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情人 ————清拓
清拓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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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情人 ————清拓 
 
「啪!」
邝海被荆靳扇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不要脸!」
如果不是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人,如果不是知道厉彦彬从头到尾手指动也没动,邝海不会相信这耳光是荆靳打的。不是怀疑他和厉彦彬之间这个货真价实的吻所带来的震撼效果,只是再震撼,荆靳的举动与平日里的他相比,也实在反常得厉害。
荆靳是最不屑使用暴力的。
除非,他是真的和他一样的,爱着厉彦彬。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邝海突然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俱乐部院子里的那棵樱树,花全谢了,就连落在地面的花瓣也很快就被清洁人员打扫干净,不留一点痕迹。邝海站在树下遗憾了好久,春天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溜走了,初夏的燥热只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夏季联赛开幕的第一天,所有参赛选手只需要负责安静的站在主席台下听完开幕词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请来的嘉宾的发言就万事大吉。邝海知道整个过程中荆靳一直在看他,依旧是恶狠狠的瞪着,但至少这一次,他知道荆靳讨厌自己的理由。
然后,居然就可以坦然的让他那样肆无忌惮的怨恨着,不辩解,也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是谁抢了谁的谁,还是个未知数。

 

「想不到你打招呼的方式那么特别。」
联赛开幕式结束后无聊的下午,邝海窝在吕真的,不,现在应该改口为吕真和厉彦彬的小酒吧里喝酒。
起头说话的是厉彦彬,被邝海那么「热情」的打过招呼的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他一个人。
「突然触景而发的兴致罢了。」
邝海还没有信心对眼前的这个厉彦彬表白,只好一笑而过。
「倒是你和荆靳是怎么回事?真的是那种关系?」
邝海向来为人爽快,想知道什么也就直白的问了。
厉彦彬不知道为什么愣了一下,随后反问邝海一句。
「你歧视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
「不。」
怎么会呢?
「我只是好奇你和荆靳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如你所见。」
厉彦彬的答案让邝海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于是别过脸冲着看不到他的脸的那一边继续趴着喝他的酒,在他梦里的时候厉彦彬可从来不会用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糊弄他。[自由自在]
「好了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厉彦彬拍了拍邝海的肩头示意让他转过头来。
「这次可是说真的,我也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邝海的脸上掠过疑惑的表情,定定的看着厉彦彬,生怕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
「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也不记得——简单的说就是失忆。」
「失忆?!」
邝海现在对这个词可是敏感得很。
「对,失忆,起因是一场车祸。」
「车祸?!」
邝海忍不住又叫了起来。因为遭遇车祸而失忆,与他目前的状况这么相类似情况,是不是该说他们两个其实还挺有缘分……这样想着,邝海的脸上不经意的露出笑容。
一个算不上灿烂,但是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笑容。
厉彦彬又愣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下去。
「车祸的经过我不记得,只是醒过来的时候荆靳就在身边守着我,我的名字也是他告诉的,他还说我们之前就是一对恋人,一开始我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后来却发现我对医院里那些漂亮的护士一点兴趣也没有,就又觉得自己还真说不准就是个同性恋。」
就算是个同性恋也不一定非得喜欢荆靳啊!邝海心里嘀咕,嘴上却没敢说。
「所以……」
「所以你这段时间都会和荆靳住在一起?」
「没错。」
「为了确定自己的感情?还是为了要恢复记忆?」
邝海问出来之后马上又后悔了,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将意味着什么,而且他原本是不想问的,可是越是想要绕过去的问题就偏偏越让人想要知道它的答案。
就像是一种诱惑。
这一次厉彦彬只是看着邝海一脸的紧张,用嘴角画了个美丽的弧度,然后保持缄默到底。他的这一举动让邝海大大的松了口气,心想他最好是不要回答他,因为无论是怎样的答案,似乎都绝不是邝海想要的答案,似乎都是势必要让邝海觉得心里难过。

 

似乎是为了什么原因,邝海一连好几天都作了相同的梦,依然不是他期望看到的「梦境」。他只是不停的重复着一个噩梦,看着那个噩梦逐渐变得清晰。
邝海梦到了一年前他遭遇的那场车祸。
一开始只是一个杂乱的场景,看不清楚的人群的面孔,听不清楚的叫喊的声音,只有那一声尖利得刺耳的刹车声比什么都来得真切,然后邝海就感到后脑的伤口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抽干他所有思绪的疼痛,然后喘着粗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后怕。
以为一年前就全部结束的车祸的阴影,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侵扰他的迹象,却为何偏偏在此时发作,变成梦魇一般,与他纠缠不去。
邝海突然想念厉彦彬温暖而安心的怀抱,那个曾经以为会永远为他敞开的怀抱,现在却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应他的请求,紧紧的抱住他,给他温暖,让他不去胡思乱想,不去害怕。
……那个怀抱,怕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属于他了。至于更久远的事情,邝海不敢去想。
「我就在你身边。」
厉彦彬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邝海的耳边,依然是那么温柔。
只是他并不在身边。
与那个吵闹的要让邝海崩溃的车祸不同,那场车祸是他永远抹不去的真实的存在,而说喜欢他的厉彦彬,却一直都是抓不住的虚幻。
谁会去相信一个在自己梦里出现的人所做出的承诺?……邝海真的相信。
所以当他白天在俱乐部的大门前同时见到荆靳和厉彦彬的时候,再次的感到无可适从。他想要忽视荆靳,偏偏厉彦彬就站在荆靳的身边;他想要和厉彦彬打招呼,偏偏荆靳的手又抓着厉彦彬的衣袖不放,仿佛在讽刺他怎么也抓不住厉彦彬一样……所以,选择忽视吧。邝海拿定了主意,在俱乐部的大门口与他们擦肩而过,与厉彦彬擦肩而过。
「喂……」[自由自在]
是厉彦彬出声叫他。
可是停下来只能再次面对尴尬,在厉彦彬还没有再次喜欢上他之前,邝海不能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
所以,擦肩而过。
然而梦境就仿佛能探知邝海的心情一样,也越发的恶劣起来。
车祸变得越来越清晰可鉴,他甚至在吵嚷的人群中看到了他的母亲,他向母亲伸出他的手希望她能拉他一把,可是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仿佛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住,怎么也动不了……
邝海浑身颤抖着,想从梦境中逃脱出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还是死死的被困住。直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温暖抓住他,才把他带出那该死的梦魇。
「噩梦?」
声音来自帮助邝海的温暖,邝海睁开眼睛,落入再熟悉不过晶莹透亮的眼眸。
然后发现他自己躲在厉彦彬的怀抱里,吸汲着他的温暖。
见到邝海醒过来,厉彦彬动了动,邝海以为他是要走了,于是赶忙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别走,让我再靠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厉彦彬搂着邝海的身子,有节奏的拍打着他的后背,一下接着一下,让他激动的情绪慢慢的平稳下来。
「白天还装作不认识,晚上却又死粘着不放么?」
厉彦彬觉得自己搞不懂邝海的行动思维。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原本正在烦恼着什么事,可是一见到他的脸,吓了一大跳,还不停的问记不记得他,仿佛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就是相互认识;第二次见到他是在荆靳的俱乐部门口,突如其来的招呼竟然是一个唇舌相绕的吻,可是再次在相同的地方见面的时候,他却又选择忽视他的存在;而现在,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的相遇,邝海依偎在他的怀里,不肯让他离开,让他前些时候以为邝海可能讨厌自己的判断不得不再重新估量。
如果不讨厌,为什么要选择擦肩而过……
如果讨厌,为什么要吻他?两个男人之间的吻并不平常,更何况,那日邝海吻得那么投入,根本不是玩笑。[自由自在]
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邝海是不是讨厌他……
「你不讨厌我吧。」
他应该更在意的是荆靳的感受才对,所以明知道荆靳不喜欢邝海,就不应该和他有这么多的交集,不应该像现在这样。
「不讨厌。」
不应该在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感到一阵窃喜。
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厉彦彬问自己,答案却是一片空白。
「那为什么白天见到我的时候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因为有荆靳在。」[自由自在]
「……那如果荆靳不在呢?」
「当然不会不理你。」
邝海抬起他一直埋在厉彦彬怀中的脸,看到厉彦彬的嘴角掠过一丝愉快的笑容之后停滞了几秒钟。等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吻上了他的唇。[自由自在]
厉彦彬可没有像上次那样让邝海得逞的把舌头伸进去,他拉开邝海的头,却从邝海的眼中读出了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疼。
「是你勾引我的。」
就像是一句诅咒。
「对,是我勾引你的……」可惜没有成功。
然而后半句话邝海没有说完,因为厉彦彬的吻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吞没了他所有的意识,只是感觉到自己是被吻了,唇瓣紧密无间的贴合,柔软的舌头纠结的缠绕,带着厉彦彬温暖的气息扫走邝海所有的思绪。
一如那片海,在邝海的烟盒上,在厉彦彬的笑声中,在邝海心里的那片海。[自由自在]
湛蓝的。

 

那之后邝海再没有在俱乐部的门口见过厉彦彬的踪迹。
梦魇依旧不停的侵袭邝海的大脑,仿佛是要将他麻痹了一样。母亲的形象在车祸的现场越来越真实,然后邝海见到了第二个以为不会出现在那里的人——荆靳,是他没错,邝海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和荆靳之间的关系。
几场球赛下来之后,邝海收到了从母校寄来的一封邀请函。内容简单明了,是想让他抽空回学校一趟给网球部的学生们做一次指导。
「当作是对母校多年培养的回报?」
厉彦彬拿着邀请函可乐了好一阵子。
「对,就是那样。」
邝海肯定。
「你要去?」
「荆靳呢?」
邝海记得荆靳也同时收到了相同的邀请函。
「他大概不会去。」
邝海也是这样想的,可是。
「我去。」
厉彦彬表示惊讶的挑了挑眉毛,没想到邝海真的会回去。
邝海在梦里再次见到荆靳惊恐的表情,虽然不是看着他。荆靳的视线落在较高的位置,在邝海的背部以上。还是觉得沉甸甸的有东西压着他,荆靳注视着的应该就是压着他不能呼吸的东西,沉重的,温热的。
醒来之后离天亮还早,天空的蓝色深的犹如墨黑,仿佛要将世间的万物都吸进去重新归于混沌。[自由自在]
邝海点了烟抽,制造出微弱红色的亮光。为了不影响伤口,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抽过烟了,只是现在心情烦躁的厉害。
抽完一根接着又点燃新的,一直到看见天边的鱼肚白,才悻悻的住手。
天亮了,看到了光。
有了光,便还有希望。
母校校园和邝海记忆中他离开的时候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不知道是哪个从母校毕业的学生,出社会之后赚了大钱,于是拿出一部分个人积蓄捐赠给学校,用于基础设施的改造和建设。
本来是件好事,知道母校正在越变越好,邝海也打从心里觉得高兴。
只是当他听说原先的那个网球场也被铲平了在别处再建,心里不由得还是添了一丝不快,那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网球场,是邝海记忆中唯一永远是快乐的地方。
有点怀念。
邝海站在教务处的办公室向窗外望着那个曾经是网球场的地方,从他的高度和位置可以一览无余。
当年的教务主任居然还官任原职,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经历岁月的洗礼不过多了几道沟痕。
「说起来,现在网球部里的那些学生们都很敬仰你,难得学校里能出来一个像你这样可以参加职业比赛又取得好名次的选手。一会儿去新场地那边看看,指导指导他们,就算不作指导,他们也一定会很高兴看到你的。」
「我和荆靳,原来的关系很好么?」
手里攥着刚拿到学籍资料,邝海岔开话题,这才是他想知道的。
「好,好得很。」
教务主任回想着过去的时光,露出一口白牙。
「我还记得,当时网球部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对他好,他也只肯听你一个人的话。」
原来,他和荆靳以前的关系,是用「好」字来形容的。而且,从学籍资料上看,他比荆靳大一届,是他的学长。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学校的学籍中有资料。
「那厉彦彬呢?」
邝海转过身直视教务主任。
「他……曾经是网球部的部长。」
「他也会打网球?」
邝海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厉彦彬时他健壮的身体。
「原来他也会打网球。」
自言自语了两句之后,邝海答应教务处主任去新的网球部做技术指导,然后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邝海绕了个道,先去了已经破土动工挖得到处是大坑小坑的旧场地。
原先场边每到夏天就郁郁葱葱的草地和大树,如今都干枯了,伸手摸着皲裂的树皮,邝海浓重的叹了口气。
一个恍惚,仿佛在树下看到了自己往日的身影。
荆靳也在,那时的荆靳,很快乐,单纯的因为能够打网球而觉得快乐。
邝海也一样。
还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微笑着,那个看不清样貌的笑容格外的熟悉,然而怦然心动少年般的情感却因为他的微笑而复苏,充斥着邝海的胸膛。
一个名字、一张脸孔在邝海记忆深处的角落翻涌着,呼之欲出。
……是厉彦彬。[自由自在]
然后在新建成的网球场地上,邝海见到了荆靳。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个孤傲的、不屑于任何社交活动甚至从不抽烟也不喝酒的人是不应该因为一封邀请函就来到这里的。
「你怎么会来?」
「你来了,我就不可以来么?」
当然可以。
邝海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他们面前专心练习的学生,他们甚至没有发现他和荆靳的靠近。
「我来是为了他们。」
荆靳顺着邝海的视线瞥了一眼对他们来说只是过去的身后。
「我来是为了你。」[自由自在]
那些欢乐,那些只有网球主宰着他们的悲欢与生活的日子,都是遥不可及的过去。
同样遥不可及的,还有他们的未来。
没有光。
「要打一场么?」
邝海想起来自己曾经在荆靳眼部受伤住院的时候提出过相同的建议。荆靳知道他所有的过去,他却对荆靳的网球几乎毫无所知,谁会赢?赢了又有什么彩头?
「如果我赢了你就离开厉彦彬。」
「为什么?」
邝海反问荆靳,为什么离开的人是他。
「因为我喜欢他。」
「我也喜欢他。」
荆靳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从沉默中清醒过来。
「不可能,你们才见过几次面,怎么可能?」
「不是见过几次面,我和厉彦彬,我们认识很久了。」
荆靳再次陷入沉默。等他抬起头想要仔细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邝海究竟是谁的时候,眼睛里乌黑的眼珠还是清澈的仿佛能把人深深的吸进去。
他们最终还是打了一场练习赛,没有彩头,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单纯的为了打网球而打网球,热辣辣的太阳,崭新的球场,耀眼的,不是光,是光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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