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红尘————绸效
绸效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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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尚且还汹涌的青色狐火硬生生转道弯后便消散不见,却遗下一片白茫雾气。
而那狐狸似乎是彻底的离开,任凭齐砚秋在客栈里面脸皮黑如锅底咒声连连,毫无响应......
反倒是小二开门的时候,看见一屋子的如烟般的雾气怔住,怕是里面走了水,却是被齐砚秋三分冷笑给挡了回去,问是问不出口,只能压住满腹的疑问又给带上门去。
齐砚秋在客栈里面气结,醒梦在外面也不好受。
胸口的伤经这一闹便又裂开,醒梦靠在树下,刹白的脸色,止不住的心血翻腾,疼一分心里便怨一分,怨一分便又疼一分。
"你什么时候狼狈成这样了?"轻轻一声笑,银铃般,从天而降的美人,我见犹怜。
眉心一点红痣,三枚的金铃挂在手腕,动起来便是哗啦的声响。
招魂的铃。
醒梦只是冷冷看他一眼,"滚开。"
"唉,脾气还是这么不好。"他只是笑,离醒梦三尺远便停下,他修行不如这狐狸,所谓明哲保身,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醒梦嘴角挂起一丝笑,"绛姜,你不好好在南山上避天劫,跑来江南做什么。"
"人间好风光嘛。"绛姜眼睛转了几圈,掩嘴笑道。
"喔,原来......"话音未落,醒梦突然起身,绛姜只觉得眼前青影一晃,便被压在地上,醒梦的妖眸含笑看他,眼里却是千年的坚冰看不到一丝温度,绛姜不由打了个冷颤,醒梦手指压在绛姜脖上,"别把我当傻瓜,虽然吃同类不是我所好,但是我也不介意试上一试。"另一只手挑逗般在绛姜胸前滑动,挑开前襟,伸出来的尖锐指甲在他胸前划出一道血痕,"我看看,哪儿比较好吃呢......这儿?"
"啊!"呼痛的声音被生生的压了下去,剧痛袭来,醒梦的一只手已经挺入绛姜前胸,手里似乎已经握有跳动着的心脏。
"我说......。"忍不住的泪从绛姜眼里流出来,醒梦冷冷的笑,到底还只是修行了几百年的小狐狸,这样就受不了。
"呜......啊!"脱了固禁的绛姜竟然大哭起来,"你,你欺负人!"
"你是人吗?!"醒梦一记敲上绛姜的头,早知道这个好哭的家伙会这么雷声大,还不如刚刚就吃了他算了,省得现在心里更烦躁。
"那......,那你欺负狐狸。"
一脸的哀怒,如若是碰上其它人,怕又是要迷倒几个人,这样的风情,也是不多见的。
醒梦沉下脸色,绛姜咬咬下唇,硬生生的把接下来的泣声给咽了回去。
"醒梦知道九还草吧。"
"说重点。"
九还草是传说中的圣物,一茎九叶,深浅各不同,浅绿,草绿,碧绿,深绿,墨绿,青绿,紫绿,夜间便有九绿争辉,传说闻者便延年益寿,若能将九还草炼成九还丹服食,死人可复活,活人便能成仙。
但凡修道中人,谁人不知道九还草大名。
"九还草现世了。"绛姜右手微放出红光,抚在胸口,刚刚的骇人伤口便不见踪影,又一一片肌白如雪。
"噢。"醒梦对此并无太大兴趣,随口答到。
"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兴趣啊。"
"那种东西对于我来说有什么用吗。"醒梦懒懒的趴在一旁,却在绛姜看不到的位置眼色沈了沈,金眸犯起的杀意在片刻后便隐去,"你想争九还草来避天劫?"
天劫不好避,得了九还草,再不济也不会丢掉性命,一切尚可重新再来过。
绛姜站起身来,金铃摇曳,摇出一片哗哗声响,巧笑倩兮,"算了吧,我才不招那祸事呢,只怕是到时候拿的到守不住。"
"那倒也是,你还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醒梦撇撇嘴,绛姜修行不够,就算是侥幸得了九还草,还得要小心应付那些上门来抢的,那才真真叫做要命。
小狐狸被实话扎到,竖着毛狠狠的瞪了醒梦几眼,咬着下唇,好似又要发作,片刻之后大眼睛又骨碌骨碌转了几圈,"醒梦知道九还草还有个用处吗。"
"你才活了几年,比我知道的还多了。"醒梦白他一眼,绛姜却嘻嘻一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看见醒梦脸色一变,便越后跳去,红艳的纱衣,随风而舞,信手变化出古琴,弦声,拔起来行云流水,如此地有梁必会绕其三日,金铃随拍混杂其中,娇声笑道,"醒梦啊醒梦,我给你如此重要的消息,弹一曲报答我吧。"
古琴随皓腕扬起,平平的落在醒梦面前,醒梦淡淡一笑,掀开面纱,风中吹起桃花雨,浅深不一的色,满天的红霞,欲与夕阳比高的艳丽,纤长的手指搭在琴弦,急急如雨,弘声叮冬。
绛姜随那琴声而舞,绛衣灵动,浮在风中,即有女子妩媚又有男子英气,金铃踩踏,半点也不见跳脱开去,和谐之中却又好似一较长短,琴声切切,铃声切切,绛姜的舞亦越来越快,只见红影转动,搅起周身桃花瓣,好似永不会落下,围在身边发出风声。
琴声,风声,铃声,舞声......
百鸟突然被惊起,铺天盖地的黑影。
琴声曳止,生生的断在宫音,醒梦冷冷的看着那名闯入的华服少年,他已目瞪口呆,只能看着眼前两人。
惊为天人。
那份震撼在他眼中一览无遗。
绛姜停下,金铃不停反而越动越响,一片肃杀之气,醒梦抬手拦住绛姜,他不想在这里惹上杀孽,将琴递还给他,"这份人情我先记下,下次有机会再还。"
小狐狸脸色这才稍霁,抱琴站立一旁,铃声也停,夕阳之下桃花满地,落满青草地。
那华服少年如梦初醒一般,拱手道,"打扰到两位雅兴,实在是抱歉的很。"
绛姜冷冷一哼,知道打扰还不快滚。
让那少年呆立说不出话来,生生的涨红了脸色,看样子他非富即贵,未曾受过如此的待遇,反倒是不知如何反应了。
醒梦抬眼看看时辰,知道已经不早,什么也懒得说,慢慢的往小镇方向踱去,优雅背景让那少年不禁再度呆楞,只是呆呆看着他的背景不能自语,绛姜亦用法术循去,当那少年回神,除却那满地满眼的桃花瓣,仿若刚刚那是南柯一梦。
身后转来家奴的呼声,急切切的,好似还带着哭腔。
晋王府传到这代,只有小王爷这一根独苗,如若有事,怕是所有的人都要陪葬。
小晋王爷回头一笑,朝着这地招手,"给我把这些桃花瓣都给收回去。"说完便施施然转身离去,余下家奴们一头的雾水。
再看那一地的桃花瓣,却是心里生出不祥,这九月的天里,哪里应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3.
待到醒梦回到客栈,早已是月上树梢,齐砚秋不知所踪,反倒是小二看见他的时候好象是吃了一惊,没看见人出去却看见人进来。
直到快到深夜,齐砚秋才从窗户跳进来,惊醒了浅眠的醒梦,差点一记狐火又将他给轰下去,齐砚秋白他对一眼,醒梦又凉凉看他,"有门不走你走窗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齐砚秋又不恼了,反倒是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包裹,"麻油鸡。"
狐狸到底还是狐狸,就算他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你出去是为了什么?"醒梦拿不惯筷子,掉的比吃的多,一气之下便将筷子给扔在桌子上面,齐砚秋憋出一脸的贱笑,坐在旁边把鸡撕成小块递给醒梦,"离这小镇三百里处有处麻油鸡闻名于世,我看你走的时候气冲冲的,就趁这个时候跑去买来一只给你消气。"
醒梦微微一笑,拿起一块丢在嘴里,挑眉道:"你骗谁呢。"
"唉......,好人难做。"齐砚秋做出一副百般委屈的模样,"枉我特地跑来跑去,为谁辛苦为谁忙。"
"这小镇三百里处名为溪水集,那里以精绣闻名,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一处麻油鸡很有名呢。"
齐砚秋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好脸色,看不到被戳穿后的恼意,"没想到,苏梦也不是只在山中过。"趴了过来,眉眼相对,笑道:"是不是每过个百十年就下来祸害一趟人间呢。"
醒梦一把推开他的脸,那温热鼻息只令他想要扑上去将他精气全部吸光,他可感觉到齐砚秋体内的精气,这对于将人气视为佳肴美宴的妖来说,是莫大的考验,"我倒是现在就想要祸害你了。"
"那可不行,这样你就少了相公了。"
一把青狐火将齐砚秋彻彻底底的烧了起来,意欲将他烧成烘烤鸡,齐砚秋好不容易才将火压了下去,却也是灰头土脸,却依是痞样,三分的邪笑,"怎么,想谋杀亲夫啊。"
"亲夫......"怒极反笑,心动之间便招来许久来曾用过的宝剑离冰,秋水寒气,映出一汪清冷,剑气扫过连木椅桌面上都已经挂上一层白霜。
齐砚秋眼睛一亮,笑道,"好剑,亘古的寒冰所铸,果然不同凡响。"腰间软剑已瑟瑟争鸣,好似见到老朋友,齐砚秋将软剑从腰间抽出,这才发现原来是一片的红光,迄逦眩目,手柄处刻着繁细花纹,顿时一间房间两季相争,夏冬相对,各守一方天地。
果然是火融。醒梦暗暗道,当日他在桃花林因为火融形态已改是以未曾看出,火融乃上古神剑,性属火,当年拿在赤侑君手中时,红莲业火一挥之下烧尽三千天庭兵,所向披靡,何等的风光,唯有离冰可以与火融火气相对抗,却也是只能勉强平分秋色。
可如今,上古的神剑竟然落在这个小子的手里,威力不足原来十分之一,怕是哭都哭不出来。
"收起来吧,如果两剑相斗,方圆十里怕难有活物。"醒梦突然道,便将离冰隐去,化成发簪插在发上,失去离冰相争,火融亦收了光芒,回复为普通宝剑。
齐砚秋收起宝剑,坐在醒梦身边。
一杯清茶,捧在手里,虽非极品好茶却也清香的很,江南水好,醒梦便靠在窗边看窗外明月,月明星稀,吹过清清习风,却吹不熄醒梦心里一团火。
火融,此剑被铸时用了九百九十九种活物的血来祭剑,结了滔天的怨气,这才能够使出红莲的业火,可是被此剑所伤,便会因为那剑的怨气所累,不论是人是妖是神是怪,那伤口便永不得痊愈,跟着那人一辈子。不过原来因为此剑是赤侑君所有,在那逦龙手下未曾有过活口便也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没想到今天竟然让醒梦给遇上。
真真是个大讽刺。
醒梦无奈的笑了笑,想他当年从未曾想过竟然会伤在火融之下。
如今只能靠离冰的寒气镇住火气,真真是窝囊。
反观齐砚秋,他好象不曾了解到火融到底是何宝物,想到这里,醒梦觉得自己真的是冤透了,当初怎么就没想到那傻小子身边跟着火融,真是阴沟里面翻了船。
齐砚秋好似知道自己被人盯住,转过身来又是一笑,"我以后依然唤你为苏儿。"
"真够恶心。"
"你看过哪家相公唤过自家的娘子名字的,生分了。"
"你还没有被火烧够吗?"
"你是千年的九尾狐,可自由变化男女身吧。"齐砚秋正色,手沿杯沿滑上几圈,收起脸上笑颜色,凉凉挑上一眼,醒梦靠坐窗边静待齐砚秋继续说下去,"我想你以后改弦易辙为女相,就暂时当我的妻子。"
眼看着醒梦那双眼快要转为金色,即为发怒的前兆,齐砚秋急忙道,"当然是未过门的。"
算他聪明。
齐砚秋看看醒梦脸色,继续说下去,"我想带你回去,见我的娘亲。"
"啊......"醒梦不解,"我算了七遍,你亲娘不可能活在世上。"
"养母。"齐砚秋咬牙,脸黑似锅底,这狐狸说话从不留半分情面,而且......,亦完全不懂何为人情事故。
那狐狸不曾发现自己有错,只是喔了声,嘴角换上几分笑,"就这么简单吗。"
"百事孝为先。"齐砚秋也是一笑。
醒梦起身,娉娉婷婷走至齐砚秋面前,身体曲落有致,肤白胜雪,巧笑倩兮,活脱脱是一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双手持起茶杯,为齐砚秋续上一杯清茶,双手捧至齐砚秋面前,声如黄莺离谷,"相公,何不喝上一杯清茶。"
"要你变成女人果然是正确的。"齐砚秋笑到,只凝视那张脸,柔柔的笑意,堪比江南水。"连脾气都变好了。"
醒梦抿唇一笑,"相公说笑了。"
雪白的手轻轻扶住齐砚秋的肩,"夜深人静,独男寡女......"吐气如兰,附在齐砚秋耳边,凭添出多少的挑逗来,那份诱,入骨,勾拔着少年心。
"多少是不方便的。"
就手拎起来齐砚秋,那份力道却明明白白不是普通女人所有,直接将齐砚秋推出门外,还露出半边笑颜,让人气不得恼不得,"相公,做个好梦。"
门关上,齐砚秋才反应过来,他被扫地出门......
醒梦在房内冷笑。
离开小镇,便往北行,醒梦在人面前仍然是男身,头戴面纱。
齐砚秋坐在马车一角闭目养神,就这么看去,好象不过是普通少年,添上几分稚气,醒梦不由一笑,这人,睡着远比醒着可爱。
仔细看来,眉眼间也有几分其父的风范。
想起那条逦龙,嘴角一丝笑,心里便有几分酸几分苦,几分的不舍,重重的悔意压在心上。
回过神来,看见齐砚秋的脸色像是见了鬼一样,直直的看着自己,便沉下脸色看他。
齐砚秋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真是太阳打南边出来,这不是真的......。
"你嘀咕什么呢。"
"第一次看见你不是阴笑,冷笑,皮笑肉不笑。"齐砚秋好象仍是被打击到一般,满脸的不敢置信,醒梦正待要发作,却觉得一阵阴风,齐砚秋亦正色,挑开窗帘。
离马车不过四十里处,阴气如游丝,味腥臭,原是青绿树木在那阴气之下亦露出枯败痕迹,围成一团却无扩大之势,只是盘桓不去。
反观正在赶车的车夫,却没有丝毫的影响,依然赶着车,倒是那马生出几分不安,扬着蹄子不愿前进,被狠狠抽上几鞭才磨磨蹭蹭的往走迈上几步。
"这是......"齐砚秋毕竟只是天赋异禀,真正论起道行来却是如寻常人无异,他看向身边狐狸,笑着戳戳他,"你看这是什么。"
"不用管他。"不过是成精的灵木,仗着有几分的道行又想不劳而获,便放出体内阴气盘桓在那里,吸过往生灵的灵气,这对于醒梦而言,不过是小角色,也懒得去管。
齐砚秋耸肩,"不能不管,我们今天马上要去投宿的小镇就是那个方向。"
"你是故意。"那眼睛里分明写着阴谋两字,这个人,连算计起来的表情都和其父一模一样,笑出一脸的坏脸皮,醒梦无奈,便飞身出马车,不过眨眼功夫,便落在那团黑气前,一股腐败味道几近将他熏到不行。
手掩住鼻,露出一双金眸,淡淡道,"未曾想过寿光侯斩落寄你身上蛇精,却没发现你早已吸气而成精,留你在此祸害人间。"
周围旋起枯叶草片,一阵沙哑笑声扬起,好似两声木板相互磨擦而成,声起,便似有木屑掉落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当年的那只九尾狐。"
"哼。"醒梦冷哼一声,虽然他比这木精大不了多少,但是狐狸乃是吸取天地灵气之物,单论起修道所得自然是比这木精强上不知多少,更何况醒梦又是九尾狐,他面无表情,只是说道,"今天我和另外一个人要借住在这里,麻烦你让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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