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焰舞————清尊 (下)
清尊 (下)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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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打了他?为什麽?母亲生的柔弱,这一巴掌却毫不含糊。星魁慢慢地转过头来,哀伤地望著母亲。好痛啊,娘──就算孩儿骗了你,可是......你也不能这麽一巴掌打下来啊?他星魁......何曾被人这麽甩过巴掌?
狐燊,这笔帐记你身上了!可恶!
"露......露儿......"白轻羽颤抖了手,打在儿身,却痛在自心。
见母亲伤神,星魁趁机跪了下来,眼中滑下两行泪,他楚楚可怜地瞅著自己的娘亲,语不惊人死不休。"娘,我......我已是他的人了,您还要分开我们吗?"
"啊──"白轻羽震惊地後退,撞倒了椅。"天啊!你......你们是亲兄妹啊,怎麽可以......"
一句话,令两人都一怔。
白轻羽泪流不止。造孽!真是造孽!
星魁僵硬在原地。
等......等等,他刚刚听到了什麽?
你们是亲兄妹?!
亲兄妹?他和狐燊是亲兄妹?不,不,他们不是亲兄妹!他是男的,所以,是亲兄弟?
莫怪,狐燊生得与紫云雷如此相似。
原来......绕了一圈,他们有更亲近的血缘。兄弟啊──
他将十指插入发丝中,瞪大了眼。
他与狐燊是亲兄弟!?哈哈哈,老天开了一个多麽大的玩笑!他星魁再如何愤世嫉俗,离经叛道,一时也无法接受自己与亲兄长......
同为男子纠缠一起便已天地不容了,何况是亲兄弟?
胸口一阵窒息,他真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在母亲面前做了番戏,却探得这麽个秘密?
年少时,狐燊对他的呵护,长大後,他对他的伤害,以及所有他们亲密的举动一一涌入他的脑海中。
胃,一阵翻滚,他捂著嘴干呕了起来。泪,像泉水一样直涌而出。
白轻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上前,心疼地想抚摸他的头。"露儿......"
星魁呕得更厉害了,似要把什麽呕出来,却什麽也呕不出。
他本就不奢望什麽了,可是为何还要让他知道这种事?到底要他星魁怎麽做?逃,逃不过,不逃,要面对接踵而来的伤害。
难道要他粉身碎骨,方放过他?
14

门,忽被一道力打开了,狐燊一身黑衣,邪魅地走了进来。无视於白轻羽的震惊,他来到星魁身前,一把抓住他的削肩,捏住他的下巴,冷冷地道:"你觉得与我在一起令你恶心?"
"你们......你......"白轻羽几欲晕倒,幸亏後到的紫云雷扶住了她。"暮白,你真的对露儿......"
狐燊抱紧呆若木鸡的星魁,黑眸中燃著毁灭性的火焰,嘴角漾开一抹残酷的讽刺。"表婶......或者母亲,您以为呢?"
"不,不......你们......" 白轻羽无法接受!她怎能接自己的亲生儿女做出这种背德的事来?可她能说什麽?儿子女儿失踪多年,一度以为他们早已命丧黄泉,多年伤心失神,好不容易,再次看到他们,哪里想到,他们竟然违背世俗,做出这种事。她以为,他们是在不知情下在一起,可听暮白的语气,分明清楚一切?
紫云雷扶著母亲,只静静地看著,剑眉微拢。
"你......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星魁呆呆地问身边的人,他觉得自己筋疲力尽。
"啊,这个啊,早知道。"狐燊嘲笑地眯起眼。"多年前,我回过一趟‘千夜堡',在废墟里找到父亲的手札,从中得知真相。但,那又如何?不管你与我是否有血缘关系,你既是我狐燊用生命保护的人,就得用你的一生偿还我!十多年来,我为你挡风遮日,为你受尽凌辱,为你折磨了自己的身心。我养你,护你,难道这些只因一个‘亲'字就要抹去?"
星魁愣了。他这番话狠狠地撞击著他。这个邪恶的男人,确是他唯一的避风港。昔日在"鬼煞宫",他为了他受尽白鬼及其他人的欺辱,甚至......甚至......
他闭上了眼,让泪顺著眼角滚落而下。他令他心酸!那究竟是什麽样的感情啊!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竟可以付出如此之多!就算是亲人,也不可能为彼此付出甚多。他......他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多少个夜晚,他抱著他,在他耳边喃喃,喃喃著他是为他而活的。可後来呢?当他成了风魔,成了鬼王,他再也不是他生命中的宝贝?用残忍的手段折磨他,羞辱他,将他折磨成一个不言不语的傀儡?操纵著他的意识,眼中,脑中,心中,唯有他!世界空了,小了,他再也不是他了,他成了鬼王的玩偶?
可那样的恶鬼,同样是被折磨出来的啊!恶劣的环境逼得他不得不如此?而他,是造成今日恶鬼的罪魁祸首!
猛地一震,星魁瞪直了眼,望向狐燊。
白轻羽和紫云雷虽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却可以听出,昔日他们生活的并不好!过去的十几年,他们究竟遇到了什麽?
暮白,明明相见时那般的温文尔雅,谦虚有礼,可为何此时此刻如此邪魅?陌生得可怕!
狐燊推开星魁,将他推倒在地。星魁呆呆地坐於地板,仰望他。
狐燊的表情极度复杂,愤恨,怆然、苦楚,伤痛一一闪现,但很快的,他隐去了这些多余的情感,换上了一贯的邪魅阴冷。
紫云雷的剑眉皱著更紧了,安慰地扶著微微发颤的母亲,给予力量。
"我──"他启口难开,幽幽地注视狐燊。他像只受伤的豹,不愿别人为他疗伤,只是自己一人舔伤口。
"哥哥......"不由自主地吟出声。憎恨仿佛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沈痛。
狐燊捏紧他的下巴,嘲弄地冷哼。"本宫不需要你的同情!"
瞳孔一缩,想起他的残忍手段,他猛地回神,狠狠地拍掉他的手。
假象!
假象!
晶亮的眼眸渐渐凝聚了恨意,将一点点爱恋埋葬,他纵身跃起,不再看屋内的人,提起真气跃身飞了出去。
"露儿──"白轻羽垂泪呼唤。美丽的眼里滑下两行泪。
老天为何愚弄人!
当日若不是她坚持,也不会有这样的糊涂事!二十多年前,由於表姐白若雪婚後多年不孕,一日姐妹相聚提起此事。她心生不忍,便同丈夫商量,将自己两岁的次子暮白送於白若雪当亲生儿子抚养。可是,想不到千家夫妇竟於五年後惨遭杀戮,只留暮白一人被保护送回紫家。当时,她又得一女,紫含露。
说来奇怪,露儿与暮白相见後,对他特别依赖,而另一兄长紫云雷,却不怎麽亲近。露儿总爱缠著暮白,一定要和他同吃同睡。她虽觉得奇怪,可认为兄妹连心,多多亲近也好。日子过得幸福美满就好。
可是,十三年前,丈夫出商,途中经过废弃的千夜堡,暮白一听便想跟著过去,顺道回千夜堡看看,丈夫拗不过他,勉为其难地让他跟随,可露儿一知暮白要出商,吵著也要去,闹了好多天,丈夫没法子,只能带她一块走了。毕竟那次出商不算长,可以很快回来,但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回来的途中遭到强盗袭击,丈夫被乱刀杀死,两个孩子也消失无踪。商队无一幸免!
这些年来,她与长子云雷一直在寻找他们,却一无所获。如今,他们回来了,但他们之间那无法令人理解的感情纠葛叫她心寒......
真是造化弄人啊!
狐燊直挺挺地立著,望著门口。无尽的孤寂缭绕在他身上,被留下的他,仿佛是被遗弃的!闪了闪神,白轻羽再次望过去时,他收了视线,回头一望,邪肆地一笑,散去了孤寂的气息,转身离去了。
白轻羽忽地虚脱般,无力地坐在椅上。暮白的眼神──寒彻入骨!
可怕!
那怎麽会是一个人的眼神!
分明──
像鬼!
打了个寒颤,她冰冷的手握住紫云雷的手。"云雷,这该如何是好?都是娘的错!当初若不是我将你们兄弟分开,也不会有如此结果。苦了露儿,苦了暮白。"
紫云雷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轻声道。"娘,您不要自责,或许,露儿与暮白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不,娘不会看错。暮白那孩子对露儿感情很深。何况他是个男子,心仪的女子在身边,怎能不动心?"
"娘,这事先搁搁吧。您身体不好,这伤神的事,就交给孩儿。"紫云雷招来丫环,扶著白轻羽去休息了。
他步出房门,举首望向天空,他轻轻地叹息。
他又怎不知那两人的事呢?当初在山洞里发现他们时,便看到了惊世骇俗的一幕。
那两人......不能这样下去,否则,只会同归於尽。
低头,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也许,该做些什麽。
******** ****
绫罗绸缎,金钗玉簪,镯子宝玉,尽数扔至地上,狠狠地一踩。丫环们惊惶失措地望著她们的小姐解了发髻,脱了美丽的衣赏,只穿里衣,美丽的脸上有著疯狂地表情。
"出去!"星魁沈声一喝。丫环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要命的,就滚出去!"杀气扑面而来,丫环们纷纷逃出了房间。
刹时,典雅的房内,唯有星魁一人粗重地呼吸著空气。
蹲在地上,狠狠地扯头发。
脑子很混沌,乱七八糟的记忆一幕闪过一幕,有曾经怀念的,也有憎恶的,更有让他痛恨的。
这算什麽?
他和狐燊之间,怎样都理不清。小时候,他们身陷恶境,相依为命,是彼此的依靠,即使随有生命危险,他仍然依恋狐燊,那个时候,他懂得什麽叫爱。後来,狐燊当上了"风魔殿"殿主,再後来成了鬼王,借著权力,开始伤害他时,他才发现自己太天真。爱不是他们这种活在黑暗的人所能拥有的,不知道爱,就不会被伤害,痛苦就会远去。於是,渐渐地,他死心了。不爱,那就恨吧。
恨狐燊,恨鬼王,恨他成了习惯。
当恨之入骨後,有一天鬼王却突然说,要他爱他?
怎麽可能?
只懂得恨的他,如何再去爱他?可是鬼王的爱是可怕的。为了爱他,他杀了任何一个能牵动他心弦的生命,周边无辜的人,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情仇爱恨,而一一逝去。
他不能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狐燊。所以要更恨他!越来越恨,恨不得──同归於尽!
然而,狐燊用了七成功力为他去毒,山洞里的纠缠......曾经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他,岂能忽略狐燊的真正感情?
向若香的那一刀,叫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怎可能对那只恶鬼仍有爱?太可怕了!无法原谅──
当母亲说他们是亲兄弟时,他震惊了。
原本他与狐燊的感情就是游走在边缘,在一线天之间摇摇欲坠,母亲的一句话,让他们失了平衡,跌下深谷了。
该死!该死!
他是星魁,江湖上放荡不羁的火神,何曾陷於这样的旋涡,自怨自艾?
这可笑的女装,他干嘛要去穿?火神捕游戏人间,笑看红尘,只为了活得自在,几曾在意他人的情感?
世间,最苦是情。
火神何必混这趟水?
黑发一甩,将剩余的衣服脱了个干净,迅速地从包袱里取出往日的男装,利落地换上。不一会,潇洒俊逸的火神星魁再现於斗室之间。慵懒地挽起笔直的黑发,以白丝带一束,抹去了胭脂,恢复成少年郎的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他!
开门而出,飞身於诺大的"紫电堡",无视仆人护卫诧异的目光,如飞鸿般,翩翩然地离开了这束缚人的地方。
狐燊立在长廊上,眼前一闪而过的白衣少年,如流星般飞逝而去,留下一道美丽的轨迹,令人回味。
阴沈的神色渐渐柔和,眼里流露出淡淡的痴恋。
****  ****  ****
杭州城繁华如昔,但星魁逛了一圈,全无兴致,最终来到了最爱去的青楼,欢乐阁!
"欢乐阁"是杭州的有名花楼,里面的姑娘有苏州的佳丽,更有杭州的美女。个个身怀绝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柔美优雅,楚楚动人,是男人向往的温柔乡。
人来人往的大厅内,调戏,喝酒,寻欢作乐,谈笑风生,欢畅的男人们好不快活。
白衣少年,瘫在软椅上,几名姑娘一旁侍候著,捶肩捶足。他醉眼惺忪,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酒,聆听著台上花魁优美的琴声。
醉卧红尘,繁花似锦,好不快活。
吴侬语软,听著舒心。
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
迷离人间,忧愁付之於流水,温柔乡沈醉,不知今日是何昔。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客人稀稀落落了,包房的包房,回家的回家,唯那少年仍在酌酒。千杯下肚,看似醉酒,却无醉意。一旁侍候的姑娘都有点困了,但客人未走,不好休息,何况对方还是个俊美的少年郎。
老鸨母见状,嫋嫋然地走了过来。
"哎哟,我说公子呀,夜已深,您这麽喝下去,姑娘们可受不了了,不如,您就包个房吧。"
少年懒懒地抬了抬眼,丢下一锭银子,身子却分纹未动。"本公子酒喝著正兴,姑娘累了便下去。"
"公子,这可不行,咱‘欢乐阁'可也是有规矩的。要不您包个房,要不便离开。要喝酒,到酒楼去。"老鸨母拉下脸。还没见过这样的客人!
"随你。"少年懒得与这老女人理论,免得扫了喝酒的兴致。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客人!"欢乐阁"可是有後台撑腰的,哪容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撒野。老鸨母拍拍手,立即过来几名壮大如山的打手。
她挑著弯而细的眉毛,动了动血红的唇。"把他撵出去。"
"是!"大汉一听令,立即上前。
烦!
少年不耐地打开眼,长腿一伸,踢开一名大汉,懒懒地伸个腰。"好烦!你们非要惹本少爷生气不可?既然你们都不客气了,本少爷又何必装斯文!"
一时之间,"欢乐阁"混乱一片。
"嘎嘎──""欢乐阁"外的一棵槐树上,聚集了数十只乌鸦。黑暗中,一高大的影子坐在树枝上,注视著屋内的打斗,他扬起一抹冷笑,摸摸肩上的乌鸦,便飞身离去。数十只乌鸦也随之而去......
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拍拍手,少年伸了个懒腰,地上躺了一地的人,他视若无睹。
没意思。
不屑地撇撇嘴。转头,望向窗外,黑夜中的树枝,在风中轻颤,还有那渐消失的鸟叫声。
**** ********
大清早,"紫电堡"便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白轻羽匆匆地上了大厅,见"欢乐阁"的老板娘及几位壮丁一脸气愤,不禁颦起秀眉。
紫云雷早已在上座,见母亲来了,便起身扶她入座。
"王嬷嬷,你一大早来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王嬷嬷老脸上浮动哀色。"一大清早的便来贵府,是妾身唐突了,但妾身一想起‘欢乐阁',便痛心疾首啊。"
"哦?王嬷嬷,‘欢乐阁'在杭州赫赫有名,客人不息,你为何伤心欲绝?"紫云雷坐在首席,温文尔雅地问。
王嬷嬷见"紫电堡"堡主如此青年拔萃,且风度翩翩,不禁投以媚眼。"不瞒您说,妾身拥有杭州数一数二的青楼,当然是自满自足了,再说了,杭州哪户人家敢在‘欢乐阁'里闹事。可......哎哟,紫堡主,紫夫人,昨儿个有位狂野少年,自称紫家三少,竟......竟砸了妾身辛辛苦苦经营的‘欢乐阁'。您说......妾身今後可如何是好啊!"
"紫三少?"白轻羽不解地看向儿子。紫家何时多了三少?
紫云雷笑著摇头。"王嬷嬷,你确定那是紫三少?众所周知,我紫家除了我紫云雷外,只有一个妹妹,何来‘三少'之说?
"这......"王嬷嬷脸一白,难道她被骗了?昨夜那虽俊美但狂妄的少年的确说自己是紫家三少爷!该死,如果真的被骗了,她这上错门,找错人,论错理,以"紫电堡"的势力,小小的"欢乐阁"甭想在杭州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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