自己想说不要就可以不要了的(P)。
"真的不行了吗?"
"什麽?"
"龚限休,我很冷!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他没有说话,拿过了一件他不太常穿的风衣扔给我。然後又拿一次性的杯子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递给我。
我看著杯子里嫋嫋上升的热气,没有接过,"这样的东西我不要。"
"那你想怎麽样?"他的口气中有一丝不耐烦。
"可不可以抱我?就最後一次。"我像个鬼魂一样气若游丝地说话。
"然後呢?永远不会来打扰我了吗?"
"不是。然後去死。报纸上常常有登,某某人从X楼跳下来,或者是吞药,以前会觉得太可怜了,现在却觉得他们好幸福,可以不用再伤心了......"
"你是笨蛋啊?"
"你才是懦夫!我讨厌你。"
"既然这样还说那什麽蠢话?"
"龚限休,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不要死在这里。"
"我就要死了啊,你的嘴可不可以不要这麽毒?对我温柔一点呀!"
这样讲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
"你的妄想结束了吗?"
"你觉得我是在妄想吗?"
"懒得跟你废话。"他逃避地撇开头。
"有种就来抱我啊!"我厌恶地朝这样的他大叫。

温暖的脖子,温暖的肩膀,温暖的胸膛,温暖的手臂,连指尖也很温暖。
但是心脏,藏在胸膛里面的心脏却感受不到温暖。
手脚被不自然地扭绞成一团,在没有任何湿润的情况下便被贯穿,撕裂的身体顿时抽搐起来。
被自己挑衅的,被施舍得到的,是像强奸一样完全没有爱情痕迹的性交。
肉体上的痛苦让我意识混沌,却竟然开始庆幸可以暂时远离心冷。
抬头看到的龚限休眼里是一片厉气,我却没有觉得害怕。
光是看到这张虽然被压抑过但仍然让我轻易看出情动的脸,便感到无限满足。就算对方也许只是纯粹因为行为本身而被引诱也好。
在这个空荡荡的,早就被龚限休清理殆尽我住过的痕迹的房间,现在只有这张含著怒气的脸是属於我的。透过双腿的缝隙,他在居高临下地看著我。
微笑。
两人之间是漂浮著的冰。
胶合的地方,鲜血和体液被搅拌成一气,是流动著的火。
冰与火的磨砺,注定会让我消亡。
微笑。
爱你......我爱你。
松开咬得发白的嘴唇,我颤抖著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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