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落————君玩
君玩  发于:200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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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涅予抬头直视小主人的双眼。双手按在琴上,琴声嘎然而止。"亚冥殿下从来没有不是,错就错在他不能早生十年,错在他有太过强势的姻亲,错在他无法自己掌控权力!而你--"官涅予厉声说:"现在就要代替他,做他未能做的事情。记住,凌夜殿下,亚冥殿下是怎样的一位太子,臣都需要您比他更出色。"
凌夜震惊,沉默。双眼不能从对方凌厉的眼神之下逃离。他从前就知道眼前自己的老师有天才之称,年纪轻轻就高居太傅之位,让无数人眼红。但在他记忆中,官涅予一直是温和而有礼仪的谦谦君子,虽相貌普通却赢得不少宫娥的芳心,对他和亚冥哥哥很好,今次事后,居然有出入如此大的表现,令凌夜措手不及。
官涅予言尽于此,微叹一声,指尖又轻轻挑动琴弦,《思邪》之音再起。
***
羁旅
死里逃生的亚冥现在躺在一张木造简朴的床上。日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洒在他脸上,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但身上的伤却让他无法移动身子躲开。
几天前醒过来的呢?几天前跳下悬崖的呢?太远了,都计不清的了。
一位少女掀开竹帘莲步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盛着食物的盘子,头微微垂着,目光小心翼翼的望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似乎很怕会被什么东西绊倒,谁叫这里是柴房呢?
亚冥看到少女,唤她:"青瑜姐姐。"
就是这个少女从海边把他捡回来的。
少女听人唤自己的名字,抬头对发出声音的人笑了笑,道:"你醒啦,今天感觉怎样?"傅青瑜是一位小家碧玉般细腻的女子,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让人百看不厌。
"青瑜姐姐,阳光刺的我眼睛好痛。"亚冥脱离原来的生活后,面对待自己如亲兄弟一般的少女,竟显出了隐藏在性格中符合年龄的一面。"啊!我都没注意。"青瑜忙用布帘遮住窗子,把阳光挡在外面。"好了。你先吃些东西吧。"青瑜把食物摆在床边的矮桌上,再扶起亚冥,在他身后塞个枕头让他的身体可以稍微坐直。
"青瑜姐姐,今天是什么日子?"亚冥吃着碗中罕见的鱼肉--淡水鱼,海边人家一般吃不到的东西,随口问。经过几天的观察,傅家是一户大户人家,但身为小姐的傅青瑜却毫无地位,不仅衣着寒蝉,食物也都是些和下人一般的东西。一直来,傅青瑜都在把自己的口粮匀出来给亚冥,当然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亚冥虽也对此感到奇怪,但本着不要为自己招麻烦的宗旨,他也从不过问。
今天的食物中居然有海边人家少见的淡水鱼,料是有喜事了[自由自在]。
"今天啊--是父亲生辰,"傅青瑜很愉快的说,"你有口福了,等晚上收拾的时候还有其它好东西。"
她的愉快感染了亚冥,亚冥也心情愉快起来。宫中时时暗藏杀机,处处人心险恶。亚冥除了和凌夜在一起时,从未像如今这般不设防。所以尽管少女年长他几岁,亚冥对她倒是有一种对待凌夜那样怜爱的感觉。
少女的活力点燃轻快的气氛,也悄悄溶化少年冰冷的心。两个少年人轻松的交流。
傅家是本地的大户,傅老爷的寿辰,当然是宾客云集,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贺寿的人群中有一人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傅老爷过继来的儿子,傅青瑜的表兄,傅永。傅永引人注目的并不是因为他器宇不凡,人才出众。而是因为他醉了。在这种喜宴上,一两个醉鬼原不是什么怪事,而在开席之前就醉了的醉鬼就难免让人注意了,何况傅老爷就这一个过继来的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身为人子,却在最重要的老父的寿宴之前就醚酊大醉,也太不象话了!
其实傅永从昨晚开始就在城里的喜香阁喝花酒,今早才被傅老爷派去的人扛回来,现在不过是宿醉而已。
醉汉身处人群中,浑然无所觉。他现在有自己的喜事。
话说昨日与众多狐朋狗友相约去喜香阁喝花酒,本来是很平常的。不同的是,在城门上,他无意间看到一张皇榜。傅永虽是个浪荡子,但傅老爷屡次请的夫子还是多少教会他识得几个字,何况那皇榜上吸引他的不是文字,而是人头画像,"这不是青瑜那丫头捡回来的小子?"
傅永心想,再细看那榜文:弑父逆子,天地难容。若有见者,上报官府,赏银百两。有擒获者,赏银五千两。这时,傅永心下暗喜,躲开人群,自己到僻静之处偷偷揭下一张皇榜揣在怀中。心中盘算着亚冥伤势甚是严重,自己岂不是手到擒来?
今日酒半醒,傅永想起这档事,醉醺醺便晃悠着直闯亚冥暂住的柴房。
柴房中两人全然无所知,依旧谈笑风生。
醉汉一脚踹开本就不甚牢固的柴房门,整个人扑倒进来。青瑜大吃一惊,忙上前搀扶。醉汉却狠狠摔开表妹的手,自己遥遥晃晃站起来,步子蹒跚地向亚冥逼近,嘴边挂着残酷的冷笑。整个脸狰狞可怖。亚冥嗅到危险气息,警觉地往后缩了缩,全身戒备起来。
被摔开的青瑜完全不明究理。只当是表兄醉了,又要上前来搀扶,却再次被推开。她这才感到气氛不对,急急问道:"哥,你要干什么?"
呵呵,醉汉双眼直直盯着亚冥,像一条盯着青蛙的蛇,口齿不清却坚定地说:"这小子是清犯!"边说还边自怀中掏出皇榜,展开,"小子,你跑不哩!"
亚冥一见皇榜上自己的画像,登时明白了七八分。傅永扑身而上,亚冥身负重伤,一时难以躲闪,双手奋力推开醉汉。醉鬼遭到反抗,情绪愈加亢奋,把纤弱的少年堵在自己身体和床之间,亚冥全力扭动身体,不惜牵动身上伤口,仍不得脱身。青瑜忙上前来,死死拽住表兄的手臂,要把他拉开。口中不住喊到:"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小孩子!"傅永受到阻拦,心下恼怒,抬脚照着青瑜的小腹就是狠狠一踢,可怜的少女飞撞出去,连哼都未哼一声,便昏了过去。
"青瑜姐姐!"亚冥见状大喊一声,心中一分神。傅永趁机抓住他双手,压在他身体两侧,制止了亚冥所有的挣扎。呵呵,醉汉低头狞笑,酒气喷在亚冥脸上,带着恶臭。
挣扎中,亚冥的衣物被扯下大半,露出大片肌肤,雪白雪白的,还带着挣扎后的红晕。"嘿!小子,你倒是比喜香阁的姑娘还更盛几分呐!"醉汉贪婪地审视身下的少年苍白但无比清秀的脸,目光中渐渐闪现欲望。
亚冥见状,暗道不好。身体的挣动立时停下来。做为一个必须早谙人事的皇子,天资过人的他很明白对方的言语和神情代表什么,持续的挣扎很可能更激起对方的兴趣。
现天下诸国分立,各家思想自行其是,互不相融也互不排斥,秦楼楚馆中男风盛行,男娼女妓倒各安天命。傅永,登徒浪子,也是有过些风流艳史,又喜好新鲜的轻浮人,怎会没尝过小官的滋味?
只是总觉得没有女人温顺,香软,不甚合心意。
今日醚酊大醉,又有此等上品摆在眼前,难免色心大动。傅永见少年不再挣扎,不及它虑,欺身而上,放开少年的双手,自顾自的对他上下其手,脸也贴上亚冥年轻而有弹性的胸膛来回摩擦,发出沉重而充满邪恶欲望的喘息声。
身为皇子,亚冥何时受过这般侮辱?!他强忍下呕吐的冲动。任由醉汉在自己身上肆虐。而暗暗把手伸向床边矮桌上的碗。
醉鬼致力于探索少年白皙纤细的身体,完全没发现少年的行动。亚冥一把抓住碗,猛然击打桌面,碗立即破碎!瓷器崩裂的声音惊动了色欲熏心的轻浮浪子,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转望声源。亚冥趁此时机,把全身力气凝结到手腕上,拾起瓷器碎片,奋力划过加害者的颈项!取的正是人之要害,颈之血脉![自由自在]
登时,鲜血喷射而出,洒了亚冥一身一脸。
登徒子惨叫一声,倒伏在少年身上,再也不动。
亚冥冷冷看着尸身,推开,挣扎着下得床来。
一边,昏厥过去的傅青瑜幽幽转醒。同时,死者临死的惨叫声所吸引来的客人和主人破门而入。
一片血海震惊了所有人!亚冥全身浸渍鲜血,站在血泊之中,犹如一只厉鬼。
场面失控。人的惨叫声,桌椅倾倒声,碗碟破碎声响成一片。傅老爷和傅夫人尖叫着"凶徒!"冲上前来,几个家丁随后跟上。
亚冥聚起全身力量,运起手中凶器,施展出宫中武师亲授的剑术,尽捡狠毒招数,毫不留情地招呼在来者身上。虽然他体虚力弱,但招式却妙绝,使得这一场撕杀看起来就如单方面的屠杀!
鲜血飞溅,空气中弥漫浓浓的腥气。瞬间,来犯者全数倒地。其余人吓得魂飞魄散,四下逃散,刹时不见踪影。
几场激斗下来,亚冥已是超越身体极限,只凭一股意志立勉强站立。环顾四周,一间柴房早化成修罗地狱。
目睹一切的傅青瑜双目空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个被抽空灵魂的空壳。
亚冥突然开口说:"青瑜姐姐,你可以杀我为父母报仇,但我还有未了的事,所以,我们一起走吧。"
傅青瑜这才有反应,目光渐渐聚焦到亚冥身上。亚冥移动步子接近被吓坏了的少女,艰难地缓缓向她伸出右手。手上血迹斑斑。少女像是被少年手上的血渍催眠了一般,缓慢把自己的左手搭了上去。
"我会给你报仇的机会。"亚冥握着是恩人也是仇人的少女的手,说。声音不出任何感情。
火光冲天。
杀人后是一定要放火的。亚冥站在一个小山坡上,遥望傅家大院的熊熊烈火,自嘲般告诉自己。他的身后,躺着虚脱而再次昏厥的傅青瑜。
冲天火光照得方圆几里的天如白昼一般,借着火光,亚冥摊开从傅永身上拿来的皇榜,看。
官涅予决心斩草除根,早已提防着亚冥摔下山崖而侥幸,下了这道假皇榜,便是要确定可以斩尽杀绝!
--亚冥越想越心寒,暗中明白,他和官涅予之间已毫无共存之机。

 

第三章 处刑
少了最强敌人的皇宫安静许多,官涅予叹道,把手中笔投入笔洗中。
末江宫中接连生事,人人自危,往日宫女的笑声从宫中销声匿迹。整个皇宫,死寂一般。
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思齐宫书房,跪为礼,轻声道:"刑部司厉无伤历大人到。"
"嗯,"官涅予头也不抬,随口应道::"有请。"
哈哈,他话声刚落,一阵洪亮而年轻的男子的笑声传来,由远及近,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正在迅速的接近。果然一位气宇轩昂,衣饰简单但极为考究的年轻人很快闯入官涅予的视线。使得他不由皱皱眉头--习惯性动作。
"你这主人就不是了,岂有不亲自来迎之礼?"厉无伤调侃的说。
官涅予收拾起自己不见到来人的心情,淡漠说:"历大人似乎忘了,刑部司是正二品,而下官也正是二品正职。"
啧!厉无伤作出无奈的笑脸,说道:"看来官大人并不欢迎下官啊!"
"大人果然英明。"官涅予又淡淡回他一句,低下头,自顾自的运起手中毫笔。
"啧!不理会下官?"厉无伤说着,厚着脸皮径自靠上前来看官涅予练字,是一个"由" 字。
呵,厉无伤轻笑,又道:"‘由'放开手脚便是‘申'一箭贯日,我们涅予大人如今还感到手脚被束缚,不得伸展吗?"
"君不回、君子争两父子侥幸得脱,现拥兵崎玉城,蠢蠢欲动;朝中老臣念他父子往日之好处,不断向主上进言,为他父子开脱,不但处处与我们为难,还多方阻挠新政;近日曲义境内又遭神风,洪水淹没万倾良田............"官涅予最是讨厌厉无伤玩世不恭的语气,于是义正词严地罗列目前种种困难。
"行了,行了!"厉无伤也最受不了官涅予的长篇大论,忙打断他的话:"君之困扰,全在君氏父子。想必已有锦囊之计吧?"他实在是太了解官涅予了。这人没事才不会搭理自己呢!
其实官涅予和厉无伤是同期进士。赴考时在考场相识的,此后,厉无伤便以官涅予的朋友自居,而官涅予本着来者不拒的原则,也无其它表示,这缘分就此结下。厉无伤也是天纵英才,深为官涅予所欣赏,只是他为人玩世不恭,随性所致,与心机深沉的官涅予倒是格格不入。官场上无亲友,厉无伤却一直和官涅予站在同一立场上,说是挚友也不为过。实是非常难得。
官涅予就是欣赏厉无伤的聪明,首次笑道:"正是。"
厉无伤闻言耸耸肩。
官涅予继续道:"我这就要上书我君,对君妃处以斩刑。"
"你?"厉无伤惊讶道,"你是指我吧!"
"不,是你们!"官涅予笑容更深,道:"加上同书和公冶念。刑部司、历部司,再加上射日将军。我君必会准奏。"他说完,自案上拿起一份卷轴丢给厉无伤。
厉无伤展开卷轴,定睛看了看,神情大喜,道:"你哪里找来的?竟是君氏父子崎玉城的兵力分布图。"
"有了这份图,当可说服主上斩君妃。"
"后妃涉罪一向赐以自缢或毒杀,你坚持要斩君妃,莫非是要引君氏父子出现?"
"正是。君氏父子怎可眼见君妃受斩刑之?必定前来搭救。"官涅予说的自信满满。
"并且,君不回、君子争均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必不愿假手他人,定是自己带人前来。"厉无伤补充道,"杀君妃,擒君氏父子,一箭双雕。"
官涅予突然凛然道:"是一石三鸟。"他边说,边把另一卷轴丢给厉无伤。
那是关于某个小城中一起灭门惨案的案宗。苦主一家四口,三人身亡,余一孤女,下落不明。而目击者口述,案犯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血案?厉无伤看得诧异,官涅予却冷冷道:"我们的前皇太子果然尚在人间。"
"亚冥殿下?"
"八成机会。欺君可是死罪,诓骗天下更是难容于世,所以他还是死了好!"官涅予残酷地说,手不禁握成拳头,仿佛说这话还必须凝聚他全身的力量一般。
厉无伤看到官涅予手的动作,暗中叹了口气,说:"我们不杀他,君氏父子很快就有起兵的借口,新政将前途尽悔!也是不得已为之。"
官涅予沉默。
许久,他才开口道:"历兄,诱出君氏父子之后,把君妃押回天牢吧。她一界妇人......也还是不要曝尸街头的的好。"
嗯,厉无伤默然应允。
***
百年前,宇国国破,番王自立,天下大乱,战乱兵荒历时五十余载。时之天下,诸国分廷抗挣,尤以原宇国旧皇室后裔之末江国最为强大,其它小国或结盟或兼并,倒也互为牵制,时局相对稳定。末江国历任国君均以一统天下,光复祖宗基业为己任,时常发起战乱。日久天长,虽国力较为强盛,也难堪重负。因此,末江百官一向分为两派,既主战和、主和两派。一边认为国家强盛之道在于扩充疆土,打开商路交通。一边认为,各国结以为盟友,共同生息,才是长久之道。
末江朝堂之上,多数老臣和部分少年将军主战,大部分文臣和少数将领主和。几十年间争执不修,多也造成国力日衰。今,主战派以君氏父子声浪最高;主和派以官涅予,刑部司厉无伤,厉部司秋同书和射日将军公冶念为首。两边人马本是主战派占先机,官涅予等人自入士来苦心经营,借吉妃之力见排除异己之机。
事情发展至今,必死而未死的亚冥成为关键人物。君氏父子虽被冠以谋逆之罪,但无谋逆之实,他二人原是忠臣之后,虽拥兵崎玉,却只是望君王可以回头。对官涅予等人的新政已无大害。但一旦亚冥尚在人世的事泄露。君氏一门很可能以亚冥之名起兵讨回公道。届时烽烟四起,烨王必定会交出官涅予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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