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他背後的脑袋猛烈地摇晃,声音沙哑而闷闷的。"......我不怕。你要伤害,只管伤害好了。反正......我皮厚肉粗,这麽多年......早习惯了。"
疑惑地发现男人整个背在震动,星魁松开手,抬头,男人正转过头,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邪恶。
星魁吞了吞口水,後退一步,那男人却转过身,向他逼近,星魁又後退一步。
"你不是说不怕吗?"狐燊轻轻地问,衣裳上有血,黑发凌乱披泄,脸色苍白,全身充满了危险。
星魁摇摇头,吞吐。"我不怕。"
"那你为何後退?"把人逼到墙角,长臂一伸,困住了猎物。
"呃──"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本能反应......不好意思......"
"是吗?"执起星魁的手,放在嘴边,露出尖锐的牙齿。"如果说......只有你的血,才能解我体内的毒......也不害怕吗?"
那白森森的牙齿,像狼的獠牙。"如果真有用,你就──喝吧。"
狐燊盯视他,问:"你真要我活?"
他低下头,不看他。"相较起来,我更害怕──你的死亡。"是的,正如狐燊所言,这个世界,没他就没有星魁,他和他从进入"鬼煞宫"的那时起,命运之线便纠缠成一条了。少了谁都将不完整。可怜他过了这麽多年,才明白过来。当理清这些纠葛後,回想以前的自己,是多麽的幼稚。
狐燊担下了原本属於他的那一份磨难,自己不但不感恩,还去憎恨他,责骂他是魔鬼。如此可恶的他,怎麽不叫狐燊恼怒?所以狐燊对他的伤害,根本是微不足道的。
见星魁眼神坚定,狐燊邪邪一笑,咬上他的手腕,用利齿咬开他白嫩的肌肤,直刺入血管,顿时,殷红欲滴的血流了出来。
星魁忍著痛,看他将流出的血尽数吞进腹中,心中没有害怕。
"唔......"当他用舌舔他的伤口时,他觉得又痛又辣,不禁呻吟出声。
窗外,摇摇欲坠的人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睹自己的儿子像野兽一般,红著眼,吸自己女儿的血。她六神无主,脚步蹒跚地离开,心中骇然万分。她多麽希望刚才没有看到那一幕!
**** **** ****
紫云雷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星魁的房门前,正欲推门,一道黑影闪过,挡去了他的动作。
"让开!"他温煦的眼中射出冰冷的箭。脑中一直闪著母亲焦急而骇然的话。
"暮白竟......竟喝露儿的血!天啊!这种事......"
他听不清母亲後面还说了什麽,只骇然於狐燊喝星魁的血!他们之间的争执进行到杀害对方?若如此,他昨夜太不应该找星魁谈话了!
弄巧成拙!?
黑影阴森地扯扯嘴角,指向微开的窗户。
紫云雷不解,但人已移到窗口。
只见星魁靠坐在墙角,闭著眼,而狐燊跪在他的面前,舔著他左手流出的血。
紫云雷惊诧地想进去阻止,立刻被乌虚鹇拦下。
"别打扰他们。"
狐燊放开星魁的手。"够了。"
星魁睁开眼,收回手,见还有血冒出,便取出金创药敷上。
"你觉得怎样?"他有点虚弱地问。
狐燊微微一笑,从腰间取出一粒红药丸放入口中,盘腿而坐,运功将被真气包住的毒给肆放出来,猛烈的毒一出来,便汹涌地扩散,但突来一团清凉,迅速的把毒素重新包围了起来,并吞食。许久,那团清凉散开,已将毒完全化解。
他收回散布的真气,缓缓地张开眼,脸色不再苍白。星魁已将手包扎好了,他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好累,好想睡。微眯眼,瞟见狐燊唇边有血渍,他凑过去把他唇边的血给舔干净。
舔著舔著,人就软了下来,睡著了。
狐燊怜惜地摇头,将他抱至床上,拉好被子。
"看够了吧。"他朝窗口淡然地道。
紫云雷推门而进。"娘被你们吓著了。"
狐燊优雅地一笑。"是吗?那我开个药方让她补补身。"
紫云雷发现狐燊又变回刚来时的温文尔雅,他叹口气,觉得筋疲力尽。视线飘向床上熟睡的人,迟疑地问:"你没伤害他吧?"
狐燊俊美的脸淡淡地漾开笑意。"如你所见。"他当然没有伤害他,只不过是──稍微戏弄了他一下。火儿的血对他体内的毒用处不大,他只是习惯性地想逗弄他罢了。果然──这孩子还是一样好骗。
"明日走?不告诉娘?"见两人似乎冰释前嫌,紫云雷清楚已留不住他们了。
"我会留信给她。"他望向窗外。"我不会让她忧伤的。你不必担心。"
"希望如此。" 紫云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去安慰受惊的母亲了。他们两个人的事,他不需再插手了。有些事,管太多,反而会画蛇添足。
狐燊在床边坐下,凝视床上沈睡的人儿。
毫无防备地睡著了呢。看来,是真的放下了心中的蒂固,不再挣扎抗拒他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颊,眸中有著深情。只有在他睡著的时候,自己才能真情留露?或许,以後,他不用再伪装?
"真的是累了呢。"
就连这鬼王的身份,也累了。可,一日成为鬼王,便不能轻易地脱去这外皮。魔性已深入心中,无法拔去。
"或许会将你伤害得更彻底。以爱的名义。"合衣躺在他身边,将他揽入怀中。
"不要再恨我,火儿。"贴在他耳边,喃喃。
睡梦中的星魁皱了皱眉,呓语一声,自然地钻进狐燊地怀中,睡得更沈了。
狐燊这才安心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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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魁是在马车里醒来的。
车轮咕辘辘地转著,他躺在狐燊的怀里颠簸。
忽然清醒过来,他推开狐燊坐起身,揭开窗帘,看到一片荒山野林。
"这是去哪?"怎麽才睡了一夜,就不在"紫电堡"了。
"去‘鬼煞宫'的路上。"狐燊理了理衣服,懒洋洋地靠在枕垫上。
星魁何等聪明,一下子会意。放下窗帘,盘腿而坐,瞅向对面的男人。"你不怕......娘会担心?"
"这是迟早的事,她应该会习惯。"狐燊淡淡地说。他们的身份,容不得他们贪恋家的温暖。已经习惯成为恶魔,天堂不属於他们。
抓了抓头发,星魁叹口气。"难道......我们一生都在陷於‘鬼煞宫'?"
狐燊垂眼。"你比较喜欢当火神捕?"
"算了吧。"星魁撇撇嘴。三年的游戏人间,已经足够他看清世人的嘴脸了。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都不是他最终的归宿。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对他诸多恩情的师父师娘。
狐燊伸手把他扯入怀中,不规矩的手解开他的衣物。"路途遥远,我们还是做些别的事吧。回到‘鬼煞宫'还有许多恼人的事要做。"
星魁象征性地抗议了两下,知道自己挣不开男人,只好放弃。
他知道此番回"鬼煞宫",凶多吉少。毕竟,那个背叛者还隐藏在暗处,对他们虎视眈眈。
鬼王──可不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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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煞宫•火刹殿
充满诡异香气的闺房里,弥漫著醉人的龙涎香,女子娇喘的声音自粉红色的纱帐内频频传出。杜丽瑰娇曼如玉的丰满身体只由一条黑色性感的轻纱裹著,美丽令男人疯狂的身躯懒懒地躺在棉絮床上。身边,两名英俊健强的男子中魔般的趴在她身边,双手不停地抚摸她的肌肤,为她带来无限的刺激与快感。她完全沈浸在迷人消魂的感官刺激下。
房外,进来一名清秀甜美,两眼都空洞的少女。
"什麽事?"杜丽瑰喘著气问,并不时地呻吟著。
"回殿主,宫主和......少主回宫了。"少女如实以报。
"什麽!"纱帐内的人突然阴沈地叫道。她面目可憎的模样令帐内的两个男人害怕得直发抖。妖豔的美目闪烁著凶狠的光芒。那个少年也回来了?哼,狐燊保护著的少年,她恨之入骨!
狐燊,这个叫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竟那般无情地拒绝她的求爱!
想起刚入宫时,她年方十六。当时她被"火刹殿"的前任殿主掳来宫中,她的恐惧无法言语。每日过得提心吊胆。然,一日,在湖边看到一个沐浴在阳光下的俊美少年,她以为他是天人!竟是如此的让人看了心生好感。多日的打探下,方知他是"风魔殿"殿主!
多麽年轻而俊美的少年殿主啊!
由於常受姐妹欺负,她偷偷地跑到湖边哭泣,将心中的恐惧和不满以哭泣发泄。
一次又因姐妹的欺辱,她跑到湖边痛哭,突然响起一个好听的男音。
"哭有什麽用?"
她一惊,抬头看向来人,竟是他?那沐浴在阳光下的美少年!挂著泪珠,她就这样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少年。
少年露出一个深沈地笑。"进了这座魔鬼宫,你就要舍弃你的人性。别人欺辱你,你要等待,等待到有能力回击他。一味的软弱下去,下场只有死!"
她骇然,她本是千金小姐,知书达礼,从未想过这种可怕的事。
"别人狠,你要比他更狠!"说完,他扯著邪笑转身,迎上奔来的一名十来岁的少年。那是个拥有绝美容颜的少年,却有著让"鬼煞宫"所有人人忌妒的纯真!
她忌妒那纯真的少年!
忌妒他受到狐燊的保护,忌妒他有他的怜爱!同样是进"鬼煞宫",他凭什麽有如此纯的神色,而她却要染一身血腥与罪恶?
她不甘啊!
八年来,她彻底堕落了!
当她羽翼丰满了,抱著一份傻傻的心,向那人吐露真情。那人已是众人骇然的"鬼王"。他神情冰冷邪魅,嘲弄地道:"你以为我会要一只破鞋?且是一只百人用过的!哈哈哈──少天真了!"
"少天真了"!
她苍白了脸,羞愤难当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原来傻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她恨,怨、悔、愁......谁能知?谁能晓?
而那绝美的少年,虽变成不言不语的傀儡,但她知道,尽管那人已散失人性,仍是恋著那少年!即使成了傀儡,他仍是纯真!她却一身污秽!真是讽刺!
三年前,他突然失踪,她高兴了好久,而那人终於变成真正没人性的鬼王了!只有把自己心爱的人杀了,那麽,算是真正的无情。她笑,也好,也罢,他无情更好。即使自己得不到,那别人也别想得到!
好不容易平静了心,但,他竟然没死?还和鬼王一起回鬼煞宫了?!
所有的不甘与恨意汹涌澎湃了,她一定要他死!
初火──
一定要死!
18
鬼煞宫──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一道道似由金粉汇成的光芒。
星魁一身白色衫袍,潇洒地行走在湖中折廊上。洁白的睡莲绽放出粉色的心蕊,清幽的香气随风飘荡。
星魁深呼口气,再将清香吸至肚里。太舒畅了!这"鬼煞宫"虽罪恶深重,却有著天界般的美丽景色。
一个美丽的地方,住了一群魔鬼。
回来"鬼煞宫"多日,但,不知为什麽,这几日总有一股压抑感。有什麽事要发生?
趁著狐燊没有缠著他,他方出来透透气。盯著睡莲,不由地想起母亲,最怕母亲流泪,但他们的离开,母亲一定流泪了。希望大哥能好好安慰她。
他和狐燊都是不孝的孩子。
收回视线,慢慢地散步。
走过折廊,步上岸,岸上的草地绿油油的。他漫步其上,享受清晨的清爽。
"咯咯......"
突然,不远处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他挑了挑眉。奇怪,若在以往,宫里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天真无邪的笑声?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上前细看,只见一绿衣少女在湖边戏水。但见她笑容纯真,星魁纳闷,哪来的单纯小姑娘。
漂亮的星眸邪光一闪,立即换上吊儿啷当的笑脸。
少女挽著袖子,半跪在湖边,一双白嫩的小手不时的拨弄著清澈的湖水,湖里的鱼儿愉悦地跳跃著。好一幅美女戏水图啊!
"可爱的小姑娘,一个人吗?"戏谑的声音自她身後响起。
她愣了愣,转身一看。呀!好俊美的白衣少年!漂亮的星眸闪烁著吸引人的邪气。
"你是谁?"她歪著螓首。
星魁诧异地发现,这个小姑娘有一张美如玉的脸,稍显稚气,再长大点,一定又是一个迷倒众生的绝世佳人。
"在下星魁,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星魁散发出致命的魅力,希望将这小美人迷得头晕眼花。
可惜人家小姑娘对他的魅力视若无睹。"我是雪天梦,是鹿大哥带我来这里的。哇!这里是什麽地方?好美哦!可是鹿大哥却不告诉我,你知道吗?"
显然,"鬼煞宫"的美丽比星魁的魅力更胜一筹。星魁僵著笑容。鹿大哥?不会是鹿魃耀吧?那个该死的鹿魃耀竟然骗来这麽一个美好的小姑娘?他不怕这罪恶的"鬼煞宫",污了这少女的纯真?
操著森冷的声音,他神秘兮兮地附在雪天梦的耳边道:"天梦姑娘,你被骗了!"
"骗?"
"不错!这里可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可怕的比地狱还炼狱的阴森恐怖的魔鬼宫──‘鬼煞宫'!"
"‘鬼煞宫'?很可怕吗?"虽然对方用了很多可怕的形容词,但这麽美的地方怎麽会是魔鬼宫?何况她根本不知"鬼煞宫"是什麽东西!
看到雪天梦那天真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小脸,星魁几乎要仰天长叹。鹿魃耀是从哪里骗来这麽单纯的小白兔?!不行,一定要吓到她,最好吓得她甩了鹿魃耀那可恶的男人,以报当日之仇,谁叫他曾烧了师父的保嘉王爷府?
"天梦,你可知你的鹿大哥是怎样的人吗?他可是个杀人不......"
"少主,好闲啊!"一个似冰窑里蹦出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星魁一惊,扭头一看──
吓!是鹿魃耀!好可怕的脸!明明有一张迷死众女人的俊脸,此时却冷若冰霜。看来,他真的惹到他了!呵呵,那张爱捉弄人的脸也会变色吗?
星魁轻咳一声,换上一张迷人的笑脸。"闲,闲得很呐!你不知道吗?整座宫里,就我这个挂名少主是最闲的啊。"
鹿魃耀眯眯眼,闪烁著危险之光。"果然是很闲,闲到挑戏本殿主的人?"
"鹿大哥!"雪天梦高兴地奔进他的怀中,撒娇道:"你去哪了,天梦一个人好无聊,幸亏星魁大哥陪我说说话。不过星魁大哥说,这里是魔鬼宫,可我觉得这里好美!"
鹿魃耀再次冷睨星魁,他揽过雪梦天,轻声道:"别听他胡说,乖乖的,我们回殿。"
星魁眼睛都要突出来了。这是他所认识的鹿魃耀吗?和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根本在哄骗小孩嘛!
"这演的是哪了出戏?"星魁成功地止住了鹿魃耀的脚步。
"怎麽?吓到了?"鹿魃耀挑眉问。
星魁摊摊手。"你‘山鬼殿'殿主也会有情?"
"你与宫主能两情相悦,我为何不能?"鹿魃耀闪著深沈的笑意。
"我的事,你倒很清楚?"星魁眼一眯。
鹿魃耀一笑。"在这魔鬼宫里,不能不多个心眼啊。"
"哼。"
鹿魃耀拉著雪梦天,边走边说道:"病娃娃,你该关心的是‘天魔殿'的那只小猫儿。只怕是不驯的猫儿伤了主人,更伤自己。"
"什麽!"星魁瞠目。该死的狄魅,竟然将寒星掳来"鬼煞宫"了!?可恶!他终究没有好好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