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风已经开始吹得有些嚣张的薄秋的早晨,一大堆的人就那样安静地站著,进行著的,是在墓园外面经过的旁人看来,发生得非常平常的一场葬礼。
灰色的天空,很合时宜地飘起了几滴水珠。
那个时候我无意中抬头,意外地看到施恩吉的泪脸。
我张著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呃,......下雨了。"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突然说了这麽一句。真煞风景。我只有苦笑。
我并不是一个听得懂幽默的人。
在离开的时候,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范恒意!"我急忙出声叫他。
他顿住,表情有些生硬,"什麽事?"
"唔...一直想跟你说抱歉...那天的事,非常对不起。"
"没关系!"匆匆地说完,范恒意便与我反方向离开,快速的样子让人怀疑是去参加旁边不远的另一场葬礼。
没关系。
我也曾经对龚限休说过这句话。可是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如果说只是随口敷衍,这句话有多伤人。
我呆立在原地,想到前几天龚限休的冷漠,有种活该的感觉。笑。
对不起。不知道现在再去说的的话会不会太晚。
小时侯,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摆脱相同的噩梦,醒来後依然记忆犹新。
因为那个根本就不是梦。
我被关在潮湿的地洞里,在远远的彼方,传来挖矿机隆隆的轰鸣声。
不知道有多久,我以为是眼睛哭得坏掉,因为什麽都看不见。
只有偶尔从出口扔进食物时,看到那一束阳光时,才觉得安心下来。
严重的眼疾(语目有超过矫正范围的远视加散光)是因为贪婪地看刺眼的光时留下的,直到後来还是没有後悔过。不过当时的情况谁也没告诉。
"看来你有钱的老爸已经不要你了。小鬼,就等著在这里饿死吧!"
我无声地吞著干涩的食物,有些抑制不住颤抖地听著那些恶毒的威胁。
模糊的声音在周围硬梆梆的泥墙上来回碰撞。
因为之前就已经听够了从远远的地底下传来的魔鬼一样的轰鸣声还有自己的哭声,所以听力也开始迟钝。
从小我就比别人迟钝,内向的性格让我对什麽事情都会安静。
电视里的小孩被绑架之後,家里人总是著急地想要听到安全的声音。
如果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大声地叫著"爸爸来救我"的。不过却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没有人喜欢我,从来不许我撒娇的父亲也许也已经放弃我了。
黑漆漆的洞穴里,每到某个时候,温度就会急剧上升。因为胡乱摸索的手掌被烫伤而骤起的尖叫声,总会引来幸灾乐祸的笑声,那些疯狂的笑声在墓室一样的地底妖异地回荡。於是我知道自己是被用来耍弄的小狗,不许自己妄想从绑架自己的人身上找同情心。
咬著牙,安静地听著自己的粗重的喘气声,伴随著热浪滚滚蔓延开来,直到失去意识。
长大後,我在自己的周围筑起了那道跟童年类似的土牢。它既可以伤害我,但也同时在那个时候用他坚强的手臂保护了我。在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只有它不会放弃我,安静地听著我的声音。
我於是就这样,对周遭充满著恐惧,小心翼翼地与别人隔绝著。
但是这个时候,另一个梦境出现了。
那个人来到我的面前,起先我因为他像所有经过的人一样,嘲笑或者冷漠地走开。
但是我想错了。他用强势的力量狠狠地摧毁了那层隔阂。把缩在角落里的我用力扯了出来。
我不情愿,也狠狠地反抗。但是在他身後,我却看到了阳光。
夹杂著风和雨,颜色是纯净的透明。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不远处,玻璃反射的光芒一点点映到幽暗的墙上。外面在下雨,而且有太阳。
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一般的错觉让我惊叹出声。
这一来,感到裂开了一般的头痛。
我撑起身体,手掌接触到的是跟以前相同柔软的床垫。
昨天晚上的记忆在脑袋中渐渐回笼。
跑到龚限休家里,并且借著昏沈的酒意硬是抓著门框赖在他的家里。最後被拗得实在没有办法,於是他收留了我。
到现在,错乱的思觉已经完全清醒。我抬起双手捂住嘴巴,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龚限休现在在哪里,房间里很安静。
抬眼环顾四周,才没有多久之前的事情,什麽都没有改变。
也许是龚限休懒的改变,毕竟我对他来说,也许也只是很简单意义的一个人。
他遇见过的人那麽多,就算是被伤到,也一定有的是方法很快平复伤痕吧?
所以,他现在才会那麽无所谓地收留我过夜。而我一定已经没有办法再让他像以前一样为我哭了吧?这里是他私人的地方,到处都有他的味道,我竟然真的又回到这里,根本就像假的一样。
我揪紧他的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身体,鼻子酸酸地这样想,以前龚限休喜欢用力地抱我,也会一边亲吻我一边跟我说他喜欢我。可是我却总是只想著自己的事情而拒绝他。
"喂!你上午有课吧?赖在这里干嘛?"
身上的被子突然被抽开。我被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
回头果然看到了龚限休,他居高临下地回视我,眉毛微微地皱起。
我顿时发现心跳有一些失轨,好半晌只是楞楞地盯著他看。
他转过身的动作让我著急地伸手去抓,但是却没有抓到。而他却原来只是回身去接了一杯开水递给我。
"喝下去醒醒酒。"他冷冷的语调。
我无声地接过,却没有喝。
虽然不留情地说话。但是他的这个动作,却体贴得让我顿时感到脸上发烧。
"龚限休,我头好痛,不想去上课。"
我轻轻地开口,允许自己小小地对著他撒娇。
"喂!不管怎麽样,身体不舒服也请你回自己的地方不舒服。这里是我的房间,请你搞清楚。"
"可是,是你自己把我放在......"你的房间的呀!我察觉到优势的讲话却被龚限休一挥手压过。
"只是不想麻烦,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啊!"我试著朝他微笑。但是一点用也没有。
"随便你。"他也没有赶人的意思,回头就打算出去。
他要走了!
我焦急地这样想过,冲上去就抱住了他。
"喂!你干什麽?很恶心快点放手!"
"龚限休,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语目,不是‘喂喂喂'的啊!"
"你他妈的究竟想干什麽?"他终於回头看我,语气却是冷淡的疏远那种。好伤心。
"我要你留下来陪我啊!"我理所当然地告诉他,"像以前一样来抱我好吗?"
"你发什麽疯啊?搞错对象了吧?"他皱起眉挣扎。扭动的身体让我感到难受。
"龚限休,不行吗?"我用力制止他的蠢动,"或者我来抱你也可以,我们重新开始吧!"
"不要发神经了好不好?官语目。"他终於叫了我的名字,说出的却是这麽不留余地的话。胸口好痛,但是我执拗地不想放开,赶到他的身前,把他用力地往後面推。
龚限休没有站稳,不由得仰到床上,我於是赶紧迫了上去,用膝盖顶住他的腰。拿手去扯他的衬衫领口。
"你他妈的少变态了!"
龚限休随手拿过床头的那杯开水,冲著我的脸就泼了过来。
冰凉的水顺著额头滑下,在十月份的这个时候,感到了隆冬的寒意。
那个笨蛋!那个笨蛋!
38
"...你说过喜欢我的,说过那麽多次,难道都是骗人的吗?这麽快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真过份......"
"......喂,一开始你就知道自己是代替品吧?现在来说什麽过份很奇怪呀!"
"什麽意思?"
"你是恩其的代替品啊!一开始就是这样,所以你不用内疚。"他叹了口气,像是忏悔一样苦笑著说。
"龚恩其?"...怎麽会?我感到疑惑。
"所以说,看到长得那麽像他的你,我才会昏了头。"
什麽啊......巫宸昕也是,龚限休也是,究竟当我是什麽啊?
正在我想大声质问的时候,却看到了他暧昧的脸色。
"骗人。假的吧?"
他没料到我会这麽说,楞住的表情相当滑稽。
"编这种拙劣的谎言!"
"喂!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他假装失笑的样子太难看了。
於是我跪了下来,看著他笑得难看的脸,低下头吸住了他温暖的性器。
"喂......"
"我说过不许你叫我‘喂喂喂'的!"放开嘴巴,我抬头对他警告。
"住手!"
休想!我执拗地摇头。努力地继续著手上和嘴上的动作。
做得几乎自暴自弃,不想回答他。
"你省省吧那种烂技术!"
他伸手抓住我的头发,反复一个动作想推开我。
好痛!那个笨蛋!
为什麽不勃起?你是不是男人的啊?
"拜托你给点反应啊!"
我开始焦急,舌间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但不知道是谁的。
"啐,很痛啊痴呆!你以为那个是什麽啊?"
龚限休的斥骂让我松了口,"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给我放手!"趁这个停顿,龚限休马上把我推了开来。
突然有一种会失去一切的恐惧感,让我站起来,之前跪到有些麻木的腿硬是支撑地抵住门口。
"不要走!"我固执地摇头,摇得宿醉的脑袋更加发晕。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喂!"
......他还是叫我‘喂'。
笨蛋笨蛋!
有些犹豫,但是还是把因为发汗而黏湿的长裤扯掉,然後坐到地上,用背脊抵住门板,当著他的面玩弄起自己的性器。
"......不许走,看著我。"
如果失去这次机会,也许我就会再也没有勇气这样面对他了。
所以到这个时候,我只有颤抖著逼自己打开双腿,让他看我难看的样子。
可是他却退後了一步。
骤起的羞耻心让我一时间陷入悲伤。
转开头看向旁边,只是发出无法忍耐的喘息。
"喂!"
头痛,一直在耳鸣,手中则机械地继续动作。
精液在极度的疲倦之後,散落在大腿四周,我稍微沈默下来。
然後听到了龚限休的声音。
"满足了可以停手了吧?"
"没有满足。"我抬起手擦去额角湿淋淋的汗水,脸侧顿时留下带著淡淡气味的汁液。我伸出舌头,轻轻滑了一下,有些苦味。
"没有满足龚限休,接下来是你,来插我吧!"
"喂!你有没有羞耻心的啊?"
他用脚踢我示意我闪到一边去。
"有!但是如果你要一直叫我‘喂'的话,就没有!"
听到我这句话的龚限休像被咬到一样,发飙地冲过来扯我的手臂,茄克的领子被拉得歪到一边。然後我被推开,外面的温度不同的空气灌进房间里,冷冷的。
我伸手去抓他的衣服,被强硬扯开,然後是裤管,紧紧抱著他的腿。
"不要──"也许无法阻止他离开的无力感让我大声尖叫。
"语目,太丢脸了。"
听到他再次叫了我的名字,是在龚限休甩上门出去的时候。顿时,之前的力气像血液一样流走了。
楼下响起了马达的突突声。身体却虚弱得厉害,我强打著精神跑出去阳台,感觉上有些凄惨地往下看。
当我探出头的时候,正看见龚限休被加尔叫住,对方跳上他的後座,龚限休也没有拒绝。
不是说过这辆机车是不载人的吗?不是说过我是例外吗?全部原来都是骗人好玩的啊!
而後我看到了他的笑容。
那一刻真的想就这样头朝下栽下去,在他面前。
──想不顾一切,阻止他对别人露出笑容。
39
龚限休离开後,我扯下被子胡乱的缠著,躺在凉凉的地板上,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懒得遮掩严实的脖子还有下半身渐渐变得冰冷,然後开始发热。
再次听到马达声,是在傍晚过後。我听到了淋浴的声音,然後是擦拭著滴水的头发的龚限休拉开门进来。洗发精的味道顿时取代了室内浑浊的空气。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默默地看著他。
他仿佛没有发现我,在走过来开窗时候,差点被绊到在地。我发出闷哼,他才回头看向我的方向。然後马上跑去开了灯。
"你怎麽还在这里?"
他皱起眉头看著我,一脸厌恶的表情。
"别那样看我......"我懒洋洋地撇开头。
"起来!"
"好累,你扶我。"我没有撒谎。躺了一整天,什麽也没吃什麽也没喝,全身痛得连移动都困难。
"你闹够了没有?官语目。"他一边抱怨著一边还是低下头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於是顺势将身体压到他肩膀上。他的肌肤冰冰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
"再摸来摸去的,小心我奸了你!"
他恶毒地警告。
"同意,我让你奸。"我笑著回答。
"你别耍我了!"他像碰到脏东西一样迅速推开我。
"我说可以就是真的可以。"我俯过身,有些心痛地对他说。
"语目,你以前不是很拽吗?你的骄傲都哪里去了?"仿佛听不懂我的话,他开始冷淡地攻击我。
"没有骄傲。"感到冷,我抱著被子蜷缩起来,看著终於愿意认真听我说话的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什麽,"骄傲一点都不好。我现在什麽都没有了,所以你来同情我啊。龚限休,再跟我说你喜欢我啊!"
他犹豫了一下,又来拽我的胳膊。
"我没力气跟你玩。"
"不要!你想赶我走的话就先杀了我!"我著急地立刻伸手抓住床沿。
"打昏就好了!"
一个凑热闹的声音从玄关传来,我於是看到一双看好戏的蓝色眼睛。
我怒视著他,之前对加尔的好感因为龚限休中午的笑容而完全失去。
"真倔强的小孩!龚,让他留下也不错啊!"
虽然对方是在为我讲话,但是我完全不觉得感激,所以转开了头。
当我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让我心头冒火的一幕,发现门口的加尔的龚限休走了出去,在玄关拉过了加尔的头便是一个亲吻。那是什麽?示威吗?皱起眉我马上跑上去想拉开两人,却迟了一步,龚限休已经甩上门离开。只剩下一个加尔用古怪的眼光看我。
我於是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我原来还以为那个孩子长大了,原来仍旧是很可爱啊!"
直视了一会儿,他却突然象有中了彩一样开心地笑起来,朝我露出一口白牙。
我莫名所以地呆住,而仅一个空当的时间,被加尔抱住头突然夺走了呼吸。
"你干什麽?!"我用力挣脱。
"这个是间接接吻哦!"突然,他这麽说了一句。
我怔住了,於是再次让加尔把嘴唇压了过来。
一声轻微的声音後,龚限休突然打断了我们。
我回头看向他,紧张地想要解释。
但是加尔却比我先一步聒噪出声,"哈,龚,不服气吗?谁叫你先惹我的。"
而龚限休却是一脸没趣避开的表情,然後将手中的一堆东西放到一边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