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瑟————紫摩罗
紫摩罗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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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却一扫多日来得不展愁眉。
"你本来就应该多笑嘛,看看现在的样子,才是无忧无虑的暮晨啊!"望舒俏皮地调侃。
暮晨的脸染上淡淡桃红,"望舒以前一定让师傅吃过不少苦头吧?"
象是触到痛处,望舒愉悦的神色黯淡下来,"现在不也是幺?我一直都是在拖累他。"
暮晨一阵难过。很快又带上调皮的模样,"哪有!望舒最最和蔼可亲,有那样善解人意,我说是师傅的福气才是!"没有违心的言论,望舒,象他的名字一样,真的是一个很温和的人。那种骨子里透出的荏弱,总会让人生出一种保护他、爱惜他的想法。
所以,想到自己的心情,每每都会有着无尽的愧疚与罪恶感。
"我猜啊,将来爱上暮晨的人才是很辛苦呢。"望舒露出狡猾的笑容,打趣的说道。
"为什幺啊!"暮晨一脸被打击到的委屈模样。
"因为暮晨太聪明了。"
"什幺嘛!应该是刁钻古怪、任性骄傲才是吧?"暮晨一脸的理解。
"我可没说哦。"望舒很谦虚的回答。
"少来了!"
"暮晨,望舒!"两个人正谈笑风生,猛听得一声暴喝,一脸担忧的席亦扬杀过来也!刹那间风云变色、草木含悲,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5

暮晨闷闷不乐地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面,把玩着手中的茶壶。
卓荦和齐小山走进来,齐小山手里还端着一个精致的紫花碗。
"暮晨,我们特意要厨房炖的燕窝梨蓉,过来喝吧。"
齐小山把托盘放在桌上,淡淡的清香充盈整个房间。
暮晨应一声,却没有动作。
"怎幺,你不舒服幺?"齐小山关心地摸摸暮晨的额头。
卓荦却是自己找到一把椅子,座到暮晨对面。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脸看。
"我忽然想做点事情。"
"什幺?"齐小山呆呆的问。
"我想把自己买了!"暮晨的眼睛动也不动,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这次齐小山没有办法接话,只是瞪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暮晨看,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定点儿的蛛丝马迹,却是惘然。
卓荦无声地移开视线。冷然的眼中带着一丝了悟,与淡淡的疼痛。
"我把自己卖掉的话,也许就会断了残念。这样,对谁都好,不是幺?"
"暮晨,你疯了!"齐小山大声嚷起来,"那个男人有什幺了不起的,你不能糟踏、作践你自己!"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了。我会疯掉的!"暮晨昂起头,倔强地挽留眼眶中灼热的泪水。
卓荦默默地起身,站在暮晨面前,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我会帮你找一个人,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卓荦!"齐小山听到他的话更是惊讶得不得了,但卓荦的眼中没有丝毫戏谑的成分。这更让齐小山心惊。

暮晨的想法瞒不了司徒绝尘,或者说,卓荦并没有替暮晨隐瞒的打算。
这天傍晚,司徒绝尘登门拜访、兴师问罪。
"暮晨,你怎幺可以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卖掉了?别院做的生意你也是清楚的,你难道要我昭告天下,要那些铜臭熏天、肥头大耳、年纪一大把的嫖客来买你幺?!"
"我不在意。随便什幺人......"暮晨头也没抬,随手拨弄着琴弦。
"你!"绝尘差点当场发飙。
他走过去,按住暮晨抚琴的手,阻止那些凌乱的音符入耳。
"你无心奏乐,何必污染自己与他人的耳朵呢?"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弹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学舞,我的人生,本来就是糊里糊涂的。继续这样下去,有什幺不好呢?"
"卓荦不是已经为你打听到当年参加惊天舞的乐师了幺?"绝尘松手,暮晨抬指,纤细的指尖隐隐透出血色。
"是打听到了,这幺多年的查访,八大乐坊当年的乐师有五位已经驾鹤西去了。剩下的锦瑟、司竹、奉乐,我都还没有找到。找到了又怎样呢?我只是为了完成对娘的承诺,其余的关于我自己有什幺好计较的?"
"你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得到他的心幺?"绝尘不甘心地问。他向来就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脾气。
"想过,怎幺会没有想过。可是,那是不可能完成的奢望。他的身边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望舒很适合他。我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他的笑容消失。"暮晨抿嘴,带着愁苦。
"望舒?他还等着我们别院的连天草救命呢!不行,我不救他了,我要他用席亦扬来换自己的命,我到要看看席亦扬重要还是他的自己的命重要!"说罢,绝尘性急就要冲出去。
暮晨拉住绝尘的袖子,死死抓住不放。
"你不能这样,望舒不会如你所愿的,即使亦扬答应了,我也不会要一个没有心的躯壳。我不要他的怜悯,更不要他恨我!"
"那你怎幺办?你怎幺办!难道你就甘愿自己一个人悲悲凄凄一辈子!"绝尘的脸颊燃起烈火,双眼腥红。
"所以啊,所以我才会把自己卖掉啊。说不定会有一个人愿意对我好呢。"放开绝尘的袖子,暮晨垂首。
"你告诉我这样会遇到真心对你的人么?暮晨啊,醒醒吧!不要因为那样的人葬送自己的一生。"绝尘捶胸顿足,懊恼得不得了。
"那就只有看老天的安排了。我没关系。"
"你、你气死我了!"绝尘狠狠跺脚,干脆甩袖离去。
身后的暮晨神情惨淡。

清晨。
暮晨对着华丽的铜镜慢慢地梳理头发,褐色带着柔顺光泽的长发活物般纠缠在白皙的指尖,淘气地跳跃着。动作舒缓,漫长得似乎捱过一个世纪。放下茶色的木梳,并没有把头发绑起来,而是让它们自由地披散着。
眼睛瞟到小几上放着的一盆紫色曼陀罗,那是早上侍童送进来的,说是西域的极品,很少遇到的宝花。华贵神秘的紫,幽深到极致的媚惑,艳丽、妖冶却又端庄、典雅,很神奇的花朵。
一种颜色,怎幺会给人这百般悬殊的印象?
没有意识到,纤长的手指已经探了过去。轻柔地抚弄,忽然恨力一拽,一滩紫色的血泻在手心,紫色盛大的花朵依然娇贵。
轻轻抬起手,整团的花儿堕落。
冷眼看紫色鲜艳的血液一点一滴地从掌心滑落。生命,总是这般脆弱。
随手摘下另一朵花,这次是小心翼翼地,没有让一滴血滴下。小力地捏着花瓣,仔细地在细如贝壳的指甲上涂抹。
不久,轻轻呵气,紫媚的、闪耀着耀眼光泽的指甲,珍巧宛如上等的珍宝。
无声的轻轻笑了。让人目眩的妖精般的笑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一闪,泪光暧暧。
现在的自己,竟然总是一副凄凉悲惨的模样!
"娥眉曼睩,长发曼鬋,艳陆离些。"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暮晨心惊,眼睛警惕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随意绾起的黑色长发,额前的散发随着他的走动而掠过浓密修长的睫毛;褐色的瞳仁里,点点星光闪烁;优美的下颚,带着天生的笑意;不是动人心魄的绝代姿容,却有一股足以颠倒众生的不羁与洒脱。这种潇洒与风流的气质,就是致命的吸引。
"你是谁?怎幺会走进来?"暮晨清清嗓子问,心里还是带着忐忑。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敲过门,只是没有人答应。"男人带着特有的温柔,却让人感觉这并不是他的全部。
"你是谁?"暮晨全神戒备。
微笑。
"知道幺?在我眼里,现在的你就象一只警戒的小猫儿一样。"男人的笑容春水般,"我叫做‘忘忧',忘记忧伤的意思。"
"忘记忧伤?好名字。"暮晨点头,"你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我不是说过我叫忘忧幺?你的戒心很重哦!"带着调侃的眼神,茶色的眼睛柔和醉人。
脸颊不争气地染上熏红。
"你的脸皮儿真薄,我没想到名满天下的暮晨本尊竟然会这般羞涩,当你面对数千观众时,也会因为害羞而怯场幺?"
"怎幺会!"立刻回嘴,却霎时住口。
男人的脸上扬起"奸计得逞"的恶劣笑容。
暮晨的脸颊更是火红。他那样的语调,就象是两个人之间多幺熟悉一般。原本的冷淡尴尬气氛也丝毫不剩。
"我就是卓荦找来的、要‘买'下你的人。"

6

暮晨起先有些惊讶,却很快转为淡然。甚至是在心底有着淡淡的安慰,至少,卓荦没有给他找一个形象"抱歉"的"买家",不是幺?虽然说着不要紧、不在乎,可是,人还是有着那样一点点的尊严的。想到自己的身体脱离自己的掌握,而那个别人又是一个庸碌的、甚至是外表狰狞的人,心里会更加悲哀。
人就是这样的,这样的口是心非。
"你让我很惊讶。"忘忧褐色的瞳仁紧紧盯着暮晨不放,那是一种无形的压迫,而暮晨感觉到他的眼神,片刻的淡然之后神经立刻绷紧。
无言,忘忧的目光落在暮晨不住颤抖的手指上。
"你带给我的震撼,是外界传闻无法比拟的。即使我听过很多有趣的甚至是匪夷所思的传说,说你是怎样的天人之姿、倾国容颜,你本人的魅力却远胜过传言。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的歇斯底里。"
象被斩断的琴弦,过于白皙的手指猛地抖动。
忘忧幽幽的抬头,不出所料地,看到暮晨脸上恐惧、愤怒还有一点惊讶的颜色。
"你是说我很病态喽。"愤愤然从口中爆发。
病态,病态。难道自己这副模样就是所谓的病态!
"不是病态,是很纯粹的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梦魇中罢了。在我眼中,你憔悴得让人心疼。"
暮晨先是睁大眼睛,继而愤然地别过头。他不需要怜悯,尤其是来自一个陌生人!
但是,他却在忘忧的眼中看到了真实的疼痛。
这......就是他所说的心疼幺?
好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也在隐隐的抽搐,带着一种酸酸麻麻的疼呢?
"不要再挣扎在自己编织的网中了,抓不住现在又怎么可以奢望将来?"
"你是说我根本不能够得到我所希翼的爱情喽?你凭什么这样专断!"暮晨似乎被刺激到,就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在捍卫自己的领土一样。
惊讶。
忘忧大概没有料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暮晨这幺大的情绪反弹,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暮晨看。他并不知道暮晨的暗淡是因为"爱情"。卓荦也并没有告诉他详细的情况。
忘忧莞尔。不为情所伤,试问世间能有几人呢?
"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暮晨被他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
"那幺,我又是为了什幺来到这里?我又怎么会见到这样的你?"忘忧的口气淡淡的,说出的话却紧扣人心。
暮晨无言。眼中滴滴泪光闪现,缓慢的毒药般的蛊惑人心。
忘忧无言,握住暮晨的手,暮晨开始时候有些挣扎,挣脱不掉也就任由他抓住。
怜惜地举起他纤瘦冰凉的手,象是捉住一抹飘忽的灵魂。温暖的唇缓缓降临,湿润的舌尖在紫色的指甲上流连,不住地舔噬。
暮晨紧咬下唇,默默的忍受这种难堪的折磨,可是心底却浮起另一种酥软的滋味。
曼陀罗的汁液只是短暂的停留,很快便被舔噬干净。指尖也变得温暖。
忘忧缓慢地抬起头,唇却依然停留在洁白的指尖。
暮晨微赧的神色引得他坏坏的一笑,下一刻,颤抖的指尖已经淹没在樱色的唇中。
吮吸,让人的身体变的软软的。
暮晨懊恼的控诉到口,却变成了低低的叹息。
"曼陀罗的汁液有毒,它是催情的毒药。"
忘忧的口慢慢地退开,却恋恋不舍地在暮晨地掌心留下一吻。大手更是挽留了暮晨的退缩。
"我都差点中毒呢!不过,你真的很美。"
惊恐的心莫名地一颤,暮晨对上忘忧认真的眸子。那里面有他向来惧怕的情欲。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却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似乎是看出了暮晨的害怕。忘忧干脆地放开暮晨的手。转而在暮晨的柔软的唇上淡淡一吻,却没有停留。
"你的唇上染了蜜么?好甜。"
戏谑的眼睛看着暮晨懊恼的神色。
"是你的第一次?我赚到喽。"忘忧得意地炫耀。
暮晨跳起来,恨不得双手挥舞着把忘忧赶出去。却引来他爽朗的笑声。
双颊却在下一秒一片桃红。
自己这个样子就象被夺走初吻的豆蔻少女!
暮晨垂下头,不再理会恼人的笑声。
"怎么了,不再赶我出去了?难道就不怕我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还是说......你很期待?"
暮晨染火的眸子灼灼地瞪视着他。
知道自己开了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忘忧的脸闪过一丝讪然。
"放心,我会耐心等待的。我们的初夜很快就来到了。不过,我真得很喜欢现在这个有生气的你。"
留下这句话,恍若幻梦一般,人影已失。就象他无声无息的出现的时候。
暮晨却因为他最后的一句话,怔在原地许久。
让暮晨回神的是清脆的敲门声。
打开门,门外新鲜的空气阳光一样穿透身体,给人很轻快的感觉。
席亦扬站在外面,英俊的脸庞火光蔓延。
"师傅。"即使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还是会手足无措,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想到席亦扬会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为什幺要卖掉自己?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直到绝尘别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谈论着"天下第一的舞者"要出卖自己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乖徒儿竟然要出卖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偏偏自己被蒙在鼓里。
哑然。只有呆呆地听着他口中无情的控诉。
"你就这样厌恶自己么?还是说,这是绝尘别院的传统,你被这里腐蚀了!"恶毒的言语没有经过思考就那样宣泄出来,即使是在一出口就悔恨万分仍旧没有办法抚平已然造成的创伤。
暮晨想要辩驳,语言却变得那样苍白无力。他甚至想要紧禁锢住自己的脖子,从里面挤出一丝气来。却是徒劳,他根发不出一个字。
"暮晨,不要这样做,好不好?"那是近乎哀求的语调。
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心上锉。疼痛,同样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他从来都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徒儿啊。
"师傅,对不起。"
一直以来,对他的称呼都是模糊的,开口时,总是在"亦扬"与"师傅"之间踌躇,第一次,这样肯定的称呼他为"师傅"。为的是了结自己心中的妄想吗?还是说,仅仅是想要断绝彼此唯一的联系,断绝那份师徒的情谊。
自甘堕落,这就是自己选择的生活?
"暮晨,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席亦扬讷讷的开口,内容是让人忍不住增加期待的模糊。
无情地斩断自己的情愫,告诫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师傅!"后退一步,然后重重地跪下去。"暮晨就是这样的腐化堕落,就是这样的寡廉鲜耻,请求师傅不要再管徒儿了。"沉重的叩首伴着无声的泪落如雨。
一切沉寂。
暮晨再没有抬头。
只有......然他更加疼痛的落寞足音,渐渐远去,就象走出他的生命一般。
爱恋依然刻在骨上,心却只能生硬硬地剥离。他知道,伤心的不只是自己,席亦扬,一样伤得很重。
再一次,熟悉的疼痛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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