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请原谅我的错————小楼
小楼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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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很认真的听着。他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覆盖住他的眼睛,覆盖住他所有的心事。他的睫毛是多么的好看啊,在说话的间隙我不只一次这样想,毛绒绒的,好像最名贵的皮毛的边缘......不,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比安格的睫毛更加美丽的,它是独一无二的,它是最初,以及最终的美丽......
我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多长时间,但我想真的是够长了,可能比我手术的时间都要长。
如果安格能够像刚才那样专心而清醒的话,大概我真的能够看着他重新走出医院。
朦胧中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弄的很开心,我好像很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和安格住在同一个病房里,再看着他健康的走出医院。"这样的话,我们回头见叻,你要对我这个室友温柔一点啊。"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大概就是那种很电人,很阳光的笑容。这个笑容依然抛出去没有回应,但我不介意,我知道我还有很多微笑的机会,而这些微笑总有一天会有回报的。
我转身准备离开。
什么力量阻拦了我。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安格的泪水。第一次是他和他妈妈冲突的时候。
其实还有一次,不过我不知道。
安格晶白的如同透明的脸上纵横的同样透明的泪水,蜿蜒着在唇上积聚。他依然低垂着头,长睫毛依然覆盖着他秋水一样清亮的眼睛,而这些睫毛全部都被打湿了,它们无辜的粘连成一条一条,尖端是几颗珍珠般动人的泪珠。
"安格,没关系啦。我两天就回来了。"
我伸手去抚弄那些泪珠。太美丽的东西,居然有让我下不去手的感觉。
安格不理我。他死死的拽着我的衣角,一个劲的流泪。
我不得不重新坐下。
不,被他拉住,坐在床边上。
"好,我答应你,醒了就回来看你好不好?真的很快的。"
我几乎是在哄他。
上帝,现在的他可真的像一个16岁的孩子。
可能连16岁都没有。
"安格,累不累,你休息一下好不好?我答应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我试探着问他。
安格默默的摇摇头,他缓缓伸出他白皙的臂膀,用他最大的力气在拥抱我。
他冰凉的泪水无力的蹭在我的脸上,而右颊的某一个部位,因为被花苞温柔的抚过,而散发出一股清甜的香气。
"告别吻好吗?我亲了你,你也要回亲我。"
说这话的安格似乎想恢复当初的骄横,但也许泪水冲刷了他的霸气,也许他本来就只想撒撒娇,他的声音柔软如清晨的第一缕春风,在春寒料峭的三月,温暖了我的整个身体。
我认认真真的看他,很想把这个最美的时刻映在我的记忆里,但其实我也仅仅记住了他的那双眼睛,由于太过的漂亮太过的纯净,局部代替了整体,再次让一路火车,隆隆的开过我的神经。
我低下头,在他面颊的右侧印下我的告别吻。
然而又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安格挣扎着转过头,在我的吻落下的一瞬间,用自己的唇回应了这个告别吻。
那一刻我的头有点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就算知道了也手足无措。也许安格已经蓄谋了好久,他一点一点的让我落入他的陷阱中。但对于我来说这个吻是突然的,它突然到我的整副神经,都在麻木的感知着他花苞一样的双唇是那样的柔软,还有他唇上的泪水,苦涩而咸湿的洗刷我的口腔。
这个吻结束在他轻柔点滴的细吻里,他微微离开一点,观察着我的表情。
然后他轻轻的笑了,笑的依然纯净依然天真,将那片美丽的秋光,都模糊在一片粼粼的泪光里。
"16岁,我所犯下的任何错误都可以被原谅,不是吗?"
他狡猾而俏皮的说着,小小的脸上一派沧桑的忧伤。
我不知道这两者是怎样结合的,我好像看见过去的安格和现在的安格重叠着,重叠着,睫毛完全的统一,眼睛惊人的相似。他好像一直都那样乖巧而安静的坐着,面孔如白玫瑰花一般,温柔而恬静的绽放。

手术很成功,我在麻醉后的第二天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无菌加护病房里。
身体机能恢复的很快,我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骨髓在全力以赴的赶工加造,为自己创造更鲜活的生命。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自己如此自动的快速恢复,也许我的造血干细胞就是最优良的,那个山西的男孩子会很快恢复健康。
手术之前我看见了那个男孩,他也许长得不很漂亮,神态也不那么的高贵,但眼睛里的东西和安格是一样的,同样是对生命深深的渴望,还有对未来无辜的恐惧。我很想告诉他他是幸运的,他可以上学,可以读很多很多的书,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同学,而这些同学都是他的朋友。
那个男孩的手术应该也完成了吧。
我这样想。
于是,在休息的间隙里,我更加无可抑制的想念安格。
我不知道这样的想念里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事实上被麻药侵蚀的大脑也想不清楚有什么样的含义,我只是很单纯的想念他,就像一个孪生子在感觉另一个胎衣里的兄弟,我有一种血浓于水的感觉。

手术后第三天,我果然就从加护病房里转了出来,住进一个空着的双人病房。
奇怪的是,病房虽然空着,却有一束白玫瑰在窗前怒放。
看着我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鲜花,好心的护士把白玫瑰索性端到我的床头柜上,并帮助我拿到玫瑰花丛里潜伏的一张小小的卡片。
"
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安格
"
卡片是白色的,有淡淡的青纹。安格的字迹还是幼稚的少儿体,歪歪斜斜的每个都胖的像冬瓜。我能够想象安格在我离开的某天趴在床上笨拙的写着这张卡片,然后乖巧的嘱咐护士一定要让我在换房的第一天就看见这束花,还有花上的卡片。
卡片带着玫瑰浓郁的香气,就像安格的小脸,永远惊人的美丽。
我仿佛看见他抱着一束白玫瑰矗立在那里,羞涩甜蜜的脸孔在花朵后面天真的微笑着,然后这个笑容会永远在我的脑海里定格,代替他所有的娇纵,所有的乖张,所有的冷酷和所有的讥讽,他会那样一直笑着,笑到我希望的天荒地老里。
"安格呢,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他?"
我对旁边忙碌的护士露出一个最最阳光的笑容.
在我的词典里,笑容就像是篮球,抛出去就一定会有回应。以前我曾经固执的认为笑容是一定要等同回报的,我有几分真诚,就回报几分恳切。而安格教会我回应也可以是多种形式的,它可以是同样潇洒的微笑,也可能是不动声色的感动,它可以是诚心诚意的交付,也可能是故意阑珊的漠视。它甚至可以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
可能仅仅是一句话。
一句话。
"他已经走了。"

 


十六岁,我所犯下的任何错误都可以被原谅对吗?
我说。
十六岁,我还来不及犯下什么错误不是吗?
我问。
十六岁。
我甚至还来不及说那些话。
我甚至。
还来不及恋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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