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左边的神
左边的神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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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别人希望你做的所有事情,而且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了最好......这样,我就不亏欠这个世界了,这就是我存在的理由。风延这样想,但是他不能说出口。他只能无语地看着靺安,看着他的心一寸寸碎掉。某个碎片,也划破了他的心。

风延是靺安的毒药,他们都知道,可是却还甘之如饴。

现在,靺安变成了天阳。他们的身上有一部分血是一样的。只是天阳更决绝。他紧紧拥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风延,我不是靺安舅舅,我是朱天阳,将来要成为皇帝的那个人,所以,我能够做到任何事情。我知道母妃已经找过你了,我能想象他们对你说了些什么,要求了些什么,可是,我不能放你走,如果你走了,我就会死的。
您会意错了,殿下。风延一动不动,可是声音却冷得像冰: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孤单一个人活下去,但是,也没有人是要依靠了别人才能活下去的......你说你能做到任何事情,那么,等你能做到的时候,你再来留下我吧。
风延伸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天阳紧紧缠绕的双手。
然后,他回头看着天阳微笑:现在,我要走了。

风延真的走了,去了一个不会回来的地方。他甚至都不等一等天阳。等天阳当上皇帝,能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的时候......
你是故意的吧?风延,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因为你,天阳没能成为能做任何事的人。
你现在某个角落笑着吧?看着尘世间小丑一般的芸芸众生......

你本身就是毒药,甜的,坏的。

八 入梦
弥留的那一刻,风延想自己应该轻轻呢喃谁的名字。那个孤独骄傲,却又注定为爱所伤害的孩子;还是那个守在凄风苦雨边关,目光里带血的不可一世男子。
风延忍不住在心底叹气。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是风延即没有勇气杀死自己,也没有勇气杀死另一个人,所以,他的躲避就变得异常艰难。幸好,纹袖是能帮助他做到这一切的那个人。
风延第一次喝那茶,甘甜地令他觉得不真实,他抬头看纹袖,她眼里有绝望。于是风延就了然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毁掉吧!人都是一样的。自私而冷酷,爱啊恨啊,什么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灵魂虚荣的那部分。原本就不纯洁了,何必又伪装成纯洁的?
肉体上的痛,是可以缓解身体上的痛的。
风延知道,自己必须要死去,不是因为内疚,他伤害了别人,可是自己也受了上,所以一切都扯平了。他甚至不想明白,对于靺安和天阳,他究竟抱了怎样的心去招惹了他们呢?是突然觉得一切都无趣了,怎么样都无法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成了风延每天都在问自己的问题。

惜颜落下棋子,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这一盘我胜了。
风延笑了起来,伸手抚摸惜颜的头发:要什么奖赏吗?
父亲,你不管去多远,去多久,都会回来是吗?惜颜认认真真地问他。
风延心里就一阵疼痛。惜颜,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孩儿,这世上,这个女孩儿与他最相像,将来,她能好好活着吗?会不会像自己一样,连绝望些什么也不知道呢?于是,他笑着回答:我会回来,一定会回来,永远在你身边......
最后,风延真地回来了,或者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兰花里的一缕幽魂,兰花酿里的一滴醇香......

活着是很痛的吧?纹袖目光凛冽。靺安垂下目光,是的,活着是很痛的,所以,风延轻轻巧巧地离去了,他把痛留给别人来品尝了。可是,死了就真的不会痛了吗?靺安没有把握,他突然迷茫起来,自己来这风离府的初衷是什么呢?他是为了来找风延的,点点滴滴的风延也好,可是,他却突然明白,他原本就不用去找风延的。什么地方都没有他所爱的那个男子,他所爱的那个男子在每个人的眼里都不一样,所以,他只能爱他心里的那个。
他记起他第一次看见风延,是个阴郁的午后,风延政俯身和他的学生说话。他弯着腰回头,朝他轻轻一笑,那个瞬间,阳光从厚厚的云端探出脸来,光芒万丈。靺安就此迷惑了,再也无法回头了。
风延,风延......他叫他的名字,可是那个人却越走越远,最终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你不问我为何要杀你吗?纹袖紧紧抓住风延的手,她的丈夫太耀眼,即使是弥留之际,也不能掩饰他的光彩。
风延的笑容有些扭曲,也许又痛了。1年来,他们心照不宣地不请大夫,他们也许都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就这样轻轻地给予,也算是夫妻一场了。可是,这最后的时候,为什么会不舍得呢?他们在灵魂上从来没有契合过,可是,他们也不曾从身体上背叛过自己的婚姻,为什么还会觉得这一切竟是如此荒诞呢?似乎作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也许醒过来就好了吧?
梦里,痛也是真实的。
纹袖,纹袖,你不要恨我,也不要恨你自己。我们走上这条路,是我们自愿的。我最近老是在想,也许,我是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我离所有人都太远,轻易就会飞走了......所幸我遇到了,你又赐给我惜颜和离秧......只是,我已经到了尽头了,再也不能装作可以留着了......到最后,我也会杀死我自己的......你不要哭,纹袖,你不要哭......
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死了就能带走所有的错吗?
你寄居在兰花上,看着惜颜和离秧的悲欢离合,会不会还是很痛呢?

纹袖和惜颜目送靺安离去,惜颜看看自己憔悴的母亲,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然后朝自己的别院走去。
你的父亲,他是被毒死了......纹袖在她身后轻轻笑道。一种叫做"相思渺"的慢性毒药......是我亲手投入你父亲的茶水里的......
惜颜顿了顿脚步,回头凄惨地一笑。

父亲,你的茶好喝吗?惜颜问道。
这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喝的茶,你和离秧都不能喝......这茶叫做相思......风延笑着,为惜颜盖好被子,摸摸她的脸说道:惜颜,早点睡吧,做个好梦!
惜颜乖巧地闭上眼睛。入梦。

她梦见风延死了,自己入宫了,离秧当朝为官,真蓝死了......然后,她也死了......
这是梦。惜颜这样对自己说道。等明天我醒了,风延就会微笑站在自己面前了。她要告诉他,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入夜,请安眠,做个好梦。

End


江南之天外

一 静止
天甯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要去江南了。
许是惜颜挂在墙上的画。许是当年离秧的一句话。
离秧说:甯儿,长大后,一定要代替舅父去一次江南啊,那里,是你外祖父和你母亲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呢......离秧说这句话的时候,绝世的容颜里,突然透出了一丝彷徨,也许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彷徨......天甯就对离秧说:以后我们一起去。那时候,惜颜离宫在家静养,天甯一年才只能见她一次,于是,留在宫里的离秧就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离秧温柔地看着自己,伸手抚摸自己的头发,说一些自己无法明白的话语。那时候,他们是相依为命呢!
可是,离秧就那样轻轻地死去了。天甯看见了他的尸体,脸上带着笑容。他一直都很知足,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被狠狠地伤害着。天甯常常在想,离秧所说的生生世世究竟是什么?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延续漫长的岁月吗?天甯也不知道,离秧究竟为何要那样执著地留在这皇宫里头,等一个不会爱他的人回眸一笑。离秧笑着:以后,也许你也会遇着那样一个人,他远在天边,可你却一心一意要靠近,只是为了温暖他、保护他......
天甯就说:那我就要做那个被人遇着的人,我就留在原地......
离秧笑着说:甯儿或许能成为那样的人呢......

舅父和母亲已经去世了7、8年,父皇在这些年里,轻而易举地衰老,他开始长时间呆在风荷宫和那个植满了兰花的后花园。天甯曾看见离秧在那园子里采兰花,他说他要酿酒给心爱的人,可他活着的时候却一次也没有成功。天甯不知道父皇在那个园子里怀念着谁,自己的母亲、舅舅、或者是在自己出生前就已死去的外祖父。
其实,这些事情和天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他们耿耿于怀的用力去惩罚别人,却让自己一身暗伤。若是我啊,定然会快快乐乐地活着,每天都能看见蓝天太阳,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天甯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笑着,来度过皇宫里那些尔虞我诈的日子。天甯原本就是个豁达的孩子,有惜颜那样的母亲,必然也会有个性子淡泊的儿子吧?成不成得了太子,当不当得成皇帝,这些都不重要。只是,自己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天甯和离秧,还有离秧回忆里的风延、惜颜都不一样,他是快快乐乐的皇族子弟,在仪容皇后身边好些年,也是皇上最心爱的孩子,性情自然豁达。天甯或许更像他的父亲,一身不容忽视的帝王之气。只是他不若天阳那么执著,所以,以后也会少了很多坎坷吧?离秧疼爱着自己聪明、开朗的外甥,好好地保护着他。离秧说:甯儿,以后你就站在最高的地方吧,那样就没人能伤害你啦......
于是,永延13年,年仅10的三皇子朱天甯被册封为东宫太子,这原本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还是有人在背后嚼着舌根。天甯也不在乎,那时候离秧和母亲刚刚去世,天甯从此以后就是一个人啦!可是,他知道,自己会好好的。自己的道路早就被离秧铺好了。离秧说:你要站在最高的地方。于是,天甯就一步一步朝那里去了。天阳站在高处等着他,默许了,只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于他看来,这个世界也许早就静止了。离秧死掉的那一刻所静止的。从那一刻到死亡,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而已。

天甯19 岁那年,他对永延帝说:父皇,儿臣想去一次江南。那时候,离他的大婚还有半年时间,宫里面早早就准备着这场盛大的婚礼。
天甯比其他皇子幸运得多,他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是谁,甚至是喜欢那女孩儿的。那个女孩是右相的独生女儿,花容月貌不说,才气、性情更是万里挑一。天甯14岁那年,右相12岁的独生女儿慕容月黎进了宫,成了仪容皇后身边最宠爱的女官。月黎和天甯一起读书,一起游玩。在皇宫里头,人人都知道月黎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也算作是两小无猜的。

刚进宫那会儿,月黎端坐在庆阳宫里绣女红,仔仔细细地绘着鸳鸯戏水图,也一针一针地绣着将来的美好岁月。天甯就跑来拉她的手,说:本宫带你去个好地方。
天甯是把月黎带到了风荷宫。风荷宫已经空了好些年,却和惜颜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离秧住在风荷宫的时候,什么也不动。那件青瓷的长颈花瓶还搁在案上,那把断了弦的琴还摆在琴架上,房檐上掉了漆的那根梁也没有重漆,墙上是惜颜天晴时候画的画,淡淡的墨,几笔就勾勒了一片小桥流水。离秧怕自己变了这里头的摆设,就会真的忘了自己究竟是谁,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叫做穆离秧的男子,心心念念地想靠近一个人......
天甯指着那些小桥流水的画说,这地方就是母妃的家乡呢......轻轻淡淡的地方,天阴阴的,似乎有小雨,水面有些许涟漪,石桥上有个长衫男子,略抬头,看着远处,却背对着看画人......
舅父曾说过,江南的雨是连绵不断的,落在身上,心坎上,湿了,就干不了了......天甯笑着,画里的地方他比谁都更加了解,许是他血里面有江南的雨水吧?
月黎突然就有些难过了。月黎看着笑意正浓的天甯,自己是要和眼前的少年一起长大的呢。可是,他却轻而易举的进了那画,和桥上的长衫男子并肩静静地看远处,而自己,却是站在了画外,远远地看。自己纵然是绣了再多的女工,这样清淡的画,却怎么也勾勒不出的吧?
那远远的地方也许有什么人,什么事情在等天甯。月黎这样想。毕竟,她将成为这个世界上离他最近的女子。只不过,那最近的地方,也是一张画那么远呢......

天阳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天甯脸上有风延的影子,只是比他强硬的多。虽然也微笑着,那是因为习惯,而不是温柔的心。天甯说他要去江南。
去江南?天阳脸上的惊讶或是惊慌只有转瞬那么长,现在,他就一脸平淡地说:可是,再过不久就是你大婚的日子。
儿臣只是去江南看一看而已,十几二十天吧,加上路程,最多不过2、3个月。儿臣是想去看看母妃的家乡,去看看舅父所说的江南的雨,看看那雨是不是真的干不了的。天甯笑着说,每个字都让天阳有些心惊胆寒。江南的雨是干不了的。天阳的心有些疼,是旧日的暗伤吧?
请父皇准允。天甯是一心一意要去看看的,所以,一脸的坚定。他知道,父亲是不会怫逆他的心愿的。或许,天阳也是在心心念念地想着江南,想那不干的雨。虽然,他脸上看起来永远是一片静止。

二 雨花
江南的天阴阴的,可是出了梅,天就闷闷得发热。偶尔落些雨,还不及感到凉意,就已经蒸发地无影无踪,看不着形状。
天甯走在那些画里的小桥上,石板路和青苔,流水和船家,全都一样,只是桥头没有谁和他站在一起,孤孤单单的看着远处,烟雾缭绕......恍如隔世的无知感。天甯轻轻地叹口气。伺候自己的太监小豆子正在桥头问路;他也知道,离他不远处还有很多皇帝派来保护他的侍从。可是天甯却依然觉得无依无靠。踏上这江南的风景里,原来和在外面看着是完全不同的呢!有时候,进了这个世界,才觉着完全不了解吧?
江南的街道狭窄而悠长,屋檐挨着屋檐,门对着门,走在檐下、走进门口,都要略略地低下头去。狭长悠长的街上,除了那些贩夫走卒,最多的就是穿着长衫的文人墨客,闲闲地挥一挥长袖,一尘不染的白衫没入红红绿绿的青楼,莺莺燕燕之间,就多了几分儒雅。小巷里飘着幽幽的玉兰花香,就如同倚在窗口看天空的江南女子。
江南的青楼女子也是不落俗套的,她们坐在自己的闺楼里,等着会赏识自己的人出现,她们绝不会倚在门口卖弄风骚,她们有自己的骨和自己的规矩,她们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编制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她们靠着清高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却也会倾倒在穷酸的落魄文人面前。她们多半是会弹琴下棋的,她们的客人要的不仅仅是女子,还有一个可以倾诉的红颜,一生一世,也许只需要遇到这么一个,那就够了。

秦淮河的夜,河里的灯比岸上的、船上的还要亮上几分。天甯和小豆子就租了页小舟,夜泛秦淮河,只听得船上、岸上,一片歌舞升平。天甯就在摇摇晃晃的小舟上睡了过去。梦里头,离秧就站在石板桥上,看着他淡淡地笑:甯儿,这就是我们的江南啊......桥那头,惜颜打了把素淡的油纸伞,拾阶而上......天上,落着细细的雨。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船家将小舟靠在了岸边,煮了小米粥就咸鱼干吃早点,见天甯走出船舱,便笑问:公子可要老朽去买些早点?天甯朝小豆子看了一眼,小豆子拿出船资交给船家,主仆二人便上了岸去。
小豆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天甯后面,伺候了这么久,小豆子也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多话的人,自然,他的心思也是难以捉摸的。虽然他性情温和,对奴才也好,可小豆子还是心惊胆战地伺候着,生怕哪天不合了主子的意。
主子,问过了前面就是秦淮一代最热闹的六里街,人人都言,三步一铺,五步一店,六里无尽头呢!小豆子将昨日打听到的,一一向天甯描述起来。
无尽头啊?天甯停住脚步,朝面前这条歪歪扭扭的街道望去,天色尚早,那些店铺却大多已经开张,摆摊的商贩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货物,整条街上,大幅的店招牌此起彼伏,成了最醒目的东西。
天甯和小豆子坐进了一家名为六里香的酒家,伙计立即殷勤地走了上来。
客官要些什么?伙计斟上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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