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焰舞————清尊 (下)
清尊 (下)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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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的朦胧眼,倏地凝聚针般的恨意。他怎能如此?在他知道了许多,脆弱之余,又划了一道伤口?留著当初的毒,是为了警惕自己吗?时刻提醒著,要复仇?他们之间,除了仇恨,难道再无其它?曾经有过的爱恋,太过幼小,幼小到经不起折腾,被强大的恨意淹没?
"好美的眼睛。"他亲吻他的眼。温柔的语气,轻轻地碰触,把一个憎恨的人当情人般呵护?!
星魁的世界崩溃了,武装一一卸下,泪落得更凶,他大声地吼叫。"把它医好!我不要我的‘七日断魂散'留在你体内!风魔狐燊,不许将它留在体内!我不要我的任何东西被你私藏!"
怀中的人像个孩子在讨糖,揪住他的衣服,狂落泪。这是他所罕见的,心不禁柔了下来,连眼神也变得温柔似水。只有这一刻,他才像以前的千暮白。
"好,好,你别哭,这太不像你了。我解了它便是。"他轻言轻语,拍著他的背,连拥他也变得轻柔了。"火儿,火儿,我的火儿。"
他温柔地吻去他的泪,将他捧在手心呵护。
星魁感到身体的某个部位在燃烧,觉得自己被一团某名的热气包围了,世界全变成了粉色。狐燊将唇轻轻地落在他的胸口,怜惜的舔著当日被他咬红的肌肤。他突感一阵刺痛,由心口直窜脑门。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猛地推开他,揪拢自己的衣物,恨意迸射。
狐燊将破了的手指放入口中,尝到血腥味,阴森地道:"你又想缩进壳里去!"难得温柔的心情,完全被生气所取代。
他无言以对,起身便走。
他们之间,有太多情感,不是单单的爱恨能解释的。才到门边,手脚一阵刺痛。
狐燊右掌牵著数根银丝,另一端,竟穿透星魁的手脚腕。一拉,他便被扯入狐燊的怀中。
强忍疼痛,星魁咬牙切齿地怒瞪他。这该死的男人,又用这招伤害他!
"永远都别想从本宫怀中逃离。火儿,你应该很清楚本宫的性子。而我,对你的反抗,特别敏感。你往往会激起我心中的魔。所以,若不想受伤,不准忤逆本宫。"他大掌覆在他的肩上,冷飕飕地道。
"啊!"星魁痛呼一声,昏了过去,软倒在狐燊的怀中,狐燊怜惜地叹口气。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紫云雷,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望见昏倒在狐燊怀中的星魁,他皱了眉,见他手和脚上的血,温润的脸透出一丝不满。
"有事?"狐燊像什麽事都没发生一样,眯眼笑看门口的人。
紫云雷步入屋内,在狐燊对面坐下。"你能不伤他吗?"
狐燊挑眉,将怀中人的手移至唇边,舔干他手腕上的血。"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常常做些伤害他的事。"眼一转,他微笑著道,"他越逃避,我就越想激他。"
"那也不能伤害他啊。"紫云雷将视线移至案上的杯子内,发现两人的血不溶。他眼一闪。"你知道了?"
狐燊嘴角扯了一下。"没道理你知了我却不知。"
紫云雷叹了口气。倒了杯茶给自己,亦给他倒了一杯。"你们......当日是怎样进‘鬼煞宫'的?"
狐燊垂下眼睑,敛去了部分光彩,也收去了几分邪气。"你若想知道,我可以说於你听。不过,在这说之前,我要知道,那日你为何会出现在莫寒山?"
紫云雷淡淡一笑。"你们出事那年,我也不过十几岁,整个家就只能由我撑起。感谢父亲教导有方,我才能坚持到现在。成人後,我一直没有停止去寻找你们。因为当初案发现场,没有你和露儿的尸体,所以我不认为你们也遭不测。功夫不负有人心,花了十年的时间,终於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前段时间‘刘家堡'堡主刘飞召集众多江湖人士讨伐‘鬼煞宫',我没有答应刘飞,但还是留了个心。後来在那个山洞里看到你,我才真正确定。你们就是我的弟弟。"
他与暮白长得极为相似,如果说没有血缘,那是骗人的。因此,那日在山洞中一相见,便肯定了。
"原来如此。"狐燊挑挑眉,道,"也真亏你我长得像,那天在山洞里见了你的脸,我才没有杀了你。"
紫云雷轻笑一声。他相信狐燊有杀他的能力,但当时那种情况,杀他怕是有些困难。
沈默了一会,狐燊方开口说起往事:
"十三年前,我们所在的商队在快到许镇时,途中突然杀出一群黑衣人。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商队的人,不到半柱香时间,都倒下,只有我和火儿......也就是露儿,在父亲的保护下,逃了开。然而,穷追不舍的黑衣人还是追上了我们,然......"他顿了顿,将头搁在星魁的头顶,邪魅的气息缭绕在黑眸中。"感谢母亲给了我这张脸,以及这双眼睛。‘鬼煞宫'的‘白鬼',十多年前,表姑的爱慕者,‘看中'了我,以‘冷雪寒针'折磨火儿,控制我。"
紫云雷仔细地听著。眼前这个男人说话语气平淡,似在说他人的故事,一点感情的波动都没有。他知道,表姑长得和自己的母亲有几分相似,而狐燊又相似於母亲。这张脸,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
"你知道吗?一进‘鬼煞宫',人已有半只脚踩在棺材里。若是懦弱无能的人,不出十天便死於非命,不是乱刀砍死,便是剧毒折磨死。初进宫里,我与火儿由於有‘白鬼'护著,倒也少了些麻烦......不过,‘鬼煞宫'真是个练武学医制毒的好地方,多亏父母给了我聪明的脑袋,我三年内学完白鬼的武功,两年後称霸整座宫......"
当他提起杀戮、流血、打斗、下毒时,脸上浮动著陶醉的神色,似乎,只有血腥才是他的所感兴趣的。
像个魔鬼!紫云雷微眯了眼,在狐燊的身後,他看到一团黑。狐燊,不愧是"鬼煞宫"历代来最可怕的鬼王!那日在山洞初见,尽管他们一身狼狈,但狐燊那双如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嗜血之光,令他立即想到了地狱里的魔鬼。幸亏他当时没一会就昏过去了,否则在那样可怕的盯视下,是不敢越雷池一步,靠近他们。
"白鬼,那个既是我的‘恩人',又是我的‘仇人',更是我的手下败将。我非常非常地痛恨他,所以......我怎会让他轻松地死去呢?我挑了他的手筋和脚筋,再给了他点‘火刹殿'的媚药,让他欲火焚身的过了三天三夜。之後,我再要一百个男人轮翻上他,让他深切地体会一下,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屈辱与痛苦。最後,在他临死之前,我让他也尝尝比‘冷雪寒针'狠上十倍的毒,如此折磨他一个月方让他死在蚀骨水中。一摊血水,浇给‘鬼煞宫'的百花当养料。效果非常好,花开得更豔了。"狐燊扬著动人的笑,令人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颤抖。
"你似乎无法接受我的报复手段?"见紫云雷平静的脸上出现异色,狐燊幽幽的道:"......如果是你进了‘鬼煞宫',为了要保护自己一生所珍惜的人,亦会成为今日的我。惟有变强,变狠,变无情方能不受他人欺辱,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当初的火儿太依赖我了,一个软弱的人在‘鬼煞宫'根本是活不下去的,即使有我的保护!所以,我逼他学武学医制毒。他太善良,懦弱,不肯学,我就疏远他,伤害他,凡跟他亲近的人、事、物,我一律将之抹灭。哼,可笑的是,这虽激起了他的斗志,却恨我入骨......这几年来,我与他的相处更变得古怪异常。"
房内沈寂了几分锺,狐燊发出几声阴森的笑声。即而,又静了。
紫云雷温文尔雅的脸上有著深深的感叹。听了他的过往,作为一个普通的江湖人,真不知该如何反应。真相往往令人痛苦。
"你,还会走麽?"他试探。
"这儿不是我和火儿的归宿。"
"那麽娘呢?"
"不是有你?"狐燊将茶一饮而尽,放肆地笑道。"一山岂能容二虎?‘紫电堡'有你便够了,何况我是个会带来厄运的人,仇家多如过江之鲫。"
紫云雷转过脸。知他虽为鬼王,仍是有人性的。
"真要走,我不会阻止。"
是──为了情吧。
为了他怀中的人。

16

近几日,星魁在躲人。
躲著狐燊,也躲著母亲。
对狐燊,他有太多无法释怀的情感。是爱,或是恨,已经说不清了。或许,恨已多过爱了。过去,有太多恨他的理由。而,恨他成了一种习惯。恨他,才能支撑自己活下去。
而狐燊对他的感情是如何的,他不想去追究,也......不敢!身为鬼王,会有情爱存在吗?他不相信。可,近些日子以来,狐燊偶尔流露出来的情感又该如何解释?
或许,是他玩弄他的另一个陷阱?!
怕了啊!z
人的心,太脆弱了。因为不想再次被伤害,所以逃避。
母亲──y
美丽的母亲,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她。不想欺骗那麽美好的母亲啊。每每接触到她含泪的眼神,他的心便刺痛一下。
他不是她的孩子。
更是个男人。z
如果母亲知道这些真相,会如何?
不想再因为他而伤害周围的人了。也许......有罪的人,是他。
虽然是刻意的躲人,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不可能完全的躲避。
皓月明亮如玉盘,繁星点点如珍珠。z
清凉的晚风吹得人心旷神怡,草丛间活动著数点蓝绿光,是微小的夜精灵在寻找同伴。高大的树下,立了两条修长的人影
"大哥,你找我有事吗?"星魁懒洋洋地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他躲人功夫虽厉害,却忽略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名义上的大兄长。
"谈谈你和......狐燊的事。"紫云雷的声音一如初见时亲切,温和的脸上挂著一抹淡笑。
"哦──"星魁抬了抬眼,沈著脸色道,"我与他的事,你不必过问。"
紫云雷轻叹一声。果然是相系的两人,无形中有著相似的气质,特别是眼睛,生气时都带著野兽般的邪气。
"你们的事,我大致听暮白说了一些。‘鬼煞宫'危害武林多年,鬼王风魔更是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人们口中的邪魔,竟是我的弟弟们。唉......难为你们受了这麽多年的苦。虽然江湖人传言你们如何邪恶,但在我这个大哥心中,你们只是我失散多年的可怜的亲弟弟们。"
星魁扯了扯嘴角,眯眼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们杀人时的可怕。嘿嘿,如果让江湖人知道‘紫电堡'窝藏了两只恶魔,不知会怎样的呢?"
紫云雷怜悯地望他。"露儿,你为何不放过自己呢?"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星魁拧了拧眉。"还有,不要再叫我露儿,那是女人的名字。我现在是星魁。"
"好吧──那我叫你火儿好了,暮白是这样叫你的吧?"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见星魁没有反驳,便叫上口了。"暂且不谈其它,我们聊聊关於你和暮白的事吧。唉,我希望咱们兄弟能相亲相爱,不让母亲担心。"
眼前这位兄长虽然一直温言温语,可话语中暗藏玄机。讽刺地一笑,星魁道:"相亲相爱?大哥你在说笑吗?像我和狐燊这样的邪魔,会有寻常人所谓的爱吗?"
"怎麽会没有呢?是人......都会有。"这个弟弟果然固执。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没有,那只恶鬼更没有。"
"火儿,怎麽可以叫自己的兄长是恶鬼呢?"紫云雷不赞同地责备。"再如何,暮白是你的兄长,从小就爱护你,如今一样关心著你,你怎麽可以对那些关爱视而不见呢?"
"兄长?他有把自己当成是我的哥哥了吗?"星魁提高了声音,气愤地说。"有哪个兄长会从小就念著要娶自己的弟弟为妻?有哪样的兄长会......会不顾弟弟的意愿,就......总之,我和他没什麽好说的。我恨他,恨死他了!"
紫云雷抿了抿嘴,有点头痛地揉揉额。为什麽这个弟弟怎样都无法沟通呢?难道是......狐燊教育太失败了?他一激动,说起话来就像小孩子在堵气,嘴里不断嚷著恨,神情也一脸委屈。
他可能......从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咳,幼稚。
"你笑什麽?"星魁懊恼地问。
紫云雷咳了数声,道:"我虽不知你们之间发生过什麽不愉快的事,但单这几日的观察,他对你,是有情的。"
"有情?"星魁嗤笑一声。"大哥,你何时对他这麽了解了?我与他生活了十几年,都未曾完全了解过他呢。"
语气似乎有点酸溜溜的?紫云雷微微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星魁剑眉一拧。"好个旁观者!难得大哥对龙阳断袖如此宽容。"
"我不是卫道士。"紫云雷摇头。这个弟弟,话中诸多挑衅啊。
"他却从不给我选择的机会。"星魁双眼一黯。是的,狐燊是霸道的,在他懵懂的时候,便要了他。从一开始,他便驻进了他的心中,令他再无法容纳其他人。他并不喜欢男人,对女人仅是欣赏。他有跟女人同在一张床上,但女人引不出他的性欲,最後不了了之。而男人,他厌恶与男人发生关系。唯独狐燊,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那样,强迫性地发生了。
难道,除了狐燊,他无法接受其他人?
真可怕!
可怕的狐燊,连他的身体都控制住了!
寂静了须臾,紫云雷开口反问:"他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不是吗?"
星魁一震。"什麽意思。"
紫云雷抬头,望著星空,黑夜里,众星拱月,别有一番风情。
"他成为鬼王,别无选择。"
星魁握紧了双拳,凶焰在眼中跳动。
"‘鬼煞宫',太神秘,也太可怕,江湖人都对它敬而远之。幸亏‘鬼煞宫'没有称霸武林的野心,几十年来,白道中人对它睁之眼闭之眼。十几年前,你与他非常不幸的堕入其中。狐燊是令人敬佩的。十几岁的孩子,在魔鬼宫里竟能存活下来,而你,他将你保护得很好。"
星魁背过身,将身影隐藏黑暗中。
见他仍不语,紫云雷继续道:"比起他来,你要干净许多。"
星魁脊背一僵。
"他将自己的人性与魔鬼交换,成为了如今的鬼王。一手掌握了整个‘鬼煞宫',把一切罪恶控制於股掌之间。近些年来,‘鬼煞宫'在江湖上几乎是销声匿迹了。你身为‘火神',行走江湖,可曾听到过‘鬼煞宫'的人胡作非为?"
猛然一提点,瞬间点通星魁。不错,这三年来,他几乎没追查过"鬼煞宫"的案件。
也就是在"寒月山庄"比武大赛上,他被一群鸟绑架进了"鬼煞宫",後来"刘家堡"的刘飞联合各派人士讨伐"鬼煞宫",狐燊才反击灭了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莫寒山一役,他和狐燊受了重伤,但刘飞等人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江湖对此事不提一词,生怕惹来杀生之祸。所以这一惨案不了了之。
见他深思,紫云雷又道:"狐燊虽是鬼王,看似全无人性,但他对你,还有著无法抹灭的情爱。"
星魁一时无法接受太多,本能的反抗,讥讽地冷哼,他道:"情爱?根本是无稽之谈!"对上紫云雷,眼中燃起两把青火。"他恨我!恨我三年前为了一个女人拿‘七日断魂散'对付他。有哪位师父能够忍受徒弟拿自己所教的手段来对付他?不错,他是将我保护得很好,保护得成为一个不言不语的傀儡,当傀儡有了思想後,便成了背叛者!他岂能放过我这个背叛者?他是鬼王,是风魔,手段阴狠毒辣,他很了解人的心,用以前我对他的依恋来折磨我。对我是又怜又伤,扑朔迷离的让人捉不透。他根本是在折磨一只不听话的小白兔,而我,就是那只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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