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仿佛是意料之中，Dust转过身，终于见到了等待了很久的客人。
“我们去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男人打开车门让出一个位置，Dust没有考虑多余的事就上了车，可在车子发动之后又开始后悔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Dust一直将脸转向车窗看着冰冷的灯光如时间倒回般迅速闪现然后又消失，偶尔透过玻璃，能隐约看到旁边的男人正对着自己笑着，笑得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停下车的时候Dust大吃一惊。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有什么不妥吗？反正你已经有三年没来我家了。”男人说完就下了车，Dust不得已也跟着走了进去。
“阿纶，有客人吗？”
“啊，妈妈，是医生。”
“原来是医生啊。”一位老妇人从房间中一边披上披肩一边步履轻盈地走过来，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真是好久都没见了呢！”
Dust见老夫人亲自出来迎接不得已象征性地翘了翘嘴角，但她故意扮演出来的贵族气质还是如三年前一样令人作呕。
“再次见到您非常荣幸。”Dust接过她伸出的涂过脂粉的手亲了一下，差点被那种浓郁的香水味道刺激得透不过气。
“三年来您都去哪里旅行了？”
“嗯……许多国家，看到了许多鱼。”
“鱼吗？您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呵呵呵……”
“当然了，还有牧羊犬。”
“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呢？”
“因为……”
“好了，亲爱的妈妈，医生他太忙了。”司徒纶实在忍受不了母亲的唠叨，匆匆忙忙切断了“家长里短”，“医生他刚刚回来就想来看您了，他可是很累的哦，让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好的好的，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老妇人笑得身上的坠肉都弹跳起来，然后扭着身枝走回屋里去，Dust又禁不住胃里一阵翻搅。
“你撒谎的本领增强了。”司徒纶半开玩笑。
“你也一样。”Dust也不示弱。
“三年来你都去哪里了？”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去许多国家旅行，看了许多鱼和牧羊犬……”Dust接过司徒纶递上来的红葡萄酒细细品酌。
“真的吗？”司徒纶端着酒杯靠近Dust坐下，“带着许多枪去看鱼和牧羊犬吗？”
Dust一怔，放下酒杯盯住眼前有点得意的男人，突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和郁闷，仿佛这种呐喊藏在心中已有许多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场合这种时间重新出现……
“被我说中了吗？还是……”
“我要回去了。”Dust抄起大衣准备离开，却被司徒纶叫住。
“你今天恐怕是走不了了。”
“难道你还监禁我不成？”
“呵呵，那是我可爱的弟弟才会做的事，我可是出了名的绅士。”
绅士吗？Dust怎么也不会把眼前这个深不可测、带着甜美笑容的男人同绅士联系在一起。
“别担心，是我妈妈强烈要求你今天一定要住下。”司徒纶缓缓走近顺手捏起一撮漂亮的黑色长发，眼神突然变得阴险异常，“为了你的头发，我也恳请你住下。”
“知道了……，借浴室用一下！”Dust急匆匆地奔向浴室，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不是出于憎恶，而是那个人激发了内心最深层的恐惧，不敢抬起头。
16
“他在这里？”
“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在这里吗？”
“你又忘记加‘请’字了。”
“对不起，我听说你把他接来了，请问是吗？”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嘛，你和母亲见过面了吗？”
“我都不知道你母亲在这间房子里。”
“怎么？听见是他来了就立刻赶过来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以前，我可以很自信也很骄傲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但是现在我可不敢保证你都会想些什么了。”
“我们彼此都互相了解得很深刻了，对方的心意也比谁都清楚，我说过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到你我之间。”
“是吗？我很高兴听见你还能这么说，可你依然只做口头保证。”
“我是很想和你有更深一步的接触，但问题是现在不行。”
“从我们明了对方的心意直到现在应该有三年的时间了吧，如果说从小到大我们一直都在培养感情，那这三年的时间我们又在做什么？”
“你在责怪我吗？你怎么不想想自从你掌管家族企业之后是怎么对待我的？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打声招呼吧。”
“我以为你会体谅我的，我在这个家里的身份和工作都限制了我的一举一动。”
“你可以为了你的生意随便找个女人上床，你也可以为了你的家族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如果你永远都是为了你的什么东西的话那我们永远只能做到Kiss的程度！”
“不要把自己说得清清白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年来追寻那小子下落的人不只你一个，听说你……”
浴室的拉门声使这场无聊的“吵架”戛然而止。Dust此刻才是真正的后悔，彻彻底底的后悔，因为眼前的两个男人对他来说都是极其难以对付的角色。
“你们两个刚才是不是说了很令人振奋的事？”争吵过后的表情虽然两个人都有在掩饰却没能逃过Dust的眼睛，“如果没有聊完请你们继续，我要去客房睡觉了。”
“你给我站住！”
“有什么事吗？”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叫我来的。”
“他叫你来有叫你在他的浴室里洗澡吗？有叫你只穿一件浴袍出来闲逛吗？”
“你有意见吗？”真是越听越离奇，Dust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知道他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司徒纶。
“没错！”男人一把抓住Dust的手腕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没有说话的司徒纶平静却又狠狠地目送他们走开。
好一片荒凉的空地，没有月亮的天空笼罩着这个诡异的后花园。
“有什么问题不能当面解决吗？”Dust用力甩开对方的手，心中的不安再次浮现。
“你不认为问题如果当面解决的话会更加糟糕吗？”
两个人站在原地不动，Dust面对着司徒玄优美线条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即使现在拼命搜索以前的记忆也没有办法想起来，在那片疑云掩饰的背后危机感似乎越来越强。
“你不记得这里了吗？”
“这是哪里？我不知道。”
“变了这么多，难怪你不认识了。”司徒玄冷冷地笑了两声缓缓转过身，逐渐显露的侧脸加剧了Dust的恐惧。
“你刚到这里的那年，为了让我心情好转，特意在我能看到的地方种了一片百合花……，正如你所看到的，就是现在的这个地方。”
一语惊醒梦中人，Dust无法承认眼前这片连乌鸦都不会光顾的地方会是当年自己辛辛苦苦护养的花圃，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却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是不是变得连你都不认识了呢？”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你逃走之后，这里就被荒废了，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呢，想不到竟变得如此凄惨……”
“你到底想说什么？”Dust低垂着眼睛压抑着怒火。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吗？”
“我的责任？”
“不要这样看着我，”男人轻轻伸出手托住Dust猛然抬起的脸，即使没有月光的照耀仍然相当耐人寻味的脸庞透出一丝无辜，“我们曾经相处得那么好，不是吗？我们住在一起过着每一天属于自己的生活，虽然我有时会很忙碌，但我们也充分体验过了所有快乐的感觉，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我处理事情的手法太过分了吗？那你可以告诉我啊，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突然逃走呢？”
是啊，一定有什么事，有什么导火索让自己无法承受干脆一走了之，可……究竟是什么呢？
17
“告诉我原因，颜，这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
男人不可反驳的语气令Dust更加混乱，本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大脑一下子又增加了负担，“我……，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了，不要逼我……”
“其实是你厌烦了吧？”看到眼前的人一脸迷惘心急如焚地寻找着“理由”，男人说出了多年来悬而未决的心里话。
“不是！”Dust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司徒玄的胡乱猜测。
“这可是你说的……”男人用力抱住Dust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吻到他不能呼吸，透过薄薄的睡衣闻着淡淡的体香，很快自己的身体就起了反应。
Dust被吓了一跳，但反射性出现的厌恶感使得自己的身体拼命挣扎起来却始终不能挣脱开双臂的枷锁，男人强悍的作风一直没有改变，那种感觉就像是发起彪的飓风拥有席卷一切的力量，此刻这种力量正在控制着Dust的一举一动。可司徒玄没有想到的是，以往只要被拥抱住就不会挣脱的Dust这次会以他所想象不到的毅力反抗——哪怕只是一条手臂，而一个响亮的耳光使他明白三年来Dust所逐渐改变的地方。
两个人都死死地盯住对方，Dust大口大口地喘气，司徒玄松开的手臂麻木地垂下来。
“我……虽然想不起来究竟为什么要逃走，但那种憎恶的感觉仍然留在身上。”
司徒玄彻底地呆愣住，不仅仅因为他的话，还有他脸上的表情。
“那不就是厌烦了。”
“我说过了，那不是厌烦！”Dust大声喊出来试图改变男人固执的想法。
“你不是刚刚说‘憎恶的感觉’吗？”三年来一直想以他是厌烦与自己的关系而说服自己，想要放弃，让自己彻底忘记，可每次一听到有他的消息还是情不自禁地追寻他的踪迹，今天终于有机会亲自澄清萦绕在心头三年的谜，却得到了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答案。
“我对你的感觉，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正因为清楚，才会害怕。”
“怕什么……”
“怕你会有一天突然告诉我以前的种种都是假的，都不是真心的……”
“我没有……我没有……我是真心的，只是……只是……”Dust无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想要表达出来却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司徒玄再次搂住他的肩膀——这次没有利用力量，只是轻轻地搂住。“为什么要拒绝我，嗯？”
Dust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身体禁不住再次颤抖，“我不想……”
“你怕我吗？”
“……”
“你害怕我吗？告诉我你的感觉！”
“我……”
“是因为那件事吗？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你还在责怪我吗？”
司徒玄的话提醒了Dust，那件事的重创被再度激活。
“那个时候我也无法控制自己，一想到你要离开我我就无法控制了……”
“你……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也许那个时候我没有把该说的话说清楚，我也恨自己只顾自尊心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我真的……”
“天气有些凉了呦！”司徒纶缥缈的声音挟着冷风飘过来，不仅刺痛了脸，也刺痛了心脏，司徒玄的心同样也紧紧地抽搐了一下。
两个人的对视不经意间变成了三个人的对视，气氛却截然不同。
“你出来做什么？”
“看看你们在这个‘坟场’做什么。”
“这不是坟场。”
“是是是，曾经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可是现在和坟场有什么区别？”司徒纶笑着的脸在漆黑的夜色中竟变得有些扭曲，饱含笑意的眼神透露出的并不是笑意，而是比冷风还刺骨的颤栗。
“我去睡了。”夹在两个人中Dust手足无措，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兄弟，性格和感觉差那么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有着外人无法插足的默契，正因为这种“无法插足”的境地，才让Dust明白自己只是一个碍事的存在。
18
本来以为会辗转反侧整夜无眠，但却没有出现这种不必要的担心——事实上，是睡得非常好。
Dust一大早醒过来本能似的披上大衣，脑海中不断显示一条指令，赶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鬼地方。
“这么早医生！急急忙忙去哪里啊？”
已经走下楼梯的Dust突然发觉自己的一行一动完全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你这个公司的大老板也会起那么早吗？”
“呵呵，我只是偶尔会尽一下家庭成员的义务做做早餐。”他下楼梯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声音，在Dust的眼中，就像幽灵一样没有声息地飘下来。
“恐怕我是没有机会吃了……”
“哦，你怎么也那么早？”从同一间卧室中走出了昨晚还充满威胁的男人。
“偶尔。”
“衣服都没整理好怎么就出来了，被外人看到就不好了……”司徒纶一边说一边为他的弟弟翻好衣领，在外人的眼里一定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
Dust在楼下大致也能猜出那两个人在做什么，只是看到司徒玄能和司徒纶同室相处有点惊讶，因为印象中他们两兄弟总是在拌嘴，什么样的事都有——尽管哥哥对弟弟照顾得“无微不至”。
“不尝尝我做的早餐会终身遗憾哦！”司徒纶愉快地走向厨房，司徒玄则睡眼惺忪地倚在餐桌旁。他这种模样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现在仍然还会表露出来实在令人有点怀念。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放心。”
“我喜欢坐这里，和你无关。”Dust拉了一把离司徒玄很远的椅子坐下。
“你坐在那里他上餐的时候会绕远。”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Dust看了看他一本正经的脸终于决定坐在他的对面，低下头的瞬间却有股想笑的冲动。
整个吃早餐的过程有点滑稽，司徒纶坐在司徒玄的旁边不停地讲着一些繁琐小事，都是些生活中常常碰到的问题，令Dust怀疑他是不是充分继承了他母亲的优秀品质，不过令人更加注意的是，司徒纶在对司徒玄讲话时极其有耐心也极其温和，对自己虽然也没有什么起伏但总会有冰冷的感觉，而司徒玄也是极有耐心地回应着，哪怕只是嗯啊的，要是对别人，轻者保持沉默，重者会以恫吓的眼神直接把对方的嘴巴封住。而Dust时不时地抬起头观察一两眼，只是对他们两兄弟不为人知的一面感到好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