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红尘————绸效
绸效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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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齐砚秋走出房门,绛姜这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你刚刚是......"
"你若是不信,也可以下湖捞捞,妖精比起人来,多少是有优势的吧。"齐砚秋脸色冷若冰霜,绛姜怒道:"那你就不救醒梦了么!"
"闭嘴!"齐砚秋眼色不善,双手浮起隐隐青光,绛姜本能之中往后连跳几步,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几十米开外,冷汗从背脊处流下,发丝也是几缕湿漉漉的贴在脸庞,直到齐砚秋转身离开才能挪动脚步,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却是不敢追上去,只能狠狠的瞪着那家伙。
转过走廊,却是看着小晋王爷言嘉靠在一边,"怎么这么就怒了。"齐砚秋侧脸不答,冷淡表情,反而是让小王爷下不了台,他们从小便是如此,打打闹闹的交情,齐砚秋又是个让人摸不着怒气的古怪性子,言嘉实在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难得看到他翻了脸,这才抢前了几步追了过来。
齐砚秋只是道:"小王爷此言重了,在下岂敢,丢了小王爷的天青瓶,正在怕王爷怪罪呢。"
"你少阴不阴阳不阳的说话,明明就知道装在里面的不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扔了也就扔了。"
言嘉被堵的说不了话,楞楞的杵了一会,才道:"原来......,你是喜欢上她了。"齐砚秋暗含的怒意并非是因为言嘉给他的是假药,大概更多的是,他喜欢上了那个人。
齐砚秋被这句话砸的说不出来话,直直的瞪着言嘉,直到言嘉都觉得发毛了,才道:"少胡扯。"言嘉看到好友如此表情,只能苦笑,"只缘生在此山中。"将另一个貌不起眼的小瓶塞在齐砚秋手里,"虽说九还草是晋王府所有,但是那是招祸的玩意,晋王爷只留了这么一点做了两颗药,其余的早就把这个送到宫里了,所以,这是最后一颗,别再扔了。"
晋王府里面就只有言嘉这个独苗,偏生他又是个天生惹事生非的主,所以晋王爷才把九还草制成的药放在言嘉身边让他防身,没想到竟然都用在了其它人的身上,这两项加起上,齐砚秋觉得自己真真的是欠了言嘉一个大人情,反倒是言嘉笑嘻嘻的说道:"凭我的本事,怎么会有用上这个的一天呢。难不成,你希望我给抬着回来?"装腔作势的虎了脸,却是维持不了一分钟,反倒是齐砚秋垂垂眼,正色道:"承情。"
"去吧。"言嘉拍拍齐砚秋的肩,"可是你也要记得,九还草不是万能的。"
待到看着吃下药的醒梦唇色转红,齐砚秋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口气算是缓过来了,只是那胸口上的伤都是半点痊愈的趋势都没有。
黄昏时分,醒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齐砚秋,只是淡淡一笑,齐砚秋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喂了些水给他,轻声问道:"好些了么。"
醒梦只是怔怔的看了看他,便将脸转到一旁,"好多了。"
知道是他心结未开,齐砚秋也不勉强,只是道:"那就好。"
不过淡淡几句,两人便没有语谈,只是如此,一灯如豆,满室的暖黄,升腾起的木犀香缠绵着香炉,齐砚秋靠在床边,环住醒梦,只觉得他指尖冰凉,便握住他双手,顺着经脉揉起来,许久才有了一丝的暖意,醒梦却只是靠在他肩上,毫无反应。
不知道是否是这九还草的能力果真的神奇,不到几日醒梦的精神便好了许多,依旧是黑檀色的发,如往日一般。
只是他人却是越来越缄默,常常便是坐在桌前目视远方,茫茫的透过几重却不知是落在什么地方去,看到齐砚秋的时候也不再像往日一般飞扬跳脱,言讽语笑,更多的时候是根本不去看他,只当他是无物,这倒是让齐砚秋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又不能朝着他去发,殃及了不少的池鱼。
绛姜拉着他坐在屋外面,笑道:"你在想些什么,安静成这副模样。"
"我在说服自己,以后要对齐砚秋好些。"醒梦只是挥挥手,便靠在一旁,绛姜根本不把他的这种态度放在眼里,唇上挂上几丝的笑意,"一声生死便让你转了性了么,莫非......。"世上应当只有一个人值得醒梦如此为他。
醒梦却是不欲证实绛姜所猜,便随口答道:"去去,一边待着去。"
绛姜皱皱眉:"不想让我看着你快不行的样子么。"
风从耳朵掠过,吹起了几丝发,透过树荫的阳光落在身上却是只留下寒凉的味道,醒梦仰头看着青葱竹叶,沉默不语,不过是几天的时候,齐宅便将这里修整一新,半点看不出来重新发生过什么,只是毕竟是转栽的对象,略略的露出枯黄,一片的颓意。
眼前红影一闪,绛姜揪住醒梦,咬牙道:"你倒是说话啊!我现在不过是还你几百年前的情,你以为我想管你么,你以为我愿意么,你......"气极的模样,脸庞艳红一片,眼里却是雾气蒙胧,把手松开狠狠的一甩头,"九还草被制成适于人服用的药后能力大减,我看只是堪堪的救回了你的一条命,你这满身的伤,大概是好不了了,何况你还留了一半......。"
"我现在不是很好么。"醒梦这才答话,微微的一笑。
"好么......"绛姜叹气,重新坐在醒梦的对面,"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休养,再不济也可以把其它的伤养好,不过是用上几百年的时间。"
"不过几百年......,可是......,他还有多长时间?"黯黑的眼,露出哀意,他失了一次如今哪能再放手第二次,尔后一笑,唇边轻翘,笑不及哭,如今他心知肚明,自己早已无能力让他转入轮回,唯有助他今生和睦美满,平平安安。
"所以呢,所以你就这样放任满身的伤,还死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来......"绛姜狠狠的咬着下唇,直瞪着醒梦,可是却是明白,这个倔的要死的家伙不会回头,心底一痛,转身道:"我再也不要管你!"
绛红色身影渐渐幻化消失,醒梦将垂落在额前的青丝往后拂去,眼前,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后一个身影,将醒梦搂入怀中,只是道,"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时我是怎么说的么,好好留着你的命,现在可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
醒梦道:"我现在却是不能打上这个保证了。"
齐砚秋沉默片刻,道:"我会有法子治好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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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齐砚秋就带着的醒梦启程,醒梦隔着竹帘看着齐老夫人泪眼汪汪在门口相送情景,小晋王爷言嘉从旁探过头来,笑问道,"没想到小齐竟然会想到把你带回师门疗伤。"
醒梦一想到当日所见到盅鸟便心里生出许多的不快,脸色微沉:"如若愿意,在下倒是愿意和小王爷换换。"不冷不热的把言嘉给拦的讪讪一笑,摸摸鼻尖扯开话题,"当日桃花纷飞中一见,琴声绕耳三日不绝,不知道阁下是否记得。"
"不记得了。"
原本是以为连番的给这小晋王爷难看便会令他知难而退,谁知这小王爷的脸皮时隔不久竟然给操练出来,半点见不到有何难堪表情,反而以此为乐似的,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当日将散落的的桃花瓣全数收了回来,融合上其它材料炼成了这粒香珠,味道竟然是桃花香中有酒香,真是奇特。"他挑挑眼,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被妥数的糟蹋了个干干净净。
醒梦觉得气力不继,便枕在厚厚的靠垫内,淡然道:"我只知道香珠有散香之用,还不知道会让小王爷面瘫。"
言嘉尴尬的看了看四周,待立在周围的护卫待女们都一副憋的脸红的表情,面上一红,低声冲醒梦说道,"你用不着处处给我难堪吧,再怎么说,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吧。"
"你拿的回去我就还你。"醒梦嘴角轻笑一记,满是挑衅神情,就算他现在这副样子也容不得有人踩到头上来了。
言嘉微微眯眼,"如果你不是他所选的人,我会的。"而对方却是不言,只是静静看他,言嘉一笑扫开刚刚重重表情:"我一直将他视为我家人,所以我不过是想要告诉你,你要对他好。"
"我会,不用你说。"醒梦答的极快,表情认真,言嘉这才释怀,侧开头去。
与齐老夫人告别完毕的齐砚秋正好走过来,冲言嘉说道,"你也尽快回晋王府吧,你出来也有一年有余了,晋王爷手底下的捉子大队也该到了。"
言嘉露出一副无奈表情,"谁要回去。"片刻之后又神彩飞扬了起来,笑道,"我决定往南边走走看,听说,南山就挺不错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列马车,两行人,渐行渐远。
自此之后,再无见面之机。
齐砚秋原本是策马前行,过不了多久便掀了帘子坐了进来,醒梦正在浅眠,被惊醒时满额冷汗,齐砚秋拿起一方手帕为他拭去冷汗,看着醒梦一声不响的重新仆在厚厚垫内,笑了笑,"还不习惯。"
"骨头都散了架。"狐狸不冷不淡的答道,不知道为何他天生与马车之类犯冲,头昏脑涨眼冒金星便是当前写照,下一刻身子被挪了个位,齐砚秋将他抱到怀中,"舒服点了么?"顺手又拉上厚厚锦衣为他盖上,原是想垫上厚厚皮裘,但是狐狸当时是冷了脸色,道了句你看到有何人披着人皮的么。
于是换上锦被,打开来,竟是盛艳的牡丹,惨惨的一片喜色,反倒是有些苦中作乐的滑稽之感。
绵绣之花,盛极而败。
醒梦从他怀里仰起头,嘴唇挂着几丝的笑意,眼里却是露出几丝迷蒙雾气,他看他,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齐砚秋还是赤侑君?
是不是那一抹千年魂魄的转生?
冰凉手指拂住齐砚秋脸庞,从上而上,滑过脸颊,手底满是温热手感,那一双看过来的眼睛如黑潭幽深,醒梦将唇覆上齐砚秋的唇,初时的凉意顷刻之间便如点火一般,唇舌纠缠,唇上似乎都有咬噬痕迹,如兽般,只想在彼此之间溶入自己,醒梦能够清楚明白的感觉,齐砚秋双手在身上游移,他的唇沿路而上,吸吮在颈项之间,待行到胸前,略一停顿,便是小心翼翼。
那般的小心翼翼。
"对不起......"呢喃细语在喉内混杂,齐砚秋抬眼看着醒梦,眼中是愧疚,重如盘石压在心头。
醒梦只是笑,吻在齐砚秋双眼之上,"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你欠赤侑君的,这一剑已经还了。"声音沉沉压在醒梦耳边,如往湖内投入石块激起涟琦,一圈一圈波光四射,水色泛滥,他只道,"我只是要你给我,我只要你五十年。"
呼息之间,喉间便如火灼,似乎周身都可点燃,醒梦的双手环住齐砚秋颈项,手指插入到他满头黑发中,手指微动,发丝便从指间滑过,泛出黯黑色泽,已不似当年,满手软细,满手艳红,那一缕千年之前的红发悄然无踪。
他不是赤侑君,他是齐砚秋。
往日已如指尖沙,风吹四散。
脸颊一丝凉意,喉间嘶哑一片,喃喃之间吐露而出满是他的名字,齐砚秋,齐砚秋......,声声如低咒,勾住所有。
褪开的衣,散落四处,暗红色的锦衣,绣纹上四散开的牡丹,乌发纠缠,四肢纠葛,满室橙色阳光,薄薄一层散落四处,身体边缘泛起七彩光的汗珠随弧线而落下,在身上浸出湿润痕迹,点点滴滴。
直至疯狂过后,齐砚秋将醒梦抱在怀内,十指相扣,掌内一层湿温。
无言无语,醒梦蜷着身子缩在齐砚秋怀内,青丝乌发枕在身下,臂间,满满铺了一身,人却是已经睡着,只是狐狸双眉紧皱,似乎是睡的非常不安稳。
齐砚秋想伸手抚平他眉头痕迹,右手被枕在醒梦头下,左手甫欲从相扣之中松开,醒梦双眼便猛然睁大,直楞楞看着齐砚秋。
"睡吧,什么都没有。"齐砚秋出声安慰,醒梦刚刚紧张表情略略发松,答了句不了,便从他怀里起身,随手将散发的发丝挽了起来,比起当日来已经短上许多,不过及腰而已,他已无太多心力维系太多。
醒梦挑开密不透风的窗帘,窗外已然黄昏将至,沉沉霭色,边缘微微泛着红光,齐砚秋亦同他一起看着窗外景色,缓缓道:"只需三日便可到师门,只不过上山之时马车是不能随行。"
对方回眸朝他一笑,尔后便转过头去只是看着窗外景色,"三日么......"
一路上顺利无波,在醒梦的意思下,他们将行程缓了一缓,途经了几个小镇亦就此住下,好似游山玩水一般,即便是这样,七日之后也只剩下最后半日脚程,将马车留在镇内,两人便要改步行而上。
齐砚秋审视一眼醒梦,原本恐他身体虚弱,如今看来虽然脸色不大好但却是已经的行走自如,不由回想起来这几日里面他虽然不离左右却又总是一副若有所思表情,心里涌着几许不安。
师门所在雾山,因一年四季时常环围缭绕雾气而得名,晨间之间更是伸手见不到五指,回想起初时刚入门之时便会常常因此而迷路,有时有人寻来了尚且还好,有时便是一个人在山中迷路上一天两天也是常事,待到日久之后学乖了些许,又记下如何的辨识方向才在这山中行走自如。
手抚在当日砍留下的痕迹之上,笑对醒梦,"当日,不过也只有这么大。"只有如今的及胸身高而已,"说起来,师门之中常常看到的是大师兄,师父却是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你师父是否常着黑衣?"
"未曾真切见过,不过记忆之中,的确如此。"齐砚秋皱眉,他住在山内不过只有七年时间,而这七年中师父却是只出现过五次,而且每每都是远远一眼,只看到身着黑衣华服的人立于远处,待要细看之时便不再踪影。
醒梦垂眼,正欲开口问些什么,一只白玉雀鸟振翅飞至两人面前,口吐人语,"砚秋,你可知道擅自带外人入师门可是重罪么。"
"砚秋知道。"知道是知道,进还是要进的,齐砚秋的表皮恭顺,肚皮里面却是下定了主意。
白玉雀鸟在两人头顶飞过一圈,狐狸只是挂着冷笑,这人怎么还没有学乖。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雀鸟飞的有些不稳,那端传来的话语依旧是冷淡至极,只是朝齐砚秋说道:"先上来吧。"
再看脚下所在地方,闪过一丝暗色光芒,齐砚秋拉过醒梦,发现他脸色突变,唇色苍白,顺他视线一看,连齐砚秋亦露出诧色。不远处站立的那身着白色槿花纹样的人,挑起的几丝冷淡笑意,竟然是白龙睦鲣君。
他环视了四周,笑道,"倒是不错的景色。"一双淡色眼眸看过来,寒气四溢,由他为中心,四周开去,缭绕雾气冻成冰珠纷纷坠地,滚落之际反射出七彩光华,周遭树木也好似受不了此寒气发出沙沙声响,表面覆上白霜。
醒梦虽然喜寒,但是如今却是觉得手指凉冰到无法动弹,齐砚秋伸手握住他的手,温暖之感沿手臂而上,这才觉得好了些,醒梦笑对齐砚秋:"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不待他反应过来便用移形换位将齐砚秋送至山下,就算是他要再回来,恐怕也应该是大局已定了。
白龙眯了眯眼睛,露出杀意,唇角却是微笑,"这样也好。"
"看样子,我们终究是只能留下一个。"
白龙却是沉默不言,眼底露出许多不明情绪,许久后长叹一声,扫开刚刚重重表情,"我们的确是要来个了断。"
冰凉气氛只待一触,即发。
一声浅笑却是打破这份僵持,身着黑衣的年青人从一旁信步走出,黑发黑眼,闲散脚步走动之时泛出一层浅金之色,他如此轻松走至所有人身边,手略往上抬起,一直在三人头顶盘桓的雀鸟便停在他肩上,年青人眯眼一笑,颇有几分阳光气质,黑深眼瞳却是看不清一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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